她愣愣等着她走到她身边,愣愣看着他抱在他的怀里,“诺…”

车上的谢家三姐弟跟着下来,看见陆锦年,都明显怔了一下。

陆锦年放开她,春风拂面般的对她微笑起来,而后对谢家三姐弟作揖,“陆某失礼了。”

谢道韫道,“不知陆公子有何事?”

他看了敏敏一眼,回身道,“无事,只是顺便来趟上浦镇,偏巧见到小姐的马车而已。”

“哦,难怪。”谢道韫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还在城镇里,也不用怕他。

陆锦年跟她打完招呼,于是对敏敏道,“记得曾经给你的锦囊吗?”

敏敏点点头,从腰间掏出锦囊给他看。他很满意地点点头。道,“记得以后如果有机会去北方,就打开着锦囊。”

敏敏注视着他,感觉里面有些玄机。好奇看着这个锦囊。

“切忌不要乱打开。”陆锦年道。

“嗯。”她很郑重地点头。陆锦年抬起她的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是一种调情的语气对敏敏说,“哥哥要走了,妹妹。”

她愣在那,在场的谢家三姐弟更是木愣起来。

“此次离开不知何时相见。但是妹妹得记得,余杭径山永远为你打开。”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刀疤男注视敏敏很久,也跟上了车…他们的马车答答地向东山驰去…

“这个男的是不是变态啊。哪有这么对妹妹的。”谢玄突然愤愤不平起来,看着敏敏几眼,唾弃道,“还对这个烧饼如此,眼睛掉到茅坑里了。”

谢朗沉默不语,只是看了眼敏敏便自行上了马车。

谢道韫走到敏敏身边,拍着她的肩膀,“不要想了,想不出道理就别想了。”

是的,她的确在思考,陆锦年也许并不是土匪那么简单。可是,他为何要认她这个毫无前途的妹妹?她百思不得其解。紧了紧手上的锦囊。

她有种预感,她以后,不会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十日的旅途,终于回到了谢府。刚一下马车,就见站在门口等候的谢母。她一脸兴奋地拉起谢道韫,“终于盼你们回来了。”

“母亲。”谢道韫甜甜道。

“哎呀,先别说什么,先进去再说。”谢母热情道。

“嗯。”谢道韫率先走进谢府。

其他人都尾随而进。

敏敏刚把东西收拾完,燕燕便急忙赶过来,气喘吁吁,两眼却发光道,“终于回来了。”

她当然知道她高兴的,只是谢朗回来了。

“胡儿少爷在大厅呢,走吧。”敏敏无奈起来。燕燕雀跃拼命点头。

“我们先去弄点茶水再过去。”

大厅内。

谢母原本和蔼的脸顿时皱了起来,“胡儿,你真的决定了吗?”

谢朗站起来,深深对谢母鞠躬道,“婶婶的养育之恩,好比再生父母,胡儿没齿难忘。只是男儿志在四方,胡儿不想拘泥于谢家的羽翼之下。所以胡儿才如此决定。未跟婶婶商量,是胡儿的不是。”

周围的空气凝固起来。谢母扶起他,语重心长道,“我一直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你尚小,我甚是不放心呐,倘若你真想前去,婶婶也不勉强你。只是凡是都要多加照顾自己。”

“是。”谢朗点头。

谢母脸又平和起来,转身看向谢道韫,"韫儿,你的及笄礼定在下月,你好生准备下。"

谢道韫欠身,“韫儿知道了。”

“哎,我这个做娘的,都把你这个及笄礼都给忘记了,还是月儿(刘氏)来书函提醒我呢。”

谢道韫一愣,婶婶什么时候这么热情记得她的及笄礼?

这时,敏敏与燕燕把茶端了进来,分别给每人倒了一杯。

“也不知道月儿是怎么了,非要我赶紧把你及笄礼给完成,要不过了几月,你过了二八年龄,就不吉利了。你也知道你娘信算命,也耽误不得,所以才叫你火速回来。要不你还可以和你叔叔好好相处下。”

“其实没什么,韫儿也想母亲了,在东山住了也快一个月了。”

谢母点点头,喝了口茶,看着谢玄似乎不开心,心不在焉的样子,问,“羯儿是怎么了?”

谢玄回了神,含糊道,“母亲说什么?”

谢母重复一遍,他道,“没什么,只是想,送姐姐什么及笄礼物而已。”

显然,他在撒谎,都能看得出来,可是没谁揭穿。

燕燕站在谢朗旁边,细细为他倒茶,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柔,偶尔嘴角流出点点微笑。让敏敏感到惨不忍睹的闭上眼睛。

阿门…狐狸精妩媚男人跟这样勾搭是差不多了。

谢玄偏巧看见敏敏对谢朗那边那样嫌弃地闭上眼睛。他望去。不禁皱起眉毛。

“我自己来。”谢朗制止燕燕的殷勤伺候。

燕燕一愣,对于谢朗的冷淡对待,怔忪不知所措。

最近敏敏比较忙,她要忙着找个人假冒算命人,还要四处传播这位算命人如何神通广大,如何料事如神。要知道,把整个建康传播开来,花费的钱财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钱当然是谢道韫付。只是她虽是谢家的小姐,但是如此大的开销她也吃不消,于是只得变卖一些首饰到集市去。 而这事,也只有敏敏做了。

“怎样?事情办妥没?”敏敏一回来,谢道韫就连忙问道。

敏敏吞了口口水,喘了口气,“小姐放心,奴婢都办好了。”

果不其然,谢母听说建康来了个神通广大的算命先生。而一旁的谢道韫则在煽风点火,故作害羞状,求母亲为她求个姻缘。

当然,结果如计划一般,谢母算命回来,一脸的深沉。谢道韫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但却装着满心欢喜问起。

谢母叹了口气,“哎,算命先生说你不宜早嫁。得再过三年再说。”

谢道韫心里高兴却在外要装作一脸惋惜样。

事后,谢道韫狠狠赏了敏敏,夸她办事效率高又好。自此,敏敏彻底成了谢道韫的小尾巴了。谢道韫去哪都得带她去。

及笄过后

及笄礼,终于来临了。谢道韫穿起一直准备好的雪蓝色的长衫,开敞锁骨之下。白玉色的裹胸若隐若现。双角的发型也换成了绾髻。髻成一个半球状。头发上插着一根翠玉钗子。

“小姐真好看。”敏敏觉得谢道韫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与谢安的很相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谢道韫没让敏敏帮她画眉,而是自己动手去画,她画的是远山眉,配上她自然上翘的眼型,再适合不过了。

走至大厅,各色达官显贵都来捧场。形形□的人原本带点喧哗,当见到谢道韫后,变得安静起来。

她行至谢母身边,微微欠身,“母亲。”

谢母点头让她坐在一旁,主持宗妇上前一步乘上一个精致的盒子。谢母接过,打开盒子,那是一对精巧无比的耳环,白玉而制,形如飞燕。谢母轻轻为谢道韫带上,道,“吾女初成长。为母便把这‘飞燕珏’赠与你,以后该懂事些。”

谢道韫点了点头。

于是再拜,聆听提举宣训,“事亲以孝,接下以慈,和柔正顺,恭俭谦仪。不溢不骄,毋诐毋欺。古训是式,尔其守之。”

谢道韫应承,“儿自当敏之。”

随后就是焚香拜过谢家祖宗,便回到大厅,与一些达官显贵客套起来。

“谢姑娘。”在人群中,传来一份喜悦的声音,只见一位高大的男子扒开人群,朝着谢道韫走来。

“王公子有礼。”谢道韫欠身,温文尔雅。

他先怔了一下,随后别扭笑道,“跟你说过多少次,叫我凝之。”

谢道韫不答,反而转问,“不知王叔叔几日能回建康?”

“我也不知爹什么时候回来,总之,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王凝之耸肩无奈道。

“哦。”她略微失望地低下头。

气氛好像就这样僵硬着。不过还好,谢玄转了过来,“姐姐。”

“羯儿。”谢道韫拉起谢玄的袖子,“手上是什么?”

谢玄把手上的东西一把丢给在旁的敏敏。敏敏赶紧一接。妈妈咪…这么沉,她差点脱臼。

谢玄却偷乐的笑,“烧饼,你得多吃点,这么没力气,可是很吃亏的哦。”

她直接给了他个白眼。

谢道韫笑了起来。王凝之有点担心起来,“羯儿,你是谢家的少爷,跟个小丫鬟玩笑,成何体统?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有损你谢家的脸。”

不至于吧。敏敏看着这个长得也不错的男人。怎么思想这么迂腐不堪?跟小丫头玩闹就损颜面?大题小做了吧。

似乎谢道韫也跟她一样认为,皱起眉头。

“对不起,王公子,我还有其他事情,先不奉陪了。羯儿 ,你帮我招呼着。”谢道韫脸上挂着微笑,还不待王凝之答复就离开了。

留下一脸苦瓜样的谢玄,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目送着他姐姐离开。敏敏乐开了花,很幸灾乐祸朝他做个鬼脸,屁颠跟谢道韫走了。

谢玄狠狠瞪了回去。

自及笄礼,半月后。谢朗离开了谢家。那是让敏敏难忘的道别,因为她成了众矢之的。

本来好好的送别,却不想在谢朗临走之前,谢朗走到敏敏跟前,中低音对她说,“等我回来。”说着,脸上带着无比纯洁的笑容。

就这四个字,差点毁了她。

在场所有的人都震撼了,躲在一角落看谢朗的燕燕更是瞪着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一切。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一向沉默不语的谢朗开口对一个奴婢说了这四个字。

意义深刻。

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害惨了敏敏。

造成的结果就是…

大厅内,敏敏跪在主堂之上,谢母脸色不好的问,“给我解释清楚。”

敏敏半句话都答不上来,只是一味的装可怜,“奴婢跟胡少爷是清白的,奴婢可以发誓。”

“那胡儿为什么对你说那句话?”

敏敏脑子突然□,她自己也纳闷,为什么谢朗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如别人所想,对她有意,那也不能把她往枪口上推啊,那如果对她无意,那为什么说这些话?她纳闷了。

“怎么?不说了?”谢母好像失去耐心一般。

敏敏咬紧牙关,“奴婢发誓,我与胡儿少爷绝对清白。”

“娘亲,敏敏每日与我为伴,她断不会与胡儿有什么瓜葛的。”谢道韫连忙帮助敏敏求情。

“可是你当时也听见了胡儿说了什么。”

“仅仅只是说了‘等我回来’,也并未不妥。”谢道韫解释。

谢母冷哼,“你我这些人都在场,偏偏只对她说,难道你觉得正常吗?”

“那么夫人,如果我真与胡儿少爷有瓜葛的话,那他明明知道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如此说,定会惹祸上身。那为何还要如此?”敏敏豁出去了,当她理不出头绪来的时候,她也只好如此。

她的话,无疑一针见血。谢母冷静思考,觉得却有蹊跷。

这时,谢道韫也说道,“胡儿自小无父母,是母亲把他拉扯大,他对母亲甚是了解,倘若真对敏敏有意,断不会把敏敏推向火坑的。”

就是…敏敏心里拼命嘀咕。

“再者胡儿也小,对男女之事不甚了解。也许只是对玩伴的依恋,敏敏性格活泼,跟他们玩地比较好而已。对吧,羯儿?”谢道韫对正在发呆的谢玄道。

谢玄怔一下,点了点头,再看看梨花带雨的敏敏,咬了咬唇。

谢母不禁地松了口,“好吧,姑且认为如此,我不希望有下一次的发生。”

敏敏连连磕头道谢。呜咽看着谢道韫,谢道韫安慰着抚摸起她的头发。

那年,谢道韫将近十七,敏敏应该十二三岁,谢朗十五,谢玄十二…那都是些似水年华,回忆里参杂着纯真的故事…

论兰亭会

永和九年,公元353年。

她,张敏敏终于摆脱了营养不良,发育良好起来。她收拾起谢道韫的衣柜,这时燕燕过来,“喂…”

敏敏转过身。自从三年前那次“等我回来”事件以后,燕燕对她的态度是冷到了极点,不叫她的名字,直接个“喂”字了事。对于这些,她也没多大兴趣,爱咋叫就咋叫,反正她是小姐身边的红人。

“怎么了,燕燕?”她叫的甚是甜腻。她就喜欢跟人家反正来。

“小姐叫你过去趟。”燕燕满脸厌恶对着她。

反而她却更满面春风道,“好的。”于是便雀跃地蹦跶出去。

燕燕冷哼,继续干自己的活。

清淤斋里,谢道韫看着刚收到的信,心中五味俱全。敏敏进来后,谢道韫更是激动道,“敏敏,你过来。”

她递给敏敏看那封信,敏敏一看,眼睛突然瞪大,“呀,王献之回来了?”她现在在谢道韫面前可是没了规矩,直接叫名字来,尤其是对谢玄,她总是叫他“谢美人”。

谢道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依旧激动,“他现在在会稽郡山。”

“小姐想去?”

“嗯啊。”她一脸兴奋,可是随之又感伤,“母亲那边不好解决。”

敏敏笑道,“那还不好解决,去东山正好途径会稽郡山啊。”

“你的意思是…”

敏敏笑得更欢了。谢道韫做无奈状,“总是拿叔叔当幌子。”

“去叫羯儿来吧。”

敏敏乐着点头,便跑去书院去了。

熟门熟路来到书院,进来书院内廷,见谢玄在俯身写字,一丝不苟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敏敏有些愣。

谢玄三年如脱胎换骨一般,整个人的气质已经不似以前。以前是妖娆多刺的红玫瑰,现在是风情万种的百合花。

只见他右手握着毛笔,左手拂袖,额前的刘海无风自动,眉宇间英气逼人,流露出一种透明的妖娆气息。挺直的鼻梁把清秀的脸勾勒出更深邃的立体。性感薄唇无意识的微笑。好看,实在是好看。

敏敏就这样,僵立着看着谢玄。

当谢玄终于完成自己的大作,放下毛笔,微微伸个懒腰,不亦乐乎地欣赏起来,却见门口那烧饼在一幅陶醉的样子看他。

他不免皱起眉头,想起她给他取的外号,就恼火。

“有什么事?”他不耐烦地问起来。

敏敏回了神,见他不悦。哎,每次见到她,这位仁兄没了好脸色。她无比无奈地走了过去道,“小姐叫你过去。”

“哦,知道了。”谢玄放下杰作,准备出门。

“诶,谢美人。”她连忙唤道。

谢玄立马皱起好看的眉目,“跟你说多少次,不要叫我‘谢、美、人’你听不懂吗?”

她嘟嘴道,“那也别叫我烧饼。”

谢玄哼了一下,“我乐意。”

敏敏也哼了一下,“我也乐意。”

“你…”谢玄撅起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