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在他眼前走过,还转身对谢玄道,“美人快点哦。不要让大爷等久了。”一幅调侃样。

谢玄气打不出,“滚。”

“哈哈…”

如此放肆的丫鬟也只有谢府这一枚吧。

谢道韫把去东山的事情告诉了谢玄,谢玄也未说什么,直接就答应了,一来,他也想走走,二来好久没见到谢安了。三来…可意会不可言传。

谢玄与谢母说明后,便可以随时起身去东山了。

当然,谢道韫的目的不是东山,而是会稽郡山的王献之。

不想,当收到谢安的书函时,谢道韫更是雀跃,原来谢安此时已经在会稽郡山之中了。

几日后,他们便启程了。这次前去,谢道韫依旧只是带着敏敏。

在路途中,敏敏总是想,穿越东晋好多年了。可是她的人生咋没什么大突破或者什么轰轰烈烈呢?不禁叹息,这样一副尊容,实在太难突破。想要桃花满天飞?嘻嘻,痴人说梦。要是能把眼前这位“谢美人”搞定,就烧高香了。敏敏小心的偷窥起坐在她对面的谢玄。

啧啧,那随便一睹的眼神,销魂。

啧啧,那指骨纤细的手指,完美。

啧啧,那突然圈起的拳头,酷!

啧啧,那拳头突然朝她伸来,躲。

“看什么看?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打什么算盘,又想怎么整我?”谢玄收回拳头,俊美的脸上愠色泛滥。

她很无语啊,她是在欣赏美男,为什么他却想到那方面去啦。难道是她欣赏的目光的问题?额,应该是,她一般欣赏人的时候,喜欢半眯着眼睛,如此看来…好吧,不得不说,是她的问题。

“美人,我错了。”敏敏立马求饶,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嘻嘻。”谢道韫笑了起来,“大爷都认错了,美人就饶他吧。”

谢玄嗔怪,“姐姐。”

谢道韫反而笑得更欢了,“美人生气起来,更美了。”

他似乎到了极点,坐在椅子上面不吭不响了。

谢道韫与敏敏互看对方,都识趣不说话。马车一点驰去浙江地带。

正是阳春三月,答答地马蹄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会稽郡的太守府。车夫下去与开门的下人说了些什么,就回来,对他们说,王羲之与一些朋友都会稽郡山阴之兰亭聚会去了。

谢玄与谢道韫面面相觑后,决定直奔兰亭。

当到兰亭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太阳高高挂起,暖意融融。偶尔传来一两声爽朗的笑声。

谢道韫与谢玄走了过去,纷纷拱手鞠躬,“叔叔,各位前辈。”

谢万见来人,又哈哈大笑,“哈哈,我可不用愁了。”

王羲之却摇头道,“非也非也,你的这些晚辈可不一定比你差哦。”谢万老脸一红,怔着不说话,眼睛瞟到了谢道韫身后的敏敏,突然眉飞色舞起来,“凡是来者都得参加。韫儿丫头身后的那丫鬟也得参加这个游戏。”

顿时,众人目光看向敏敏。她不知所措起来,用质问的眼光看着谢道韫,到底怎么了?

谢道韫有点为难,但是都是些长辈,也不说些什么,倒是谢安来了句,“四弟,你好意思为难一个奴婢。”

“三哥此言差矣。刚才不是说,来者必须参加吗?”

谢安抿了敏嘴,想说些什么,倒是王羲之打圆场,“好了好了,开始吧。这流水也不一定到谁那呢,现在争议什么。刚才本就定了来者必须参加的规定,遵守就是。”

于是人人都开始往小溪中走去。并排坐在小溪旁。王羲之拿起酒杯道,“我先开始了。”

于是便念道,“虽无丝与竹,玄泉有清音。虽无啸与歌,咏言有余馨…”

“好。”众人鼓掌。

于是,王羲之把酒杯放进小溪中,开始了曲水流觞,饮酒赋词。酒杯到了谢安面前,谢安笑道,“薄云罗阳景,微风翼轻航…万殊混一理,安复觉彭殇!”

“好词。”众人连声附和。

朗诵一完,曲水流觞传到了王凝之面前,他微微一愣,拿起酒杯,再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看他的谢道韫,他皱了皱眉头,把酒杯放下,念道,“愿在衣而为领,承华首之余芳;悲罗襟之宵离,怨秋夜之未央。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发而为泽,刷玄鬓于颓肩;悲家人之屡沐,从白水以枯煎。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而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

众人结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直到谢安拍手叫好。这是首关于男女之诗。谁都知道,王家二公子喜欢谢家大小姐之事。因为谢家大小姐,至今未娶,此行径已经得倒很多人赏识,此刻有做出如此的诗句,可见王家二公子的一片真心啊。

谢道韫听后,面红耳赤,低下头,不去看众人暧昧的眼神。

敏敏听后,不禁为这个痴情男儿惋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再去看王献之,本以为会他会怅然若失的表情,不想却喜笑颜开?这要是让谢道韫知道,该多伤心?敏敏再看王羲之,好家伙,笑得比谁都欢。而谢安却微微而笑,但眼神中流露的,似乎在思考什么似的。

游戏继续进行,酒杯漂流到了孙绰面前,孙绰顿时大笑,拿起酒杯,欢呼道,“流风拂枉渚,停云荫云皋。莺语吟修竹,游鳞戏澜涛。携笔落云藻,微言剖纤毫。时珍岂不甘?忘味在闻韶。”

吟诗过后,哈哈大笑起来。众人都夸此诗甚是自然鲜明。好诗。

游戏又继续着,此时流到谢道韫面前,她拿起酒杯,信手捏来,“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 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 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 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 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

敏敏顿时愣了,果然才女,就这样信手捏来了。

众人掌声激烈,一位名士道,“这倒好,我看是没人能喝到酒了,这个游戏得一直继续下去了,哈哈。”

众人也随声应和。

当酒杯很不自觉地流到了敏敏面前的时候,她死命瞪着那酒杯,誓要把它瞪出了窟窿来。叫它有多远滚多远。

可惜,它不怕有窟窿,直接停了下了。众人几乎都不敢呼吸。

敏敏哭丧了脸…阿门,她不会做诗啊。

谢道韫见此情况,道,“我代我婢女吟诗吧。”

谢万不悦道,“这怎么行,得自己来。”

“可是叔叔。”谢道韫欲言又止。

敏敏盯着酒杯就吐不出字来。

此时好心的王羲之道,“算了,念不出来,就喝了这杯酒,游戏结束吧。”

她才不干呢。

脑袋突然想到曾经喜欢的一首诗,并确定在东晋之后,便自信满满道,“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她刚念完,本来自信满满,却不想,人人都盯着怪物一样看她。

额…出什么事了?

谢道韫在她身边道,“你要当尼姑?”

“啊?”顿时她想到这首诗是一个和尚写的。她郁闷了,赶紧来了首小学时候背的“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道少。”

见其他人还是看怪物一样看她,她急了,又来了首,静夜思。念完以后见众人还是处于痴呆状态,她抓狂了,她的诗都是小学水平,叫她怎么办。她一鼓作气,把小学时候背的“鹅”“锄禾”都背了。

最后脑袋负荷了,最后一首“锦瑟”也背了出来,然后疲惫道,“没了,真的没了,我想不出来了。我喝酒就是了。”

她选择妥协了。

可她刚拿起酒杯想喝,却听见阵阵掌声。“好,太精彩了。”众人欢呼。王羲之更是拿起坛子,寓意干杯,朗声道,“一连做了5首诗,连起都不喘,诗词涉及如此之广。安石家的就是不一样。”

众人齐声欢呼。敏敏脸部抽筋…呵呵,还好东晋在唐朝之前。

“咦,我记起来了,这位婢女是安石收的徒弟,当时看她写给安石的感谢诗呢,对吧,安石?”王羲之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问起来。

众人大跌眼镜,还有这一出?安石收婢女为徒弟?

“哈哈,果然是安石,慧眼识君啊。”王羲之笑道。

众人又随声附和。

这倒好,把台阶给谢安下了。

“不知你的字练好没?”王羲之突然问起敏敏。敏敏哑然…

谢玄眉头突然一皱。字?

“嘿嘿,还在练习中。”她甚是尴尬起来。

王羲之倒乐了起来,“小姑娘有前途。”

敏敏只能傻笑应付。

游戏继续进行着,当酒杯停在王献之身边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吟诵,却不想,他当机立断就把酒喝个精光,“在下甘拜下风,做不出来。”说着眼神流转萦绕,炯炯有神。

额,游戏就这样,被王献之给掐断了。

王羲之似乎也是怔住好一会儿,随后才如常般,“那么我把各位的诗都写出来。”

“好好…”各个兴奋起来。敏敏顿感不妙,她剽窃的啊,“那个…我的就不用了。”敏敏小声道。

王羲之惊讶道,“为什么?”

敏敏尴尬,“我只是一个无名氏,要是跟一群名士流传下去,那么这本兰亭集存在价值会打折扣的。”

“兰亭集?”王羲之眼前一亮,“不错,这个名字好。”

她又只能傻笑。

罪孽深重啊。

风波渐起(1)

兰亭会后,诗人名士都各奔东西。而谢安一家则在王羲之家里做客。

王羲之任会稽郡的内史,也就是郡太守。他的府邸不算大,没有谢府的面积,但却很精致。敏敏一进去就觉得,大户人家,场面最重要。谢府一进去时块玉雕的石碑。王羲之的太守府一进去则是玉雕的大砚台。听说是桓温送的。

进了主厅,一行人都纷纷坐下,王羲之似乎还余兴未了,道,“安石,这次你得在我府上多住几日。我们好好交流一下。”

谢安笑道,“逸少,你明知还难为我。”

王羲之佯装无知,“哦,我真不知怎么难为你的。”

谢安知道他故意整他,在孩子面前出丑,但脸上依旧笑容满面,“家还有妻儿,不能久留。”

“啊…这样啊,那我写个书信告之月儿妹妹?”王羲之装作恍然大悟,而后贼兮兮笑道。

谢安笑着回答,“自然是好。”

敏敏听后,这王羲之想戏弄谢安?呵,自讨没趣。谢安之所以不留必是刘氏反对,书信通知刘氏必当吃闭门羹。想让谢安在下辈面前出丑,惧内?可是谢安却很巧妙地把这个问题推出去了。不禁,敏敏真有点欣赏起来谢安来。果然遇事灵活应对。

晚上,敏敏收拾好床铺唤谢道韫休息,却见谢道韫望着窗棂外想些什么。敏敏走了过去,问道,“小姐,怎么了?”

谢道韫望着深夜的月,吟起,“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敏敏,这首诗真好。”

她怔住,不知该说些什么,那首诗只是她偶尔看到,也是觉得好就记得了。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是啊,世间怎么可以两全其美的事情?”

“小姐是怎么了?”敏敏总感觉谢道韫有心事一般。

谢道韫轻叹,“你可知,我比献之大几岁吗?”

她摇头。

“整整四岁。我与他同月同日生。”谢道韫似乎悲怆而来,眼底晕起水雾。

四年,谢道韫等他也快四年了。

“今日,我听见叔叔与王叔叔的谈话。”

敏敏怔了。谢道韫苦笑,“把我和王凝之叫了进去。”

她张大嘴,一副吃惊样,“小姐,该不是想…”

“我20了。”谢道韫更是苦笑起来,“一个女子的韶华之年将逝去了。”

她突然无言,只是呆呆看着谢道韫,她似乎是想哭,但是眼底那谭水雾终结不出泪滴。她是哭都没眼泪吧。敏敏突然同情起来。只见谢道韫深吸一口气,转脸对着敏敏勉强一笑,“还好叔叔说缓缓。”

啊?敏敏不明所以然。

谢道韫按住她的肩膀,“我只要再坚持一点,再坚持一点。对不对?”

她也不懂,男女之事,虽然经历过,但对她来说,只是过眼云烟,没有过刻骨铭心。可是谢道韫之于王献之,那种情意,她只知道,情越真,伤的越深。

风波渐起(2)

王凝之他表达的爱意太过呆板了。只是简单找谢道韫说几句话,而内容也是千篇一律的诗词歌赋。虽然谢道韫对诗词歌赋感兴趣,但是一直聊这个,总有厌烦的时候。一开始,谢道韫还是很客气的跟王凝之聊,可是渐渐地,谢道韫开始闭门见客了。是啊,谢道韫有些气馁了,她留在太守府,想见的不见她,不想见的天天缠着她。

谢道韫自此就呆在房间不出,又不想别人打扰。结果敏敏成了个大闲人。一个丫鬟闲起来,就是无所事事。于是想到了“谢美人”起来。没法,跟谁都不熟,只有谢玄,她还熟点。

那只得去骚扰他了。

谢玄住西厢房第四间,与谢安的房挨着。她风尘仆仆的过去,却见谢玄在敲谢安的房门。

咦?她猫着身子去看,谢安打开门,一脸和气招呼他进去。

气氛有点诡异,敏敏是个好奇的猫。于是便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偷偷听了起来。

房间内,谢玄站着不动,谢安招呼他坐,他摇头道,“只是有些问题,问完就走了。”

谢安怔了,便笑道,“那什么事?”

谢玄抿起嘴唇,“叔叔,羯儿…”嗫嚅起来。

“你说。”谢安一脸平静,即使知道谢玄此时有点不对劲。

“叔叔,你是不是想把姐姐嫁了?”

谢安盯着他看,看不出任何情绪。谢玄有点心虚起来,顿时低下了头。

“你问的如果是这个,我会告诉你,你姐姐待字闺中已久了。”谢安拿起茶桌上的茶杯,呷了口。

谢玄不再说话,静静看着谢安喝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谢玄咬了咬牙,扇形的长睫毛扑闪扑闪,“希望叔叔问过姐姐的意思。”

谢安放下茶杯,轻笑,“羯儿,你可知,你是我一手培育出来的。”

“羯儿知道。”他点头。

“你的心思,叔叔早就知道了。”

谢玄无言,等待下文。

谢安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拍着快与他一般高的谢玄,“你自是知道你婶婶是什么人。我不会有那心思的。”

谢玄抿嘴,眼神低垂,不言不语。

谢安笑道,“不如跟你打个赌,怎么样? 问你婶婶,要是她不同意,那你便把你腰间那紫罗香囊给我。”

他吃了一惊,望着腰间的紫罗香囊,点了点头。

“那么,过几日,你随我去东山吧。”

“是。“他应承完,又问,“听说琰弟回来了?”

谢安笑道,“是啊,从外公家终于回来了。”

门外的敏敏,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索然无趣地回去继续她的无聊。那些高深莫测的话,一句也不懂。

三日后,他们也便打算离开了太守府,王羲之似乎意犹未尽,谢安笑道,“以后再来便是。”

王献之点头,看着马车在门外等候,也便不多什么,但眼睛却炯炯有神道,“安石,别忘记我们的赌约。”

谢安点头便上了马车,挥手道别后,进了马车,见敏敏乖乖坐在一旁,很是乖巧地样子。

她见谢安在注意她,她立马立正身子,顽皮道,“师傅。”

谢安听到这声久违的师傅以后,不禁莞尔一笑,“这几年还好?”

她点点头,却看到谢玄躲闪的眼神。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