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愣了,呆呆的。
玩笑开大了。
“喂,慕容恪…”她对池塘大喊,可是却还是安静出奇。
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她有些紧张害怕了,可是她是个旱鸭子,不能潇洒跳入水中。
“来人啊…唔。”她刚准备叫,嘴却被身后的人捂住。捂住她的那只手还是湿漉漉的。她瞪大眼睛,后脚跟向身后的人一踩,那人吃疼放开她,恶叫,“太歹毒了。”
她更是怒瞪,“谁叫你耍我?”
慕容恪却做出失望的样子,“以为你会奋不顾身去救我。”
“我不会水性。”她耸肩,“不拿性命开玩笑。”
慕容恪勉强一笑,“是啊,你不是以前的陆锦诺,不会为了我拿性命开玩笑。”
听他这口气,这个陆锦诺以前还为他牺牲生命来着?啧啧,难怪慕容恪会如此爱陆锦诺。用生命去爱,不是每个人能做到的。
不禁自嘲起来,她这种不肯付出的女人,难怪没什么人能用生命去爱护她,去爱她。
事隔几日,皇上下旨昭慕容恪进宫,还要带上她这个人质。当她进皇宫时,她心里一直在打鼓,不知有什么事要发生。
而在一旁坐的慕容恪笑道,“没什么的。”
事情正如慕容恪所说,没什么的。
晋穆帝以三年不北伐前燕,开多个通商口与前燕通商。还赞助前燕500万白银支持前燕充军来保护国家安全。割淮河以南三个城池给前燕。
这样的丰厚的条件简直是让人目瞪口呆,就连燕王也是惊讶不已。早就听过东晋第一女子当官,可是没想到这东晋皇帝竟然如此重视这位女子。本是无心于这人质的燕王为此也对这名人质好奇起来。
当敏敏立于大殿上之时,全殿的人无不吃惊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子。
“这不是四儿的…”燕王有些吃惊看着慕容恪。
慕容恪叩拜,“父皇也是觉得像吧。儿臣也甚是吃惊来着。”
燕王仔细打量起敏敏,“你国已经派出使者来商讨交换条件。我和你国君已经达成协议,你国使者随时可以把你送回去。”
效率还真快。她也料不到晋穆帝能如此迅速,那时她根本不知道所谓交换的条件让东晋震荡不小,民间更是传出张军医与皇帝之间种种版本。毕竟为个四品军医,开出如此,实在是太离谱了。
“那么还请燕王安排即日起程。”对于这个地方,她没什么好留恋。
这是人质该有的心态,却不是人质该有的礼数。一般人质会说吃完最后一顿饭再走。
燕王也没法,便吩咐下去了。
敏敏欠身,“那么燕王告辞。”再对其他人欠身,却见慕容恪呆呆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眼神夹杂着不舍,似乎在诉说一种不能言语的抱怨。
她也是一怔,随后对他欠身,“王爷告辞。”
“我送你。”他脱口而出,却发现自己有些失言,现在在大殿。他转过头望下燕王,却见燕王已经一副了然的注视着他,“你去吧。”
他抿嘴拱手,“是。”
送至宫门,慕容恪突然开口,“真的不值得留恋吗?”
她望着宫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一颀长的身影若隐若现,有些似曾相识。
她回头,第一次专注于慕容恪,“我不是锦诺。你的锦诺在王府等你。”
慕容恪轻闭双眼,“我知道了。”
宫门口,她下了马车,微微习风摇摆着她的衣裙,她呆呆着看着那个春风般微笑的男子,他做着委屈状,“我实在不能等你回来了。”
她呵呵一笑,“真想不到是你。”
谢玄走上前,在离她一步距离停了下来,一脸无奈,“是啊,我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天居然为烧饼服务。”
她呲嘴一笑,“以后服务更多呢。”说罢,转身对身后的慕容恪道,“你就送到这吧。”
发愣的慕容恪看了看也在探究般看他的谢玄,再对敏敏点头,“保重。”
“不保重了,女孩子得要身材,你说保条就行。”她故意淘气道。
有些无奈,慕容恪道,“那么…保条。”
她点头,上了谢玄的车,撩开窗帘,对着马车后的慕容恪挥手告别。
慕容恪苦笑跟着挥手…
这一别,竟是天涯海角,从此平行。
敏敏在前燕只待了半个来月,可是当她再次回到东晋的时候,与离开之前相比,已经面目全非了。谢万被革了职,废为庶民,北伐中不战即溃,丢了15000名士卒。而另一边的桓温他正等着要削除谢家十几年的豫州势力,好为自己逼进建康扫清道路呢,就是他的一道奏折,把谢万免为了庶人,一把翦除了谢氏家族豫州的立足之本。这一下,谢家可真是面临着从未有过的危机。
谢安的两个哥哥都去世了,老五老六声望不足,都只当个小官,而谢家小辈都年龄尚幼,难当重任,眼看就后继无人了,谢安没法不痛心,他再也逍遥不起来了,于是,他痛定思痛,没办法,打点行装,到江陵桓温那儿,给他当了个司马。
敏敏听说这个消息惊呆不已。而谢玄只是感慨,“难为叔叔了。”
他韬光养晦已经很久了吧。
到了建康宫殿,她进谏晋穆帝。四年的时间,时光无论怎么荏苒,她和他久别重逢之时,已经暗淡下去了喜悦。一个是君,一个是臣。
曾经答应过他,再次相逢之时,叫出他的名字。那时的信誓旦旦,而今已经苍白无力。
她立于大殿之上,叩拜着他,“臣叩见皇上。”
他的眉宇间多了份硬朗,却因为身体差整个人清瘦苍白。他定定注视着她,眼神多了份失望,“起来吧。”
她起身见他专注看着她,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笑道,“谢家已经无兵权,你这个军医,另选个军队呆着吧。”
她不想召见她来,是为了这个?有些迟疑,不知怎么答复。
这时,从百官队伍中走出一中年男人,对晋穆帝鞠躬道,“臣恳请皇上派张军医到我帐下,我军队中正缺一名医术高超的军医。”
这位中年男人虽然已过不惑之年,可整体身型健硕,身材均匀,脸上更是一种霸气散发,目光如炬,标准的剑眉更显得这个人气度。
年轻时,必当是个英俊的男子,而且还是个血气方刚、不可一世的男子。
“既然大司马要求了,就派张军医去你哪儿吧。”
“臣谢过皇上。”她与桓温同时叩拜。
晋穆帝摆摆手,轻微皱起眉头,忍不住咳嗽起来。
看来他的顽疾还没根治。记得顾堂曾经说过,他这病,治标不治本,没辙,能拖则拖。
一旁的太监见状,连忙劝诫晋穆帝,“皇上,皇太后吩咐过,不宜劳累。”
晋穆帝拳手放在唇边轻咳,“知道了。”
太监得到允可,朝大殿喊道,“无其他事,退朝。”
百官齐声作揖叩拜,“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穆帝疲惫起身,由太监搀扶回去。
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朝会,百官纷纷离去,敏敏也正准备回去收拾之时,桓温在后唤道,“张军医留步。”
她回头,礼貌拱手,“大司马。”
桓温笑道,“不必客气,以后是同僚,得互相照应才是。”
她微怔,点了点头,“大司马找我何事?”
“也没什么,打个照面而已。一直未见过张军医啊。”
她不知道这个老狐狸卖了什么药,只能先顺应点头。
这时一太监碎步而来,走到他们面前,“张军医,皇太后请你过去一趟。”
她有些吃惊,连一旁的桓温也吃惊一下,而后绕有深味看着敏敏,“既然皇太后找张军医,桓温也不打搅了。”说罢作揖离去。
她看着桓温背影,感觉以后这路…坎坷。
到了太后宫殿,她一进门,就见太后笑看着她,“你来了?”这样的开场白让她有些惊讶,他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过来。”她拍拍她旁边的椅子。
她踌躇不前,不明所以。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太后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她迟疑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坐下。
太后道,“敏敏是吧?”
她准备站起来行礼,却被太后压住,“说说家常,不用什么繁文缛节。”
“是。”她点头,极为小心。
太后也开门见山问道,“你可知皇儿与皇后的婚事是怎么来得吗?”
她纳闷,皇族的事,与她何干?
太后却继续道,“四年前,皇儿找我,说他想执政。”
她哑然…
“我问他为什么?他不说。后来我说娶了皇后就可以执政。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那个时候我以为皇儿懂事了。可是…他执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封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做了军医。我以为他只是简单报答而已。可是而后皇后向我诉苦,说皇上晚上叫唤过一个叫敏敏的女子。”
太后说得太明显,她自是知道其中的意思了。
“我一直很纳闷,所以我想问下你,这敏敏是哪点吸引了我的皇儿?”太后眼神锋利起来。
这次要是答得不好,那便随时掉脑袋了。
她寻思片刻,“敏敏想这只有皇上知道了。”
太后笑道,“回答得好,我问过皇儿,你可知答案是什么?”
她摇头。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 如三月兮! 彼采萧兮,一日不见, 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见, 如三岁兮!”太后念完这首诗叹息道,”这就是皇儿给我的答复。”
她震惊,何时,她让晋穆帝有思慕之情了?她什么也没做…
“敏敏惶恐,不知太后诏我来,是何时?”
太后又一声叹息,“皇上病越来越重,本想找顾堂再次来朝,却寻觅不着,宫中的那些太医都是些废物,不成气候。见皇儿日渐消瘦,我想,这也是其中之一吧。”
太后的意思就是隐晦告诉她,叫她留在宫中?
翩翩太后继续道,“皇儿与皇后大婚已有四载,可眼看一个子嗣也没有,而皇儿身体又不好。我甚是担心。”
她开始有些紧张了,不知下文又是什么了。
“我想定是皇儿不喜皇后的缘故。跟皇儿商量过选秀填充后宫,皇儿也是无精打采叫我打点。我想,皇儿对别的女子暂时无兴趣,所以我想…”太后故意停顿看着她,眼神带着一丝暧昧。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驾到…”突然,他们之间的谈话,被一太监的传召声打断。
名花有主
晋穆帝走了进来,似乎料到她在一般,朝她微笑一下,向太后拱手,“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笑道,“皇儿来的真是时候。”
晋穆帝苍白的脸上顿时充血般,红润起来。勉强笑道,“母后,儿臣不知你的意思。”
太后招呼晋穆帝坐下,问道,“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晋穆帝风轻云淡道。
太后别有深意道,“该找个你称心的人来照顾你。”
敏敏一顿,手微微颤动起来。
晋穆帝自嘲笑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母后不用操心了。”
太后不以为然,端起茶几上的茶,呷了几口,平静道,“母后想来想去,曾经都是敏敏照顾你,她挺合适的。不如封个妃嫔来照顾你。也合了你心意。”
这一席话,让她和他都吃惊起来。
她感到一种绝望,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嘴唇泛起一种难言的苦涩。晋穆帝半眯着眼睛,眼神中游离于敏敏与太后之间。太后一副慈母般神情,敏敏半低垂着头望着自己的脚丫看不出得表情。
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比以前更为严重。太后连忙站起来,轻拍他的背,一丝担心,“好端端的怎么又咳起来?”
敏敏有些呆愣,看着他咳嗽这么严重,欲言又止看着晋穆帝。
晋穆帝回给她一个安慰式的微笑,而后拉住太后的手,“儿臣没事。”
太后皱着眉头,不悦道,“还说没事?”嗔怪后,叫唤太医来…
“母后不用了,别忘了,这里可有个现成的。”晋穆帝痴笑看着还有些发愣的敏敏。
她回过神,连忙站了起来,弓起身对晋穆帝道,“臣来看看。”
他点点头,炯炯有神注视着她帮他捋袖,为他把脉。
脉象混乱,不时还有骤停状况,她有些担心起来,曾经在医书见过他这般症状,似乎是——大凶。
见她脸色不佳,太后更是着急起来,“到底怎么样?”
她不敢说,嗫嚅道,“臣…臣认为,应该…应该…”
“应该什么?”太后忍耐到了极点,有些怒气了。
而晋穆帝则绕有兴趣看她窘迫的样子,看够后,为她解围,“应该没什么严重的吧?”含笑注视她,眼神中,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她会意,点头道,“是,没什么要紧,就是最近疲劳而已。”
他笑得更开,扶住太后的手,“母后,说了没什么事吧。”
太后还是有些担心,见自己儿子比她还豁达,也不多什么,重新坐了回去。继续刚才的话题,“皇儿觉得母后这提议怎样?”
晋穆帝眼神一暗,把目光看向又开始傻愣的敏敏,似笑非笑般反问起敏敏,“要是你做我的妃子,你愿意吗?”
她有些慌张,他这么问她还能怎么回答,她只能勉强自己,叩拜,“这是臣的万分荣幸。”
晋穆帝扯出个淡淡的微笑,定定注视着,“不后悔?”
她有些犹豫,而后咬了咬牙,忍住自己绝望的眼泪流出,他在逼她吗?
“朕问你最后一次,后不后悔?”
她紧紧咬住嘴唇,几乎想破口而出说,不想当妃嫔,不想进宫当后妃。纵使她心中不停地呐喊,可嘴上却不得不现实道,“不后悔。”
太后原本锋利的眼神顿时软化,道,“皆大欢喜了。”
晋穆帝眼神却没离她半分,她把嘴唇抿得如此紧,似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破。
终于,隐忍的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滑下了来。晋穆帝清清楚楚看见那滴刺目的泪水,那仿佛是一把烫心的泪,让他心口多了窒息的疼痛。
原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而他只是眷顾一个女子,叫着他连自己都快忘记的名字。曾几何时,那些少时纯真的烂漫,事过境迁后,已今非昔比。他勉强自己欺骗在自己编织的美梦里。他以前的了然,而今为何会犯错呢?生在帝王家,注定如此…
他讪讪而笑,对着太后道,“母后…敏敏是不能成为妃子的,因为我答应过一个人,要把她嫁给谢家。”
他的话,如个霹雳般,让太后和敏敏吃惊。
“金口玉言,儿臣也不能反悔啊。”他故意笑得了然,苍白的脸色此时显得更加苍白,如张白纸般脆弱。
太后一句话也不多了,摆摆手,“也罢,皇儿有自己的想法。”说着含笑看着跪在地上的敏敏,“你真有福气。也不知是谢家哪个孩子。谢家的孩子可都是人中佼佼者,堪比龙凤。“
她咬着下嘴唇,叩拜,“谢主隆恩。”
太后笑着好奇问晋穆帝,“到底是谢家哪个孩子?”
他眼中闪烁看着也同样好奇的敏敏,“再过两年,就知道了。”嘴唇勾出类似苦涩的弧线。
深宫内。
太后褚蒜子走到床榻,轻轻抚摸晋穆帝,脸上愁云不散,“皇儿,你这是何必?只要你一句话,她就是你的。”
晋穆帝靠在床栏上,有些疲倦,忍不住咳嗽起来,“母后,她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