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安习惯性沉默,梁俭德倒是饶有兴趣地插入周边茶客的谈话,几杯茶下肚,听来的各种八卦新闻故事消息能用麻袋装。

“这下好了,朝廷大军到了,百姓们可以睡个好觉喽,不用再找人给家里设什么陷阱防盗喽。”一位大叔拍着胸口感慨道。

“是呀,我是没钱做这玩意儿,不过听说这陷阱还挺有用的。”同桌的一个同伴接茬道。

“什么呀,有没有用得看是什么人做的。以前城里只有一个姑娘做这个活,听说那是真有用,但凡有点产业的,很多人慕名找上门去,后来不知几时冒出个竞争的,价钱便宜得惊人,可作用好像也跟着打了折扣。”隔壁一桌的一个老者插话进来。

“嘿嘿,不知道了吧,这就是那姑娘的聪明之处,她早就防着了,听说呀,她早早地就跑到城外大荭树村,教村民们怎么防盗,才不跟留在城里让别人跟自己抢生意。”另一个年轻人接嘴。

“哟,是不是就是那个打退了一拨海盗的那个村子?”一听这个话题,马上好多人响应。

“倒不是打退,村民哪里打得过海盗,据说是海盗无法突破防护网,就不再恋战,撤退了。”年轻人摇摇头,仿佛事发时他就在附近似的。

“哎,这也能算是打退了嘛,要不然,海盗进了村,还能有村民的好?”另一张桌子的茶客抿了口茶总结道。

“那到是。”众茶客们一致点头。

“对了对了,还听说,因着这件事,这姑娘好像得了官府的眼,不过具体的就不知道了。”又有人爆料。

“这不白说的嘛,能不得眼么,官兵都拿海盗没辙呢,一个姑娘倒是想出了法子,要是上头有人小气一点,这姑娘说不得还讨不到好去呢。”一个坐在梁俭德左后方的男人嚼着盐水蚕豆嗤笑道,满脸胡茬。

“哟,这话是怎么说的,立了功还没个好处?”众茶客都咋呼起来。

“说你们不懂事吧,你们还不服气。那姑娘靠什么营生的知道不?你们真以为她一开始就是给人做陷阱的?”

“这么说你知道?”

“没别的,谁叫我就住她家附近呢,听街坊邻居闲谈时聊到过几回。那姑娘其实是靠给人做洗衣妇为生的,手下有二十来个同龄的丫头小子一起干活。然后听说有一天她家遭了抢,积攒下的钱都丢了,就想出个防盗的法子,附近邻居也就都学上了。可好日子没过几天,这洗衣的活不知怎的没了,一群丫头小子天天急得上火,这时候有人听说了陷阱的事找上门去,这姑娘帮着做了几家,又重新得了个洗衣的活计,同时给人做陷阱的事也没落下,就这么赚着两份钱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些。”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这姑娘倒是个不错的人儿。那后来呢?你说的坏处又在哪里?”众茶客们好奇不已,梁俭德和程世安也都竖着耳朵仔细听。

“哎,重点就在这里呢。要是一直这样也许还没事,可就在这姑娘给大荭树村做陷阱的事让官府知道了之后,这洗衣的活啊又丢了,街面上出现了跟她抢生意的人,虽然那人不怎么中用,可架不住便宜啊,总有那贪便宜的人愿意找上门去,而且近几日啊听说那姑娘手里的图纸莫名其妙地丢了不少。”

“嘿,这真的假的?你没听错吧?怎么能这样呢?这怎么回事啊?”众人都表示难以相信。

“你们问我,我又问谁去?不过是得了空偶尔听街坊嚼个舌头,那群丫头小子们也没几个嘴巴有门的,不然我能知道这种事?”胡茬男嘴里的蚕豆嚼得咯吱响。

“哎呀,看来这姑娘真是冲撞到什么人了吧?可她做的都是好事啊,怎么能拿这种事弄她呢。”茶客们惋惜地摇头感慨。

“哼,说来说去,果然是官府捣鬼,官府要真是一心为民,能让海盗作恶这么久?搞不好啊,谁知道暗处是不是有什么勾结呢,不然平白弄个丫头片子是做什么,人家也不过是靠自己本事赚口饭吃罢了。”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家重重地一顿茶碗,哼了一声。

“唉,老人家,消消气,莫谈是非,现在城里还没太平下来呢。”边上立马有人劝道。

“是啊,打海盗没那么容易,大海茫茫,谁又知道海盗老巢在哪里,本地水军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朝廷水军来了一样得费时寻找,老百姓少不得还得继续过上最少几个月的苦日子。”有人话赶话地另起了话题。

“能几个月了结就算快的了,滨州海域大了去了,听渔民们说,出海后半个月内的航程里还能看到大大小小数以千百计的岛屿礁石,再往外走就是连天海水。谁知道海盗会藏在哪里,我估摸着,年内能完事就是老天有眼皇恩浩荡。”

“不会不会,海盗一定就在附近,不然他们能随时上岸?一定就在这些岛屿上。但能活人的岛屿少说也有数百,水底下还有各种各样的暗礁,稍不留神就要搁浅,那才真是叫人不应叫地不灵呢。”

茶客们话题转换得实在快,一下就绕到了海盗藏身处的话题上,梁俭德听了一会儿就没再听下去,这种事靠猜没有用,得让人亲自去海上一寸寸地搜寻过才行。

梁俭德呷了一口茶,想到他们刚刚聊起的那个姑娘,他只觉得奇上加奇,这已经是第二次听说这位会做陷阱的姑娘,竟然这么厉害,能保护一个村子不受海盗伤害,而且这件事后所发生的事的确会让人有些想法,种种不好的事都撞到一块,未免太凑巧了些。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26章 见到小丫

茶楼真是打发时间的好地方,梁俭德续了几道水,桌上零嘴吃了个精光,结账出来一看天色,竟然已是将近午时,又要寻地方找午饭吃了。

梁俭德没再挑别的去处,就在街上随便走了走,挑中一家也是刚刚恢复营业的饭馆走了进去,还没到饭点,大堂里只有零散的两三桌客人,等梁程二人吃到一半时,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听到周围客人谈论最多的话题仍然还是朝廷大军的事。

梁俭德心里暗暗点头,虽然朝廷支援剿匪一样会耗时甚久,但能给百姓带来希望还是好事一桩,百姓有了希望,就会坚持下去,好日子总有一天会重新回来的。

在饭馆吃了饭,梁俭德觉得有些疲乏了,出到街上后就径直回租住的小院歇中觉。半个多时辰后起来,洗了脸喝了茶,正坐在院里树荫下纳凉,程世安手拿一封信进来,“大人,二位将军的信。”

昨天王国回官府报信,梁俭德与将军们的联络就重新恢复了,约好将军们每日将官府那边的最新消息整理一份给梁俭德。

梁俭德抖开信阅读完毕,内容很少,讲的是昨天下午将军们一行人到达官府后一直到行辕下榻这段时间做的事说的话,其中提到近几日城中大户会轮流宴请的事。信中没有一句主观评价,都是如实描述,从描述上看,知府似乎是个老实人。但梁俭德却不信他是真老实,要真是老实人,一旦发现自己处置不了海盗,就该及早上报朝廷,又怎会拖到朝廷派人下来调查的地步?

梁俭德将信折好扔到手边的茶几上,抬头又问程世安:“那个送信的人还在不在?”

“正在外面等着大人的回信。”

“叫他进来,我有话问他。”

程世安应下转身,在门口冲外面招招手,马上进来一个年轻人,灰扑扑的衣服,还有些驼背弯腰,看上去毫不显眼。

那人在梁俭德向前几步远站定后,突然挺拔上身站直了身姿,抱拳行礼,铿锵有力:“属下参见钦差大人。”

“将军们的信我看过来了,你们昨天到现在,可从别人嘴里又听到什么新鲜消息?说几样来我听听。”

那卫兵应了是,将他听说的各种新鲜事细细地讲给梁俭德听了,当听到卫兵嘴里提到城里有个会做陷阱的姑娘时,梁俭德的眉毛跳了几跳,抬手制止了卫兵的说话。

“你说的这个会做陷阱的姑娘,到底有多能干?怎么城里好像很多人都知道她似的。”

“回大人话,这姑娘属下也只是从行辕伺候的下人嘴里听来的,只知道这姑娘保住了大荭树村上千号人的性命,官府知道后给了些许奖赏,也许就是这样才让城里人人皆知的吧。”

梁俭德听之有理,暗暗点头,又吩咐了卫兵几句,口述了给将军们的回信,就打发他回去复命了。

程世安给梁俭德换上新茶,把冷掉的茶碗交给卫兵拿下去,又轻声问道:“大人,是否要查访那个姑娘家的住址?”

梁俭德摸摸胡子,微微点头,“那个姑娘有点意思,能在这世道混出个名堂保全自己,还拯救了上千人的性命,虽说是个姑娘家,倒也是个人才。既然城中百姓都说她好,不如我们去会会她,叫她也给我们弄个陷阱机关,省得白天家中无人被人钻了空子,要是御赐之物有个闪失,那就是天大的麻烦。”

“是,我这就派人去外面打听。”

程世安转身出去,吩咐副队长王国派了个卫兵上街,稍晚些时候,卫兵就将打探来的消息回报给了程世安,姓名地址都有。

梁俭德听了程世安的回报,又问清了路线怎么走,一时起了兴趣:“既然那姑娘住得离我们不远,干脆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了,要是说得不错,就请回来看看,她接触的人多,跟她聊聊,说不定会发现些老百姓新的看法。”

程世安对梁俭德经常兴起的各种行为早已司空见惯,只要无伤大体,他一般也不怎么反对。

翌日,早饭后,又歇了歇,一部分卫兵先出门溜达,待到太阳完全出来,梁俭德才与程世安出发,隔几步远的身后,悄无声息地缀着四个乔装打扮的卫兵。

照着昨日打听到的地址,一路问着,走了两刻多钟,就来到了破屋所在的巷子,往里走了没多远,果然就见一户破得漏风的院子,土墙上糊着尖锐的陶瓷片,门外有小孩子在玩泥巴。

程世安上前详打听,小孩子们立刻领了他二人进去。

“姐,姐,有生意了,你快来呀!”小武跑在最前头,几步来到李小丫卧房外的窗下。

正在屋里做针线的李小丫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出来:“小武,客人在哪?”

“在那!”小武一指院中。

李小丫顺势望去,站在正屋门前躬身问好。

“这位老爷好,我是李小丫,老爷找我有何贵干?”

梁俭德上下打量了李小丫一番,上前两步笑眯眯地回礼:“姑娘客气了,老夫姓梁,京城人士,来本地贩货,却饱受贼人骚扰,因在城中听说姑娘名气,特意上门讨教。”

“老爷客气了,老爷看得起我,是我的福气,不知老爷家住何处?有什么要求?”

两人一来一往的寒暄间,李小丫已经把对方二人也都细打量了一番。

这个自称姓梁的中年大叔,饱满的圆脸,威严的眉毛,眉梢挂着几根长寿眉,细长的小眼,颏下一把长及胸口的长须,皮肤光滑连皱纹都少,应该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但看上去要比同龄人要年轻。一身棕色薄绸暗纹长袍外罩浅棕色对襟透明空心纱衣,戴同色方巾,头发梳得整齐,没有一根白发,腰里系着腰带和丝绦,挂着一枚白玉佩,脸上笑容慈祥,腆着大肚子,迈着八字步,走进路来四平八稳,从容有度,完完全全就像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富家翁。

而他身后站着的那个年轻男人,二十五六的样子,穿白底蓝花绸面长袍,袖口用皮质护腕扎起,腰上扎皮带,腰侧佩剑,脚上一双黑绸薄底靴,高长个儿,身姿挺拔,精瘦的脸,剑眉星目,目光敏锐,表情坚毅,浑身正气,似有军人气质,右手自然垂在身侧,左手搭在腰间宝剑上,显然不是保镖就是护卫。

可这保镖的气质未免也太好了些,都超过官府那些训练有素的士兵,既然用得起这种素质的保镖,还有这位梁老爷走路时的姿态和气度,想必应该不会是什么寻常商人吧?

猛然间,李小丫脑中闪过朝廷水军到港的消息,李小丫一下子觉得,这位梁老爷的运气真好,才来本地没几日,朝廷大军就到了,是不是有点太巧了,能归结到个人运气上面吗?就算京城百姓知道朝廷要派大军剿匪,也没有客商就紧跟着出发还能赶在大军之前先到本地的吧?

李小丫心下猜疑,面上倒是一派镇定,保持着生意人的微笑,等候着梁俭德的答复。

梁俭德没想到李小丫已经把自己猜了一圈,只笑呵呵地道:“我赁了个三进的院子,搬进去头一晚就有贼人翻墙进来,实在叫我烦恼,在街上听闻姑娘本事,特意过来请教,能不能想点法子,不然光凭我手下护院怕是看顾不过来。”

李小丫点点头,把对梁俭德的猜测先抛到一边,照管生意要紧:“我的法子要看到现场才行,各个宅子有不同的情况,看到现场后要是老爷中意我的法子,咱们再谈细节。”

“这个一切都好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正好离得很近,早去早回,也不耽误你的正事。”梁俭德听李小丫说得有理,也就不坚持非要她现在说点什么。

李小丫应下,唤来小武吩咐他好好看家,等她中午回来烧饭,接着又回屋收拾了一下,才出来跟着梁俭德走了。

李小丫跟梁俭德打听了他家地址,带着梁程二人抄了近路,途中梁俭德找李小丫闲聊,问些当地的风土人情,李小丫不疑有他,把她知道的都讲给了梁俭德听。

抄近路让整个行程减少了三分之一,很快就到了小院前门,看家的两个卫兵出来开门迎了主人家进去,梁俭德顾不上休息,亲自带着李小丫满院子转悠,指点贼人进入的路线。

从前院来到后院,李小丫看出来这小院的位置其实极好,与两边邻居共墙,有空隙的地方只有前后外墙,前面因着大门的缘故并不好攀爬,后墙倒是容易让人钻空子,别看后墙有那么高,可外面墙基一排凸出墙体起到装饰作用的石雕却成了最好的垫脚之物,只要中等个儿的人,踩着这个站上去,再伸直了手,就能抓住伸出墙头的树枝,借力爬上墙头翻进院去。

“老爷,不能跟房东说说,把这些多余的树枝砍了,也好让这两棵树长得更茂盛些?”

“说了,但房东不肯,说是自有了这宅院便有了这两棵树,多年来周围邻居几番走水,都没殃及到这里,房东一家以为是得了大树庇佑,连片叶子都不让人摘。”赁院子时就提过这问题,不过那时想到有程世安,梁俭德也就没坚持非要砍几根树枝。

李小丫无奈,这种神神道道的事她只能保持沉默。

李小丫眼珠子转了几转,重新想别的主意。

后院的路面用鹅卵石铺了几条小径,看得出那些空地都是用来栽种花草的,只是许久没有打理的缘故显得有些杂乱,李小丫不好叫人重新翻地,那工程太大,这位老爷不过是个外地客商,租住时间短,必然不乐意花大价钱,用些精巧的示警机关应该就行了,不是说这里还有护院的么。

李小丫又觉得奇怪,若只是守着这处后院不让贼人翻墙进来,每夜安排两个护院在这里守夜就行了呀,何必白送个买卖给自己?

“请问老爷,这两边的邻居可有住人?”

“没有。听房东说这一带都是专门赁给外地客商的院子,自从海盗来了之后,已经空置很久了,现在这整条巷子只有我一个住户。”

李小丫恍然大悟:“怪不得老爷说护院看顾不够呢,我还以为两边邻居是靠得住的。”

“呵呵,要是两边靠得住,我也就不必请姑娘来了,手下人守个后院还是绰绰有余的,可就怕有人借两边翻进来,各院房屋又不是紧贴墙面建的,两墙之间种树种花都毫无问题,空隙太大了。”

“我明白了,谢老爷看得起我,我想既然老爷在这里并不长住,又有护院,那么弄点简单的示警机关就足以了,还能省下不少钱,具体的容我今日回去仔细想想,明日再来回复如何?”

“好好好,只是不知这价钱要怎么算呢?我听说了姑娘本事,救了一个村子的人呐,只要法子有用,多少钱都无所谓,我可不是那些贪小便宜的,专找那不中用的人办事。”

李小丫轻扯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苦笑,但嘴上仍然不忘生意:“等老爷同意了我的法子,咱们再来算钱,不同的材料价钱都不一样。”

“也好,那明天我就在家里等着姑娘了。”梁俭德察言观色,心知这小姑娘心里也是苦的,但依旧努力生活的信念是值得赞赏的。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27章 救下小丫

李小丫道别离开回到破屋,好不容易又接到一桩生意,她自是要尽心尽力办好的。

自从她帮了大荭树村,霉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先是洗衣妇的工作丢了,并且再找不到新活,一大群人没了稳定的进项,只得再次散伙各管各的。

虽说那时有小子带消息回来,外面有人愿意买这里的丫头小子为奴,当时有人欢喜就有人不乐意,李小丫是坚决不肯,毫无商量的一口回绝,另外少数不乐意的是各有各的顾虑,人各有志别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次回绝之后没多久,倒霉事开始升级,先是有人来明抢海貂小叽,小叽机灵藏了起来,强盗没得手就把当时在院里的姑娘小子揍了一顿,当天就有人推说另找到了活干走了,加上之前愿意卖身为奴的丫头小子们,短短三两天破屋就走了三分之二的人。

破屋人口减少,安防力量不足,马上就发生了盗窃事件,幸好李小丫把重要东西都埋在屋中墙角地砖下,没被搜去,不过房间给翻得一塌糊涂,稻草床完全散架,那本破笔记没事,但灵感爆发时画的机关图全部丢失,紧跟着街上开始出现了竞争对手,以超低价抢她的生意,弄得她再无客人上门,要不是以前手上攒下了一点银钱,还有官府给的十两现银的赏钱,这半个多月没有一点进项的日子恐怕早支撑不下去了。

幸好最近听说了钦差到来的消息,街上好多关张的买卖重新开门,各家各户铁定需要大量雇工,运气好的话她要是能从中找到一份工作,也算是时来运转了。

吃过午饭,李小丫在屋里琢磨出了一个渔网防盗的法子,大荭树村能逃过一劫就是把全村的渔网用制船帆的一种树籽油浸泡加强韧性,然后连起来围着村子外围圈了几层,来骚扰的海盗虽然手中大刀吓人,可却连最外层的渔网阵都没有砍开,村民从容地站在渔网后头泼油扔火把,烧得海盗丢下几具香喷喷的焦尸,张皇逃窜。

李小丫就此成名,连官府都叫了她去给了赏,把她的这个法子推广到城外仅存的那几个大村子,让村民照做,能防一天是一天。

官府一下赏,她的霉运就开始了。

事情凑巧得让人觉得诡异。

李小丫不得不阴暗地揣测一下,是不是触犯了什么人的利益,才故意折腾自己?

若要真是如此,那这城里不是有海盗混进来潜伏,就是有海盗的内应。

李小丫撇撇嘴,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蒙他们看得起,折寿哦。

不愿再多想其它,李小丫新画好图纸,折了几折放在枕头底下,然后继续做针线活。

到下午,春妮和虎妞两人结伴从外面回来,跑来李小丫的卧房,很兴奋地打断她的活,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们找到活了!”

“真的?!”李小丫略一惊讶,马上站起来拥抱她们,为她们感到高兴,“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在哪里做活?不是卖身为奴吧?”

“不是不是,现在城里好多买卖重新开张,到处要人,我们找了个胭脂铺碾药的活,老板也是个女的,可怜我们,没嫌弃我们没有经验就收了我们。”春妮抹着眼泪,又哭又笑。

“真是太好了!看到你们有活干,我也放心了,多亏朝廷派了钦差和大军来啊。”李小丫拍着春妮的肩安抚她。

“嗯!等海盗都消灭了,我们的好日子又会回来了。”

“小丫姐,刚才在外面听小武说你又接了趟活,不如等你有空也出去另找个活吧,现在外面街上很多铺子都在招人,咱们不用再靠给人洗衣那么辛苦了。”虎妞拉着李小丫的胳臂道。

“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李小丫点头应道。

第二天清早,吃过早饭,春妮虎妞出门上工,小武四个男孩子依旧是自由地玩,其他几个少男少女也都出门找活,他们受了昨天春妮虎妞的激励,不想浪费现在的机会。

李小丫怀揣图纸去梁俭德的小院,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个方案对方是否接受,希望客人不要全盘否决才好。

李小丫先来到大街上,她打算跟昨天一样抄近路过去,但在她到达要拐弯的巷口时,突然发现身边人群似乎不对,先前身边还有老弱妇孺,这会儿却只有青壮年围绕周围,虽然服装都是布衣短衫,李小丫还是感到了一丝危险。

李小丫转动脑袋,假意在看街两边的店铺,她要趁包围圈尚未合拢时突围出去。

李小丫身随心动,突然斜线插到路当中,仿佛是要过马路到街对面的胭脂铺去,可就在她快要踩在店前的台阶上时,突然有个少年迎面走来,挨着李小丫擦身而过。

李小丫在对方靠上来之前机警地护着胸前衣襟背身闪过,但瞬间她还是清晰地察觉到有一只手绕到前面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前,好在衣襟里的东西没有被人摸去。

怕是竞争对手来偷自己图纸,李小丫不敢再有片刻停留,脚下用力一蹬,顺势发力,撒腿就往梁俭德的小院跑,只要图纸交到客户手里她就安全了。

裙子有些绊脚,李小丫边跑边把裙子撩起来掖进腰带里,拿出专业的奔跑姿势夺路狂奔,不用回头看也知道后面有好几个男人在追自己。

李小丫左突右闪,就沿着大路跑,她怕转进巷子后被人堵住,反正从大路也能到达那位梁老爷所住的巷子,就是要多费些时间。

希望这个没受过专业训练的身体能坚持跑到那里。

后面的追兵见目标这么能跑,而且自己已经暴露了,要是再追丢了人,跟雇主不好交待,既然得人钱财理当予人消灾。

李小丫撒开手脚闷头往前冲,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迭声的叫喊:“小偷!抓小偷!就是前面那个女的!那个在跑的女的!!”

身边的路人当中立马有见义勇为的英雄要跳出来阻拦“小偷”,李小丫心头暗叫“糟糕”,更不敢停下脚步,加快速度发足狂奔。

路人更加以为李小丫是做贼心虚要逃跑,拦截她的人更多,好多路过的车夫都主动把车子停下来做路障。

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李小丫有飞人刘翔的本事,也难以飞出升天,终于是给堵在了一处墙根下。

路人见抓住了“小偷”,兴奋地围过来看热闹,各种污言秽语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李小丫背墙而站,面无表情,左手抚胸深呼吸喘气,右手伸到后腰的腰带里,缓缓抽出她的小刀。

后头的追兵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拨开人群,一边跟围观百姓道谢,其中一人满脸横肉的男人恶狠狠地走向李小丫,抬手就给她一巴掌:“叫你偷我家东西!叫你跑!”

李小丫刚猛跑了一通,肾上腺素的浓度还在高位水平,身体反应还很灵敏,对方一抬手,李小丫就蹲身闪过,同时右手从后腰抽出,小刀咻地扎进了对方的左脚背。

“啊…!!”横肉男抱着左小腿惨呼一声痛苦地坐在了地上。

见伤了人,这下群情激愤起来,群众纷纷上前要拿李小丫,而横肉男的同伙则有些傻眼,他们以为区区十几岁的丫头片子吓唬一下就很容易就犯,却没想到居然这么狠。

李小丫可不管那么多,她已经抽了刀起身,揪了横肉男的脖子拖着他半转个身,刀刃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滚开!”李小丫暴喝,双目圆睁。

围观百姓投鼠忌器,立马退后,却又不散开,仍旧围着,很多人嚷嚷着要报官,街上一时热闹起来,连道路都被堵了个严实。

李小丫纹丝不动,只是翘了翘刀尖,在横肉男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横肉男感到了脖子上的疼痛,怕死,嗷嗷直叫,不用李小丫吩咐,他就一个劲地唤他弟兄和围观百姓让开道,这是私人恩怨不用报官。

他的弟兄们散开了,但百姓们不干,难得看回热闹,非要看个够不可,他们还巴不得看到流血事件呢。

李小丫知道爱看热闹的不怕见血,事情闹得越大越看得过瘾,她才不如他们的愿呢,而且她也不怕进官府,前些天才得了官府的奖赏,真闹到官府去还不知道会是谁吃亏。

就在这僵持的时候,李小丫又听到有人喊:“官差来了!”

这一分神,李小丫这里就有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