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午休时间,李文芳的棉纱手套打了一半,大拇指已经打完了,还剩四根指头,相信今晚上就完成一只,并且完成另一只手的起针。

春蕊春蓉起床看到李文芳一个中午的成果,大呼惊讶,好玩地用自己的手去试戴手套,见长短居然合适又是惊呼。

“芳姐,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人手的大小,居然这么合适。”春蓉轻轻地脱下手套给春蕊戴上。

“棉纱有弹性的,针数取个中间数,这样手大手小的人都戴得下。”李文芳坐到窗下梳妆镜前拿出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理了理仪容。

“芳姐,你织的好密,这样才好是吗?”

“嗯,织得越密手套越耐磨,咱们这个月活重着呢,夫人这两天满脑子都是怎么分派人手。”

“今天董少奶奶不是送了一些旧仆来么,我看着人数挺多的呀,还有庄子上的人手,这么多人难道都不够用吗?用得着我们也过去干活?”春蕊一边调皮地转动着手腕,又有些不解地问道。

春蓉轻点春蕊脑门,“你呀,怎么一点都不自己想想。那些佣人年纪那么大,你认为他们会做得有多细心?大人和夫人住的正院会打扫得仔细,但下人们住的院子又有谁会认真地给别人打扫?还不是自己的院子自己扫?三年没住过的宅子,你想能有多干净?搞不好屋子里还有死老鼠呢。”

“呀~~~,我讨厌老鼠”春蕊好似真看见了老鼠似的跳脚。

“所以喽,现在把手套备好,要用时拿上就走,方便。这东西不光是拔草时保护手,只要是干活都可以戴着,像收拾破砖烂瓦碎陶瓷时,搬家具时,有手套也不怕割伤手不是?”李文芳进一步解释棉纱手套的好处。

“哦,明白了,原来棉纱手套这么有用,小小你跟谁学的呀?”

“跟我娘学的呗。”此娘非彼娘,李文芳的毛线活的确是跟她母亲学的。

“你母亲好能干啊,这种手套我们都没见过呢,你母亲是跟你姥姥学的吗?”

李文芳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她跟谁学的,反正她教给了我,你们知道我家是干铁匠的,她每月都织新手套给我爷爷和爹爹干活用,有了手套,他们受伤的次数也少了好多。”

“怪不得呢,小小,你们一家人都好手巧,好羡慕。”

“有什么羡慕的,跟我学就是了,难道你们笨到学这个都不会?”

“哪有小小你一定要教我们哦。”

“好好好好,我一定教,现在赶紧出去,没听见外面都有说话声了?”

春蕊春蓉凝神细听,外面果然有说话声,当下不敢再闲聊,赶紧收拾了床铺,放好东西,匆匆整理了仪容,奔赴工作岗位。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69章 老人往事

第69章 老人往事

次日一早,梁俭德假期结束,需要进宫参加早朝,五更末的卯初时分就要离家。

一品堂官的排场有多大李文芳暂时没看到,因为是梁大人的命令,官服人员车辆等一应之物都没拿到小院来,全部都放在兵部衙门,他只让属下每日早朝前派辆马车来接他而已。

他们现在住的这个小胡同街道狭窄,卯初时分,是百姓普遍起床开始新一天的时间,梁俭德不想自己的仪仗影响了百姓的出行,而且为了安全着想,也不方便让周边百姓知道兵部尚书住在这里。

因此这回京后的第一天上朝,梁俭德只带着程世安穿着便衣坐着兵部来接的马车静悄悄地就进皇城去了。

当天整整一天,城郊两处庄子调来的人手陆续前来给夫人见礼,小院门口停了一长溜的简易马车,把胡同占了一半,周边邻居实在好奇得不得了,叽叽喳喳议论什么的都有。

梁夫人接见这些回来的旧仆时,李文芳也随侍在夫人身边,她把每个进来磕头的旧仆都看了一遍,真的是没有一个年轻人,别说孩子了,甚至是三十五岁以下的都没有,那些旧仆看长相起码都是四十岁往上的年纪,男男女女都穿着洗掉了色的旧衣,完全看不出官宦人家仆佣应有的风度。

李文芳不禁又好奇起来,梁府原来的年轻人都哪里去了?

梁夫人把所有回来的旧仆都见了一遍,接受了他们的磕头,下达新的人事命令,以前是做管事的现在还是管事,所有人的职事都不变,人手上的缺口由各管事集中报给梁一夏总管。交待完这些后,旧仆就全部送去兵部尚书府,管事们从梁总管手上支领了经费,张罗人手去采买应用的物品。

午饭时,李文芳在厨房跟众人吃饭,按捺不住地打听起梁府的往事来,问问为什么没有年轻人。

那些老仆也不避讳这些,倒是很爽快地告诉了李文芳,没有年轻人的原因正是当年奉旨搬离尚书府时,夫人把三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和孩子全部脱籍了,三十五岁以上的凭个人意愿自愿脱籍,最后剩下了一批没有谋生能力的老人,分散在城郊的两处庄子和董大少奶奶那里,只有他们少数人随侍在夫人身边。

话题一聊开,大人和夫人身边几个重要人员就不可避免地要提一提,话题先转转到了梁一夏总管身上,梁管家端着饭碗把自家的情况跟李文芳她们几个孩子简单的讲了一通。

梁管家还留在夫人身边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父亲以前就是大总管,他是小儿子,上面有两个已婚的兄长,夫人本想留下老总管老俩口,把梁家三兄弟全放出府的,但梁老总管与家人商量之后决定让小儿子留下侍候夫人,另两个儿子携妻儿脱籍,他们老俩口去庄子上做农活。

梁老总管去的庄子是当年梁老太爷进京做官后陆续买下的田产,可巧的是夫人当年陪嫁的庄子也在附近,只相隔不到半天的路程,梁老总管到了庄子上后就继续做大总管,管理着两处庄子,一切在他手上料理得妥妥贴贴,梁大人在外地做兵曹的俸禄只够他自己的吃穿用度,夫人这几年的生活开销主要就是靠两处庄子送来的租子。

聊到这里,很多人都参与进来,跟李文芳她们讲些以前的往事,聊着聊着,也不知谁起的头,话题转到了香姨身上。

香姨是夫人的贴身丫头,陪嫁来的,当初嫁的是府里的另一个管事,生了两个女儿,但那个管事因为嗜好烟草,抽多了烟得了肺病过早地去了,所以香姨其实是个寡妇,那时两个女儿大的才十一二岁,小的八九岁的样子。

夫人体恤香姨,在她两个女儿长大成人后,就分别脱籍放出府去,许了外面的中平人家,后来大人出事,府里一团乱的时候,香姨的两个女儿也帮了不少忙,这处院子就是香姨的大女婿帮着张罗赁来的。

李文芳想起第一天来时看到夫人和香姨的穿着,她就是觉得香姨的那身衣服不像正室夫人该穿的颜色,才向她身边穿红衣的妇人行礼的,果然她的直觉没错,只是没想到香姨是寡妇。

李文芳正回忆着,那些人的话题又转移到了程世安身上,等李文芳回过神来再细听,众人已经聊得差不多了,李文芳只听到梁大人初任兵部尚书的头几年办了一件军需品失窃案,亲到下面办案,程世安当时是那军中下士,与另几位下士同做梁大人的卫兵。中间办案的详情下人们都不太清楚,反正是案子了结后,梁大人上表俱陈,皇上论功行赏,程世安被擢升上来做了梁大人的卫队长,后拜宫中禁卫军长官习武,如今是练得一身好本事。

李文芳的思路马上就转到了程世安身上,怪不得那身气质呢,一直都是高级军人啊,长得又帅。想到此,李文芳突然眼睛一瞄,瞟到春蕊春蓉两丫头片子好好地突然脸色粉红,李文芳忍笑扫了她俩一眼,把头撇开,低头吃饭。

午休时,李文芳继续打手套,春蕊春蓉在她身边呼呼大睡,等午休结束,一双棉纱手套宣告完工。

春蕊眼疾手快,守着李文芳把线头埋进手套里,她就一把抢过手套占为己有,春蓉跺几下脚故意嗔怨几句也就罢了,转面眼巴巴地望着李文芳,李文芳好笑地抓紧时间给第二双手套起针。

三四天的时间,李文芳就打完了三双棉纱手套,一起收在柜子里,等着日后派上用场。

小院这边生活如常,除了外面那些邻居有些扰人外没有别的烦心事,那些旧仆过去之后就没再回来,这几天每日上午只有管事过来报告那边的进度,梁管家手上是一笔一笔的钱往外支出,而李文芳从那些谈话中对那兵部尚书府的规模格局有了一些大概的印象,然后再讲给春蕊春蓉她们几人听,惹得她们个个对那尚书府向往不已。

这几天里还来了一些访客,香姨的两个女儿啦,梁总管的两位兄长啦,还有几位以前就是夫人身边的人陆续得了消息都来看望旧主,送些礼物,比如最新花样的衣料子等,聊聊这几年的生活,顺便给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香姨的两个女儿出府早,她俩如今的生活早就和一般平民没有两样了,都各自生了两三个孩子,过着家庭和睦其乐融融的幸福生活,两个女婿也都是品性不错的人,梁府出事后,那两个女婿没有一丝势力的表现,反而尽心尽力地张罗,除了帮助夫人赁下这个小院,更是帮梁一夏的两个兄长找到了出府后的第一份工作,解决了梁家的后顾之忧,这几年来四家的关系处得跟亲人似的。

李文芳在旁边伺候茶水,听到了他们全部的谈话,得知了一个全新的信息——在老家养病的老太爷居然也是从兵部尚书的位子上因病致仕的。

一家出两个兵部尚书,这梁家够牛的。

客人们谈话主题很发散,梁家的历史过往聊了几句就被别的话题给冲没了,零零碎碎地东拉西扯,李文芳再没收集到什么对她来说比较有用的消息。

又是几日之后,为了收拾行李,夫人让人把箱子都搬出去晒一晒,回头好打包东西。

一个个材质不同但做工都很棒的木箱藤箱在后院摊了一地,箱盖都打开来,香姨叫春蕊春蓉用抹布把内外都抹一抹。

春蓉打了盆水,搓了抹布认真的擦洗箱子,春蕊却有些兴奋地先去拿了棉纱手套戴上才干活,结果就让香姨看见了,没问两句,春蕊就把李文芳给卖了。

香姨寻了个空处,跟李文芳聊了聊,问清了棉纱手套的妙处,又从李文芳那拿了一双手套,转身告诉了夫人。

夫人听了也觉得有些意思,想到那尚书府现在活重,是有挺多地方容易让人受伤,别的不说,光是清理满宅子的杂草,就能把人的手割得都是口子。

想起老爷曾经夸过李文芳主意多心思活络,夫人就干脆给李文芳下单,让她尽量多织一些手套给在尚书府做事的下人们用,物料钱和工钱都由夫人出了。

凭空掉下一笔生意,李文芳自然是欢喜的,而且夫人还给了她特许,除了早午晚在身边伺候用餐之外,其他时间李文芳都可以在屋里织手套。

有了夫人的首肯,李文芳的速度马上就上去了,一天一双不在话下,进出前后院的下人总是能看到李文芳坐在游廊上埋头干活,半个月的时间织了十五双手套,被夫人全部送去尚书府给了那些做重活的男人们用。

又过了几日,管事们回来报告,尚书府的整修工作已近尾声,所有被贴上封条的屋子都重新打开来,那些被封存的物品都在太阳底下曝晒了数日,尚书府现在剩下的重点就是打扫,以及重新分配下人的住处。

当晚夫人与梁大人商量了一下,现在梁府只有他们两个主人,身边没有晚辈,用不着把所有的屋子都收拾出来,只要把中路那五进院子都打扫干净就行了,下人的数量也不用太多,现有的老仆再添一些年轻的丫头小子就完全足够,以后如有需要再随时清扫新院子就是了。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70章 重归府邸

第70章 重归府邸

第二天,夫人把这最新决定告诉了梁一夏,让他把该做的活分派给那些管事,并在随后的几天陆续派了手边的老仆回尚书府看看情况。

李文芳她们几个孩子也很想去尚书府看看,但梁夫人显然是不曾这么想过的,她让她们帮香姨收拾行李,将衣服等小件物品分别装进箱子里,等上房的院子一收拾出来,就将那些箱子提前送去尚书府。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到月底的时候,董少奶奶派了家人领着一个人牙子来见母亲,人牙子还带了一些十二三岁的丫头小子们来见面,这是那已出嫁的梁家小姐送给母亲的一点心意。

这些丫头小子们长得都挺漂亮,个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完全符合大户人家对下人的外貌要求,夫人与香姨也是越看越喜欢,逐个问了几个问题,让他们做几个动作,看看他们走路的姿态,当场就定下了几人,并让人牙子下次再带几个好的来他们还要再买几个。

这新来的丫头小子也没在这小院呆多久,交易一达成,夫人就让梁一夏去街上雇了出租马车,把这群年轻人都送尚书府干活去了。

眼看着搬家的日子越来越近,李文芳觉得大概轮不到自己去尚书府做那体力活了,她还想趁着在尚书府干活的机会提前把整个宅子都走一遍呢,一品堂官的宅邸,就是前世也没参观过啊。

离规定期限还差四天的时候,尚书府那边的管事来报告,尚书府已经全部整修清扫完毕,随时可以搬家。

梁一夏总管当天就亲自去尚书府查看了一番,回来如实禀报,确实可以搬家了。

有了梁总管这番话,夫人马上下令,所有人都收拾行李,准备搬家。

听老仆说当初搬离尚书府时简直就是一团混乱,但此次再搬回尚书府,却是井然有序井井有条,装有私人物品的箱子在上房的院子收拾出来后就搬去尚书府了,剩下的桌椅板凳床铺橱柜等家具都是房东的,其他人也只是收拾了自己的衣物等私人物品,整个搬家的准备就全做完了。

房东终于露面,带妻子一块来检查房客在租赁期间是否行为端正。也许是提前有人跟他们打了招呼,房东夫妇一进街门就开始两腿哆嗦,等进了后面上房见到端坐上首的梁夫人,夫妻二人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各种吉祥话噼里啪啦往外倒,除了眼面前的一块地砖,两人都不敢瞄一眼一尺开外的茶几腿有没有擦干净。

房东夫妇二人的紧张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由着他们说,然后趁他们停歇喘气的时机,梁一夏插话进去,这才算是抢过了他们的话头。

梁一夏先让房东夫妇验收房子,看看在他们租赁的这三年里,房子有没有坏处,好照价赔偿。那夫妇二人应声先下去验房,女房东验后院,男房东验前院,可他二人哪里有仔细验看,那些房间都没有进去看过,就是站在院子里看了看院墙就回来说房子没问题。

验完了房子就是结清房租,男房东从怀里掏出一包手帕,打开来里面是一把碎银,双手捧着交还给梁一夏,说是退回下半年多收的房租。

梁一夏把碎银交给香姨,香姨拿到房里用戥子称了称,重量没错。

租户和房东的关系就此交清,梁夫人又多给了一个月的房租作为谢银,谢谢房东三年的照顾,并让房东严守秘密。

房东夫妇连忙答应,然后不再久留,紧接着就告辞了。

房东二人出了街门一路走一路商量着是不是全家搬回来沾沾仙气不提,院里众人开始烧火做饭,吃在这里的最后一顿。

第二天一早,梁俭德准时进宫上朝,其他人随便在街上买了点早饭吃了,又将各人屋里收拾了,辰初时分,尚书府来车接人,就是从街上叫的西式单马双轮双座厢式出租马车,小院里二十多人,五辆车全部接走,后面再跟一辆传统马车拉各人的衣物包袱等随身行李。

李文芳跟夫人、香姨和梁管家坐一辆车,夫人与香姨并排坐,李文芳与梁一夏并排坐,她正好坐在夫人对面,弄得李文芳丝毫不敢乱动,就那么端端正正地坐着。

车窗蒙的是纱窗,外亮里暗,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能看到外面,但李文芳不敢看窗外的景色。随着车队渐渐进入三环、二环,街景越来越热闹,人声嘈杂,一路上如老神入定般的李文芳从外面的各种声音中听到了疑似外文的语言。

李文芳实在忍不住微微歪头瞥了几眼,就见到几个高鼻深目五、发色五颜六色、奇装异服的外国人从车窗前经过,李文芳惊奇之下凑到窗边猛盯了几眼,又忆起要行为端正,赶紧坐好。

梁夫人见李文芳这窘迫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想看就看吧,不用太拘束,京城外国人挺多的,习惯就好了。”

李文芳轻声道了谢,就趴窗户上看个没完了。

车队一直走的是繁华大道,偶尔拐进窄一点的小街也是人流如织,这二环内就没见有冷清的角落。

车队连着拐了几个弯后,拐进了一条东西向的胡同,胡同的布局很奇怪,只有北边是朱门大户,南边是平房的后墙,不过这些平房的后墙装饰和建筑都很精致,可以想象户主可能都是小有资产的人家。

胡同挺长,但岔路很多,因为每栋大宅院都是独立建筑,跟两边的邻居都不共墙,中间空出来的空隙并排两辆马车没问题,而这些通道就形成了新的胡同,通往后面的大街,而南面民宅自然形成的胡同又通往南边的大街,倒是挺便于上街购物的。

李文芳坐的那一边正好对着胡同北面,那些大宅子从她面前一栋栋掠过,李文芳看着那些门楣上的牌匾都咋舌,各种尚书府将军府太师府太傅府太保府少师府少傅府少保府,李文芳凭她可怜的一点官员品级的知识,大概知道这些朱门大户都是一品二品大员的住处,倒是暂时没见皇亲国戚的府邸。

马车渐渐降速,在经过了刑部尚书府之后,马车停了下来,李文芳定睛一看,五级台阶两侧一对石狮,台阶上面一扇朱漆大门紧闭,门头上方排列着四个描金圆柱体,门外列站着四人,服饰颜色各有不同,但个个精神饱满,门楣上挂着一块闪亮的黑底黄字的大匾额,上书兵部尚书府,落款竟然还是御笔。

马车停下,那四人跑上前来开门,李文芳先下车,转身伸手迎上夫人,小心地搀了夫人下车,梁管家则从另一边扶了香姨下来,后面车子上的其他人都陆续各自下车。

大门从里面打开,所有的仆佣全部过来站在门后,恭迎夫人回府。

李文芳与香姨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梁夫人,梁一夏跟在身后,仅这四人从大门入府,同时东西角门打开,春蕊春蓉他们那些下人从角门入府。

本来夫人乘坐的马车可以从边门直接驶入垂花门外的三丈巷,好让夫人下车后就进二门,但当管事提起这事时夫人就回绝了,她想从大门口走进去,好好看看这久违的府邸。

五进的大宅子,让一个养尊处优惯了的官家夫人从头到尾走一趟算是强体力运动了,李文芳与香姨很小心地扶着,她都不敢四下张望,只顾提醒夫人小心脚下台阶门槛,生怕哪里没提醒到夫人,万一害夫人扭了脚就罪过大了。

三年没人住过的宅子,花草树木自然生长,看不到枯死的花木,想来都已经清理干净,留下的都是生机勃勃的植物,花红柳绿非常漂亮,空气中还留有新漆的气味。

垂花门设在三四进宅院中间,前三进为前院,后二进为内宅,中间隔着一条三丈巷,巷宽三丈,三丈巷直通府邸东西两头的边门,车马轿子可以直接从边门进出。

跨进垂花门,走下屏门,眼前是个天井式的小院子,四角方形花坛里长着四棵粗壮的大树,树底下花草茂盛,院子两边是抄手游廊厢房,当中十字甬道,东西厢房的北头处各有一个月门通往两侧的跨院,穿堂进去是三间小厅,中间放着雕花插屏,两边的门关着。

从门后出去,就是最后一进院落,大人和夫人住的正院,同样生长着花草树木,正面一明四暗五间上房,两间耳房,十字甬道,东西抄手游廊厢房,耳房边的钻山角门各自通往一处小跨院,但与前一进的东西跨院不相通,前院也是一组正院加两侧小院的格局,而这一组跨院加正院的格局才组成兵部尚书府中路正院规模。

月台上已经有四个仆妇和四个小丫头子等着,见夫人来了,争相打起帘子,请了夫人入内。

李文芳与香姨扶着梁夫人转进卧房内室,才脱去外衣,两个丫头子送进洗脸温水和茶果,李文芳伺候着夫人梳洗打扮,香姨打开前几日送进来的衣箱,取出一身新衣给夫人换上。

梁夫人吃了些茶果,歇了一会儿,然后三人又来到外堂,夫人端座上首,李文芳与香姨侍立一旁,召见外面的仆佣依序进来拜见。

几十名下人分男女在各管事的带领下进来给梁夫人磕头,等他们一轮轮地全部进来过一遍完,梁一夏又领着所有管事和管家娘子进来禀报府里现在的情况和亟须处理的问题。

第一卷 滨州剿匪 第71章 琐碎事宜

第71章 琐碎事宜

夫人先把管事们打发了,留下管家娘子仔细说话。

老仆的职事基本不变,以前是干什么的现在还是干什么,最多调换一下岗位,新来的年轻丫头小子们则当场重新分配位置,丫头子留给自己,小子们全放在前院伺候老爷,但是毛小武他们四个男孩子留了下来。

夫人跟前要八个人伺候,四个贴身的一等丫头、两个打理衣物的二等丫头和两个打扫清洁的三等丫头,可让人意外的是,李文芳被夫人点为首席大丫头却没放在身边留用,而是让她做了梁大人身边的丫头,专门负责大人在前院活动时的伺候之事,内宅由夫人身边的丫头接手。

“小小,老爷私下里多次跟我表扬你,说你成熟稳重,如今老爷身边缺人伺候,那些小子们年纪太小不懂事,年长的又不堪重用,你识字又识大体,如今调你过去正好补充人手,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是,夫人,婢子谨记。”

“给老爷做丫头很轻松,老爷天天早出晚归,五日才一休,他不在府的时候你可以自由活动,也多些时间照顾你的弟弟们。”

“婢子多谢夫人体恤,一定不辜负夫人期望,必仔细伺候大人。”

梁夫人相信李文芳说的是实话,相处的这一个月里,她早就观察了很多次,她觉得李文芳是个老实成熟稳重勤快的孩子,学东西很快,平时话不多,但会做事,眼里有活,香姨因为她都清闲了很多,把她派给老爷夫人也挺舍不得的,可老爷身边伺候的人更没个可信任的,光靠梁一夏和程将军那是万万不行的。

香姨轻轻挥挥手,李文芳屈膝一礼退到一边,有些紧张地望着站在边上的春蕊春蓉,希望她俩能被夫人看上留在手下,别打发到别处。

梁夫人看着眼前的丫头子们,对她们心里其实都不太满意,因为都是无经验的新人,重新调教颇费工夫。

香姨看出夫人犹豫不决,上前耳语几句,出了个主意,暂时解了夫人的围。

梁夫人接受了香姨的意见,挑了八个顺眼的丫头一起调教,等一段时间后看结果,从中挑四个一等、两个二等、两个三等。

春蕊春蓉有幸进入了这个八人团,正跟着众人谢恩,心里欢喜不已,对日后能不能顺利晋升一等此时也暂时管不上了。

丫头们定下来,香姨唤来管家娘子,把后续的事交待下去,让那些老仆照以前的规矩,找裁缝给所有的下人每人做四套内外的衣帽鞋袜。

该交待的都交待得差不多了,管家娘子们都下去各忙各的差事,夫人回卧房暂时休息,那八个丫头退到门外,香姨领着李文芳还有毛小武四个男孩子出上房到前面院子,在这里,香姨把东厢房的全部四间屋子都分给了李文芳五人,李文芳一人睡一间,四个男孩子两人一间,还有一间给李文芳自由处理,东厢房后面的东跨院有水井,有什么洗洗涮涮的活都可以就近在那里处理。

把男孩子安排在这里当然也是有用意的,这正是二门内的第一进院子,出去就是三丈巷,等找好了学堂,男孩子们每日可通过三丈巷进出府邸。

李文芳在这两个院子走了几圈,对这新的生活环境满意得不得了,拉着香姨的手谢了又谢。

香姨留李文芳自行安顿,她则回后面去,李文芳抓紧机会跟香姨要了半天假,下午她要上街。香姨爽快地允了,并让她回头碰到梁管家再请个假,毕竟李文芳给了大人使唤,她的顶头上司就是梁一夏总管。

李文芳目送香姨进了穿堂,转身领着四个男孩子蹦上游廊,把四间屋子一间间都打开来看。

四间屋子都一样的格局,对门是个小过道,转过弯来才是卧室全景,而那个过道其实是隔出来的一个小便所,这些卧房说白了都是带卫生间的套房。

东墙下是长炕,整齐地摆放着干净的枕头被子等物,屋子中间一张圆桌,西窗下是带抽屉的长桌,南墙下是橱柜衣箱椸架水盆架等大小家具。

李文芳要了北头的第一间屋子,挨着两间分给了皮蛋他们四个男孩子,皮蛋和毛小武住李文芳隔壁,再隔壁是大牛和小牛兄弟俩,最后一间暂时空着,李文芳想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再来琢磨派什么用场。

不多会儿,婆子们把各人行李送来了,李文芳先把男孩子们安顿好了,给他们交待了规矩,强调几次不准踏进穿堂半步,见男孩子们应下她才回自己屋收拾。

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等私人物品,李文芳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看着四周墙壁家具发呆,良久才吐出一声安心的叹息——终于不用再搬家了。

重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李文芳到外面又转悠了一下,她算看出来了,自住的这处外院没什么好看的,基本上就是被当过道使的,幸好府里现在就两个主人家,人少活少,平时里应该不会有人经常在这二门上进进出出。

厢房后面的小跨院布局差不多,面积略大些,四面都有几间屋子,还有一个配轱辘的井台,雕花的地砖缝里长着顽强的杂草,一眼望去,看得出有过粗略的打扫,但没弄得有多干净。

李文芳看不得这个乱糟糟的地方,毕竟这个院子划给自己了,那当然要收拾干净了才觉得心里舒服。

于是李文芳回房拿了一双棉纱手套戴上,又跑回来蹲下拔草。

男孩子们见李文芳在这里干活,也都过来帮忙,他们没有手套,就用手帕包着手。李文芳把院子分成五块,一人管一块,看谁先干完有赏。

杂草长得根深蒂固,李文芳自己都觉得费劲,何况那几个孩子,因此第一个完成包干区的自然就是李文芳,作为优胜方,李文芳大方地表示等她下午从街上回来给他们带礼物。

男孩子们欢呼雀跃,抓紧时间干完活,洗了手,然后回屋里等吃饭。

回到外面院子,李文芳发现这段时间里,对面西厢房也有人住进去了,四个婆子和四个丫头子各占了两间屋,南头的那间屋子正在收拾,看样子似是要布置成茶水房,还有一间空置。

李文芳主动上前帮忙,跟那些婆子丫头打招呼套近乎,那些年幼的丫头子们都很恭敬地称呼李文芳为“芳姐”,婆子们则叫她“芳姐儿”。从婆子们嘴里,李文芳得知春蕊春蓉那八人的日常活动范围也就跟夫人在一起了,平日里是不太会出来的,估摸着如果有事要传话给前面,也会找李文芳去跑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