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悔也很好奇,他会送她什么。

金银珠宝首饰,这种东西她不缺,她爱喝茶,府中好茶叶本就多,这一次他们又送了许多,送茶也没什么新意,她倒是想看看,程慕白到底能折腾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大家热热闹闹用了午膳,玉致和玉妩要表演节目给云不悔看,庆祝她的生辰,玉致唱歌,玉妩跳舞,歌声清丽婉转,玉妩伴舞妩媚多情,云不悔看得十分尽兴,玉妩难得敢在众人面前跳舞,兴许是熟人,并无忸怩之感,虽有几分僵硬,可柔美的身段弥补了这段不足。

灵溪和灵心、荆南表演《拾玉镯》。故事的主人翁傅朋,一日外出访友,回时路经孙家庄,见孙玉娇貌美,玉娇也慕傅朋潇洒,因而互相倾心,但束于礼教,不便当面订婚,于是傅朋故意将玉镯掷地,假作失落,料玉娇当会拾去,果然玉娇拾镯进屋,爱抚不释。此事被邻居刘妈发觉,刘妈爱惜玉娇,以拾镯事戏之,并愿为婚媒,乃取玉娇绣鞋,前往傅家说合,玉娇将遂心愿,喜之不胜。

灵溪扮演玉娇,灵心扮演刘妈,荆南表演傅朋,临时表演的,火候虽不够,却是有模有样的,云不悔甚是喜欢,程慕白打趣,“怎么我生辰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花心思?”

玉致说,“哥哥,那说明你没嫂子得人心。”

程慕白莞尔,更是打趣说,“娘子,看来为夫有危机感了,这底下的人都不听话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世子别担心,他们听我的话,我听你的话,最后还是我们都听你的话。”云不悔笑着说,夫妻两人默契一笑,旁人都感觉到他们目光中的恩爱和深情。

玩闹了一通,已到了傍晚,云不悔偷偷问程慕白,“小白,到底送什么给我了,如此神秘?这生辰都要过了。”

程慕白一笑,“晚上你便知道了。”

月色如水,今晚的月色十分美丽,像是一汪水照射下来,柔柔地笼罩在王府上空,空气中仿佛都添了一丝温柔,引得人心动不已。

云不悔一直期待着程慕白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可他一直没动静,荆南、灵溪、灵心和冰月等人也不在皓月居,不知去了哪儿,她心痒痒的,更是期待了。

“冰月他们去哪儿了?”云不悔问。

程慕白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

两人下了一会儿棋,程慕白见差不多了,牵着她一起出门,她问去哪儿,他也没说,沿着路往碧月长廊去,云不悔心想,这会儿去碧月长廊做什么,荷花已谢了,过了花期,只剩下一湖破败的莲叶,已没了亭亭玉立的荷花能观赏。

两人快到碧月长廊时,程慕白停下脚步,微微一笑,“不悔,闭上眼睛,不许偷看,等我说可以看了,你才可以睁开眼睛。”

云不悔虽是好奇,但仍很乖巧地闭上眼睛,程慕白打横抱起她,云不悔下意识勾着他的脖子,他抱着她往碧月长廊走去,云不悔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的药香气,心中十分安宁。

这是程慕白为他度过第一个生辰,不知道要给她什么样的惊喜,她真的很期待,期待他给予的惊喜。

他一路都没有咳嗽,抱着她到了碧月长廊中央,这才放下她,他扶着云不悔的肩膀,笑说,“娘子,可以睁开眼睛了。”

云不悔睫毛颤动了几下,微微张开眼睛,眼前的美景让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一池的粉色莲花灯,飘满了整个荷花池,他们站在碧月长廊中央,两边的湖面上都是粉色的莲花,一朵一朵,随着水波轻轻荡漾,莲花灯中央点着一支小蜡烛,湖中整整有几百朵莲花灯,连成一连莲花花海。有几十朵莲花灯飘荡在荷叶中,翠色的荷叶,粉色的莲花灯,红花绿叶,更见鲜艳美丽。

好美啊。

哪怕荷花开得最好的时候,也不曾见过如此的美景。

他们站在长廊中,似乎被莲花包围着,她仿佛嗅到莲花的香气,湖底映着朵朵莲花,烛光在湖面上潋滟而过,映着水光,两者相辉映,更见景致绝美。

她几乎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惊喜和赞美。

“小白……”

“喜欢吗?”程慕白柔声问,云不悔重重点头,唯恐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惊喜,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太美了,太美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景致,你怎么做到的?”

“你喜欢就好,又怎么管我怎么做到呢。”程慕白浅笑着,云不悔微微红了眼睛,感动地几乎落泪,不管他怎么做到,这有可能吗?

也不过几日的功夫,整整几百盏莲花灯,这要多少人,费多少心力才能赶制出来,且要点上蜡烛,放在湖中,这一切还要神不知鬼不觉,他隐瞒得真好。

“傻丫头,开心就好,我散尽千金,只为博你一笑,可不是要惹你哭的。”程慕白温柔地拂去她的眼泪,云不悔看似冷漠,寡淡,可她却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女孩,她很坚强,同时又很脆弱,渴望被爱,只要给她一分的爱,她便能还你十分。内心渴望被爱的女孩总是惹人怜惜的,也是十分脆弱的。

这朵耐得住风雨,同时又经不起风雨的花朵,他一辈子都要好好地呵护。

“我是开心。”云不悔说,她也觉得自己有些痴傻,竟然落了泪,“散尽千金很容易,可散尽千金送我一箱珠宝,和散尽千金让我赏一池莲花,意义是不一样的,小白,我很开心。”

这是父母过世后,她最开心的一个生辰。

她想,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晚上,美丽的月光,一池美轮美奂的莲花灯,陪在她身畔的爱人,这一切都她渴求的,她追寻的,原来她早就得到了。

“开心就好。”程慕白说,微微动容,他知道云不悔会开心,没想到会这么开心,“你开心,我就开心,以后我会让你天天都这么开心。”

云不悔重重点头,伸手抱住他,程慕白环住她的身子,把她的喜怒哀乐都容纳在怀中。

四周的莲花灯静静地飘着,默默地注视着长廊中深情拥抱的璧人,仿佛给他们送上了祝福,那一池莲花,美得世间景致失色。

云不悔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仿佛看到她母亲的笑容。

娘亲,您看到了吗?

这是女儿的夫婿,女儿如今很幸福,很幸福。

月光中,母亲的笑容益发慈爱,云不悔泪眼朦胧,这是她见过最美的月光。

她多么期盼,时光在这一刻永远停留。

荆南带着侍女们忙了一个晚上,总算忙好了,他们都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了程慕白和云不悔,灵心羡慕地说,“世子真的很疼世子妃,我伺候世子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用心对一个人。”

灵溪点头,是啊,她也是第一次看见程慕白如此用心对一个人,以前送一些珠宝首饰,小玩意,那是身边有,他也用不着,能哄着云不悔开心,自然舍得送出去,王府又不缺这东西。可如今,他是确确实实用了心这一池莲花灯,是几天几夜赶出来的,他又辛苦地隐瞒着,为的就是让云不悔得到惊喜。

素来冷漠寡情的世子如此用心待一个人,可见此人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有多重。

玉致憧憬地说,“倘若有人能这么待我,我死也甘愿了,嫂子真是幸福。”

玉致说出在场也女子所有的心思,一生一世能有这么一个人如此对待自己的人,哪怕是死也无怨无悔了。冰月原本对程慕白是有些意见的,如今见他如此花心思讨云不悔开心,她便没了成见,只要云不悔开心,她就开心,只要有人待云不悔好,她就觉得那人好。

玉妩唇角带笑,目光顾盼间,倏然微微一惊,慌忙拉了拉玉致的袖子,玉致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湖边有一群人站在,云侧妃、李侧妃、玉侧妃和程佑天、程穆东,玉媚、玉容,几乎都来了。他们身后还带着一批侍女奴仆,众人看着这一池莲花,各有心思。

程佑天看着长廊中恩爱拥抱的两人,目光掠过一抹沉痛。程慕白亲昵地抱着她,两人正低头不知道说什么,云不悔在他怀里笑靥如花,又指着一盏莲花灯,仰首不知道说什么,逗得程慕白开怀大笑,他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可从他们的姿势,神态上可以感受到,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别说程佑天感受到,云侧妃等人都感受到了。

李侧妃酸溜溜地说,“世子宠妻,果真不是浪得虚名,这么大手笔哄着世子妃开心,真是少见呢,世子妃真是好福气。”

王爷对诸位侧妃从不曾如此花心思,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玉容说,“二嫂真是一朵解语花,我从没见过二哥笑得这么开朗。”

玉容的话,说出众人心中所想,程慕白从小到大,几乎不出皓月居,玉致和玉妩要见他一面便去皓月居,其他兄弟姐妹可不敢去,他总是淡淡地笑着,脸上基本没什么表情,玉媚和玉容都很怕他,哪怕他笑得再温和,他们也不敢主动找他,每次见面都是淡淡。

谁见过程慕白笑得这么开朗过。

“解语花,的确是一朵解语花。”程穆东说道,所以他说,二哥最是幸福。

楼嫣然目光暗淡,解语花么?心思玲珑的云不悔的确是一朵解语花,可这句赞美以前是赞美她的,如今怎么都赞美云不悔了呢?

他们站在碧月长廊中,如站在莲花花海中,真是很美,很相配,她也有一种错觉,仿佛天荒地老也不过如此。

灵心说,“他们怎么来了?”

“碧月长廊靠近西苑,又连着东苑,杜鹃一事后少有人经过,可总会有一两个奴仆经过,见了这么一池莲花灯,自然会奇怪,也会告诉自家主子。”玉致说道,在府中弄出这么大动静是肯定瞒不住的。

玉侧妃说,“穆东,以后有了妻子,也要学学你二哥,专心一意,对妻子呵护备至,如此才是好男儿。”

这话仿佛是说给谁听的,程穆东淡淡一笑,“是,母亲教诲,儿子谨记在心。”

程穆东冷冷一笑,倒是没说什么。

楼嫣然觉得难堪,这一幕她也看不下去,借故不舒服,先行回去,程佑天随后也跟着楼嫣然回去,这一路上,夫妻两人都没说话。

“今天是云不悔的生辰?”程佑天沉声问。

楼嫣然冷冷道,“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为何会知道。”楼嫣然冷笑,“这是程慕白第一次陪云不悔过生辰,她不是张扬的人,也不喜欢过生辰,定然是程慕白自己查出来的,说到用心,你连他一分都没有。”

程佑天也不顾她的嘲讽,他的确疏忽了,生辰素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他的生辰自己也不在乎,何况是旁人的,楼嫣然讥笑说,“你死心吧,这辈子你是没希望得到云不悔的心了,我最了解她了,就凭刚刚那一幕,世子就完全征服她的心,你们不曾见过世子笑得那么开怀,我还不曾见过云不悔笑得那么温柔。”

程佑天冷哼,拂袖而去,秋霜担忧地看着楼嫣然,楼嫣然说,“没事,他有脾气也就说说罢了,如今谅他也做不出什么事情来,能有什么好担心的。”

“小姐……”秋霜欲言又止,楼嫣然蹙眉,“有话直说无妨。”

“小姐,姑爷怎么说也是您夫婿,如今您都嫁给他了,便安心过吧,总是如此冷冷冰冰的,怎能讨姑爷欢心,男人都喜欢女人柔情似水,您也别对姑爷这么冷漠,只要给姑爷一个机会,说不定他比世子更用心呢。”秋霜由衷劝说。

“别说了。”

“小姐啊……”秋霜还想再说什么,楼嫣然转头一瞪,秋霜也不再说,陪着她一起回去。

云侧妃和玉侧妃等人也各自散了,云侧妃心中十分不痛快,看着程慕白对云不悔如此宠爱,她不免也想起王爷和她,王爷也很宠爱她,却不曾如此花心思对待过她,总是赏赐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她所需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总比没有好,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可看着程慕白如此费尽心思,只为佳人一笑,她心中难免有不平衡,再加上李侧妃在一旁冷嘲热讽,她心中便更不痛快。

这云不悔真是妖精,能让性情寡淡的程慕白如此动了心思。

几位侧妃皆是心有所思离开碧月长廊,天色晚了,程慕白和云不悔似乎还没尽兴,玉致和玉妩便也回去了,留皓月居的人在这里伺候着。

几位姑娘忙了一天,也是甚累,荆南让冰月和灵溪去休息,他和灵心精神好点,冰月和灵溪不肯,几人便一起远远守着他们。

程慕白留了一盏最大的莲花灯给云不悔放,莲花灯上有他的墨宝,祝她生辰快乐,且简单地画着一男一女,发饰和他们相似,身姿也似了七八分,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程慕白说,“不悔,这是我陪你过的第一个生辰,以后你每个生辰,我都陪你一起过。”

173

翌日中午,王爷和王妃相伴回到府中,王妃小有不适,王爷扶着她,柔情脉脉,似乎捧着一块珠宝,看得旁人面红耳赤,奴仆奔走相告。

小湖中的莲花灯还没捡起,荆南等带着府中奴仆把莲花灯捞起来,王爷、王妃经过,诸人纷纷跪地请安,王妃看这满池莲花灯,不禁疑惑,“哪儿来这么多莲花灯?”

荆南说,“昨日是世子妃生辰,世子为了庆祝,命人放了一池莲花灯,说是让世子妃最后上一次百莲盛开的盛况。”

王爷朗朗一笑,“慕白真是有心了。”

王妃暗忖,慕白的确有心,这满池的莲花灯,夜里点上蜡烛,放在小湖中,定然十分美丽,她应该早回来一日,也能赏一赏这美景。

两人回东苑,菊青命人去通知程慕白和云不悔,两人正在用膳,听闻消息便匆匆过来请安,王妃在如愿寺养了快三个月,容色红润许多,眉目间化去素日的冰冷严肃,多了一份柔情。王爷在一旁仔细呵护着,程慕白和云不悔相视一眼,事情果真如他们所料,一字不差。

王爷回府后匆匆走了,云不悔便说,他一定去了如愿寺,这一次若是一起回来,他们之间的嫌隙怕也已消除,心结也解开,毕竟王妃爱着王爷,只要他稍微用心,王妃定能感受到,也会原谅他。

感情最怕心死,只要心不死,总是有希望的。

玉致和玉妩听到消息也跑过来,玉致最爱撒娇,抱着王妃一直撒娇着,女儿娇态,当母亲的自然欢喜,玉致倒是不太亲近王爷,玉妩更是拘礼,王爷也不强求,日子长着,父女间的嫌隙可以慢慢消除。

他们一早便从如愿寺回来,还未用过午膳,云不悔让人去厨房带话,做一顿丰盛的午膳送过来,没半个时辰的功夫,厨房便送来七八道菜,程慕白和云不悔、玉致、玉妩都坐下来陪王妃用膳。王妃心情好,胃口也好,用得很香,王爷和王妃两人互为彼此夹菜,眉目带着情意和笑意,仿佛热恋的男女,情浓至极。

玉致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转,微有疑惑,在她的印象中,父母感情极不好,少有这样的互动,乍然一看自十分陌生,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玉妩甜甜地笑着用膳,程慕白和云不悔神色如常,一家人一边用膳,食不言,寝不语,可难得一见,自是要话家常,玉致问王妃为何住这么长时间,王妃说难得清静,便在如愿寺多住一个多月。其他的并未多说什么,玉致很想问王爷,为什么他和母亲一起回来,可看云不悔的眼色,她便咽下了话。

云不悔说起西苑杜鹃的事,王妃微微惊讶,王爷蹙眉,云不悔言谈之下似有似无地透露出云侧妃在杜鹃小产后虐待杜鹃一事,又状似无辜地暗示杜鹃的死有蹊跷,她巧妙地把这件事的疑点的饭桌上说了。她瞧准了一点,王爷和王妃如今感情甚笃,似看似消了心结,他这么长时间没陪着旧人,云侧妃又是他最宠的女人,心头难免会有愧疚,她如此说,暗示云侧妃恶毒,手段狠辣,打消王爷心中的愧疚。

王妃是聪明人,自是明白云不悔的意思,不会帮腔,玉致懵懂,又最是佩服嫂子,云不悔说什么,她便应和什么,把这件事说得更严重一些。

王爷眉心一直紧锁,程慕白微笑不语,云不悔这点小心思,他岂会不知,他不会阻拦,大院中的女人,总会有各种各样婉转心思,不为自己,便为别人。

“这件事既有疑点,没彻查?”王爷问,云不悔说,“杜鹃死后,已死无对证,我问过大夫,他说杜鹃身子小恙,的确容易小产,旁的又寻不出什么证据,且杜鹃死后便草草葬了,我哪怕想查也于事无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云姨娘说,横竖是一个奴婢死了,死了便是死了,也无关痛痒。”

王爷眉心更是紧锁,沉默不语,面上似有不悦,王妃在一旁劝说,“王爷,山上素食不合您胃口,最近你用的少,府中的厨子您最是喜欢,多吃一些吧。杜鹃一事总之也过去了,先不想了。”

王爷对她柔柔一笑,云不悔也低头用膳,眼角掠过程慕白,他目光宠溺,纵她如此放肆,云不悔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