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也在打量辛妇好,不过几个时辰前,她还看见辛妇好哭的梨花带雨,小女孩气十足,现在却是一副端庄的大家气派,似乎是突然间成熟了许多。难道是齐攸和她说了什么的缘故。

许嬷嬷心下猜疑,面上却是笑容不变,将辛妇好让到上房。

屋内,荀卿染已经换了大衣裳,见辛妇好进来,忙起身相迎。

辛妇好却抢先盈盈下拜,“妇好给夫人请安。”

荀卿染也不禁有些纳闷,辛妇好在她面前,就算说不上傲慢不礼,但是叫有股子降尊纡贵的劲头,怎么竟然如此恭敬起来,虽然这才是主客之间的常态。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辛妇好态度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妇好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快坐下说话。”荀卿染上前扶了辛妇好起来。辛妇好脸上略施脂粉,眼睛红肿,那个哭的背过气去,似乎并没有夸张。

荀卿染将辛妇好让到一旁椅子上坐了。

小丫头们端了香茶点心上来。

“夫人,妇好此来,是给夫人道歉。”辛妇好道。

“妇好姑娘这话怎么讲?”荀卿染问道。

辛妇好看了荀卿染一眼,旋即挪开视线,低头说道:“妇好遭逢大变,年幼便双亲尽丧,落在尘泥,少与人亲近,因此不通事务。来到夫人这里,夫人待妇好有如上宾,妇好心中都是明白的。妇好只是感叹身世,心情抑郁,不惯应酬。还望夫人谅解。”

听得辛妇好这样讲,荀卿染不由得打量起辛妇好来,就见辛妇好低垂着眼帘,脸颊微红。

“妇好姑娘自谦了,我还怕招待的不周全,委屈了妇好姑娘。”荀卿染道,“妇好姑娘因为身世心情不好,或许讲出来会好一些。”

“妇好每次想起过往的事情,心中痛不可当。夫人,妇好身世,大人知之甚详。夫人可以…”辛妇好抬起头,话中的意思,却是让荀卿染去问齐攸。

“妇好姑娘不愿意说,自有妇好姑娘的道理,我岂会勉强。”荀卿染笑道,“等妇好姑娘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再洗耳恭听。”

“夫人行事,倒是颇有君子之风。”辛妇好缓缓道。

“妇好姑娘过誉了。”荀卿染笑道,“有几个能称得上是君子?不过为人做事,总却不过一个理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方才妇好进来,见有郎中离去,是大人、夫人有什么不舒服?”

“并没什么事,不过是想挑个诊平安脉的郎中。”荀卿染笑道。

“那妇好就放心了。夫人,妇好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夫人能答应。”辛妇好又道。

“妇好姑娘请说。”荀卿染道,你先说我,才能知道能不能答应。

“是宋嬷嬷那里,夫人能否打发个郎中过去看看。”

“妇好姑娘放心吧,我早就吩咐了管事的们好生照料着宋嬷嬷。”

“夫人心地良善,大人的奶嬷嬷,夫人自是会多有照顾,是妇好僭越了。”辛妇好笑了笑。

“哎,”荀卿染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出口,“四爷的脾气,总是赏罚分明的。”她可是只有指出宋嬷嬷的错处,至于处罚完全是齐攸的命令。那天辛妇好跑来,难道还没弄明白。

辛妇好听荀卿染说到齐攸,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夫人,那天是我和五姑奶奶的事,妇好已经向五姑奶奶赔礼,五姑奶奶也说不再计较。这件事,与宋嬷嬷无关,她只是受了大人和夫人的委派,来照顾妇好的。还请夫人不要再怪罪宋嬷嬷。夫人给妇好安排的那些下人妇好都可以不要,只求夫人让宋嬷嬷来陪着妇好。”

第二百二十三章 木瓜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宋嬷嬷还在养伤,一切都好说,不急在一时。”荀卿染笑道,又转头吩咐麦芽,“将我那养颜膏给妇好姑娘端一些来。”

麦芽应声出去,一会功夫就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一只翡翠碗,碗内是黑色透明的膏体,还有银勺子和一小碗蜂蜜。

麦芽将托盘放在辛妇好跟前,就退到一旁。

“难得妇好姑娘过来,来,尝尝我这养颜膏。”荀卿染笑道。

辛妇好犹豫了一下,问道:“夫人,这是?”

“是我这几个丫头给取的名字,本该叫做龟苓膏。”荀卿染道。

“那多谢夫人了。”

辛妇好说着,拿起银勺舀了一勺蜂蜜在龟苓膏上,这才舀了龟苓膏放进嘴里。

“妇好姑娘吃起来觉得怎样?”荀卿染笑着问道。

“入口爽滑,加了这荔枝蜜,遮掩了龟苓这龟苓膏的苦涩,余味香甜,还有淡淡的药香。”辛妇好道。

“妇好姑娘见识不凡,这个东西极养颜润肤,妇好姑娘多吃一些。”荀卿染劝道。

辛妇好果真一连吃了几勺。

“妇好姑娘不知道,这龟苓膏,还是宋嬷嬷献上的方子。”荀卿染笑眯眯地看着辛妇好说道。

辛妇好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刚舀起的龟苓膏就掉到桌上,辛妇好不由得红了脸。

麦芽忙走上前,用帕子收拾了那块龟苓膏下去。

“妇好失礼,妇好先告辞了。”辛妇好却已经放下勺子,起身要走。

荀卿染笑着拦住辛妇好,只做并未看见方才的事,笑道:“妇好姑娘太客气了些,快坐下,咱们说说话。”

桔梗、麦芽两个又扶着辛妇好坐下。

“宋嬷嬷办事虽糊涂,这方子却是极好的。我每天都要吃上一些。”荀卿染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

“姑娘也多吃些,极有效验的。”桔梗上前,对辛妇好陪笑道,“婢子们也跟着奶奶沾光。宋嬷嬷说,这龟苓膏美容养颜,功效极好。前些天奶奶脸上生了些东西,就是吃这个吃好的。婢子们跟着吃了些日子,觉得皮肤都白嫩多了。”

“妇好胃口不是太好,却吃不下许多。”辛妇好推辞道。

“这么一小碗才多少,姑娘统共吃了那么两勺,还比不得一块点心那。”麦芽也陪笑道。

“这龟苓膏想必极为珍贵,我怎好夺夫人所爱。”辛妇好推让道。

“妇好姑娘别客气,这东西能有多珍贵,我这总督府还供养得起。有我的自然就有妇好姑娘你的。你的吃穿用度,我已经吩咐了下人,比照我的来,只可比我更好。”荀卿染又笑道,“我看妇好姑娘也是喜欢这龟苓膏,从今个起,我吩咐人给馨兰院准备,妇好姑娘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番心意。”

“妇好不敢。”辛妇好说着,又站起身来。“妇好也来了一会,就不打扰夫人。妇好告辞。”

荀卿染挽留了一番,辛妇好却一刻也不肯多留。

竟然这么急着告辞,不是该趁着气氛正好,再提一提宋嬷嬷的事情?荀卿染心中思忖道。

“好好送辛姑娘回去。”荀卿染吩咐道,暗中给许嬷嬷使了个眼色。

外院书房内,齐攸将袖子里的那叠药方都拿出来,一一翻看了一遍。

“也是,也不知道这些郎中中不中用,怎好随便用药。”齐攸自言自语道。

“请唐大人来。”齐攸将药方都收了起来,对外面吩咐道。

稍顷,唐佑年从外面进来。

“大人找属下什么事?”唐佑年躬身施礼。

“在家里,没外人在场,咱们不用这些虚礼。”齐攸起身让唐佑年坐。

唐佑年也没有推让,就在桌案旁坐了下来。

“你还记得去年太医院有个太医告老还乡了?”

“子谦说的是哪一个?”唐佑年问,略一思忖又道,“莫不是花白胡子,擅长妇儿科的那个吕太医?”

“就是他。”齐攸点头,“我记得他家乡在陇西,离这平西镇也不算远。”

不算远,也有千里地了。唐佑年道。

“是在陇西,咱们带来的亲兵中,有个叫李四的就是吕太医的同乡,是同一个县的。”

“嗯,我依稀记得也是如此。”齐攸道。

“大人是打算…”

“我打算请吕太医来,就作为一名供奉,养在府里。这样,也方便许多。”齐攸道。

唐佑年看了眼齐攸,内宅请了好些个郎中来,他在前院自然是知道了,都说是总督夫人偶有脾胃不和。他是何等的聪明,这时又见齐攸要专门请吕太医来做供奉,自然猜的八九不离十。

“子谦,夫人脾胃怎么了,没什么妨碍吧?”唐佑年低声问道。

“她没事。”齐攸答道。

“子谦,莫不是,莫不是你要做父亲了?”唐佑年又问。他和齐攸相识已久,知道齐攸在某些方面年少面嫩,许是不好意思说。

齐攸干咳了两声,“如果是,我这时已经请你喝酒了。”语气中颇有些失落。

唐佑年看在眼里,笑道:“子谦别太心急,你们成亲还不到一年。”

“不是心急。”齐攸道,不肯承认。

“是该早些预备。”唐佑年道,“吕大人医术高超,能请来养在府里做供奉,以后,总能放心些。”

这正是齐攸的想法。

“对,就是这样。我打算写封亲笔信,你去叫了李四来,让他跑一趟,务必将吕太医请来。”

“是。”唐佑年领命出去。

齐攸摊开信纸,挥笔写起了书信。

馨兰院金铃和银铃站在门外,屋门紧闭。方才许嬷嬷送了辛妇好回来,还嘱咐了两人要小心伺候着。许嬷嬷走后,辛妇好就将她们两个从屋里支了出来。

金铃和银铃交换了一个眼神。金铃将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内的动静。似乎有呕吐的声音,接着就是悉悉索索,都听不大真切。

半晌,屋里传来辛妇好的声音,让两人进去伺候。

金铃见辛妇好却是脱了大衣裳,换了件家常的鹅黄衣裙。

“姑娘换衣服,怎么不喊婢子们来伺候?”银铃道。

辛妇好没有答言,只是懒懒地躺在榻上,目光有些空洞。

“昨天那个木瓜味道还不错,你去取些来。”辛妇好吩咐道。

“姑娘脸色似乎有些不好。”金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