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说请了郎中,婢子们已经帮姑娘穿戴好了。”金铃颇为机灵。

荀卿染走到辛妇好床前,就见辛妇好躺在那里,头发披散着,脸色枯黄,嘴唇发白,这才不到半夜的功夫啊,就腹泻脱水成这个样子。荀卿染不得不认为,这里面还有些别的因素,比如心理煎熬之类的。

“妇好姑娘,”荀卿染轻声唤道。

辛妇好迷迷蒙蒙地睁开眼,荀卿染见她虽虚弱,但眼神是清明的,便稍微放下心来。

荀卿染正要说话,谁知辛妇好又闭上了眼睛。

“妇好姑娘,四爷和我来看你了。”

辛妇好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齐攸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睡下的时候,突然觉得不舒服。”辛妇好让金铃扶着半坐了起来,含糊说道,“大人、夫人我真的没事。是这两个丫头大惊小怪,还惊扰了大人和夫人。”

“这怎么叫没事?”荀卿染道,“别怕,郎中一会就到了。”

“我真的没事,不用请郎中。”辛妇好道。

“没事怎么会突然如此,可是妇好姑娘从前就有这样的症候?”荀卿染关切地问道。

辛妇好看了眼荀卿染,忙摇头,“妇好身体历来康健。”

她可不敢说她从前就有这个症候,如果被荀卿染当成是旧病,那以后不是有了借口让她经常旧病复发。

“妇好姑娘历来没有这个症候,突然如此,必有缘故。难道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不成?这件事不能疏忽,定要问个明白。”

荀卿染说着话,转头看了眼齐攸。

齐攸点头。

荀卿染眼神就转到金铃、银铃两个丫头身上。

“妇好姑娘一饮一食,莫不是你们两个经手,今个晚上,妇好姑娘都吃过些什么?”

“下晌姑娘吃了半个木瓜,晚上只吃了厨房送来的饭菜,并没吃别的了。”金铃道。

“还吃了夫人送的一碗龟苓膏。”银铃补充道。

“今个妇好姑娘的菜色,都是从咱们那挑拣出来的,小厨房历来稳妥。”荀卿染对齐攸说道,“而且咱们吃着都还好。莫非是龟苓膏的问题?”

“龟苓膏?”齐攸问。

“前些天四爷去军营里,宋嬷嬷献了个方子给我,嘱咐我常吃可美容颜,就是龟苓膏。”荀卿染解释道,又惊道:“我这两天莫名地有些不舒坦,难道真是那龟苓膏有问题?”

“奶奶,婢子那天吃了龟苓膏,肚子疼了半晌。”紫菀上前说道。

“宋嬷嬷,”齐攸皱起眉头,吩咐道:“去叫了宋嬷嬷来,这事要问清楚。”

第二百二十五章 病情(二)

“不,不要,等一等。”辛妇好伸出手臂阻拦,因为用力有些猛,差点儿从床上栽下来。

待两个丫头扶住辛妇好,辛妇好喘了口气,又说:“等等。”

“妇好姑娘别急,有话慢慢说。”荀卿染上前道,“叫了宋嬷嬷来,问清楚了,也不枉妇好姑娘受了这场罪。”

辛妇好看着荀卿染,很想说,她受这场罪全都是因为荀卿染,但却说不出口。

荀卿染定要她吃那龟苓膏,她就怀疑那龟苓膏里有问题。只是晚上这次吃的比晌午要多,又有荀卿染看着,根本呕吐不及。她没办法,才另外想了法子,本想着泻几次就好了,没想到成了这般模样。荀卿染害她受了这般的苦楚,却还不满足,行的原来是一石二鸟,借刀杀人和计策。

荀卿染要对付宋嬷嬷。

那龟苓膏,是宋嬷嬷献的方子,真的叫了宋嬷嬷来,其中若有不妥,那么宋嬷嬷可是刚挨了板子的人,再加处罚,不是性命不保,就是被撵出府去。那怎么能行,这院子里,都是荀卿染的人,只有宋嬷嬷一心为她着想。她还要倚靠宋嬷嬷,一定要护住宋嬷嬷,否则她的苦就白吃了。

“小齐哥…”辛妇好心慌意乱之下,忘记了要在荀卿染面前掩饰,将旧日的称呼都叫了出来。

荀卿染只瞟了一眼齐攸,不动声色。

“小齐哥,那龟苓膏是好物。我的病,并不关龟苓膏的事。”辛妇好道,“宋嬷嬷因为我的缘故…”

说到这,辛妇好欲言又止,将眼神转向荀卿染又挪开,这才又继续说道,“不能让宋嬷嬷再因为我受了牵连。”

“宋嬷嬷受罚,是她自己行为不谨,她也认罪。与你并没有关系。是看在她原先的功劳,又照顾着你,才宽免了她。你这半夜之间,就成了这个样子,势必把她叫来问个清楚。不只是她,这厨房人等也要查问的。”齐攸沉声道。

辛妇好见齐攸不允,更加心急。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攀扯别的,只望能开脱了宋嬷嬷就好。

“龟苓膏没事,厨房饭菜也没问题。夫人都是吃了的,也没事不是吗。”辛妇好咬了咬嘴唇,“是我一时贪凉,多喝了两杯冷茶的缘故。”

荀卿染与齐攸对视一眼。

“原来问题出在你们两个身上。大人与我,让你们好好照看妇好姑娘,你们竟然让妇好姑娘喝冷茶,你们两个该当何罪?”荀卿染转头叱问金铃、银铃。

两个丫头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婢子冤枉,并没拿冷茶给姑娘吃。”

这时外面报说郎中来了。

荀卿染略一思忖,就让许嬷嬷请了郎中进来给辛妇好把脉,她和齐攸到外间屋来,审问两个丫头。

两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敢说话。

“好好想想,姑娘还吃了什么,或是有什么别的事?”荀卿染问道。

“回大人、夫人,婢子想起来了,姑娘本来好好的,临睡前,突然要吃山楂丸。婢子就拿了些给姑娘,结果姑娘,她,她都吃了。”

“山楂丸?”荀卿染惊异,“她吃了多少?”

“足足一盘。”金铃指着旁边放着的托盘道。

“姑娘不让婢子告诉人。”金铃道。

“婢子也看见了。”银铃附和。

辛妇好不是说自己胃口很小吗,怎么一次吃那么多山楂丸?况且山楂丸,竟能让人腹泻到这个程度?

荀卿染有些困惑,那边郎中已经诊了脉出来,说辛妇好应是吃了不合适的东西,造成腹泻,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症候。

“可知是吃了什么东西,必要找出来方能放心。”荀卿染道。

那郎中倒也十分尽责。

“…多有食物本身并无毒,可若一起吃下,轻者使身体不适,重者则会中毒伤命。姑娘并未中毒,因此极难判断。若将便溺之物拿给小的看看,小的或能分辩。”

荀卿染就吩咐金铃和银铃带郎中去。

一会工夫,三人回来。

“回大人、夫人,小的已经查看清楚。妇好姑娘所食十余种,都没有妨碍。腹泻的原因,唯有奶子与山楂丸两样。”

齐攸的眼神一暗。

“先生且细说说。”

“奶子与山楂同吃,会造成腹痛、腹泻,但请大人和夫人放心,不会伤及身体。”那郎中道,“小的还有一言,这个天气,奶子不可久放,若气味有异,更是不能入口,否则也极易腹泻。”

“请先生到书房下方。”齐攸沉声吩咐道。

许嬷嬷便领了那郎中出去。

“你们方才说的,可没说妇好姑娘还吃过奶子,还是坏了的奶子?”荀卿染问金铃、银铃,“你们就是这样伺候姑娘的?”

两个丫头见齐攸和荀卿染脸色都不好看,吓的跪倒在地。

“婢子们并没有拿奶子给姑娘吃。”

“那姑娘是从哪拿的奶子?”

“回大人、夫人,姑娘每天只早上喝些奶子,剩下的都用来洗手洗面。不过总有剩下的,婢子们自是不敢动,姑娘也不吃的,都是拿来浇花。今个晚上婢子收拾,那奶子已经没了,婢子想着该是又用来浇花了,便没有在意。其余的婢子实在不知道。”两个丫头辩解道。

在这种天气下,早上的奶子那样放到晚上,自然是变坏了,辛妇好竟然能喝的下去,而且还吃了那么多山楂丸。

荀卿染偷偷瞟了眼齐攸,齐攸脸色冷峻,似乎在思索什么问题。

荀卿染将金铃银铃打发出去,轻声对齐攸道:“四爷,丫头们的话也未必可信。妇好吃了什么,自己最清楚。不如问问妇好,弄个清楚,也免得她以后再如此,伤了身子可不好。”

齐攸听了荀卿染的话,点点头。

两人又到辛妇好床前。

荀卿染尽量委婉地询问辛妇好是否吃了坏的奶子和山楂丸。

“山楂丸吃了些,并没吃什么奶子。”辛妇好道。

荀卿染干咳了两声,看了看齐攸。

齐攸没有说话。

“那郎中已…检查过马桶。”荀卿染只好说道。

辛妇好的身子晃了晃,半晌才道:“是…是我病的、有些糊涂,几乎忘了。我睡前觉得口渴,让丫头拿茶给我喝,谁知她就拿了那奶子,我一时不察,喝了下去。”

金铃和银铃正好端了热汤进来,听见了辛妇好的话。

先是冷茶,现在连喝了坏了的奶子的责任,都推到丫头头上了。荀卿染抚额,这话谁能相信。坏掉的奶子,就算不小心喝了一口,吐出来就是,谁会强迫自己去喝下一整壶。

荀卿染正要说话,突然手被齐攸抓住。

荀卿染望着齐攸,齐攸没有说话,只在荀卿染手心捏了捏。辛妇好的话破绽百出,齐攸如何听不出来,这是不想当面揭破了。

“都是丫头们不好。我定要处罚。”荀卿染坐到辛妇好身边,“妇好姑娘下晌去找我,一直说宋嬷嬷的种种好处,还说不要别的丫头婆子,只要宋嬷嬷一个伺候。不如,就…”

荀卿染嘴角含笑,关切地拉着辛妇好的手。

宋嬷嬷躺在屋内床上慢慢睁开眼睛,为了减轻痛苦,她的伤药中加了安神的药材,这几天都晨昏颠倒,昏昏沉沉。

就听得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提着灯笼走进来。

“燕子,你回来了?”宋嬷嬷出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