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出门,到后花园来,在亭子内坐了,丫头们将冰镇的葡萄、西瓜、红枣,还有各色糕点摆了一桌。荀卿染就和齐婉容说说笑笑,一边看船娘撑着船在湖面上穿梭忙碌。

“这也比得上府里的气象了。”齐婉容叹道。

荀卿染摇头,“人工的痕迹重了些,也比不得府里那些小桥游廊的精致。”

“四嫂,四哥今天可该回来了?”

荀卿染点点头,“说是出去两三天,算着是今天回来。”

“四嫂。”齐婉容欲言又止。

“五妹妹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荀卿染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来。

齐婉容剥了颗葡萄吃进嘴里,她有些犹豫。这两天冯登科天天来府里守着,昨个她打发人回去取换洗的衣服,冯登科因此捎了封信给她。信中言辞恳切,说只是成亲前被姚氏引诱,为的是离间他们夫妻的感情。信中回顾了两人成亲以来的种种甜蜜,又信誓旦旦地保证已经将姚氏母子远远地打发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求她念在夫妻恩情,原谅他。

那带信回来的婆子也和她说,“若大人生出误会,恼了大爷,只怕以后不肯在大爷的前程上出力,最吃亏的还是奶奶。奶奶和大爷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却没有做哥哥的一辈子养着妹妹的道理。大人那里纵有金山银山,自是给夫人花用,却没有用在奶奶身上的道理。奶奶还是要指望着大爷才是正理。”

她被冯登科的信打动,又觉得婆子说的有道理,心里就动摇起来。她想就此罢休,却是担心,冯登科那里又和姚氏藕断丝连。

荀卿染看着齐婉容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也是沉吟不语,只等齐婉容到底会说些什么。

“四嫂,我…”

齐婉容刚开口,就听得一阵环佩叮当声,辛妇好带着人分花拂柳朝这亭子走来。走到近前,辛妇好似乎才看到亭子内有人,脚步顿时停住了,似乎是迟疑着该不该过来。

齐婉容见是辛妇好,立即停了话头。

荀卿染一笑,吩咐人去迎辛妇好,“请妇好姑娘过来坐。”

辛妇好跟着小丫头进了亭子。

“不知道夫人和冯大奶奶在这,妇好打扰了。”辛妇好屈膝福了一福。

荀卿染起身将辛妇好让到座上。

“看着气色不好,妇好姑娘好学上进,也切莫太过辛苦。”荀卿染道。

辛妇好那次病好了之后,不知怎的突然生出强烈的求知心,和荀卿染提出来,想要多读一些书,还想学针线。荀卿染和齐攸商量后,就请了个老儒,每天教辛妇好功课。至于针线,辛妇好于诗书上还有些功底,但是针线上却是差了一大截。荀卿染亲自教了辛妇好两天,只是她每天处理府内事务,又和众家眷来往交际,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最后另找了个针线出众的绣娘,每天教辛妇好一个时辰的针线。

“多谢夫人关怀,妇好知道分寸。”

“那就好。”

荀卿染见金铃和银铃跟在辛妇好身后,一个怀里抱着张古琴,另一个手里抱着一个小巧的香炉,正是她送给辛妇好把玩的。

“这香炉好眼熟。”齐婉容道。

“是从京中带来了。”荀卿染道。

“哦。”齐婉容哦了一声,目光转到古琴上,“辛姑娘还带了古琴出来,莫非是想弹奏一曲?”

“妇好不敢献丑。”辛妇好道。

“辛姑娘别客气,总不成那琴是带出来做摆设的?”齐婉容笑道。

辛妇好看了齐婉容一眼,转过头来,对荀卿染笑道,“若夫人不嫌弃,妇好愿献上一曲。”

荀卿染含笑颔首。

两个丫头就将琴和香炉都摆在一遍的几案上,辛妇好站起身坐到几案旁的石凳上。

“金铃,焚香。”辛妇好吩咐道。

弹琴要焚香,好雅致的习惯。

金铃就打开香炉,就要燃香。

“且慢。”许嬷嬷笑着上前,拦住金铃,“辛姑娘好雅致。不过老奴有一句话,这里空旷,风又大,却不同于在屋内。况且,如今这一湖的水香荷香,可有什么熏香能比得上那。”

“嬷嬷说的是,倒是我太拘泥了。”

辛妇好起手弹了起来。

荀卿染不由得凝神细听。

齐婉容的眼神却在那香炉和辛妇好之间来回转动,若有所思。

一曲终了,辛妇好道:“久不练习,不仅指法生疏了,连曲谱都忘了几处,让夫人、冯大奶奶见笑了。”

“妇好姑娘过谦了。”荀卿染笑道。辛妇好所说的指法生疏、遗忘曲谱,她不是内行,无法评判,依她看辛妇好弹奏的仿佛行云流水,技法一流,但是不知为何,那乐音听在耳中十分悦耳,却也只能停留在耳朵的境界。

荀卿染突然想到她曾听过的马头琴曲,那才是入耳入心。

“妇好姑娘可会,马头琴?”

荀卿染几乎是脱口问了出来。

“马头琴?”辛妇好却是一愣,抬头看着荀卿染,“那是异族牧民的玩意,粗陋不文,妇好并不曾习得。”

荀卿染瞧了瞧辛妇好,只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妇好姑娘的琴弹得委实不错,依我看,也就那次给老太太贺寿,咱们府上请的琴姬能比得上。四嫂,你不知道,我从前也学过一阵子的,弹给老太太听,老太太说,这不过是个玩意儿,让我不用认真。若喜欢听,随便叫那教坊的姐儿来,有多少曲子听不得那,呵呵呵。”齐婉容道。

辛妇好脸色一下子变得通红。

荀卿染正一眼瞧见,心想辛妇好必定要反唇相讥,这两个又要闹起来了。出乎她的意料,辛妇好只是微微低下头,并没有言语。

荀卿染正要开口缓和场面,齐婉容突然侧耳道,“四嫂你听,是什么声音?”

“雪团回来了。”荀卿染喜道。

那白点果然是雪团,飞到亭子上空,朝荀卿染叫了两声。

“必是四爷回来了,先遣它回来报讯给奶奶。”麦芽喜道。

知道齐攸要回来,荀卿染也就无心再乘凉。

“四嫂,您去忙吧,我陪着妇好姑娘坐一会。”齐婉容道。

“也好。”

荀卿染带人忙回了主院,雪团自然飞在半空中跟着。荀卿染回到主院,忙吩咐人准备热水,又预备了新鲜的茶果。约莫盏茶工夫,就听外面小丫头一连串地往里传报说是齐攸回来了。荀卿染瞧了瞧在窗台上喝水的雪团,心道必是齐攸在城外就放了它飞回来报讯,果然是称职的信使。

“…带了好几车的猎物回来。”宝珠从外面先跑进来。

“今冬的皮袄是有着落了。”麦芽笑道。

“便是四爷不去打猎,难道还会少了你的皮袄。”桔梗笑麦芽。

“你们不用在我跟前演戏,不过是要提醒我,跟我要皮袄那,我一定照办就是。”荀卿染嗔道。

“婢子们不敢。”几个丫头忙道,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笑什么呐?”随着话音,齐攸迈步从外面进来,大红箭袖,外罩亮银色软甲,更衬得他英武不凡。

荀卿染忙迎上去,“恭喜四爷凯旋而归,满载而归。”

许嬷嬷也带着丫头们跟在荀卿染身后,给齐攸请安。

齐攸四下扫了一眼,知道荀卿染是早就在等他回来,不觉心情更是大好。

齐攸坐到座上,喝了口荀卿染递上的香茶。

“已经准备了热水,四爷要不要先洗一洗?”荀卿染问。

“好。”齐攸道。

齐攸洗浴后出来,和荀卿染坐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