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灭自家子嗣,该如何处置,不只咱们齐府的家法,哪一家的家法都是一样的。”一杯毒酒也好,一条白绫也罢,结果都是一样。

齐二夫人本以为昨个晚上已经逃过了这一劫,没料到这还有大太太这一劫。

“老太太,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鬼迷心窍,我是再也不敢了,索性染丫头还好好的。”齐二夫人忙向上央求道。

“二太太这样的话,说了不只一回啊,我亲耳听到亲眼看见的,可就有两三回了。”大太太道。

齐二夫人苍白的脸上浮上两朵红云。

“求老太太开恩。”齐二夫人又道,“我、我给染丫头请罪。”

齐二夫人说着,就往荀卿染的方向爬。

荀卿染抿了抿嘴,齐二夫人方才仰起脸,她看到了齐二夫人的眼神。许是睡眠不足,心中煎熬,齐二夫人的眼睛十分浑浊,仔细分辨,那里面也许有恐惧,有羞愤,但是绝没有歉意。

荀卿染站起身,却有些站立不稳,身子摇了摇。齐攸忙起身伸手扶住了荀卿染。

“二太太,染丫头自来知礼,你这样跟她请罪,可不是为难她。”大太太冷笑道。

“太太…,我如何禁受的起。”荀卿染道。

齐儒和齐仪都从椅子上站起来,跪到了地上。

“请老太太开恩。”两人齐声道。

齐佑左右张望,见两个哥哥都跪下了,他这才想起过来时李姨娘的嘱咐,也跟着跪了下去。齐大奶奶也上前去,在齐儒身后跪了下来。

一会功夫,屋里就跪倒了一片。

容氏的目光转到齐攸身上,眼中是期盼的意味。齐攸抓着苟聊染的手渐渐握紧,荀卿染回握了一下。

齐攸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面前的人不仅杀害了他的亲娘,还屡次对付他,甚至图谋杀害他的妻子和孩子。但这个人,也是他父亲的妻子,他兄弟的亲娘。是一手将他带大的祖母,留着泪求他放过的人。

齐攸何辜,要承受这样的人伦惨剧,要受这样刻骨的煎熬。如果他真正无情还罢了,偏偏他做不到无情。

或许昨天那只杯子,还是摆错了位置。错误地估计了容氏的反应。

容氏坐在榻上,已经将齐攸和荀卿染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为了这个家,她却只能委屈他们两个。贤贵妃的步步高升,贤贵妃的身孕,都让齐府处在了骑虎难下的位置。不能现在“处置”齐二夫人。

容氏等着齐攸和荀卿染上前来为齐二夫人求情。

“老太太,这样不好吧,老四和染丫头也太可怜了。家里的事,历来是老太太做主,何曾真的听哪个求情就把不该饶的给绕过了那。”大太太再次开口道,“老三那媳妇,不过是被人陷害了,任凭三爷和瑁哥儿孤零零地,老太太还不是将她休了。”

大太太提起旧事,容氏皱眉,三爷齐俭听得十分入耳。

“是啊,老太太,您这一碗水可得端平。何况这件事,关系着几条人命那。”齐俭道。

大老爷微眯着眼睛,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二老爷心情更是复杂,也不肯开口。

齐攸和荀卿染对视了一眼,终于下了决心。

第三五七章分

“老太太,”齐攸冲着容氏说道。

“老太太,”大太太却抢过了齐攸的话头,“这件事明摆着,能让老四和染丫头说什么?他们还不够委屈吗?老太太平时最疼儿孙,如今怎地就不肯替老四和染丫头想想。这样的事往常可都是老太太做主的。”

齐二夫人瞟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嘴角撇了撇,毫不示弱地回视。

容氏垂下眼皮。大太太的话没错,她这样问却也有她的考虑。她昨个已经和齐攸商量好了,现在再让齐攸和苟卿染当面表态,承诺以后也不会追究。这就可以让齐二夫人和他们之间不会自相残杀,也能让齐攸兄弟之间感情更加和睦。

是有些为难了这小夫妻两个,但是大家族里,谁没有过这样的委屈那。虽然,能够发展到这个境地并不多见。

容氏抬起头,严厉地扫了大太太一眼口大太太便也就暂时住了嘴。

“这件事,我昨个晚上已经和攸儿商量过了。攸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容氏叹了口气,看向齐二夫人,“若非攸儿和染丫头替你求情,我绝不会放过你。若是你再不知道悔改..”容氏道。

“老太太,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在也不会了。”齐二夫人跪在那里哭着道,她可还不想死。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容氏又道,“从今个起,你便在祈年堂,每天吃斋念经没我的吩咐,你不可出来。家里的事,都只交给迎丫头,你再不可插手。”

无限期禁足,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齐儒和齐仪忙向上磕头,说是谢老太太的恩典。

“你们快起来吧。”容氏挥手让齐儒等人起来。齐儒的身体还是虚弱,跪了一会脸上便冒出汗来。

“你啊,回去好好想想就真忍心看着孩子们因你蒙羞,为你受苦?”容氏心疼地看着齐儒和齐仪,语重心长地对齐二夫人道。

“老太太,我知错了。”齐二夫人连连点头。她也看到了齐儒额角的汗迹,更看到了齐仪红肿的眼睛,她心里也疼。

齐儒被大奶奶从地上扶了起来便走到齐攸和苟卿染跟前,齐仪带着齐佑也跟了过来。

齐儒作势要跪下。

齐儒还不同于齐仪,他是齐攸大哥。

齐攸忙扶住齐儒,不青让他平跪。

“大哥对不住你。”齐儒低声道。他因为身体的缘故很少出无忧居,对于府内的事务更是从不过问。如今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就是他也不能无动于衷。

“大哥是个没用的人。”齐儒握住了齐攸的手。

“并不关大哥的事。”齐攸道,他知道齐儒触景生情,想到了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往事,“大哥别多想。”

“四哥。”齐仪也凑了过来兄弟三个站在一处,握着彼此的手。

容氏坐在榻上,欣慰地瞧着三个孙儿。

“这就好,这就好。”容氏喃喃道。

大太太见容氏就这样处置了这件事,她忍了一会,还是再次开口。

“老太太,这不仅仅是只关系老四和染丫头吧,还有那宫里…”大太太往皇宫的方向指了指,““老太太这样处置1家里人不说什么”那边要如何交代?”

屋里的人,除了齐仪和齐佑两个不知世事,其他的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容氏的身上。他们自然都知道大太太说的是什么,大太太的担心也是他们的担心。虽然现在风平浪静,但是不代表真的就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大家都想知道容氏是怎样的打算。

容氏轻咳了一声,心道大太太心中还有些成算,没有将那要命的话直接说出来。这屋里的丫头婆子早都被打发了出去她也是该给大家一个交代,免得人心惶惶地。

“这不过是咱们的家事,与外面的事情没有半点关系。你们不要自乱了阵脚。”容氏道。

只这一句话当然不能让众人安心。

“宁馨郡主突然暴毙,因她曾到咱们府来过你们额外有些担心。不过这是不相干的。”容氏又继续说道,“依我看,郡主是在外受了许多年的苦,身上早就落下了病根。一会攸儿便会进宫去,他与应泽小王爷是过命的交情,自会帮着料理。”

“老太太,只是这样处置,是不是有些草率?”大老爷道,他听明白了容氏的意思,是算定了应泽会因为与齐攸的交情,护着齐府。

“你可有更好的法子?”容氏反问。

“这个…”大老爷摸着胡子,没有说话。

容氏打量了大老爷一眼,他的担心她能明白。

“且将心放在肚子里,祖宗保佑,咱们有贵人扶助月。”容氏低声对大老爷说了一冉。

“老太太,您说的是…”大老爷身子朝容氏偏了偏,容氏说贵人,显然指的不是贤贵妃,而是另有其人。

“现在还不能说,我的话,你还不信?”容氏又低声道,却是有意无意地瞟了苟卿染一眼。

大老爷捻着胡须,沉吟不语。

苟卿染的耳朵却捕捉到了容氏的话,也看见了容氏瞟过来的那一眼。

她心中一动,原来容氏这样胸有成竹,竟是将福生都计算在内了。

苟卿染微微垂下头,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一家子就该齐心协力,别让人看了笑话去。”容氏说着,抬手摸了摸额头,脸上露出疲倦是神色,“便先这样吧。大老爷、二老爷和攸儿留下来,你们都先下去吧。”

“老太太,”三爷齐俭噌地从旁边站起来,“求老太太发发慈悲,接瑁哥儿的娘回来吧。”

“你说什么?”容氏似乎没听清齐俭说的是什么。

“求老太太派人接瑁哥儿的娘回来。”齐俭略微有些瑟缩,不过马上又挺起了胸脯,“老太太慈悲,二太太接二连三做下这些大事,老太太都肯回护。瑁哥儿的娘不过是被人陷害了,老太太就做主休了她。如今瑁哥儿吃不香睡不着,只喊着要见他娘,求老太太开恩,接她回来。都是齐家的媳妇,老太太不能偏心。”

“说什么胡话。等过了这一阵子,替你续弦就是。那蔡氏,既然休了,就没再接回来的道理。”容氏道。

“老太太。”齐份扭着脖子大声避,“大太太这些年,何尝有过什么错,老太太却待大太太一直冷冷的,二太太这样,老太太却拼命维护。老太太偏心。”

齐俭几次说容氏偏心,这次更是暗指容氏偏心二房。

“你、你说什么?”容氏气的说话的声音都打了颤。

“这,这可是你的意思?”容氏转过头去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却被齐俭说的辛酸起来,现在见容氏瞪着眼睛看她,越发的委屈。

“老太太,媳妇从来没有这样的话。”大太太瓣解道,又埋怨齐俭,“你何苦又连累我?”

齐俭却执拗起来,“我也是这府的主子,就连话都说不得了!还有什么意思,干脆分家,大家各过各的。”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齐俭说要分家的话似乎还在回响。

容氏没想到在她有生之年,竟然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出分家这两个自。她猛的从榻上起身,拿拐杖要打齐俭,却摇晃了一下,跌坐回榻上。

众人都忙上前,劝容氏不要生气。

“你这败家子,要分家,我先打死了你。”容氏说完一句话,便大声咳嗽了起来。

“老太太这样偏心,还不知要出什么事。分了家,谁的事谁自己说了算,出了事也他自己扛着。免得到了最后,大家都吃了挂落,谁也跑不了,老太太说是不是?”齐俭依日扭着脖子说话。

“你,你不过是要分出去,好去接了那蔡家的女人回来!”容氏气急,说破了齐俭的打算。

齐俭也并不反驳。

大太太大老爷眯着眼捻着胡须,没有说话。

“树大分枝,早晚有这一天,晚不如早。”大太太停止了哭泣,点头道,“老三有些话也还有道理。依了他,也免得老太太看着他生气。”

“老太太,要么就分家,要么就请老太太一碗水端平。从轻发落,就都从轻发落。”齐俭坚持道。

这是说要是放过齐二夫人,就得接齐三奶奶回来。

屋内众人脸色各异,却都没人开口说话。

似乎是只有齐俭一个人要求分家。但是苟卿染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容氏依然活着,她不说分家,儿孙们哪个说出来,便有忤逆的意味。如今大家缄口不言,沉默,就是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