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窗外一片夜幕从蟹壳青转为深蓝,她的身影始终一动不动,仿佛渐渐融入了这迷离的夜色之中。

一阵脚步声至,春手执一盏烛火入内,搁烛火于案台之上,轻声道:“天佑我大周,王子能化险为夷,平安回来便好!王姬这些时日亦是辛苦,我叫人预备澡水了,王姬可去沐浴,早些安歇了吧,等明日……”

阿玄忽转身,快步朝外而去:“备车,我要出城。”

春一愣:“夜已至,王姬还要去何处?”她话音落下,自己便似明白了过来,立刻又道:“遵命。”

第59章

伴随着门枢转动发出的那一声沉重而古朴的“吱呀”之声, 城门慢慢开启, 一辆轺车穿行而出, 冒着渐渐浓重的夜色, 沿驰道一直行到那个道口,右拐,上了往西而去的岔道。

盛夏的夜, 头顶繁星灿烂,一弯淡淡眉月,刚刚爬上了旷野尽头的远山之巅, 轺车下的泥路干燥而颠簸,随着两只车轮飞快转动,整架车身不时跳跃而起,带的两扇车门跟着不住微微地抖动, 发出细碎的令人听了心烦意乱的咣咣的杂音。夜风还挟着尚未散尽的白日余温, 随着马车急速前行, 不断地从被抖开的门缝里扑入,打在人面之上, 令人感到愈发炙燥了。

马车行出去将近数十里地后, 终于慢慢减速,最后停在了道旁。

辕头那两匹拉车的良马,跑的浑身冒汗,一停下来,便不住地喷着粗重的响鼻之声。

夜色有些迷离,但也足以能够看清了, 就在前方不远之处,那片靠近浅溪的坡原之下,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士兵们来回走动,忙而不乱,一个一个的行军帐包正在竖立而起。

军队似刚刚落脚此处扎寨过夜。无数的堆火,在夜色里微微地跳动,远远望着,仿佛一点一点掉落到了地上的橘色的星火。

阿玄从车中下来,眺望前方的那片宿营地,片刻后,命春和随行等在原地,自己迈步,朝它走了过去。

……

阿玄下了坡地,渐渐地靠近营地,还没到近前,就有两名卫兵迅速跑来,其中一人厉声喝道:“何人?”

阿玄停下,报上身份说明来意。

守卫面露诧异之色,到了近前,看清她的样子,语气立刻变的和气了,让她原地等着,一人转身匆匆而去。

阿玄等了片刻,看到有个人影朝这边疾步而来。

她认出了对方,迎了上去,唤道:“成足将军!”

成足方才正在安排扎营事项,得卫兵传报,说一女子,自称名玄,从数十里外的泉邑赶来,欲见穆侯一面,十分惊诧,便先自己过来瞧个究竟,此刻见到了人,见果然是阿玄,有些惊喜:“竟真是王姬?方才守卫来报,我还有些不信。王姬怎会来此?”

阿玄微笑道:“我今日恰好在泉邑,听阿弟说了些事,知穆侯在此,便冒昧寻了过来。将军可否代我传话?”

成足颔首,示意她随自己来:“方扎营,还乱着。穆侯方才与祝将军一起,应就在前头,王姬随我来。”

阿玄便随他朝前,行了段路,靠近一座矮丘之时,看到对面有两人各自牵了一马,正朝这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似在说着什么。

夜色昏暗,中间也隔了数十丈的距离,太远,她看不清人的样子,但凭身形轮廓,阿玄依然一眼便认了出来,其中一人正是庚敖。

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成足也看到了,回头叫阿玄稍等片刻,自己朝前跑了过去。

阿玄立在原地,睁大眼睛望着,见成足跑到近前,和那人说了几句话,他便转头,看了过来。

阿玄知他看到了自己,顿时心跳加快。

她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见他身形始终不动,仿佛凝入了这夜色,终于鼓足勇气,迈步朝他走了过去。

她的脚步,起先还有些迟疑,但越走越快,最后径直到了他的面前,停下,向近旁那位一脸浓须也遮不住诧色的祝叔弥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了他,轻声道:“可与你说几句话吗?”

庚敖未说什么,只将手中马缰抛给了成足。

成足一把接过,牵了马,立刻离开。

祝叔弥看了庚敖一眼,随成足一道离去,两人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矮丘背面。

夜风掠动阿玄的裙裾,裙角擦着她近旁的草丛,发出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怎来了?”

他动了动肩膀,开口问她,语气颇淡。

“今日我恰在泉邑落脚,本打算明日出周往楚谋和,不想阿弟竟意外回了……”

她抬眼看向他。

他的面庞在夜色掩映之下,显得有些朦胧。

“……我方知道,原来阿弟他们被困于大冥身陷绝境之时,得你及时驰援,方死里逃生。阿弟说今日曾邀你入城,但你拒了。”

他沉默着。

“不瞒你说,我父王起先以为能够仰仗晋人,故倾举国之力,南下伐楚。不想战局急转直下,洛邑朝堂内外,已乱成一片。我本抱着最坏打算,请鲁仲申出面随我赴楚斡旋,以求以最小代价结束这场战事。你不知,昨日动身前,我曾给你发去一信,求援之信,我本希冀,只要你肯发声应援周室,便已是极大的援助。我却万万没有想到……”

阿玄顿了一顿,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却没有想到,原来你已早早发兵援周。倘若没有你的驰援,不但周师全军覆灭,我阿弟现今境况如何,亦是难讲。我感激无以言表,若不亲口向你言谢……”

“你来此处,为的便是向我言谢?”他忽然打断了她的话。

阿玄迟疑了下。

“对比起你对周室和我阿弟的助力,言谢实过于轻飘。周室虽衰,然名义之上,依旧为天下共主。我知你一向有称霸中原之雄心,日后倘若有用得到周室的地方,你派人来言说一句便是,必无不从。”

庚敖挑了挑眉:“我知王姬一向厌我至深,此次其实大可亦不必如此纡尊降贵。此仗看似周室为正王道而起,实是晋楚之争,牵动全局,天下诸国无不观望。周室早日落西山,即便因此全军覆没,亦是不自量力,咎由自取。然我却不可令楚获胜。这十数年间,楚相继吞并邓、赖、曾、息等国,势力已北扩至淮,此仗它若再胜,必趁机越过淮地,大幅深入,到时形成一呼百应之势,日后想再遏它入主中原之触角,我穆国恐要付出比如今大的多的代价。故此仗,乃是为我穆国而打,又何须王姬特意连夜赶来此地向我言谢?”

阿玄有些眼热鼻酸,强行逼了回去。

“即便如此,也需向你言谢。倘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阿弟和周国将士……”

“不必说了!我不需王姬向我言谢。”

庚敖面上仿佛露出一丝不耐之色,拧了拧眉:“不早了,我亦不敢久留王姬,若无别事,王姬还是及早回泉邑吧。”

他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阿玄望着他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于原地立着,良久,终于转身,朝前慢慢走去。

片刻后,成足追了上来:“可要我送王姬回城?”

阿玄停下脚步,微笑道:“多谢将军,不必了。我来时有人同行,坡上等着。”

成足点头:“好。我送王姬出营。”

阿玄行出营寨,请成足不必再送,成足终于止步,目送她离去。

阿玄循着来路,朝着方才她命春和随从等待她的方向走去。

她的脚步起先走的很快,渐渐地,越来越慢,越来越慢,风迎面吹来,她感到面颊发凉,抬手摸了一摸,手指被沾湿了。

她知道春和随从就在前方不远处等着自己,不愿让她们看到自己如此的模样。

她停下了脚步,以手背拭泪,却越拭越多,眼泪仿佛开了一道闸门,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下。

……

她曾经听从了内心,无法释怀于相识以来两人之间曾发生的种种不快,即便那些不快,都是带着动听的喜爱她的名义。在她终于能够向他说不的时候,她选择拒绝了他。

聪明如他,怎可能想不到当日周王之拒便是来自于她的拒绝。

高傲亦如他,轮到今日这样的局面,即便他对她冷眼相待,本也是人之常情。

她在今晚生出想要赶来向他言谢的那一刻时,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然,到了此刻,周围空无一人,身边除了头顶夜穹相伴,就只剩空旷四野里的野风,她却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她亦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没有人知道,在她下定决心写信向他求援的时候,她曾经历了怎样的一个过程。。

倘若可以,在她曾经那样决绝地拒绝了他之后,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开口向他求助的。

但她没有选择。

妫颐的临阵退出,谁也无法预料的到。

在做出与楚谋和的决定之后,即便她与大宰商议过了到时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以及如何应对的法子,但她心里依然清楚,真到了那一步的话,绝不会轻松,甚至极有可能,还将遇到事先无法预料的意外,而那些意外,极有可能会令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之东流。

她只能成功,不可失败。周国最后那仅剩的两万士卒和跃的性命,容不得出任何的意外。

故她必须向他求助,以尽量为自己接下来的南行争取到更多的支持力量,哪怕这于她而言,是一种极大的难堪。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颜面和实实在在的关乎切肤之痛的活生生的性命,孰轻孰重,她分得清。

傍晚从见到跃,得知他同行,却过城而不入,她的心绪便纷乱无比。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收到冷遇的准备。虽知自己的言谢于他渺小无比,他也未必在意,但应当做的事,她还是会去做。

她也绝不是因为当初的拒婚之举而后悔。

况且,面对她的感谢,他亦用理智到近乎冷漠的语气告诉了她,他出兵是为了穆国,并非为了救周。

既如此,此刻的她,本该释然才是。

阿玄却彻底无法抑制自己不受控制的泪水,到了最后,她终于放弃,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双手掩面,任由泪水从指缝间慢慢地溢出。

她便如此蹲在地上,无声泣了许久,渐渐地,终于觉得心里舒服了些,眼泪也慢慢止住。忽然想到春还在等着自己,怕耽搁过久她会寻过来,正要站起身,抬脸之时,愣住了。

她的面前,竟有一人!

庚敖不知何时竟来了,就站在她的面前,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阿玄便保持着错愕的仰面姿势,定定地和他对望了片刻。

他微微俯脸,面庞便隐没在了夜色里,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有双目,似在微微闪动着光芒。

忽然,阿玄见他肩膀动了一下,竟学她,慢慢地蹲了下来,抬起一只手,朝她的脸伸了过来,指尖碰到她一侧面颊,沾了些水痕,捻了捻。

阿玄回过了神,脸庞顿时涨热,一下跳了起来,仓促转过身,抬袖擦去脸上残余泪痕。

“你哭什么?我方才又没骂你。”

身后那人说道。

“不是。和你无关……”

阿玄声音还带着哭泣后的娇浊鼻音,含含糊糊应了一声,便绕过他,低头快步朝前匆匆而去。

庚敖望着她仿佛受惊兔子似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你方才说,要谢我?”

阿玄迟疑了,脚步停了下来,慢慢转过身。

庚敖走到她面前,神色甚是严肃:“我虽不能坐视楚胜,但确实救下王子跃,亦令你周室保住了最后一点士卒。我一向不做无利之事,方才想了下,周室确实应当还我这人情。”

“你……要如何还?”

阿玄望着他那双盯着自己闪着幽光似的眼睛,忽然感到微微紧张。

“倘若你真想谢我,那就用你自己。周国上下,除九鼎,也就只有你,才入的了我眼。鼎器我不取,便取你。”

阿玄哑住了。

庚敖微微眯了眯眼:“怎的,你还不愿意?”

阿玄心中犹如打翻了一个五味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庚敖注视了她片刻,唇角忽不易觉察地微微扯了一扯:“你既不摇头,便当你愿意了。我会尽快派人再去洛邑求亲。此为第三回 。倘若这次,你再耍手段……”

他停了下来。

阿玄慢慢地垂首,一动不动。

一阵大风忽从侧旁刮来,阿玄衣袂狂舞,身子也微微晃了一晃。

“如此便说定了。不早了,你先回城。”

庚敖双臂朝她伸去,一手托她臀,一手揽她腰,如抱娃娃似的将她抱了起来,随即朝着前方走去。

阿玄整个人蜷在他怀里,面颊靠他温热的肩颈之上,清楚地感受到血液在他颈间动脉里奔流的脉动。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春久等不见阿玄回,有些焦心,便叫随从与自己前去察看,下了坡地,忽然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影,渐渐看的清楚,竟是那穆侯抱着王姬走来,目瞪口呆,停下了脚步。

庚敖仿佛没有看到她,抱着阿玄径直从她面前经过,将人放入轺车之中。

春匆忙赶上来,在旁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庚敖转身道:“回去转告周王王后,不日我便派人再去求亲。”

第60章

阿玄入城, 城门在她身后关合。寂静的深夜时分, 朦胧月光之下, 轺车不疾不徐地走在城中夯平的黄泥路上, 轮轴随着转动,发出有节奏的轻微的辚辚之声。

到了这一刻,白日暑气已是散尽, 迎面夜风亦多了几分露水凉意,阿玄却还是耳颊发热,回到馆舍, 灯火映照之下,见她面颊泛红,双眸湿潮,看起来便犹如病了似的, 春伸手要探她前额, 被她挡住了, 向里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脸埋入了枕中。

“王姬可是不适?”春不放心。

阿玄未应, 只摇了摇头。

春坐她身畔, 迟疑了下,又问道:“穆侯方才已与王姬说好求亲之事?”

阿玄依旧埋脸于枕,一动不动,半晌,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春本想问她如何做想,但想起方才那男子抱她行来, 她伏于他肩颈之上,柔顺犹如小鸟依人的一幕,终于放下了心,柔声道:“遇事方见人心,何况穆侯对王姬确是上心,”她理了理阿玄凌乱散落于肩背的一片柔软乌发。

“这些时日以来,确是出了许多的事,好在都过去了,安心睡吧,明日便可回洛邑了。”

春熄了灯,为阿玄带上了门,轻手轻脚地离去。

……

休息了一夜,跃的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他已得知周王和王后的情况,归心如焚,这里既无事了,次日,一行人便上路回了洛邑。

跃和王师被穆侯所救,如今已回来的消息,昨夜深夜便已传至王宫。阿玄和跃入城之时,息后不顾还病着,亲自到王宫皋门之外相迎,见到一双儿女,将两人紧紧搂入怀里,忍不住潸然泪下。

阿玄回王宫大半个月后,这日,宰夫买抵达了洛邑,求见周王王后。

周王依旧卧病,无法理事。好在息后近来渐渐康复,跃箭伤也大好,在大宰等人的提议之下,这些日已慢慢开始代周王行王庭之事,得知宰夫买道了,连夜着人引他入城,息后亲见,赐他入座,含笑道:“宰夫远道而来,跋涉多有辛苦,一路可顺畅?”

宰夫买谢坐,道:“路上甚是顺利。我听闻王上卧病,不知近况如何?”

息后道:“王上正养病,慢慢调治,日后必安,宰夫不必牵挂。说起来,我本当向穆侯表言谢才是。此次伐楚,王师不利,倘若不是穆侯及时驰援,后果不堪设想。”

宰夫买道:“周室为王,穆人援王,本是天经地义,王后言重了。”

息后含笑,摇了摇头,看向他:“不知宰夫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宰夫买便从席位上起身,拱手道:“实不相瞒,臣此次再入洛邑,乃是受君上之托,意欲再向王姬行求亲之事。不知王后意下如何?”

阿玄一回来,息后经春之口,便知道了那夜发生在泉邑的事。这些时日,暗中正在等着穆国来人。宰夫买的来意,王后自然清楚。此刻听他说了出来,略作沉吟。

穆国曾两次求亲于阿玄。

第一次时,阿玄刚回洛邑,王后未亲见过庚敖,只从春和阿玄那少的可怜的只言片语的描述里,感觉到女儿不愿嫁他,是以周王当时拒绝之时,她也无多大的感受。

庚敖第二次求亲,当时在数个求亲者当中,王后对他很是满意,原本以为能够事成,奈何因司巫之事,中途生变,他求亲未果而去,当时息后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更觉惋惜,原本以为他再次遭到女儿拒绝,想必也就断了念头。却没有想到,此次伐楚生变,危难之时,竟是蒙他及时出手相助,这才救了跃,也令周室得以保存最后一丝颜面。息后心中对他实是感激。听春的口述之言,得知女儿那夜主动去找他,随后被他抱着送了回来,又说不日再来求亲,当时心中便应许了。

“穆侯对我周室有大功。既求亲,我自然应允。”息后笑道。

宰夫买松了半口气。

这半年之间,他为了国君侄儿之婚事,可谓劳苦奔波。此次再入周求亲,庚敖出于体恤之心,原本打算另外派人前来,但宰夫买唯恐再出意外,也不怕辛苦,自己坚持又要了这差事,一路紧赶到了洛邑,此刻终于听到息后允婚之言,算是事成了一半。

之所以称“事成一半”,是因为穆国此次挟恩求亲,周室允婚,本就在意料之中,接下来的他要完成的另一半事,其实才是重点。

宰夫买微微咳了一声,看向息后:“多谢王后允婚。关于婚期,王后可有定夺?”

息后和女儿分离长达十七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女儿回到了身边,做母亲的,自然舍不得她出嫁。

但女儿已大,更重要的,有了在息后看来适合托付终身的男子,她再舍不得,也不能耽误她这一生之事。

息后沉吟了下,道:“关于婚期,便照王室之惯例,尽快定亲,一年之内,行完六礼,成婚嫁,如何?”

宰夫买从坐席上起身,行至息后面前,极其恭敬地朝她行了一个拜礼,道:“王姬与父母生离十数年之久,如今终得归宗,令王姬承欢膝下,以弥补遗憾,本是人之常情,然臣离国前来代国君求亲之时,与国君话别,方知国君曾就求娶王姬一事问于叔祖武伯,曰,昔文王得太姒,武王娶邑姜,圣贤之君得圣贤之后,则上可以配至尊以主宗庙,下可以宜家人而及邦国,如今我穆国之国君,虽不过只是天子之守臣,亦有效仿先贤之心,然自知德薄,故求得一贤惠内助,以协成至治之心,尤为亟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