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伊夫人忙道:“极好。阿嫂极是感激。”她又笑了,“子游你还不知吧,她与阿嫂虽是头回见面,却颇谈的来。阿嫂亦对她说,往后若有用得到阿嫂之处,尽管开口,阿嫂必定倾力助她。”

庚敖颔首:“孤代玄谢过阿嫂。只是孤却听说,卢姬今日擅自回宫,还是阿嫂将她接入宫中,这是为何?阿嫂当知,送卢姬去往彭国,此为孤之决定,亦是孤后宫之事,阿嫂何以涉入?”

伯伊夫人道:“子游千万莫误会,并非阿嫂擅自做主横加干涉,乃事出有因。卢姬今日回来,跪于王宫门外,死活不肯离去,阿嫂怕事情传扬开来于你名声有碍,亦怕她万一想不开,做出轻生之事,恰今日你又不在宫中,故暂时将她接入加以安抚。阿嫂本想等你回来便将事情告知,不想你回的迟,尚未来得及寻你,你便又出了宫,这才拖延了片刻。你来的正好,卢姬交还给你便是。”

她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庚敖道:“有劳阿嫂费心。”

伯伊夫人笑道:“应当之事。况且又非外人,子游何必与阿嫂如此客气。”

庚敖点头,看向伯伊夫人:“敢问阿嫂一句,卢姬之事,孤可自己做主乎?”

伯伊夫人一怔,随即笑道:“看你这话说的。你乃国君,又是你的后宫之事,自然由你自己说了算。”

庚敖微微一笑:“多谢阿嫂。既如此,将卢姬唤来便是。孤再派人送她去往彭国。”

伯伊夫人道:“子游听我一句,此举不妥。一来,于祖宗礼法不合。卢姬分位正当,乃是文公为你……”

“阿嫂不必多说。”

伯伊夫人话才开口,便被庚敖打断了。

“阿嫂方才既也说了,此乃孤之后宫之事,便请阿嫂由孤自己定夺。倘于祖宗礼法不合,或有悖于先父之愿,孤自会去宗庙向先父请罪。阿嫂将卢姬唤出便是。”

伯伊夫人掩不住尴尬之色,沉默了片刻,看向鲁秀子,鲁秀子会意,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躬身退出,去传卢姬。

等着之时,庚敖双手负后,沿着堂中慢慢踱步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伯伊夫人的脸上,若有所思。

伯伊夫人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庚敖看了她片刻,忽道:“阿嫂,有一事,孤原本一直忘记了说。此处乃后寝,先兄薨已有两年之多,孤如今亦迎娶了君夫人,不可叫她长久无居住之所。城西有太宫,本就是为先王遗孀所建,敢问阿嫂,何日能搬迁去往太宫?”

伯伊夫人勉强保持着镇定,道:“最近时日,阿嫂也正想着此事,心中甚是不宁。此处为后寝,我为未亡之人,此地原本不合我再居住,本早就想搬出的,只是先前,一来,得子游留我长居,二来,我身处此宫,每日所见,一饭一饮,一草一木,无不令我回忆当初,便似烈公依旧在世,心中亦是不舍,故一直住了下去……”

庚敖微微颔首:“阿嫂说的是。原本再留阿嫂长居,也无不可。只是方才,孤却被阿嫂那一句于祖宗礼法不合给提醒了。孤若再强留阿嫂居于此处,恐怕有悖于祖宗礼法。”

伯伊夫人面色大变,呆了片刻,终于勉强笑道:“如今穆国有了君夫人,此宫当由君夫人燕居,子游便是再留阿嫂,阿嫂自己亦不好再住下去了……”

“阿嫂如此深明大义,主动愿意搬迁,孤甚是感激。既如此,明日孤便安排人来助阿嫂迁宫,阿嫂自己不必费心。”

庚敖含笑道。

伯伊夫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面色苍白,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鲁秀子带着卢姬来了。

卢姬平日便有些怕庚敖,此次心中虽万分不愿离开,但之所以敢悖逆他的决定私自回来,却全是因为相信伯伊夫人能助自己留下。

她被带到庚敖面前,还不知道方才到底出了何事,心中忐忑不安,见庚敖两道目光朝自己投来,立刻低头,不敢和他对望。

“汝随孤来。”

庚敖说了一句,语气平和,随即转身离开。

卢姬急忙跟了上去,见他引着自己一直往自己从前居住的西宫而去,又想起他方才语气平和,忐忑渐消,心里渐渐地生出了一丝期望之情。

庚敖带着卢姬入了西宫,停在门前,道:“你既回了,今夜便宿于此处。明日一早,孤派人再送你上路。”

他说完,转身而去。

卢姬愣住了,定定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渐渐涌出泪光,忽然呜咽出声,朝他奔了过去,追上跪在了他的脚边,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君上!你竟狠心如斯!”

她仰脸望他,泪如泉涌。

“君上纵然对妾无爱,然妾自问这些年,侍奉君上,无处不是用心,君上今日竟忍弃我如敝帚?恳请君上容妾留下,妾往后必定好生侍奉君夫人,绝不敢惹她半分不满……”

庚敖低头看了她片刻,慢慢地道:“卢姬,两年之前,烈公薨,彭国国君前来拜祭之时,莫非你没有私会于他,向他诉苦,怨孤冷待于你?”

卢姬微微张嘴,目光定住,露出骇色,很快回过神来,慌忙辩解:“君上明鉴!我与他是表兄妹,从小相识,我视他如亲兄,当时只是糊涂了,向他随口诉了几句而已,何敢做出不当之事!”

庚敖淡淡道:“好一个亲兄,只怕是有心无胆吧。你与彭子若有胆做下了,孤还能留你到今日?”

卢姬面如土色,慢慢缩回方才紧紧抱着他腿的两只手,低头不再说话,只抽泣个不停。

庚敖微微皱眉:“两年之前,你便怨孤冷待于你,那彭子既是你的旧相识,你与他又暗通款曲,今日孤便送你去他那里,连同这西宫你从前一应日用之物,外加两车珠宝,你为何不走,定还要留下?你是舍不得孤,还是舍不得这王宫?”

卢姬抽泣更甚,泪流满面。

“你若定要留,孤亦不赶你,你可留下。只是孤告诉你,从今往后,这一辈子,孤都不会再碰你一根手指头,你与守活寡无异。孤不想令你陷入如此境地,这才安排你去彭国。”

“孤再给你数个时辰,天明之前,你自己想好,是要去彭国,还是留下。若要留,也好,孤不会短了你的吃喝,只是孤告诉你,你若敢在后宫之中行那秽事,叫孤知晓,休怪孤无情,那时你便是想去彭国,恐怕也去不成了。”

他语调也依旧平缓,没有丝毫的波动,说完,转身迈步而去。

卢姬望着他的背影,神色渐渐慌乱,忽然发出一道呜咽之声:“妾……愿去彭国……”

第69章

空气里带着渗入骨髓般的深秋寒意, 深沉夜色笼罩而下,古老的王宫显得愈发肃穆。

庚敖加快脚步回到了王寝, 慢慢推开面前那扇虚掩的门, 抬脚跨入。

内寝中静悄悄的, 依然亮着灯火,昏黄光晕驱散了夜的漆黑, 凭添了几分暖意。

这个多事的夜,随着门在身后合拢, 终于彻底地被隔绝在外。

阿玄仿佛睡着了,缩在被衾之下, 看起来小小的一团,只剩一束云鬓青丝露于被衾之外。

庚敖脱了衣裳, 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躺下将她轻轻抱住。

蜷在怀里的身子软而温暖, 触手可及。

“孤回了。”

他说完, 唇又凑到她的耳畔,轻声耳语了几句,最后道:“……委屈你了,你莫往心里去。”

阿玄摇了摇头,在他胸膛里蹭了几下, 寻了个更舒服的位子。

庚敖附到她耳畔:“困吗?”

阿玄闭目嗯了一声, 一只手慢慢地爬搭在了他的腰间。

男人的那只大手便接住了悄悄爬上自己腰身的那只小手,将它包握在掌心,轻轻揉捏了片刻, 沿着手腕和臂膀慢慢往上,穿进那一管宽大的衣袖,转到了她的后背,抚摸两瓣精致的蝴蝶骨,片刻之后,又顺着那片柔美背脊往下,轻轻搔了搔她的腰窝。

阿玄起先不动。

那只手不走了,继续搔了几下。

阿玄终于忍不住那种仿佛被毛毛虫爬过似的痒,嗤的轻笑一声,猫儿似的弓了身子往后缩,躲开他那只在自己身上作怪的手。

“我困……”

她的声音略带了点鼻音,听起来娇软无比,仿佛是在埋怨,又像是在撒娇。

庚敖将她身子拖了回来,压她贴住自己,让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她的渴望,声音有些喑哑:“你睡便是,孤会很轻……”

阿玄半睁半闭着眼,任他摆弄,被他欺入。

他的动作起先确实轻柔无比。如此舒缓的韵律,渐渐令阿玄放松了下来,她的腰肢绵软若水,毛孔亦似徐徐舒张,全身上下,唯脚趾渐渐绷紧。

他看着她面庞渐渐染了红晕,呼吸如兰,恨不得一口将她吞入腹中,却强忍着,继续不疾不徐地碾磨着,终于在她双手捉住了他的手臂,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细碎呻,吟,仿佛想要更多之时,忽然停了下来。

阿玄睁开眼睛,对上了他那双正俯视着自己的眼睛。

“还困吗?”他柔声问,不等她回答,忽然狠狠地顶了她一下。

阿玄被他顶的头歪到了枕上,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之声。

“孤舍不得睡。”

他眸中带笑,语气逗弄。

阿玄呼吸潮热,脸愈发红,和他对望了片刻。

“抱着孤可好?”庚敖低声恳求她。

阿玄起先不动,但在他含着期待的目光注视之下,终于慢慢伸出一双玉臂,轻轻搂住了他的脖颈。

庚敖眼眸发亮,胸中顿时被愉悦完全地充满,一个反手,发力便抱住了她,尽情狠狠地要她,一番淋漓酣畅过后,命人送热水入内,抱她同浴,回到床上拥她而眠,一觉天亮。

……

次日,也就是国君庚敖大婚后的第三天。

昨夜发生在城外南营的那场异动,仿佛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头,天明之后,便无声无息地消沉了下去,并没有对国人造成任何的影响。这一天,丘阳城中的国人还沉浸在昨日国君夫人带给他们的惊艳和震撼之中,街头巷尾依旧在热议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朝堂之上,发生了一件表面看似寻常,实则暗流涌动的大事。

今日朝会之时,国君庚敖宣布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以伊贯功德兼隆为由,决定封他太师头衔。

太师位列三公之首,地位无上尊贵,臣子中无以复加,穆国此前从无哪个公卿能获此殊荣,从前便是武伯,也只被封国太傅之衔,如今却封他太师,此为庚敖对他的额外荣典,以示恩宠。

第二件事,他决定效仿周室,废黜宰相之职,改设大宰,总管国务,由宰夫买担任,开府设属官,总摄政务,同时封祝叔弥为大司马,协助国君统军作战,总管军务。

这几项任命,看似寻常,实则暗含玄机,一俟宣布,群臣无不吃惊。

丞相一职,在穆国由来已久。官居丞相,不但治民,而且辖有军权,权力极大——甚至可以说,分走了国君的一部分权力。而太师的头衔,虽尊贵无匹,实际但却不过是个荣衔空职,并无实权。

庚敖今日升他同时,废黜丞相一职,又效仿周室设大宰,显然是让宰夫买接替伊贯手中原本的治民之权,至于军权,同样也通过祝叔弥,完全地集中到了国君一人的手上。

……

宣布任命之后,宰夫买和祝叔弥出列,向座上的国君跪拜谢恩。

伊贯为官多年,原本早已练就一张泰山崩于前亦不变色的脸,此刻却也僵住。

昨夜南营之事,他起先分毫不知,直到周季匆匆入他府邸商议对策,他才知道周季瞒着自己安排了此事,当时大怒,但怒气过后,也并未真正将庚敖的反应放在心上。

身居高位多年,经历了文公、烈公两朝,他在培植出庞大势力的同时,也渐渐开始误判了自己对于国君的威慑之力。

他知穆国如今这个年轻的国君不好驾驭,但在他想来,刚上位才不过两年多的年轻国君,就算对自己有所不满,最多也就只会和他暗中较劲。在他看来,庚敖当时惩罚那十几个贵族军官,应该只是出于泄愤。

年轻气盛的国君遭遇到军官当众忤逆,愤怒之下,为了挽回颜面,有如此反应,也是理所当然。

故昨夜后来,他训斥了周季一通,严令他今后不得瞒着自己再行类似之事后,便也没将此事真正放在心上,想着过两日,等庚敖气消了,自己再见机为那十几个子弟开口陈情,想来庚敖不至于不肯给他这点面子。

他没有想到,一夜之间,庚敖突然对朝堂人事做了如此巨大的变动!

毫无防备之间,这个年轻国君竟然敢对自己下手,且下了如此大的狠手!明面上对他尊荣有加,实则将他手中权力夺的一干二净。再联想到一早自己女儿给他传来的后宫之变的消息,纵然伊贯这辈子已见惯各种场面,此刻一时也是惊呆,半晌没有作声,直到听到耳畔传来卿士大夫的嗡嗡议论之声,这才终于定住心神,随宰夫买和祝叔弥出列,颤巍巍地向庚敖下拜谢恩。

庚敖笑容满面,从王座起身,来到伊贯面前,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对着群臣朗声道:“孤有太师,如有至宝。孤知太师年高,近来体亦病弱,原本应当放太师早日颐养天年,然孤尚年轻,行事未免多有不足,往后更盼太师不吝余力,继续辅弼于孤。”

周季等人一语不发,其余卿士大夫纷纷点头附和。

伊贯道:“蒙君上信重,老臣岂敢不誓死效力?”

庚敖含笑点头,转头对侍立在侧的茅公说道:“明日起,凡太师上朝议事,于孤之下为太师另设一尊座。”

茅公应了,伊贯忙推拒:“老臣德薄位卑,岂敢如此?”

庚敖道:“太师德高望重,孤不过为太师设一座罢了,何人敢言太师不是?”

大夫们便向伊贯恭贺,伊贯只得挤出笑脸,再次向庚敖道谢。

庚敖仿佛忽然想了起来:“有一事,太师想必还不知晓。伯伊夫人昨日见于孤,言君夫人既入穆,她亦当迁宫为宜。孤与夫人均苦苦挽留,奈何阿嫂心意不改,今日便要迁居别宫,孤无奈,这才应允。夫人甚是不安,今早孤离后宫之时,夫人托孤,见到太师,代她向太师问安,请太师勿怪为好。”

周季闻言,仿佛吃了一惊,双目骤然圆睁,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硬生生忍了下去,闭口不言,只是脸色愈发难看了。

伊贯道:“怎敢当的起如此之言?先公既去了,老夫之女本就不当再居后寝,如今迁宫,亦是天经地义。倘她自己不提,老夫亦要提醒于她了。”

庚敖笑道:“太师深明大义,才会有阿嫂之恭谦柔德。太师放心,阿嫂虽迁于别宫,然从今往后,孤与夫人必视阿嫂如亲,绝不敢有半分的怠慢。”

事已至此,伊贯也只能干笑道谢。

朝议还在继续,场面一如既往,但立于这朝堂之上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一道无声的洪流,正从每一个人的身边暗暗汹涌而过。

随着面前这个年轻国君雷厉风行般的举动,穆国朝堂的格局,从这一刻开始,恐怕就要发生改变了。

……

后宫,阿玄亲送伯伊夫人至宫门。

伯伊夫人脸色苍白,厚重脂粉也掩盖不住她昨夜无眠留下的眼圈,只是她的神态依旧端庄,下巴微微抬起,走出后寝大门之时,停步,转身看了片刻,视线投到阿玄的脸上,朝她慢慢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她的近前,倾身靠来。

“陋野之砂,亦敢自媲南珠。如今你凭男人一时之宠,唆他将我赶出此宫,只是你以为你能独宠一世,叫他往后再无别的女子?美貌能有几时?你名为王姬,周室却不能令你借力半分,总有一日,你会失宠于男人,到时我再看你,是何下场!”

两人距离极近,她的脸上带着笑容,如果不是听到她说的话,落入旁人眼中,便似她是在与阿玄不舍告别。

阿玄一笑:“荒野之鹫,眼中除去陋砂,还能见到何物?我日后如何,不劳阿嫂挂心,阿嫂去了别宫,往后好生保重自己才是。阿嫂还年轻,别宫索居一生,未免不近人情,往后若有另外打算,君上与我必全力相助。”

伯伊夫人一顿,不再开口,盯了阿玄一眼,在身旁鲁秀子的扶持之下,出宫门登车而去。

……

次日,庚敖设下盛宴,款谢鲁侯与送阿玄入穆的周国使团,宴毕,鲁侯与周人离开了穆国,至此,这场大婚才告完毕。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庚敖和阿玄各自异常忙碌。

庚敖这边,召集全部公族卿士至宗庙,正式宣布实施新法,通颁全国。继伊贯升太师之后,又根据新颁的律法,继续对穆国朝堂的人事做了一系列的调整。他手段强硬,说一不二,最重要的是,无论是民心还是军心,无人能够撼动半分,随着伊贯周季等人的集体失声,那些对新政,乃至对国君怨艾生恨之人,纵然背地里恨的牙痒,表面上却再也不敢公然反对。

新法实施,人事调整,千头万绪,庚敖忙于政事之时,后宫中的阿玄也不得空闲。

作为新来的君夫人,和国君大婚后的第一件重要之事,便是接见贵妇。

这些贵妇人们,除了来自丘阳的世老贵族,还有许多从封地、乃至临近附庸小国远道而来的国君和公族夫人们,普通的可以见个面就打发了,但有些资历深厚,或是年纪大、辈分高的贵妇们,阿玄便需应酬,至于那些从别国远道而至的君夫人,更要以正式礼仪相待,过程无不繁琐。虽然从一开始,就有春和女御为她全程安排,但即便这样,多日下来,也绝非一件轻松的事,更何况,白天忙碌不算,入夜她还要应付庚敖在床上的索要,一连十来日,几乎没有间断,阿玄感到有些疲乏。

好在再累,人也有见完的一天。

半个月后,随着最后一位邻国国君夫人被送走,阿玄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这个晚上,庚敖在高室处理白日未完的奏简,阿玄在旁相陪。

天气已经转寒,高室里燃起了地炉,暖洋洋的。庚敖批了一半奏简,忽然投笔,将阿玄抱入怀中,让她仰躺在自己腿上,低头端详她的脸,露出心疼之色:“孤瞧你脸怎似小了?可是这些日太过辛苦?”说完手又伸进阿玄的衣襟里,捉桃似的捏了一捏,“此处倒未见小,好似还大了些……”

宫室内虽温暖如春,但他那只手突然摸进衣襟,贴着她温暖的胸脯,感觉依然生冷生冷。

阿玄急忙抽出他的手,呸了他一声,低头理了理衣襟,起身便要回去:“我乏了,你自己慢慢做事吧,我不陪你了……”

话音未落,庚敖便朝她伸出了一手,捞了一下,五指便紧紧地抓住了她的一只脚腕,再一拖,伴随着她一声尖叫,她整个人便歪摔了下去,不偏不倚,正落入了庚敖又摊开了的一双臂膀里。

阿玄没好气地打他,他哈哈大笑,神情得意,抱着她在柔软的茵褥上翻滚了起来,吻住了她的嘴。

阿玄慢慢地停止了挣扎。

终于结束了这个绵长的亲吻,她面颊绯红,双眸半睁半闭,软在了他的臂弯之中。

庚敖把玩着她的长发。

“司空前些日见孤,说木兰宫已全部营造完毕,内中温泉极好,正适合冬日。这两日你准备一下,孤事毕,便带你去木兰宫里住些日子,如何?”

他笑吟吟望着她道。

阿玄唔了一声,忽然想了起来,睁开眼睛:“我派人去问声小姑姑,看她要不要同去。”

庚敖立刻摇头:“她去太吵,勿派人扰她。”

阿玄不高兴了,拧了一下他的腰:“你好小气!偌大一个木兰宫,如何就叫她给吵到了?前次我答应过她的。你若不叫她,我也不去了。”

庚敖只好道:“好,好,孤听你的。你说如何,孤便如何。”

阿玄这才欢喜了,朝他嫣然一笑:“那就说定了,明日我便派人去叫她。”

第70章

数日后, 庚敖终于不似前些时候那般忙碌了, 便带着阿玄和兴奋的玉玑,一行人来到了木兰宫。

人人都知,木兰宫是国君为君夫人所造, 依山坐落于城外,占地广阔,流水穿入宫墙,东西逶迤而出,内中楼台矗立, 气势巍峨, 长桥缦廊, 精致华丽,主体宫殿更以深山所出的百年香木为材, 奇香蒸腾,不但如此,内中还就着一道天然温泉泉眼建了一座暖宫, 这种天气过来,热雾氤氲, 人泡在温泉汤中, 美妙宛如置身人间仙境。

阿玄颇喜欢这地方, 玉玑更不用说了, 到了后的第一天,便似出笼的鸟儿般欢快,东游西逛, 无事和阿玄泛舟水上,冷了便拉她一起去泡温泉,如此一晃十来天过去,乐不思蜀,恨不得一直住下来不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