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作美,一路上都没有出现什么恶劣的天气情况,而凌毅的登山经验比大部分登山家还要丰富,凌子寒的体能也丝毫不亚于一个成年的登山运动员,因此他们很顺利地向上越过冰川,走过美丽而陡峭的雪坡,攀上险峻的绝壁,在一号营地略事休息,吃了饭后,又继续向二号营地进发。

经过将近十个小时的攀登,他们在夜里到达了海拔6700米的二号营地。

天虽然已经黑了,但是繁星满天,美丽至极。他们很快搭好新型的防风保暖智能帐篷,一起钻进去坐下,然后借助使用高能电池的炉子热了配好的美味肉汤来喝,同时吃下高热量的块状食物。

凌毅看着儿子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柔和细腻的脸,眼神特别温柔。凌子寒捧着饭盒喝汤,偶尔看一眼父亲,唇边隐有笑意。海拔已经很高,氧气渐渐稀薄,他们都是深深地吸气,慢慢地呼出,不怎么说话,只静静地坐着。在远离地面、远离红尘万丈的地方,他们反而感觉彼此间非常接近,外面虽然冰天雪地,小小的帐篷里却是暖融融的。

山风呼啸而过,他们的帐篷却岿然不动,上面嵌入的数百个传感器和探测器每时每刻都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一旦出现危险征兆,它便会报警,唤醒帐篷里的人。

夜出奇的静,风声虽响,却不是狂风。在K2上,这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了。

这一夜,他们各自钻进睡袋,都睡得很熟。

次日一早他们就起身了,吃了东西后,两人动作麻利地收拾好装备,开始往上攀登。

他们已经走到了很高的地方,站在雪坡上极目远眺,可以看见周围那些海拔超过8000米的山峰。在他们身前,雄伟壮丽的乔戈里峰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深蓝色的天空似乎近在咫尺。远远的,可以看见奥斯腾冰川沿着山脚蜿蜒而行,直至大风坳那绵延十余公里的褐色山峦。

山的景色非常非常美,大得如同神话传说中的巨人,山脊犹如刀刃般锋利,在他们面前闪烁着冰蓝色的冷光。

凌毅当先开路,其技巧和能力足以媲美任何一个杰出的攀冰者。他熟练地把冰镐插入几乎垂直的冰壁,接着一脚踢上冰面,使靴子前面的冰爪扎入冰中,右臂顺势使力,引体向上,身子向上抬起后,另一脚又向冰面踢去,再抽出冰镐,砸进头上的冰层。

他从容不迫地向上攀着,身上的保护绳向下垂,连在儿子身上。凌子寒尾随其后,紧贴冰面,沿着凌毅向上的路线往上攀登,其技巧几乎与父亲一模一样。

天气非常好,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安静地看着他们挂在巨大的冰壁上,艰难而坚定地向上攀登。

他们全神贯注地持续向上,不但每一步都要踩稳,还要躲避不知什么时候会崩塌下来的飞石碎冰,要小心冰裂带,还要注意雪崩的征兆。

这一天,他们趁着天气好一鼓作气,在夜幕降临后到达了位于海拔7450米的三号营地。

在倒悬的数层楼高的巨大冰柱下,他们从凹凸不平的冰面砍出了一块窄小的空地,搭上帐篷。

这一夜与前一夜没有区别,他们努力地呼吸,安静地吃饭,很快就睡觉,以恢复体力。对于上山的路径,凌子寒没有意见,因为他从来没有登过这座山,而他父亲上来过,他完全相信父亲的判断和决定。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起身进行横切攀登,一点一点地往四号营地攀去。

这部分路段最具技术挑战性,同时也是令登山者最感激动和满足的。在他们面前,那些陡峻的山脊气势磅礴,一连串冰檐迎面扑来,每一面冰檐都垂直屹立,其顶部犹如刀锋般锐利。

他们沿着最佳路线从刃脊的这边翻到那边,从地理位置上说,他们是从巴基斯坦翻到中国,那种感觉非常奇特。

阳光从山脊上方慢慢转移下来,感觉很温暖。大约攀了六个小时后,他们忽然发现四周有着大群蝴蝶,在太阳下扑闪着美丽的翅膀,翩翩起舞。

凌毅站直了身子,看着周围飞舞的彩蝶,神情十分平静。

凌子寒仰头看着那些蝴蝶,脸上有着意外和喜悦。

这一切真是太美了,简直不似人间。

终于,他们翻过刀锋般的山脊,在黄昏时到达了海拔7900米的四号营地,即攻顶的突击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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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9 END

凌毅备了加速渗透氧气罩,这可以使他们快速获得足够的氧气,虽然过高的海拔仍然让他们不时感到剧烈头痛,但并没有丧失向上的体力和信心。

凌毅坐在帐篷里喝了一口热汤,看着眼前的儿子。凌子寒的脸与父亲一样,在强烈的紫外线照射下已经晒黑了。他们戴了护目镜,因此下半截脸比上半截还要黑。凌毅忍不住对儿子微微一笑,轻声说:“变黑了。”

凌子寒很开心,想了片刻,愉快地说:“我喜欢登山。”

凌毅自然听明白了,儿子想表达的是喜欢跟自己在一起,只怕做什么都是快乐的。他自己何尝不是?在这个世界上,他的亲人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他一边喝汤一边笑着对儿子点了点头,随即打开卫星接收器,查看这一带的天气。

这里已经是死亡区了,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凌毅看着仪器上正在向这边运动的云团,对儿子说:“我们要直接攻顶,不然就上不去了,风雪很快就会到来。”

凌子寒立刻点头:“好。”

凌毅看了看表:“我们休息四个小时,然后出发。”

凌子寒毫无异议。

这一夜星光灿烂,群星仿佛近在咫尺,俯瞰着他们。

他们缓缓地走过雪丘,前面是高高的峭壁,即被登山者称为“瓶颈”或“房顶烟囱”的著名险恶的路段。凌毅说:“我来开路。”

凌子寒仰面看着父亲的身影缓慢向上,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攀上去,然后放下登山绳。他抓住绳子,慢慢爬了上去。

凌毅看着儿子的动作,放下心来,便抬头打量上面的岩石带。

这时,天已经亮了。在清亮的天光下,陡峭的岩石带显得十分脆弱,极易裂开,从而造成雪崩。这是要向左横切避开的地段。他正思索着登上去的路线和技巧,身边忽然传来儿子的声音:“爸爸,我来吧。”

凌毅转头看着他,心里很犹豫。

凌子寒仰头瞧着他,脸上满是坚毅:“爸,我行的,我来开路。”

凌毅终于点头,随即叮嘱了攀登这片岩石带的技巧,然后用绳子把他和自己连在一起。

凌子寒在前,凌毅在后,两人极缓慢地向上攀去。

四个小时后,他们绕过巨大的冰塔,登上了峰顶雪原。

再翻过最后一个凸起的台阶,便是顶峰。

父子俩抬头看着巨石,都在剧烈地喘息着。

这时已临近黄昏,如果不及时登上去,往下撤的时候天就黑了,非常危险。

凌毅调整了一下呼吸,肯定地说:“我来开路。”

凌子寒却道:“不,我来。”

凌毅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凌子寒的脸上满是坚定:“爸,让我来吧,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为你开路了。”

凌毅心里一暖,伸手按了按儿子的肩,重重点头:“好,儿子,上吧,爸爸跟着你。”

凌子寒的心中全是喜悦和满足,深深地呼吸了两口寒冷的空气,便向上攀去。

这是一个艰难的过程。他们已经在海拔8500米以上了,而且从凌晨到现在已经连续攀登了十五个小时,即使是一个健壮的成年登山运动员也会受不了,何况凌子寒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然而,这个小小的矫健身影却充满了高昂的斗志,似乎身上每个细胞都有着充沛的精力。他咬着牙,心里十分冷静,从容不迫地呼吸着,刻意忽略剧痛的头和疲惫的四肢,冷静而顽强地在前面开路。

凌毅跟在他身后,循着儿子开出的路线向上攀援。看着儿子如猿猴般灵巧的身影,他的心里感到无比骄傲。

他这一生是多么幸运,曾经有一个非常美丽热情又才华横溢的妻子,现在又拥有一个这么优秀同时又是这么纯良的儿子。

终于,他们登上了峰顶。

这里很窄,父子两人紧挨在一起,挺直了腰,心里奔涌着胜利的喜悦。

天气仍然很好,太阳正缓缓地从峰顶往地平线滑落。余晖照射着他们,使他们感觉上很温暖,很舒服。头顶的天空是亮亮的深蓝,颜色深邃得仿若宇宙,让人情不自禁地陶醉其中。

南面有重重叠叠的山峰与蜿蜒起伏的冰川相间,那是喀喇昆仑山脉。凌毅指着一座非常漂亮的雪峰说:“儿子,那就是世界上最美的山峰,南迦巴瓦峰。”

凌子寒遥望了一会儿,向往地问:“那座山有多高?”

“7782米,高度在全世界的山峰中排第十五位。”凌毅微笑。“怎么?你想去登?”

“嗯。”凌子寒也笑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啊,以后有机会的话,咱们就去。”凌毅轻松地笑道。

凌子寒很开心,依在父亲身边,脸上的笑意更浓。

凌毅紧紧搂着儿子的肩,凌子寒也紧紧地勾着父亲的腰,两人的笑脸被橙红色的夕阳照着,都显出一种奇异的美感,他们的护目镜和结着冰壳的手套、风雪衣都在闪闪发光。

凌毅掏出掌上电脑,操纵着头上的卫星,为自己和儿子拍下了胜利的这一刻。卫星把清晰的图片传到他的电脑里,他便拿给凌子寒看。

在凌子寒的心目中,父亲是从来不屑于在旅行中拍照的人,没想到现在会做这么俗气的事,不由得失笑。看着自己和父亲并肩站在乔戈里峰顶上,脸上是胜利的笑容,他也觉得留下照片是件非常值得做的事情。

他一生都不会对别人说,他曾经在十三岁的时候登上了这座“万山之父”,但这一刻已经铭记在他的心里,永远都不会忘却。

凌毅看着儿子,这个在他眼里酷似爱妻的孩子现在却渐渐变得更像自己了。经过这次的攀登,凌子寒已经褪尽了普通少年的气质,变得成熟而自信,那种锐利的斗志就像一柄出鞘的名剑,闪着美丽的寒光,有种奇异的魅力。

凌毅深深地吸了口气,搂着儿子的肩,看向远远的俯首的群山。

总有一天,儿子将会走到比他更高的地方,而他,将一生守望着儿子,就如群峰守望着乔戈里,就如儿子正在守望父亲。

——本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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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1

我觉得一只狼能够不咬送到嘴边的脖子实在是太难得了,更难得的是另一只狼竟敢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相信它不会不遵守约束而任意逞凶。

利用野狼作为个人组织纪律的象征,不仅可以学到处世方法,更可以在学习的过程当中,享受宛如处身荒野,与狼共舞的奇妙体会。

——LPG董事局主席 乔治?罗斯

凌子寒从新疆回来一个月了。

一个月前,他被担架抬上飞机,然后回到北京,被救护车直接送进六四三医院。

他的伤很重,旧病又被引发,在新疆陆军总医院时一直昏迷,几天后才醒过来。勉强支撑着见过雷鸿飞和林靖,他就被童阅带回了北京。

最近几年来,他是六四三医院的常客。住在熟悉的病房里,窗外偶尔有清脆的鸟鸣响起,他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浑沌,心里也空空如也。

卫天宇要为这次大规模的联合反恐行动提供技术支持,忙得无暇分身。他领导着一个红客小组,全是电脑精英,没日没夜地呆在指挥部的信息作战部里,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更别说到医院来看望爱人了。

凌毅是这次联合反恐行动的总指挥,也没时间过来。

常常来看他的除了童阅外,就是小小的童旭了。

这孩子常常被放到童车里,带到病房来。童阅将他推到病床边,柔声叫他陪着哥哥,然后就出去忙工作去了。童旭便自己玩着,咿咿呀呀地说着大人们听不懂的话,一副自得其乐的味道,非常可爱。

凌子寒从昏睡中醒来,听到一向安静的病房里竟然有奇怪的异响,便转过头去,看向床边。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弟弟,不由得出起神来。

这孩子那么小,穿着可爱的童装,坐在童车里,抓着塑料玩具使劲在童车边砸着,砸了一会儿,又停下来仔细打量,然后接着再砸。那张水嫩的小脸十分认真,小小的胖手指有趣之极。

童旭砸了一会儿,似乎发现有人在瞧自己,便抬头看了过去。

他来过这个房间好几次了,床上的人总是在睡觉,他只能看到侧脸,而且很快就对这个闭着眼睛不言不动的人失去了兴趣。

此时此刻,也是童旭第一次看见哥哥的全貌。

兄弟俩一直默默地对视着,房间里只有电子输液器轻微的嗡嗡声。

凌子寒很虚弱,半分力气也没有,根本无法撑起身来,就只能这么看着弟弟。良久,他忽然发现那个漂亮的小人儿身后还有个非常美丽的背景,更衬出这孩子天使一般的气息,不由得发起呆来。

明净的玻璃窗外,小小的雪花正在慢慢地飘飞…

———————第一章———————————————

夜深沉。

非常安静。

凌子寒乘夜班飞机从北京飞到乌鲁木齐,然后打车回到野狼大队的营地。

与父亲的对话令他悒郁不已。

这次他是奉命回北京的,凌毅要他将调查到的情况做一个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