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冶急忙喊道:“快给丁大侠带路!”而后对身旁的太监道:“你速去库房支五千两银子交给那丁大侠,莫让人走了!”那太监点点头,一路小跑而去。

初彤心说:“原来我才值五千两银子啊!”但是又想到刚刚秦冶还赠了一粒解药,五千两银子外加一粒解药,自己的身价也不算太亏,这才笑逐颜开。

秦冶转过头对初彤微微笑道:“姚姑娘,可否有兴与小王一起泛舟湖面听曲观舞呢?”

初彤早就想到那华美的大船上玩耍,听秦冶如此一说当然求之不得,刚要答应,只听背后响起一个声音道:“王爷且慢。”

 

雪柳金缕曲如云

初彤回头,只见身后款款走来了一个带着丫鬟的穿宫装的少妇,看起来二十多岁岁,容长脸面,五官端正可算清秀,脸上略略施了脂粉,中等身材,体态微胖,四平八稳。穿嫣红底子浅青折枝玉兰刺绣宫裙,腰间束着枣红嵌玉的腰带,垂下两根细长的宫绦。头上绾警鹄髻,戴鸭青点翠凤头步摇和垂珠银簪,耳上一对红宝石耳环,神色不急不图,看起来甚为端庄。

她走到秦冶面前躬身裣衽道:“妾身见过王爷。”声音沉厚稍显粗哑。

秦冶转身看见那女子点点头道:“不必多礼。今日天气晴好,你也出来走动了。”

那女子笑道:“正是,我在后面听说王爷泛舟碧春湖,所以也想过来凑个热闹。”

秦冶面色无波道:“难得你有雅兴。”余光瞥见初彤,又对那女子道:“这位姑娘叫姚初彤,今日刚刚进府,精通群芳剑法,可为舞姬们指点一二。”而后又对初彤笑道:“这是本王的侧妃杜氏。”

初彤心中奇道:“王爷对自己老婆倒是生疏得紧,一直是那王妃热脸贴着王爷的冷屁股,莫非王爷不喜欢她么?”心中这样想,但她脸上不动声色,乖巧行礼道:“见过王妃娘娘。”

那女子不着痕迹的将初彤打量了一番,淡淡点了点头没有做声。秦冶却率先登上画舫,招呼众人上船了。上船之后,秦冶和那女子坐在最上方的矮榻上,初彤坐在秦冶的下手位,只见下方舞池两侧各有六名容色极美的少女,穿着各色服饰,垂首而立美不胜收。

秦冶微微一笑,转头对初彤道:“这十二个女子便是金阳十二钗了,每人均是我亲自挑选,她们不光容貌艳丽,每人还精通一样乐器,而且歌声和舞蹈也极其出众。”

初彤震了一震,忙不迭的打量美人,心中道:“我的妈哎!这里的妞儿真真称得上色艺双绝!无论哪个到妓院里都是响当当的头牌,响当当的头牌呐!啧啧,不知道这小王爷开不开窑子,生意是否兴隆。”

秦冶自然不知初彤的花花肠子,他见到初彤惊讶钦佩的神情脸上掠过一丝得色,手里拿着竹笛点指道:“珊瑚、琥珀、珍珠、玛瑙歌喉最为悠扬;璎珞、玳瑁、琉璃、璇玑舞姿最为出众;玲珑、琼瑶、玎珰、琳琅长于编曲,坊间的乐师都要甘拜下风。”

初彤开始听他说什么珍珠玛瑙的,还以为小王爷在跟她谈论珠宝,待搞清这些原来是歌姬的名字,她又大大的吃了一惊,暗中佩服道:“这小王爷真是高人!不光会调 教姑娘,连取个名字都那么贵气!等老子日后腰缠万贯买了下人,也亲自给身边的丫头小厮取名字,丫鬟就叫富贵、有福、发大财,路路通;小厮就叫金砖、金条、金元宝、金锭子…”

秦冶含笑拍了拍手道:“刚刚那歌舞被打断了,本王没有尽兴,你们再唱一遍吧。”

话音刚落,十二个女子齐齐一个万福,莺声燕语道:“是。”而后四散开来,各自手执乐器吹拉弹唱,三个女子跨步来到厅堂中翩翩起舞。

初彤开始觉得新奇,目不转睛的观瞧,看了一会儿忽然闻到一股水果的甜香,扭头向四周望去,只见秦冶擎着玉笛拍在手掌上打着节奏,摇头晃脑甚是入迷。坐在他身边的侧妃心思却明显不在弦乐之上,只见她手中忙碌,用小刀将西瓜肉切到小碗之中,又将瓤子里的核用小银花簪细心挑去,把碗推到秦冶手边。然后她亲自削了一只鸭梨,将梨肉割成小块放在冰块之上,拿了一直竹签扎了一块,伸到秦冶口边。秦冶正独自陶醉,冷不防感觉唇上一冰,睁眼望去,只见他的侧妃手中举着一块鸭梨正对他微笑。秦冶愣了愣将梨肉吃了进去,那女子顿时眉开眼笑,又扎了一块递了过来。秦冶这次却推开了那女子的手,脸上似笑非笑道:“你觉得这曲子如何?”

那女子登时一愣,嘴唇动了动,但看着秦冶的目光竟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秦冶轻轻一笑,用笛子一指下面抚琴的蓝衣少女对那女子道:“这曲子是玎珰用本王昨晚随意填的词谱出来的,舞蹈却是今日方编出来的。你以为如何呀?”初彤举目望去,只见那蓝衣少女玉颊樱唇,容貌有说不出的妩媚。

那女子将拿着鸭梨的手缩了回来,低头道:“妾身,妾身并不太通音律,但是也能觉出来,这曲子极悠扬的,舞姿和歌声也是极美妙的。”

秦冶收回目光,盯着那女子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舞姿和歌喉都是极美的。珊瑚音色最为纯净,可用‘绕梁三日不绝于耳’来形容;璎珞腰肢柔软,看了她你便知道什么叫做‘楚腰纤细掌中轻’。”

那女子低着头不说话。

初彤心中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小王爷风流倜傥,喜欢擅音律、通舞技的窈窕女子,这侧王妃…啧啧,不知宫商角徵羽便罢了,还生得一副水桶腰,声音也不够婉转莺啼,容貌顶多算个清秀,怪不得不受王爷待见…唉,可知男人都是以貌取人,没什么好东西。”想到这里她不由对那女子有了几分同情,此时秦冶微笑着对初彤道:“初彤姑娘,你觉得这歌舞如何?”

初彤连忙堆笑道:“仙乐飘飘,仙乐飘飘。就是词曲意境悲凉些。”

秦冶喝了一口茶,颇为赞同的点头:“前几日本王听了一折子《昭君怨》的戏文,那王嫱最初为宫娥,徒有美貌才干却无缘见君,在深宫中幽怨愁闷。本王一时有感而发便填了这词,确实是闺怨,悲凉了些。”

初彤眉眼通挑,此时已将秦冶的喜好摸得十有八九,知道他专爱琴乐歌弦、诗书词文等风雅之事,便讨好道:“王爷这词填得浓艳,颇有花间美人温庭筠之风啊!”其实这词填得实属三流不上档次,毫无意境可言,也无甚佳句,初彤却不遗余力的大拍马屁道:“原先我只道韦庄、周密、秦少游词风婉约绮丽,想不到小王爷与之相比竟然毫不逊色,民女佩服之至,崇拜之之至!”

秦冶显然很受用,唇角含笑道:“初彤姑娘过赞了。”而后随口问道:“姑娘长于民间,不知民间有什么新奇有趣的小曲儿。”

初彤暗道这是与王爷套近乎的大好时机,连忙说:“民间小调自然不若王爷这儿的阳春白雪,不过也别有情志。我记得有个闺怨小曲还不错。”说罢轻声哼唱道:“点点清泪湿梅妆,不为悲己为别郎。镜中青丝成霜雪,误识归舟水茫茫。”

秦冶点头笑道:“有汉乐府之风。”

初彤赔笑,余光一瞥,只见那侧王妃脸色颇为难看,低头沉默不语。此时歌舞表演结束,少女们徐徐退散,气氛一时间静了下来。秦冶斜眼看了那侧妃一眼,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吩咐道:“今日就到这里,把船划回去吧。”

待上岸之后,秦冶对初彤道:“你随我来。”随后带着她进了一处水榭,此时那侧妃又跟了过来,将秦冶拽到一旁,从丫鬟手中接过一叠衣服对他笑道:“王爷,妾身见你原来的朝服下摆有些破了,可其他部分还都完好,就这么丢了有些可惜,妾身昨晚给你补好了,王爷您看,跟新的一样。”

秦冶看了那衣服一眼,意兴阑珊道:“缝补衣裳自有下人操持,你堂堂一个王妃不必要做那样的事,若有时间不如学学音律,读读诗词才好修身养性。”此话说完,那王妃的笑容登时一僵。秦冶又看了初彤一眼,对外喊了一声:“来人呐,带初彤姑娘去住浣芳斋,住一间上房,再派两个伶俐丫头服侍。”说罢一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倦了,要歇一会儿。”初彤有些发愣,只见那侧王妃眼中突然滚出两串泪水“吧嗒”掉在捧着的衣服上,她伸出手飞快的抹了一下脸颊,急急忙忙的行礼,快步走了出去。

初彤也行礼而退,然后抱着包袱跟在下人身后到了住处,不久管事的又领来两个十五六岁的丫鬟,一个叫彩蝶一个叫百灵,生得都十分整齐。初彤浑身困乏,把人挥退之后便爬到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已经华灯初上,她从床上爬起来到桌旁想倒杯水喝,此时门“嘎吱”一声开了,那两个小丫鬟走了进来,见初彤醒了急忙侍候沏茶倒水。

初彤许久没有享受这样的服侍,心中自然受用,口中品着热茶,随口打听起秦冶的情况,彩蝶笑道:“小王爷为人和善,性子柔,不爱为难下人。只爱丝竹管弦,还养了一批乐师,镇日里吹吹打打的。”

百灵接口道:“没错,王爷还喜欢美人,金阳十二钗个个都是美女。”

初彤听到这里突然想起那侧王妃掉泪的模样,把茶杯放到桌子上道:“王爷似乎不大喜欢侧妃杜氏,对她冷冷淡淡的。”

彩蝶和百灵一听,互相对望了一眼,百灵压低声音道:“原来姑娘也看出来了,王爷确实不大喜欢侧妃,那侧妃杜雨鹃本是个丫鬟,是皇上硬要王爷娶进门的。”

初彤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彩蝶点点头道:“没错。王爷当年入大周做了质子,逃出来的时候有个叫寻音的小厮做了替死鬼,皇上知道后要抚恤那小厮的家人,找来找去才得知那寻音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姐姐跟寻音同时在王爷府卖身为奴,做四等丫鬟,唤作雨鹃。皇上见了她一面竟十分喜欢,便对王爷说,她一个孤女无依无靠甚是可怜,你便将她娶了好好待她吧。然后便做主将那丫鬟娶过来了。”

百灵点头附和道:“没错,侧王妃比王爷大了六岁,而且对王爷喜欢之事一窍不通,所以王爷一直对她冷冷淡淡的,也因此跟皇上赌气,一直到现在都没再纳侧妃,也没有娶正室。”

初彤缓缓点头,心道:“娘家没有背景,也无讨王爷喜爱之处,这侧妃表面风光,但实际上跟怨妇差不多,委实可叹啊!”

此时响起叩门声,彩蝶将门打开,只见一个美貌少女站在门口,彩蝶一愣,然后施礼道:“珍珠姐姐。”

初彤一听这珠光宝气的名字便知是金阳十二钗,急忙迎了上去,只见珍珠笑道:“姑娘别忙,是王爷让我来的。问问姑娘有什么需要,住得习不习惯。”

初彤笑道:“有劳王爷挂怀,我一切都习惯。”

珍珠点了点头:“王爷还让我转告姑娘,让你这几天专心调理身子。三天后府里招待贵客,届时希望姑娘能舞剑献艺。”

初彤自然满口应承,待送走珍珠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将两个丫鬟全都打发了出去。她回到床上从包袱里将那棉袄取了出来,寻了一把剪子,将线拆了,伸手进去摸索,口中念道:“不对,这是赤金璎珞圈…这个,这个是嵌了红宝石的戒指…翡翠镯、琥珀耳环、绞丝项链…”她摸了半天,最终从衣角里掏出一枚小小的印章,眉开眼笑道:“就是这个!”说罢拿到灯下久久端详,咕哝道:“就是块石头,也没啥稀奇的。”忽然又灵机一动,发现这印章上的兽头竟和那碧玉匣上的兽头是一样的!她连忙又把碧玉匣摸出来两相对比。这碧玉匣在无人之时初彤不知看过多少遍,只是怎么都琢磨不透个中机关,这次却发现那刻在匣子上的瑞兽张着大嘴,方方正正,恰好是印章般大小,她喜不自胜的将印章插进瑞兽口中,用力按了按,但匣子毫无动静,她又左右拧了拧,仍不见异状。初彤顿时颓下双肩不由有些沮丧,但转念又想这寿山石或许跟另一只白玉匣能配成一对,不由高兴起来,将匣子和寿山石放在随身锦囊当中,又将棉袄缝好放入柜子。

花院深疑无路通,帘卷画堂晓。

天抹微云,微风拂面,金阳王府锦步楼中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秦冶端坐上位太师椅之上,手举酒杯笑容满面。台阶之下左右分列酒桌宾客,大概四十来人,男女老少,打扮各异。七八个少女手执乐器叮咚演奏,分外雅致。

秦冶含笑着环视一周,而后举起银筷敲了敲面前的青白玉松鼠酒杯,音乐声顿止,原本私语聊天的宾客也静了下来。秦冶轻咳一声笑道:“诸位嘉宾都是远道而来,赏脸参加小王的宴会,小王荣幸之至!在这里敬各位一杯!”说罢擎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纷纷道:“王爷太客气了,能来此宴会是吾等荣幸。”说完都把杯举起来饮了。

秦冶红光满面,细长的眼目一一扫过众人,欣然道:“列位都是三国之中的高人雅士,精通音律舞技。今日邀各位到此,一来饮酒赏乐,纵情风雅;二来切磋技艺,取长补短。来者是客,首先便由我这东道主抛砖引玉吧。”说罢拍了拍手,从侧方徐徐走出十二名身穿各色软纱服饰的少女,手持彩扇,踏乐而舞,莲步细碎恍若站于云端之上。少女们自动围成一圆,抖动手中扇子向后柔软下腰,展成一朵大花,那花中站着两名美貌女子,长袖舞动,启唇曼歌:

“凤兮凰兮,猗猗裙裾,如月如霓,香蘅馥莉。日又暮,心悦伊而不绝兮。

凤兮凰兮,依依裙裾,如暄如曦,琼瑰玉璧。日又暮,心悦伊而不绝兮。

凤兮凰兮,靡靡裙裾,如云如绮,明珠玓瓅。日又暮,心悦伊而不绝兮。”

声音飘渺空灵,令人心旌摇曳。少女们四散开来做出各种美妙舞姿,如若画中飞天,袅袅欲飞,将曲中相思之意唱得委婉柔情,酥绵入骨,在座之人无不陶醉神往。待唱到最后一句,那持扇的少女们又自动将两名舞袖少女围在当中,抖动扇子做出花朵合拢之状,美不胜收。

一曲终了,众人无不啧啧赞叹。

秦冶面有得色,哈哈笑道:“这是本王的金阳十二钗,今日在各位面前班门弄斧,可算献丑了!”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黄衣老者道:“小王爷谦逊了,刚刚尔等听闻仙乐,又见如是美妙舞姿,感觉如坠仙境,金阳十二钗自是名不虚传。”他话音一落,立刻引起附和之声。

秦冶难掩喜悦之情,细目中眼光闪亮:“能得桃源七贤之一周显恒老先生赞美,小王自觉面目生辉!”

众人一听“桃源七贤”之名纷纷交头接耳。这桃源派是江湖一大门派,派中以“七贤人”扬名于武林,这七人为师兄弟,均号称雅士,除却武艺平素最喜琴棋书画,且造诣颇深。故秦冶一提起他们的名号,众人无不动容。

此时只听有人道:“不过是些无病呻吟靡靡之音,我看也没什么了不起!”这说话的人音色虽圆润却带着明显的异族腔调,口齿并不利索。

秦冶脸色微变,转头望去,只见右手方中部坐着一个容貌颇为美艳的夷族女郎,穿一袭五彩斑斓的民族衣裙,衬出丰满的身段,脖上挂几层项链、护身符等物,璀璨却不嫌繁琐。头上编一条大辫子,缀着珍珠宝石等物,整个人看上去妩媚多娇,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子桀骜狂野。那少女撇着嘴望着秦冶,神色颇为不屑。

秦冶刚刚已动了怒气,但看到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异族女郎,气不觉消了一半,语气温和道:“不知这位小姐是......”

此时坐在女郎身边的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脸汉子,用半生不熟的语言道:“她是草原上最美的鲜花,努尔土司的明珠,尊贵的乌日娜公主。”

秦冶点头笑道:“原来是努尔土司的千金,小王失敬了。”话虽如此,但秦冶心中却道:“这努尔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部落头目,他的女儿竟然如此嚣张跋扈!”但他一看乌日娜艳美的脸庞,如琉璃般璀璨的双眸,又觉得这女郎容貌甚美,即便是跋扈些也可以原谅。

只见乌日娜站了起来,挑着下巴道:“那几个姑娘就好像弱不禁风的病羊羔。金阳王,不如我跳一段给你看看。”说罢也不等应允,径直走到中央站定,从怀中取出一串银铃套在手腕之上。

此时那黑脸大汉怀中抱着鼓用手掌拍打乒乓作响。乌日娜踩着鼓点欢快的舞动腰肢,恍若春日里奔跑的小鹿,生机盎然。她舒展玉臂,丰唇含笑,眼角眉梢尽是春情,暗含挑 逗,看得众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若是初彤在必然要赞她一声“风 骚小娘”了。

只听那鼓点愈发激烈,那黑脸大汉竟抱着鼓从座上站起,直向乌日娜走来,乌日娜合着鼓点围着大汉翩翩起舞,两人眉目传情达意,步伐和鼓声也愈发激昂。坐中迂腐之辈连连摇头,心道:“尔等蛮夷,岂有五伦纲常?”遂闭目不看。但坐中也有颇多江湖儿女,男女之防并不看重,虽也觉有伤风化想别开眼目,但偏偏又觉得精彩绝伦不愿错过。

待舞蹈结束,秦冶拍手似笑非笑道:“乌日娜姑娘果然是草原上最美的鲜花,北凉女子自叹弗如。”此话半褒半贬,但乌日娜却只道是赞美,自觉舞技压倒金阳十二钗,俏脸带笑,昂首而退。

气氛一时间静了下来,秦冶轻咳一声道:“刚刚乌日娜小姐技惊四座,不如我们现在听个曲子消遣。”说罢便想唤出玳瑁和琼瑶弹一段琵琶,此时只听台阶下周显恒道:“王爷既然有此提议,老朽不才,愿抚琴一曲。”秦冶眼睛一亮,点头应允。

周显恒取出一架琴至于面前酒桌之上,凝神挑弦,只听“叮”的一声,一股空灵之气扑面而至。紧接着一串音符流泻而出,跳脱红尘意境高远。众人一听顿时惊讶,原来这周显恒所弹之曲正是刚刚金阳十二钗所唱的相思曲,但几经变化却展现出截然不同的一种风貌来。悠扬处如白雪红梅,空谷幽兰,清霜秋菊,奔放处又若万壑松涛,云海竹林,高山飞瀑,宏伟幽绝。

众人颠倒迷醉,正在此时,一阵琵琶乐声忽然而至,所弹也为同一首曲子,但风格又经变化,如若奔流不息的春水。明媚处如晴日牡丹,微风杜鹃,月下海棠;激昂处如千军万马,澎湃潮汐,浩瀚黄河,从天际奔涌而下。

众人抬眼寻找,只见右手方一个的人群中坐着一位容貌秀丽的少妇,五官深邃似带胡人血统,怀抱琵琶频频拨弦,玉手如蝴蝶般上下翻飞。只听那大弦嘈嘈如若百川轰鸣似有盖过古琴琴音引领旋律之势。那古琴自不甘示弱,加持琴音恍若风过群山万树飘摇与琵琶对抗。

众人起先觉得这音乐柔美,但到后来音旋转急,竟感觉气血翻滚难受莫名,只想伸手牢牢堵住耳朵,可又觉得浑身仿佛定住,一动也不能动。懂得个中厉害的人心中暗暗叫苦,知道明里是弹琴,实则是两大高手比拼内力,以弦音震伤敌也难免错伤无辜。

渐渐地,那琵琶声势渐衰,少妇唇色苍白,汗珠大滴滚落。正在此时坐在她身畔的男子忽然擎起玉箫合着琵琶之声助阵,那少妇登时面色一宽。几番弹奏下来,却换做周显恒咬牙力拼,他刚才神色轻松,但此刻却连拨弦都手指颤抖。坐在周显恒身边的中年男子登时面色一沉,从腰间拔出竹笛放在唇边便吹,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众人在席卷而来的音旋中痛苦莫名,正在这个时候,突然从明堂后方传来男子浑厚的歌声,如龙吟虎啸,震动厅堂。众人精神一震,顿觉舒畅。只听那人唱道:

“长风百里浮云乱,潮卷千雪日光寒。万象崩摧天地撼。江山叹,憔悴多少英雄汉!”

声音低沉雄浑,豪迈已极,一扫适才金戈铁马生死屠戮。众人长长松了口气,却不知若不是这人及时开口压住曲声,恐怕这几个奏乐之人便要拼到内力耗尽吐血而亡了。只听这磅礴的歌声绕梁不绝,那琴音和萧笛之声也悄悄歇止,但演奏之人仍怒目相向。

秦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向歌声之处望去,只见厅堂最末位的人群中坐着一个面色黝黑的虬髯大汉,手执竹筷在酒案上击节而歌,神态洒脱,气度不凡。待歌声停了,秦冶朗声问道:“不知堂下坐着的是哪位高人,可否报上名来?”

那大汉抱拳道:“草民林尚臻,无名小卒不值得一提。”

此话说完众人窃窃私语,尤其刚才比拼内力的奏乐之人频频向林尚臻望来,脸色狐疑不定,心中暗道此人内力深厚绝非常人可比,端看这份气度怎会是无名小卒?

此时那乌日娜对林尚臻嘻嘻笑道:“你像个英雄,我喜欢你!”

听到这话登时有人倒抽一口凉气,林尚臻面色无波,看了乌日娜一眼,垂下眼帘。秦冶干咳一声道:“诸位,诸位,小王近日府里来了一位高人,可给大家表演一二。”说罢拍了拍手。只见从旁边侧门处冲出一团烈火,手擎长剑寒光闪闪。

众人定睛一瞧,只见那执剑的是个妙龄少女,体态娇柔,身穿一袭软纱烟霞红的衣裙,腰间系五彩刺绣的石榴色大宽腰带,穿同色绣鞋,绾螺髻,头上只戴一朵红花。面敷红纱,只露出一双寒星闪耀的双眸。

那少女站在厅堂之上舞剑,剑气挥动四方,亮若旭日之升,矫若凤翔于天。动如行云水地。众人屏息凝神,目瞪口呆。

那少女擎着剑四方游走,忽然剑光骤闪直奔乌日娜的罩门。乌日娜大吃一惊,急欲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不由闭上眼睛大声惊叫,只见那剑却擦着她的面颊而过,众人不由哄然叫好。乌日娜睁开眼,只见那剑出其不意再次袭来,她又大声尖叫一声向后倒去,一下子撞到后头的酒桌,酒杯倾洒,浸湿她后背的衣衫。她刚要怒骂却见第三剑接踵而至,寒光一闪从她鼻尖之下划过,她多少怒骂都惊得憋了回去,只瘫在地上瞠目结舌。此时只见持剑少女对她挤眉弄眼,目光中颇有挑衅嘲弄之意。她还没反应过来,那少女却已翩然离开了。

这舞剑的少女自然便是初彤了,刚刚她在后厅偷偷向外观瞧,却骤然发现乌日娜竟然是那天光着大腿跳舞给王琅送花的夷族少女!又见她态度倨傲跋扈,初彤顿生坏心,舞剑时忍不住过去捉弄一番,看乌日娜当众丢丑,心中觉得十分好玩。

她又耍了几招,心道这剑法已经到了最后一式的“桃之夭夭”,只要练完便可退门而出,想到这里不由往大门处走了几步。正在这时只听耳边风声一响,从筵席间突然飞出一枚暗器,啪嗒打在她的右耳处,她此时正一跃腾空,只觉得耳处一松,只见那红纱巾飘飘悠悠的从她脸上飘了下来。

众人只见红巾飘落忙不迭的去看初彤容貌,待看清之后忍不住心中喝彩,只见那少女容貌绝美,娇俏无双,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眉眼处还透着无尽的机灵精乖,容色风采均动人心魄。

见纱巾落地,初彤不由一愣,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继续完成剩下一式,但只觉宴席之间有一道极锐利的目光朝她射来,好似冷电一般。她忍不住浑身一激灵,偷眼望去,却只见目光射来的方向并无异常,只有一个黑脸的虬髯大汉低头举杯慢慢品酒。

初彤将最后一式练完,台下哄然喝彩。她弯身捡丝巾的时候发觉地上有一粒小小的花生米,心中恍然是刚刚打掉她面纱的暗器,心中不由大骇。她定了定神,向秦冶和在座宾客拱手施礼,而后徐徐退下。待出了门,初彤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道:“莫非是谢凌辉派来的杀手追到这儿了?若是如此,老子的容貌已被看到,恐怕小命难保,趁现在还是脚底抹油‘桃之夭夭’吧!”想到这里她抬头望了望天色,此时已是傍晚,过不了多久便该掌灯了。她想赶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出城,便往住处奔去,想取了棉袄后马上逃走。

初彤沿着小道从花园横穿而过,走着走着忽然见前方花木中影影绰绰出现一抹淡蓝色的窈窕身影。她一眼便认出这是金阳十二钗中的玎珰,这十二钗中属玎珰相貌最为出众,经常将秦冶写的诗词谱成曲子,甚得秦冶宠爱,早晚不离左右。初彤心道这个时候玎珰应该在锦步楼等待王爷召唤才是,见她出现在这里不免有点奇怪。又见玎珰神色慌张,走几步便四处张望,心中便更加疑惑,好奇心顿起,放慢脚步悄悄跟在后头。

走着走着,那玎珰一闪身溜到一处宅子的抱厦前,初彤急忙藏到房子拐角处,偷眼望去,只见玎珰轻轻叩门。那门一下子开了,门口站着一个高壮的男子,玎珰一见他马上便扑到他怀中去了,那男子环住她的腰,低头吻在她嘴唇上,而后便关上了房门。

初彤不禁目瞪口呆,心道:“我的妈哎!我说玎珰怎么慌里慌张的,原来是出来会情郎!啧啧,那小王爷还在前厅谈笑风生,其不知自己脑袋上已经扣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当了王八!”

初彤小时候在妓院便爱偷看姑娘接客,此时玩心大起,只想看清那玎珰的情郎到底长什么样,于是慢慢蹭到窗边,只听里头传来一阵亲吻之声,那玎珰喘着气娇嗔道:“死人!你那么久没来该不会已经把奴家给忘了!”

那男子邪笑道:“怎么会?我可是日日夜夜的想着你。倒是你,整天享受荣华富贵,伺候着大姑娘一样秀气的小王爷,日子逍遥快活啊。”

初彤一听这声音登时大吃一惊,原来这说话的人竟是丁无痕!初彤不胜唏嘘,心道:“呀呀呸的!老子早就看出来丁无痕那厮了不得,竟然勾搭上了十二钗里最美的姑娘,让小王爷当了乌龟!”

玎珰幽怨道:“呸!你个没良心的!奴家日日夜夜的盼你,肠子都快断了!自从奴家跟了你,每次王爷再让我侍寝,我都借口身体不适推给别的姐妹了。现在在王爷面前承欢,还不都是为了你!”

丁无痕道:“是,是,你为了我。宴会还没结束你便跑出来,王爷不会起疑心么?”

玎珰娇笑道:“王爷是个乐痴,前头坐着那么多高人,他怎会顾着我?放心吧,奴家自有妙计脱身。”

丁无痕笑道:“你个小狐狸!”话音刚落便传来玎珰的一声娇呼,紧接着便细喘吟吟道:“死人!你坏死了......啊......你......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带奴家远走高飞......”初彤竖起耳朵,但玎珰后面的话全都变成了暧昧不清的嘤咛之声,紧接着屋中响起细碎缠绵的亲吻,隐隐传来玎珰酥媚入骨的呻吟和丁无痕的喘息。

若是寻常的姑娘家,遇到此事必然羞赧掩面顿足而去,但初彤从小便见多识广,此刻怡然不惧。她对偷看甚有心德,蹑手蹑脚的找了一处背光的窗子,让屋中人看不到窗上人影,然后蘸着口水在窗子下方捅破一个小孔往里观瞧。只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着侧对着自己,裸着壮实的上身,此人不是丁无痕又能是谁?那玎珰坐在桌上,双腿环在丁无痕腰际,玉手抚摸着对方的脊背,身子像蛇一样扭动。她罗衣半褪,肚兜滑落,露出雪白丰盈的胸脯,丁无痕一手楼住她,另一手揉着浑圆,埋首在她胸前啃咬。玎珰娇喘不迭,两人火热的纠缠在一处。

过了好一会儿,丁无痕喘息浓重的啃上玎珰的粉颈,口里含混不清道:“等我办完手头的事,自然带你离去。”

玎珰发髻微乱,动情呻吟道:“......嗯啊......我的小冤家,你莫要忘了......”

丁无痕嘿嘿笑道:“怎么会忘?心肝儿,我让你查的事情,你查出来了么?”说罢向前狠狠一个挺腰,玎珰“嘤咛”一声道:“当然,当然帮你查了,金阳王府确实有个白玉的匣子,在王爷的卧房里,具体便不知道了。”

初彤一听“白玉匣”这三个字,顿时一个激灵,激动得将拳头放入口中才能阻止自己尖叫。

那丁无痕浓眉微皱,缓下来道:“你这次别再错了,上次你说那寿山石的印章还在王府,其实几年前就已经丢了。”

玎珰直起身子,红唇贴上丁无痕的嘴唇吻了一下,娇笑道:“这次错不了。上回是听府里的太监说的,这次我亲自问了王爷本人。”说罢动了动身子,引得丁无痕一声闷哼,玎珰做出媚态,嘟起嘴不依道:“你再信人家一次好了,人家帮你查出来了,你该怎么报答?”

丁无痕低头,只见玎珰的俏脸眼角眉梢均是春情,他邪笑了一声:“小浪蹄子。”说罢便吻了过去。

屋里的春宫初彤是没兴趣瞧了,她的心思全放在那白玉匣上,想寻个丫鬟婆子问问这库房在哪里。她向前走了一会儿,突然肩头被人猛地一拍,初彤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一看,只见秦冶站在她身后面目含笑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初彤拍着胸口道:“王,王爷。我没干什么,就是舞剑累了,想出来散步,散散步。”说完干笑了几声,问道:“王爷不在前头招呼宾客,怎的出来了?”心中却想:“莫非小王爷已经知道玎珰背着他偷人,想抓他们的奸?若真是如此我便马上告发,也算立大功一件,免得被小王爷认为是知情不报。”但转念又一想:“不对,若是玎珰的奸情被撞破,小王爷认为脸上无光再将我杀了灭口可就大大不妙了。”

她脑中正权衡左右,冷不防那秦冶已经靠了过来,靠在她耳边笑道:“本王出来是来找你的。”

初彤一愣,心道:“老子又没有奸夫,你找我作甚?”只见秦冶秀气的脸庞笑意盈盈道:“刚刚你舞剑之后,厅堂上所有的人都傻了眼,连连赞你风姿绰约。后来无论是教坊中第一歌姬董小玉的献唱,还是南淮四杰中张铁封的二胡,本王都觉得索然无味了呢,于是便找了借口出来找你。”

初彤干笑道:“王爷抬爱,初彤这会儿累了,想回去休息。”

秦冶执起初彤的手在掌中有力一握,细长的眼目中暗含暧昧,笑道:“等一会儿人都散了,你到我的静波馆来,本王想让你再舞剑单独给我我看看。”

初彤心里“突突”一跳,心道:“不好,这小王爷的意思好像想让老子今晚成了他的金阳十三钗,做了他的小老婆!刚刚已经得知白玉匣的下落,老子先暂时不走了,若是让这小王爷捉住,今晚给我未来的相公同他一般戴了绿帽子也委实不美。”但转念又想到这是个进入王爷卧室寻找白玉匣的好机会又不由有些动心。

此时只听远处传来呼唤:“王爷!王爷你在哪里?”

秦冶松开初彤的手,轻声道:“本王先回去了。”说罢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含笑而去。

琼林玉殿斜金阳

秦冶走后,初彤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而后回到自己住处取了锦囊迷药等物,然后拔腿往静波馆走去。

华灯初上,锦步楼中盛筵不散,不时传出丝竹管乐和男女纵情谈笑之声,静波馆虽然与之仅隔数丈,此刻却静悄悄的。初彤踏进院子,只见偌大的庭院内只有一个婆子在廊下看守。初彤走上前搭话,那婆子原先曾见过初彤一次,又听说是王爷命她来此等候,立刻起身将她引到一处偏厅,又殷勤奉茶,脸上堆笑道:“姑娘在这里稍候,今日府里来了许多贵客,姑娘丫鬟们都去凑热闹了,馆里头没剩几个人,老身要到门前守着,便不能在此相陪了。”初彤心道老子巴不得你不要相陪,脸上含笑将那婆子送走了。

待那婆子走远了,初彤又在厅中坐了片刻,而后擎起桌上的蜡烛穿过正厅径直往寝室走去。她掀开帘子,本以为秦冶会留一两个丫头看门,没想到房中却黑漆漆的一片。初彤举高蜡烛,只见迎面处是一面十六扇屏风,一色皆是楠木透雕,上嵌李阳之冰篆文,张旭之狂草书,边鸾之花鸟图,张藻之松石景,精美无伦。绕过屏风,前方有一紫檀八仙桌,桌上摆一架古琴,琴旁有翡翠狮子炉、八宝盒、果盘、茗碗等物。桌后方设一花梨木长条案,上摆一对美人觚,觚内插“花开富贵”“四季平安”等鲜花草,那条案上方挂一幅华喦的《寒竹幽禽图》,工笔画鸟,栩栩如生。条案旁是一扇窗,窗下摆一木几子,上有如意大鱼缸,缸中游着各色锦鳞。木几子旁设一贵妃榻,铺了掐金挖云缎锦大靠垫。右手侧墙边立两大件檀木雕万福万寿花样的柜子,左侧是一架楠木雕山水的大床,五彩销金嵌宝,垂着半面金心绿闪缎的软幔,隐隐能看到床内妆蟒绣堆并银红撒花的引枕。床边墙上有一大窗,上挂五彩线络盘花帘。

初彤在富贵之家深受浸淫,自然识货。知道这一屋子的物件摆设均不是凡品,她一边看一边赞叹,心想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刻不找玉匣更待何时?而后将蜡烛放在八仙桌上,直奔右侧大柜而去。她一把将柜子拉开,只见其中密密麻麻的摞着各色衣裳。她伸手进去乱摸一通结果一无所获,只好将柜门掩了去另一个柜子寻找。就在此时,她脚下突然一绊,轻呼一声“我的娘哎”,一把拽住柜门险些跌倒。她原本就做贼心虚,这会儿心更怦怦狂跳。

初彤定了定神,往地上望去又是一骇,那绊着她脚的赫然是一条女人的手臂!这手臂从柱后的拖地长帘中里探出,惨白白的软在地上。初彤汗毛直竖,饶是她胆大一把将帘子掀开,只见一个丫鬟脸朝下倒在长帘之后,不知生死。初彤试着用脚踹了踹,那丫鬟一动都也不动。此时帘子深处忽有剑气袭来,她大吃一惊,身子向旁闪去,只见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已刺到她原先站着的位置。初彤惊叫一声:“娘哎!”抱着脑袋向鱼缸处奔去,抽空回头一望,只见身后站一身材魁梧的黑衣人,手拿宝剑向她砍来。

初彤连忙闪躲,她动作极快,使出“步步生莲华”的步伐,三五下晃到大床处,此时那剑气也逼到眼前,她噌噌往床上一蹿,那宝剑“当”一声砍在床沿处,惊得初彤脚一缩就往床角挪去,慌乱中看到床头处的雕花床板已经掀开,露出里面的暗格,暗格中的物什被翻得一片狼藉。此时那黑衣人提剑再刺,初彤急忙一轱辘闪开,还好这床铺十分宽大,初彤连滚带爬到床的另一侧,吓得贴身小衣都被冷汗浸湿。此时却见那黑衣人不再追杀她,反而伏在床边粗声喘气,而后脚一软便瘫在了地上。初彤惊魂未定,手中抓起扫床的掸子当作武器,瞠大眼睛死死盯着那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此时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窈窕妩媚的女子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口中道:“丁郎,奴家将药丸取来了!”说罢快速走到那黑衣人面前,一把拽下黑衣人的面罩,将药丸塞入他口中。初彤从大床的软幔偷眼望去,在暗淡的烛光下,只见玎珰半蹲在地,丁无痕倚在她怀中,粗犷的俊脸上满是汗水,唇色惨白。

初彤心道:“这丁无痕似乎身受重伤。怪不得他连刺了我几次都没刺中,若是平时我早就做了他的剑下亡魂啦!”

玎珰哽咽道:“丁郎,你好些了么?幸好奴家记得先前玛瑙无意间发现了这个暗格,碰了里头的东西便浑身抽搐口吐鲜血。王爷取了一只玉瓶倒了一丸药救了玛瑙的小命。奴家见了害怕,便从那玉瓶里偷了一丸药私藏着,幸而奴家私藏了这么一丸药,否则你若万一死了,奴家该靠哪一个?”

初彤心中一喜:“原来丁无痕那厮是中毒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想到这里不由轻轻挪动身体欲伺机逃跑,此时却觉腿侧一硌,低头一望,只见锦缎床褥间赫然落着一莹洁光润的白玉匣子!初彤心头一阵狂喜,刚想用手去拿,又想到这匣子上可能喂了毒,便从袖中摸出一块帕子,将那匣子裹了放进腰间锦囊。

此时丁无痕容色稍缓,用力咳出一口黑血,声音微弱道:“北凉皇室中人果然各个擅长使毒。”

玎珰刚想说话,突然,从床上猛地蹿出一抹身影,那身影动作极其轻盈直往大门奔去。丁无痕眉头一皱喝道:“不好!”起身便取剑欲刺。但他刚服下解药,余毒未清,真气涣散,全身提不起力气,刚挣扎起来只觉头一晕眩又跌回玎珰怀中。

初彤头也不回便往卧室大门跑,她一晃眼便看到前方有人迎面走来,但是她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哎哟”一声便和那人撞了个满怀,初彤冲得太猛,竟将那人带了一个趔趄。她抬头一望,只见那人正是那侧妃杜雨鹃,站在她身侧的赫然是金阳王秦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