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彤见状,瞪圆了一双杏眼,吐了吐舌头,心中暗道:我的妈!这夷婆子莫不是把王公子当成了青楼里的小倌,竟然出手轻薄!可知外族女人也是可以嫖男人的!呀呀呸的,遥想我中原大周,宅门里的闺秀连大门都不能出,和男子略微调笑便是丧行败德,还要容忍男人三妻四妾,而这里的女子竟然敢同男人在光天化日之下眉来眼去!想到这里,她也说不清是羡慕还是伤感,心中一时间悲喜交加。

她正独自感慨着,一只手忽然环上她的腰,还紧了一紧,她不由得一愣,紧接着王琅的气息便钻入她的鼻孔。她仰起头,只见王琅那绝美的脸贴在她耳边,轻笑道:“狄夷胡人都是游牧民族,十分开放,男女在大街上打情骂俏互相调戏,实属正常。”说罢看了一眼初彤震惊的表情,悠然地笑了两声,继续道,“若是你看上了哪个姑娘或者男子,便折一朵红花去约他,若他将花收下了,那晚上你便尽可以钻进他的帐子,成了好事。”

初彤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失声道:“什么!什么!若像他们这么搞,那蛮夷之邦岂不是断了老鸨子的活路,哪还有妓院的立足之地?”

王琅压根没想到初彤会琢磨到这一层,当时便呆住了,嘴角抽搐了两下,良久才点了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理。”

众人在小镇上稍作休整,采买了些物什马匹,正午时分跟在一队商队之后,浩浩荡荡地出了镇子。

初彤此时已全身换了男装,脸上仍易容装扮,和王琅骑着马并肩而行。离镇子越远,眼前的景色便越高远,唯有蓝天白云和茫茫草原,间或有雄鹰展翅在天上翱翔,苍凉又寂寥。

行了一阵,商队缓缓来到一处高耸险隘的边关城楼,城楼的大门是敞开着的,商旅鱼贯而入。初彤抬起头,只见那城门楼之上立着无数士兵,手执长矛利刃,表情肃穆。

王琅看了初彤一眼道:“出了这玉峡关,前方便是北凉的领地了。”他手握长鞭,远远一指,半眯着眼睛,缓缓地道,“北凉和大周开战有十年了,就是因为这一片领地,胭支十二州!咱们夺回胭支,但不久便又失了胭支。双方生死抢夺,生灵涂炭,可怜焦土啊!”

初彤不解地问道:“这一片茫茫草原,有什么好抢夺的?”

王琅哈哈一笑:“这虽是一片草原,却有几处铁矿脉和上百个部落,若得了这土地,大大小小的部落便会称臣纳供。更何况这里是军事要塞,一旦失守,后果便不堪设想。”见初彤听得仔细,他更加来了精神,伸手点指远处的群山,“你莫以为北凉便是处荒凉之地,过了那群山,北凉的州乡府市有如大周一般繁华富庶。”

初彤道:“北凉国富民强,难怪能与咱们开战那么久。”

王琅道:“正是。近年来不光北凉,连南燕也蠢蠢欲动,可大周却朝政不稳,又起内祸…”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初彤明白,王琅指的正是太子意欲谋反之事。紧接着王琅轻叹道,“也不怪太子有大逆不道的念头,皇上今年五十多岁,但身体依然健朗,再做个十几年的皇帝也不是问题。而太子已经三十岁了,正值壮年,所以便野心勃勃地意欲掌控全局。”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初彤一眼,侃侃而谈,“现在谢家的前程跟太子紧密相连,谢二自幼便颇得太子赏识,是太子长子的伴读,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的心腹。如今他在九城兵马司任职,那其中也多是太子的势力。谢家长女兰贵妃,从入宫直到现在还一无所出,地位已不算牢靠。而今谢家为巩固势力,竟然把谢秀妍嫁给了皇上唯一的兄弟端王爷。那端王今年已四十多岁,虽品貌端正,但想想谢家二小姐这般人品竟以妙龄委身,甚至屈居侧妃,也足够令人扼腕叹息的了。”

初彤知道王琅性子柔和,别人开他玩笑也不介意,便笑道:“王公子若觉得谢秀妍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不妨带着她远走天涯吧,那谢秀妍必然求之不得,堂堂谢府的千金甚至愿意做你的贴身小婢呢!”

王琅哈哈大笑,清丽的眉眼愈发出尘,他大有深意地看了初彤一眼,而后目光平视前方,悠然道:“此卿我所愿。”而后略一皱眉,逐渐敛了笑意,口中喃喃道,“若太子真打算起兵,王家也需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过太子如今羽翼未丰,若想造反,最起码还要等上三年…”说到此处,他便住了嘴,幽幽地望着远方。初彤抬头向他望去,只见那素来悠然的眼神中竟隐隐闪着几分睿智,藏之愈深。

此时,不远处的马车中传出一阵马头琴悠扬苍凉的旋律来,一个老头坐在车辕上,沙哑着嗓子唱道:“大风云起日又落,万里边邑戍人多。羌管流怨不堪叹,暂作人间天涯客…”

举目望远,太阳似乎真的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