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那太可惜了,笑匠居然不抽烟。”

“说到这事,我顶替的那位是谁啊?他认识我?”笑匠问。

“他在‘雨果’的ID叫V8,听过吗?他向我们推荐了你。”

“不认识,”笑匠摇摇头,“你们几个人很熟吗?”

“我们都是在‘雨果’认识的,因为聊得来,自己建了一个群,不过见面还是第一次。回头我把你拉到群里。”

“原来如此,在网络相识的好友在现实世界碰面,总会发生始料不及的情况吧?”

笑匠斜眼望向沙发那头,兜帽判官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有一点动静,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法老王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依旧保持着镇定自若的笑容,他略略压低声音:“是啊,没想到罗夏会是个女孩子,兜帽判官看上去也让人头疼——不过,网络和现实有别,这也是有心理准备之事。”

笑匠用一种狡猾的眼神望着屋主人,摸摸自己的假胡子。

“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呀。”

“守望者不是只有六名成员吗,兜帽判官不属于守望者吧?”

“你说得对,兜帽判官是民兵,不过民兵也算守望者的前身。毕竟,人家想选哪个角色是他的自由——对了,笑匠和兜帽判官大大地干过一架(2),难怪你这么在意他。”

法老王以开玩笑的方式岔开了话题。

“是啊,我可被他修理惨了。”

笑匠打个哈哈,没有追问。他抽空看了一眼表,已经快7点了。

“能带我参观一下吗?”

“当然,真是失礼了。”主人家拍拍自己额头,开始上前带路。

一楼的布局已大体掌握,除了眼下所处的客厅,还有一间会客室,以及厨房、餐厅、浴室等功能区。酒吧和阳台之间有个杂物间,钥匙就插在门锁上。笑匠瞄了一眼,有七八平方米,没有窗户,也没有太多杂物。

笑匠想走出花园,法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的花园里种满了玫瑰,但是白天更适合观赏。我们明天再看吧。”

主人家一边说,一边使眼色。笑匠想起夜枭和罗夏还在花园里,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你的花园有多大?”笑匠问。

“足够玩捉迷藏的。”法老王俏皮地眨眨眼。

两人退回来,笑匠又问:“房间都在楼上吗?有多少间?”

“除了我自己的房间,还有六间客房,刚好够。”屋主人微笑,“我们到二楼去吧,你还没放行李呢。”

笑匠走到休闲沙发旁,准备拿背包,却看见曼哈顿博士站在那里,手正伸向他的背包。

“光着身子觉得冷,要找衣服穿吗?”

花脸大汉吓得差点跳起来,他先是露出尴尬的神情,然后急忙把脸拉下来。

“你别搞错了,我只是帮你把鬼鬼祟祟的人赶走而已。”

“谁是鬼鬼祟祟的人呢?”

“还有谁,当然是戴麻包袋的吊死鬼。”

“兜帽判官?”

笑匠扭头望了一下,刚才还躺在沙发上的兜帽判官不见了人影。

“刚才他过来翻你的包,我把他赶走了。”

曼哈顿博士叉着腰说,他的模样太滑稽了,让人一时间都分辨不出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现在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上楼了吧。”

笑匠心想,这个兜帽判官怕是个麻烦。同时想到一个可能性,他望向法老王。

“丝鬼是不是在楼上?”

法老王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也皱起眉头:“他不会胡来吧?我们上去看看。”说罢,在前面领路。

但两人还没走上楼梯,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楼上传来。

“有人演错角色了吧?”

笑匠抬头,看见一个身穿黄色紧身衣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那个女人身材妖娆,戴着褐色的披肩假发,红唇如烈焰,化着烟熏妆。似乎为了进一步彰显身材曲线和美貌,她双手叉腰,小幅扭动,高跟鞋在台阶上敲出节奏明快的声响。

“你是丝鬼?”笑匠咧嘴笑起来。

“我都在房间等你半天了。”丝鬼千娇百媚地横了他一眼,一步步走到楼下来。

主人家微笑着问:“你看到兜帽判官了吗?”

“没看到。”丝鬼有点没好气地说,“笑匠没来,兜帽判官也没来。”

在《守望者》里有这么一段,笑匠潜入丝鬼的房间,企图对她实施侵犯,然后兜帽判官赶到,将逞凶者狠狠教训了一顿。现在,意图不轨的人变成了兜帽判官,笑匠则打算英雄救美,所以丝鬼之前才会有“演错角色”一说。

“什么时候开饭呢?女英雄都要饿死了。”

似乎为了说明刚才自己一扭一摆的样子只是一种演绎,丝鬼又换上调皮的笑容。她相貌出众,性格也外向,轻易就能获得一箩筐男人的好感。笑匠心想,兜帽判官说罗夏因为自卑之心而扮成男装,从而避免与丝鬼正面交锋,这样的解释倒也说得通。

“已经在山下的饭店订了餐,7点半能送到。”主人家回答说。

“吃外卖吗?”

“不好意思了,平时我一个人住,对自己的厨艺没有信心。那边有蛋糕,你要不要先垫垫肚子?”法老王指了指茶几上摆放的点心。

“这个无所谓。”丝鬼伸着懒腰走进会客厅,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一手拿起蛋糕,塞进嘴里,“你们都在干什么呢?”

“夜枭和罗夏去幽会了。”曼哈顿博士没头没脑地说。

“幽会?两个男人?什么情况?”丝鬼停止咀嚼蛋糕,像听到了天大的秘闻,睁大眼睛四处张望。

法老王解释道:“原来罗夏是个女孩子,我们也是刚知道。”

丝鬼脸上掠过“好戏落空”的失望,但随即又现出欣喜的表情。

“不是开玩笑的吧?刚才我和她打招呼,也没看出来呀。”

“是真的。”法老王指指笑匠,“被最后到的这位慧眼识破了。”

“那真是太棒了!”

“什么太棒了?”

“有伴儿呀,我还以为要和一大屋子男人过一夜呢。她去哪儿了?我去找她玩。”

“在花园里。”曼哈顿博士咕哝着说,他似乎一直在生谁的闷气。

“还是别去了,看着要下雨……”

丝鬼没理会主人家的提醒,她从茶几上拿起另一块蛋糕,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阳台。

法老王略略露出无奈的神情,他转头面向笑匠。

“大家都好任性。”主人家苦笑说,“不好意思,说了半天还没带你到你的房间。”

笑匠听见外面呼呼的风声越来越大,他很认可“任性”这个评语。

4

走廊上铺着质地上乘的羊毛地毯,走在上面只能听见轻柔的足音。两人所去的房间靠近走廊的尽头,面积有十几平方米,很宽敞,并且带一个小露台。笑匠把背包丢在床上,走到露台上张望。远处漆黑一片,似乎是山,因为吹来一阵急风时,能听到“沙沙”的树叶声。

“这个房间可以吗?”主人家整理了一下肩上的披风,走过来问,“这边能望山,晚上看不清,不过白天的景观很好。”

“其他人都住哪里?”笑匠轻描淡写地问。

“曼哈顿博士、兜帽判官、夜枭和你住在二楼,丝鬼、罗夏和我的房间在三楼。”

“房间是阁下事先安排的还是他们自己选的?”

“一半一半。不过,女孩子的房间我都安排在三楼,视野更好,而且也不受打扰。”

“真是周到呀!”笑匠打量着法老王,略带嘲讽地说,“但是对其他人怎么说明呢?看上去你早就知道罗夏是女孩子嘛。”

“就说是先到先选。”法老王嘴角微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这是房间钥匙。”他将一把钥匙递给笑匠,“和酒店一样,门一关上就锁住了,所以记得把钥匙带在身上。”

“有备用钥匙吗?”笑匠把钥匙放在手中掂量,问道,“真忘带钥匙不就麻烦了?”

主人家微微一笑,用手拍了拍腰间:“当然,我有各个房间的钥匙。”

“那只能对你充分信任了。”笑匠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不会对女孩子搞夜袭吧?”

天际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身边传来炸裂般的雷声。主人家紫色的披风和冷峻的头箍在亮光里一闪而灭。

“没办法,这就是主人家的先天优势。”法老王面无表情地说,看不出是开玩笑还是无动于衷,“来,我再带你熟悉一下其他地方。”他转身离开露台,走出房间。

笑匠跟在主人家身后,后者领着他到三楼也走了一圈。了解各人房间的所在位置后,笑匠问:“没看到你的书房?”

听到这个问题,法老王看上去略微犹豫了一下:“我没书房。”

“怎么会呢?你平时不住在这里吗?”

主人家微笑说:“谁会住在郊外的别墅里?我偶尔过来度个假,还有就是邀请好朋友们聚会。”

“宴会是7点半开始吗?”笑匠问。

“哪来的宴会?你是说外卖什么时候送到吗?”

“是啊,听到丝鬼那么说,我也饿了。”

“应该快了,要不我催催?”

“不急,听你安排。”

两人回到二楼的走廊上,迎面看见夜枭走了过来。

“你是不是住在我隔壁?”夜枭温和地向笑匠打招呼。

笑匠笑道:“放心,我的呼噜声不会穿透墙壁。”

“罗夏呢?”法老王用关切的语调问。

“丝鬼把我们拆散了。”夜枭从猫头鹰头盔下面露出笑意。

“她们还在花园里?让她们早点回来吧。”

“不要紧吧,下雨了她们自然就回来了。”

法老王摇摇头:“风很大,我担心会刮断树枝什么的。”

正说着,楼下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关门窗的声音。

三人从楼梯上向下望,看见罗夏和丝鬼前后脚从阳台上跑进客厅,曼哈顿博士则粗手粗脚地把落地玻璃门关上。

“下雨了?”三人回到一楼,主人家问。

“哗的一声下来了。”曼哈顿博士一脸雨水,连赤裸的胸肌都湿了,用水彩笔化的妆东一笔西一道的,额头标志性的蓝色圆圈几乎荡然无存。那模样让大伙儿忍俊不禁。

“去洗把脸吧。”法老王道。

一脸油彩的壮汉气呼呼地说:“洗完了我可不重新化哦。”

“呵呵,随便你。”

法老王领着客人去洗手间。夜枭问从花园回来的两个女子:“你们没淋湿吧?”

丝鬼甩了一下棕色的头发,从鼻子里微微哼了一声:“我没有,别人不知道。”说着,她来到笑匠身边,身体紧贴对方的手臂。

“饭怎么还不来?陪我去打两局球吧。”

而另一个女孩不搭话,兀自走向楼梯。夜枭追到她身边问她怎么了。

美丽的女英雄见状似乎生出无名火,她挽着笑匠的胳膊,把他拖到台球桌旁边。

“你打斯诺克还是九球?”丝鬼一边说,一边去拿球杆。虽然她嘴上问别人打什么,但自己则拿三角架摆好了斯诺克的球形。

笑匠看见夜枭和罗夏在楼梯角说话,问道:“你们两个人干什么了?”

“不知道,那个女人有毛病,无端发脾气。”丝鬼狠狠地说,“你到底打不打球?”

笑匠摸了摸胡子,接过丝鬼递来的台球杆,俯下身,猛烈地击打白球。白球以惊人的速度弹出和撞击,犹如狼扑入羊群,其他色球向四面八方散开,但是没有一个入袋。

丝鬼的眼神里飘出轻视。“到我了。”她摆开架势,抬起球杆。但她随即发现,白球停在台球桌的边缘,并且紧贴着黑色彩球。击球手围住桌子转了两圈,找不到下杆的位置。

“有一手呀。”丝鬼叉着腰说。

这时,夜枭一个人走了回来。

“罗夏回房间了。”

“先声明,我可没惹她。”丝鬼瞪着夜枭,对对方的语气感到不满,但她很快叹了口气,“也许是我不礼貌啦……我想偷偷把她的头罩摘下来。”

“啊?”客厅里的两个男人都皱起眉头。

“就是开个玩笑嘛。”女英雄嘟起嘴巴,“况且,既然是线下聚会,大家理应相互见个面!”

“聚会之前,法老王不是定下不卸妆的规则了吗?大家也都同意。”夜枭道。

“说起这件事,不正是罗夏提议的?”

“是这样吗?”

“你自己回想一下聊天记录,最早是罗夏提议,然后法老王点头的。当时大家觉得这个提议很符合罗夏的角色特点,所以没有异议。但是现在知道罗夏是女人扮的,这个提议就别有深意了。我的好奇心是强了点,但是她的反应也够呛吧,她差点把我推倒在地上!”

“每个人都有隐私——”身后传来主人家的声音,他和曼哈顿博士回到客厅里,“我们应该相互尊重。说好不卸妆,就都不卸妆吧。”

法老王一边说,一边望向曼哈顿博士。后者急忙把脸侧开,但是他这个动作反而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本来说把脸上的妆洗掉的,但这时看上去虽然草草了事,但其实还是重新化了妆,起码额头上的蓝色圆圈恢复了原状。

笑匠看了那个壮汉一眼,心想这个人原来还会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对别人的尊敬。

丝鬼不喜欢话题最后落在她的头上,于是岔开话题。

“群主,我快饿扁了。”她面向法老王撒娇。

“唉,实在不好意思。”这下子似乎抓住了主人家的软肋,法老王摊了摊手,“饭店说好7点半送到,可能因为下雨——”

笑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稍等一下,兜帽判官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让大家面面相觑。

“是呀,说起来一直没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房间了。”法老王向四周看了一下,“我应该去敲一下门的。”

“好像不在。”夜枭说,“他房间在我隔壁,刚才上楼的时候,我敲过他的门了。”夜枭顿了顿,似乎想解释自己的动机,又补充道,“我想找他说个话,毕竟之前我的态度也不好——但是没人答应。”

“难道是出门了?曼哈顿博士看到过他吗?”

曼哈顿博士闷声说:“没注意,我也不知道他是上楼了还是出去了。那家伙是不是觉得自己太讨人厌,所以跑掉了?”

主人家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刚过7点40分。

“算了,如果开饭还不见人就打他电话吧。”法老王拍板说。

话音刚落,门铃响了起来。

“饭到了!”丝鬼高兴地跳起来。

主人家也松了口气:“看来还算准时,大家都饿了吧?”

夜枭说:“我去喊一下罗夏。”说着走上楼梯。

法老王走出玄关,把防盗门打开。风雨一下子刮进来,主人家忙用手挡。

但是门外站着的是一身湿淋淋的兜帽判官。这时候他穿上了披风,水珠沿着那副悚人的高高立起的领子向下滴。

“呀!你真的出去了啊,快进……”

主人家没有把话说完,他看见兜帽判官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同样不是送餐的伙计,因为他和兜帽判官一样,头上戴着布袋做的面具。

“怎么回事……你……”

客厅里的人察觉到了门外的异常,笑匠警惕地移动,望向玄关的位置。

主人家倒退着走进客厅,然后是兜帽判官,最后面进来的是一个戴着面具的陌生人。

那个人的手里举着一把手枪。

第二幕 入侵者

1

“一个人都不准动!”

头戴布袋、手持武器的男人推了兜帽判官和法老王一把,让他们和其他人站在一起。

“妈的,突然就下这么大的雨。”男人粗声抱怨,随即又发出夸张的笑声,“不过也好,这样的夜晚,警察也不会来打扰吧?”

“搞什么鬼,兜帽判官,这个是你朋友吗?”曼哈顿博士大声质问。

兜帽判官摇摇头,他戴着头罩,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身体显得很僵硬。

“你是谁呀?我们的聚会没邀请你吧?”曼哈顿博士想走向前,法老王立刻拉住他。

“别激动,那把枪看上去是真家伙。”

“识货嘛。”那人露出狰狞的笑容,厉声说,“都蹲下。”他举起黑洞洞的手枪,向众人做出瞄准的动作。

没有人动,那个人朝着离他最近的笑匠踹了一脚,被踢中的人摔倒在地。

“耳朵木了吗,我说全部蹲下!”

丝鬼惊呼一声,率先蹲了下来。兜帽判官也连忙蹲下。曼哈顿博士凛然不惧地挺着胸脯,法老王扯着他,让他蹲下。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曼哈顿博士蹲下来,但口沫飞溅地朝兜帽判官吼。

“我怎么知道!”兜帽判官愠怒回击,“我出去散步,回来的时候就被人用枪顶着后背了。”

“你没事跑出去干什么,这个人是你的同伙吧?连头罩都是一款的!”

“这里又不是看守所,我出去还要打报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