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正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就见一个穿着葱绿色夹袄的大丫鬟前来传话:“大小姐、四小姐、五表小姐,侯爷回来了,老夫人吩咐了人在松鹤堂摆饭,还请你们移步前往松鹤堂。”

尚宛妗嗯了一声,这丫鬟她不认识,不知道是老夫人身边的还是二夫人身边的,不过她也没有细问,而是转身问尚宛宛和秦婉:“你们要回去换身衣裳吗?若是不换,就与我一起过去了。”

尚宛宛忙摆摆手:“不换不换,这时候若回去换衣裳,那岂不是让大家等我一人了!”

尚宛妗看了看她身上明显是外出时穿的衣裳,嘴角抽了抽,没有发表自己的见解,只道:“走吧!”

她心里其实也有些慌乱复杂,马上就要见到尚知章了,她的父亲。尚知章这个人,其实耳根子有些软,又刚愎自用,上辈子很是疼爱尚宛仪,对她却像是对一个陌生人一样,没有半点儿父爱,让人寒心。

尚宛妗对于上辈子的最后一丝记忆,便是停留在那壶泼到她身上的滚水。

“走吧!”尚宛妗咬了咬舌尖,恢复了自己清明的神智,又喃喃了一句。

锦书忙上前给尚宛妗披了件稍薄的斗篷,给她戴上风帽,只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在外面。

出了房门,刚下了阶梯,尚宛宛忽然道:“大姐姐,二姐姐不是住在你隔壁么?我们不去叫二姐姐么?”

尚宛妗脚下一顿,抬了抬下巴,对那前来传话的丫鬟道:“你去叫二娘,然后把人带到松鹤堂去。”

这就是不想等尚宛仪的意思了。

尚宛宛皱了皱眉头,她心思单纯,并不代表她傻,尚宛妗这话,分明表明了她跟尚宛仪是有嫌隙的。不由得有些诧异,也不知道大姐姐和二姐姐为什么闹得这么僵了,她若是只有这么一个姐妹跟自己待在一处,两人之间的感情指不定有多亲厚呢!

心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就听尚宛妗语气寡淡的问她:“你是现在走,还是留下来等一等?”

尚宛宛想也不想,道:“自然是和大姐姐一起走,二姐姐这会子说不得还没收拾好呢,我若是在这里等她,反而让她心里着急。”

尚宛妗嗯了一声,一行人便朝松鹤堂走去。

跟在后面的锦书不由得多看了尚宛宛几眼,心里想着,尚家的小姐果然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之前那位三小姐也就罢了,这四小姐表面上看着天真烂漫,心思却通透得很。

尚宛宛是********要与新来的两位堂姐搞好关系的,她又不能同时进两个房间,只好先去了大姐姐的屋子。可她在尚宛妗房间待了那么久,动静那么大,尚宛仪都没有过来看过一眼。如今尚宛妗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等尚宛仪了,尚宛宛若是留下来,不但会让尚宛妗从此与她生疏,尚宛仪也不见得会领她的情。

尚宛宛心里,明白着呢!

很快就到了松鹤堂,松鹤堂里面摆了两张桌子,桌子上的碗筷已经摆好了,只等上菜。尚老爷子和尚老夫人坐在正对着大门的太师椅上,尚老爷子低着头用一根细签子剔自己的指甲缝,尚老夫人侧着头对一个四方脸的中年男子说着话。

尚知章没有遗传到上老夫人的好样貌,可天生一张不显老的脸,这会子看着三十多岁,二十多年后,若是不看他两鬓的白发,看起来依然是三十多岁。

尚宛妗扫了尚知章一样,低头垂眸,掩去眼里的寒意。

尚知章已经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止住了尚老夫人的念头,扭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来,看到尚宛妗时,满脸的笑意。

锦书见尚宛妗不动,悄悄拉了一下尚宛妗背后的衣裳。尚宛妗终于脚步艰难的上前,走到尚知章面前,有些僵硬的对着他行跪拜大礼。

嘴里唤道:“父亲!”

尚知章有些激动,忙两手把人搀了起来:“好孩子,好孩子!”又转头去看站在一侧等着伺候他们入席的顾姨娘,问道:“这是元娘还是二娘?”

见尚知章扭头去问顾姨娘,尚宛妗眼里的冷意更甚。刚走到门口的尚奚舟正好听到这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第三十二章 问罪

顾姨娘向前一步,对着尚知章盈盈一拜,对上尚知章的眼神,眼波流转情意满满,柔声道:“回老爷的话,这是元娘。”

尚知章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尚宛妗,伸手把尚宛妗搂在自己怀里,拍了拍尚宛妗的后背,有些感慨:“上一次我见你,你还是小小的一团,连一声’爹爹’都不会喊,如今已经这般高了,是大姑娘了!”

尚宛妗没想到尚知章会抱自己,浑身一阵僵硬,感觉后背上有好几只小虫子在爬,却不能推开尚知章,只能压着心里的不悦跟他装父慈女孝,脸埋在尚知章胸前,声音哽咽:“父亲!”

尚奚舟看了眼情意绵绵的看着尚知章的顾姨娘,心中好一阵厌恶,几步上前挡在了顾姨娘面前,给几位长辈行了礼,才对尚知章道:“爹爹,妹妹今儿个才到,一路舟车劳顿,我看着神色倒像是有些憔悴的样子,您可别招她哭起来!”

尚知章松开尚宛妗,瞪了尚奚舟一眼:“你妹妹都多大了,怎么会哭!”

然后看到尚奚舟身上那身华丽的衣裳,不由得皱了皱眉:“你这穿的是什么鬼玩意儿?”

尚奚舟平素穿的衣裳,都是简洁大方的,要是配上尚宛妗送的珠光宝气的匕首,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他回自个儿院子以后,翻遍了所有的箱笼,才找出这么一身花样骚包的衣裳来,这么一穿,像极了京里面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

他虽然有些受不了自己这暴发户一般的打扮,可又不想取下匕首让妹妹伤心,便咬着牙这么穿着来松鹤堂了。

尚知章喝道:“还不快回去换掉!”

尚老夫人却是很喜欢这个大孙子,不由得道:“我看舟哥儿这么穿贵气得很,换掉做什么,就这么穿!人靠衣装,舟哥儿以前那些衣服也太配不上他的身份了!”

尚宛妗扭头朝尚奚舟看过去,她并不知道尚奚舟此举是为了让她高兴,看到尚奚舟的打扮后,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愁,都是一个爹一个娘生的,怎么喜好差距这么大?

尚奚舟见尚宛妗朝自己看过来,冲着她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然后对尚知章正色道:“衣裳就是给人穿的,这衣裳一直压在箱底,我再不穿,过两年,可就穿不得了,岂不浪费?”

尚知章被他那一身珠光宝气晃得眼睛花,又不好在这个时候生气坏了大家的兴致,便别过头去摆了摆手:“随便你,你别在我面前晃!”

尚奚舟应了一声,朝一侧的梨花木椅走去,顺手把尚宛妗拉了过去。尚宛宛见尚奚舟一副要跟尚宛妗说悄悄话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跟过去,拉着秦婉到老夫人面前凑趣去了。

尚奚舟从衣襟里面掏出一个锦囊来递到尚宛妗面前,笑道:“这是送给你的。”

尚宛妗看了眼那看起来还很新,上面绣着鸳鸯的锦囊,没有接:“哪来的东西?”

尚奚舟怕尚宛妗嫌东西不好,忙道:“是我从西域的商人手里淘来的,虽然样子不怎么好看,材质却是极好的,回头我带你出去打磨一下,亮晶晶的,说不定你会喜欢。”

尚宛妗哭笑不得:“我不是问你里面的东西哪来的,我问你这锦囊是哪里来的?”

尚奚舟诧异:“你喜欢这锦囊?我看绣工也不怎么样啊,还有线头露在外面,我是实在找不到东西装了,才用了这锦囊。这锦囊是我房里的大丫鬟琴冉做的,你要是喜欢,我让她专门来给你做锦囊?”

尚宛妗哪里是喜欢那锦囊,却也没有解释,而是指着锦囊上面的鸳鸯问道:“你知道这绣的是什么,有什么含义吗?”

尚奚舟年岁尚小时就去了西北,西北的民风彪悍,女子表达爱意从来不会弄个鸳鸯送个香囊这般委婉,再说了,西北那边也没有鸳鸯这种动物,因此,见尚宛妗指着锦囊上的图案问自己,尚奚舟还真答不上来。

又怕妹妹觉得自己没用,连这个都不知道,不由得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道:“不如,我帮你去问问琴冉?”

自己哥哥果然是不知道的,尚宛妗松了口气,上辈子尚奚舟是在女人身上吃过亏的,这辈子她可不能看着一个丫鬟带坏了尚奚舟,便道:“你一个爷们儿去问这个,也不嫌臊得慌,明儿个你叫琴冉来漱春院,我自个儿问。”

“也行。”尚奚舟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说话间尚宛仪和尚宛逑也到了,两人竟然是有说有笑一起到松鹤堂的,这让尚宛妗微微有些吃惊,却没有说什么。

一家人算是到齐了,相互见了礼,尚老夫人又当着尚知章的面给尚宛妗和尚宛仪送了见面礼,紧跟着二夫人也送了见面礼,大家这才落座用膳。

都是一家人,尚家又是武将家庭,就没有那么多讲究,长辈们坐了一桌,小孩子们坐了一桌,倒也便宜。二老爷的妾侍并没有跟顾来伺候,顾姨娘便带了人站在老爷夫人们这一桌伺候,岳姨娘便带了丫鬟们在少爷小姐们这一桌伺候。

尚奚舟生怕尚宛妗不好意思夹菜,一个劲儿的挑了自己觉得好吃的菜品,往尚宛妗碗里夹。尚宛妗吃得辛苦,又不好打消他的热情,只好一个劲儿的默默的吃。

这膳食做的是锦都风味,口味比较辛辣,好在尚宛妗上辈子在锦都生活了二十几年,倒也能习惯。尚宛仪就有些受不住了,辣得满脸通红,最后撂了筷子,不肯继续吃了。

顾姨娘站在尚知章身后心疼的看了眼尚宛仪,却什么都没有说。

晚膳之后,顾姨娘跟着岳姨娘带了人把东西撤下去,正要出门,尚知章忽然开口道:“盼雪你先留下来。”

顾姨娘神色毫无意外,微微侧头看了尚宛妗一眼,跟岳姨娘小声说了句什么,转身走了回来。

尚宛妗心里一跳,立马明白尚知章是要问路上丫鬟逃跑的事情了。

果然,尚知章开口道:“元娘和二娘先上前来。”

尚宛仪也猜到了尚知章大概是要给她和顾姨娘做主了,心里有些得意,冲着尚宛妗笑了好几下。尚宛妗心里并不慌乱,不动声色的与尚宛仪一同上前,站在了尚知章面前。

尚知章扭头对尚老爷子和尚老夫人道:“爹,娘,这事儿你们不了解来龙去脉,且先听着,让儿子先问一问。”

尚老爷子没什么意见,尚老夫人抬了抬下巴,道:“要问也好好问,别吓坏了孩子。”

尚宛妗讶异的看了尚老夫人一眼,明白过来,她只怕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不过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从彭州跟过来的下人,就已经有人投靠她了。只怕尚老夫人也没少下功夫。

尚知章应了一声,先问的尚宛仪:“你和你姨娘的贴身丫鬟跑了,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尚宛仪看了眼顾姨娘,见顾姨娘正低头垂眸给屋子里的一应主子们倒茶,并没有看她,便道:“爹爹,我知道的不多,大姐姐知道的肯定比我知道的多多了,爹爹不如问问大姐姐。”

她这话一出来,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尚宛妗身上。

尚老夫人心里一惊,和尚知章想到了一块儿去,都是一同进京的,为什么偏偏是顾姨娘和二娘的贴身丫鬟跑了?元娘的丫鬟怎么就没有跑?侯府主子身边的贴身丫鬟比一般的平民百姓还要有头有脸,好好的怎么会跑了呢?二娘说那话,难道这事跟元娘有关系?

看向尚宛妗的眼神就犀利了许多,带上了些许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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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逆子

上辈子比这还难看的嘴脸尚宛妗都见识过,心里对尚知章和尚老夫人没有期待,所以并不觉得难过。倒是尚奚舟,见长辈们都怀疑到自己妹妹身上了,忍不住站出来道:“二妹妹这话说得奇怪,自己的贴身丫鬟逃跑了自己都不清楚,反而要去问大妹妹?”

尚知章只有尚奚舟这么一个儿子,因此对尚奚舟的想法还是很看重的。此时见尚奚舟摆明了要护着尚宛妗,自个儿对尚宛妗的态度也柔和了两分。

尚知章清咳一声,问尚宛妗:“妗姐儿,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尚宛妗看了神色难掩得意的顾姨娘一眼,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脸茫然,道:“父亲怕是不知道,到肃州之前,女儿就生了重病,不能见风,到凉山城才好了许多。照理说我这个做姐姐的应该多照顾二娘,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这就是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了!尚宛仪听了,气得脸色发红,指着尚宛妗怒道:“尚宛妗,你说话要摸着良心!”

尚宛妗淡淡的看了尚宛仪一眼,冷笑道:“二妹妹这话说得奇怪,平白无故往自己嫡姐身上泼脏水,你的良心又在哪里?”

尚老夫人虽然出身低微重利轻义,却是个很注重嫡庶的人。她先前********要抢侯府主持中馈的权力,所以没想那么多,现在尚宛妗一提醒,她才醒过神来,是啊,尚宛妗可是大房唯一的嫡女呢!

当下桌子一拍,锁着眉头,喝道:“二娘,在彭州的时候,你没有学过规矩吗?哪家的庶女一口一个名字的叫自己嫡姐了?”

尚老夫人为什么突然就偏向尚宛妗了?尚宛仪有些懵,却梗着脖子道:“她对我不仁,我对她自然不义,祖母,您可知道这一路上她都做了什么?”

尚老夫人见尚宛仪都敢跟她顶嘴了,心里想着这还得了,面色铁青:“她做了什么也是你嫡姐!”

尚宛仪被气得嘴唇直抖,眼睛死死的盯着尚老夫人身后的一个烛台,看着一旁低眉垂首的装没事人的尚宛妗,心里恨不得用一个烛台砸死她!

尚老夫人把满屋子的人扫了一圈,最后把视线落在顾姨娘身上,怒道:“我信任你,所以留你在彭州照顾小姐们,你就是这么教导小姐的?”

顾姨娘脸色一白,眼中盈泪,忙在尚老夫人跟前啪的一声跪了下来,看起来十分的委屈:“老夫人,都是婢妾的错,只是,在彭州时二娘和元娘素有矛盾,就是姐姐在的时候,也是任其自然的,婢妾不过是一个姨娘,又如何管万金之躯的小姐呢?”

说着,眼中带怯的抬头看了尚知章和尚老夫人一眼,又低下头来:“若是管了,只怕人家又要说我欺负姐姐留下来的孩子了。”

这话听起来是在自责,可仔细一想,却是字字诛心,一番话就把尚宛仪不尊嫡姐的错归咎在了尚宛妗身上。在场众人听在耳里,纷纷猜测大概是尚宛妗仗着自己嫡女的身份诸多欺辱尚宛仪,所以尚宛仪才会这般憎恨尚宛妗。

尚奚舟听了这话,气得两手直发抖,下意识的就扭头去看尚宛妗的脸,只见尚宛妗正满脸讥诮的看着顾姨娘,嘴唇抿得死死的。

她才十三岁,就要经受这样的陷害,娘亲去世有三年多了,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尚奚舟心里一痛。

忽然就冷笑出声:“顾姨娘如此说,好像妗姐儿这些年颇得你照顾似的。”

这话里面的讽刺意味太浓厚,顾盼雪不由得又是脸色一白,难以置信的看向尚奚舟,柔声质问:“大少爷,您是从哪里听说婢妾苛待了元娘不曾?婢妾自认这些年带着元娘和二娘过活,不说有功劳,至少有苦劳,大少爷说这话未免太诛心了!”

她竟会觉得别人说的话诛心!尚宛妗脸上的讥诮更甚,正要开口三言两语反驳回去,就见尚知章脸上带了愠色,对着尚奚舟厉声喝道:“你给我滚回自己的院子去,谁教你这般说话的?她虽然是个婢妾,到底算是你长辈,你整日跟着范夫子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尚宛妗难以置信的看向尚知章,只见尚知章看向顾姨娘时眼里闪过一丝怜惜,怎么也不肯相信,尚知章这个人渣,为了顾姨娘,竟然连尚奚舟都训斥了!

尚宛妗心里一片冰凉,心中对顾姨娘的认知再度刷新。她们到武威侯府的时候,尚知章还没有回来,顾姨娘又是交给岳姨娘安排的,没想到这个短短的时间内,她竟然有本事勾起尚知章对她的心思!

尚奚舟虽然自幼习武,又是在西北边关长大,性子却是极温和的,只是顾姨娘这事实在是他心里多年的心结,所以尚知章这一怒,立马激得他情绪有些不自控了。

尚奚舟表情有些狰狞,指着顾姨娘问尚知章:“父亲,你说她是长辈,是以父亲的妾的身份,还是以娘亲庶妹的身份?如果是以父亲的妾的身份,她不过是一个奴,有什么资格做长辈,如果是以娘亲庶妹的身份,父亲,你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娘亲不得安宁吗?”

这番话一出来,屋子里的众人都被震住了。尚宛妗也震惊的看向尚奚舟,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这么忌讳顾姨娘的事情的!

是了,他怎么会不怨恨呢?上辈子他后来与尚宛仪成了冤家对头,未必没有尚宛仪跟顾姨娘走得近的原因。

尚知章气得脸色通红,当下手里的青花茶盏一摔,发出清脆的响声,指着尚奚舟的手直哆嗦,整个人说是怒火燎原也不为过,当下就冲着门口的婆子喊道:“请家法来,请家法来,我要打死这个逆子!”

本来是要追究顾姨娘和尚宛仪贴身丫鬟逃跑的事情,突然就发展成要请家法打尚奚舟了,众人一时之间还有些懵。

还是尚宛逑急了,先站出来拉尚奚舟的衣袖:“哥哥,你何苦惹爹爹生气,快给爹爹服个软!”

顾姨娘悄悄拉了站在自己身侧的尚宛仪的裙角一把,母女二人低眉垂首,掩去眼里得意的神色。

尚奚舟看了她们一眼,冷笑着对尚宛逑道:“三妹妹,这事与你不相干,你别管。”

“如何与我不相干!”尚宛逑小嘴一撅,“我这个做妹妹的如何能看着哥哥犯糊涂?哥哥今天帮大姐姐说话,反而自个儿惹祸上身,我反正是不能看着哥哥挨打的。”然后转身往地上一跪,跟尚知章求情,“爹爹,哥哥今日也是为了大姐姐才说那些话的,还请爹爹看在哥哥护妹心切的份上,原谅哥哥这一回吧!”

尚宛妗心里觉得好笑,以前只是觉得尚宛逑是尚宛仪的应声虫,现在才发现她心机也如此深沉,给尚奚舟求情的同时,还不忘离间她和尚奚舟。

这屋子里面,说是血脉亲人,可除了尚奚舟,又有谁会站在她的角度说话?尚宛妗看着尚宛逑冷笑,哥哥是她的亲哥哥,她怎么可能让兄妹离心这种事发生!

想着,就抬脚默默的走到了尚奚舟身侧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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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闹剧

尚奚舟看着尚宛妗走过来,胸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并不理会尚宛逑,小声的唤了一声:“元娘。”

尚宛妗朝他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向尚知章,声音虽然不大,气势却掷地有声:“我倒是觉得哥哥没有错,父亲若是气不过,便连我一起打吧。”

尚奚舟吃惊的看向尚宛妗,然后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才是他的亲妹妹!在别的事情上,他不会跟她计较大是大非的问题,可在顾姨娘的事情上,他需要尚宛妗完完全全的站在他这一边。

尚宛妗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尚知章素来容不得别人忤逆,如今见两个孩子都跟他对着来,气得不行,当下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来回瞪着尚奚舟和尚宛妗:“你们两个真是好,既然兄妹情深,那我就成全你们!”

竟然没有一丝一毫顾及父子父女之情的意思。

尚奚舟眼睛猛的睁大,心里刚升起的欢喜立马散去,是他糊涂了,父亲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下手只重不轻,他怎么能让身娇体弱的妹妹跟他一起挨打呢?

顿时有些后悔起来。

尚宛妗自然是不会甘愿挨这一顿家法的,当下捏了捏尚奚舟的衣袖,示意他冷静,自己上前走了一步,目光直直的盯着尚知章:“只是,不知道父亲这一顿家法是以什么名义?哥哥那番话入情入理,可挑不出什么错来。”

尚知章没想到尚宛妗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来,更是气得不行,怒道:“顶撞父亲是为不孝,难道还不够请家法吗?”

二夫人微微有些讶异,挑眉多看了尚宛妗一眼。之前尚宛妗跟她示好,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把尚宛妗当一个小孩子,现在看来,却是她小觑她了。

尚宛宛和秦婉是得了尚宛妗礼物的,自然不愿意看到尚宛妗挨打。秦婉寄人篱下不好说什么,尚宛宛却一步一步蹭到尚老夫人身边,主动给尚老夫人捶肩,逮着机会就跟尚老夫人挤眉弄眼,那叫一个欲说还休。

尚宛妗看了尚知章一眼,微微垂了垂眼皮,收敛眼中的冷意,语气还是那么不温不火:“父亲说我和哥哥顶撞了爹爹,自然是我和哥哥不对,请家法是没什么。可落在旁人眼里,怕是不会这么想了。”

尚知章怒道:“在这武威侯府,我尚知章还是能做主的,别人怎么想,关我什么事!”

尚宛妗咬了咬嘴唇,提醒道:“武威侯府如今是京城新贵,圣眷正浓,别人怎么看待父亲,自然是不虚在意的。他们顶多也就是会误以为父亲宠妾灭妻,为了一个姨娘对原配的一双儿女施家法罢了!就算是传到钟家人耳里,这种轶闻,他们应当也不会当真的。”

众人猛的把视线落在尚宛妗身上,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提起钟家来。

如今已经快到腊月底了,钟家孀居的大小姐正月初六就要嫁到武威侯府来,若是在这个时候听闻尚知章宠爱顾姨娘到为了她连原配的子女都打的地步,钟家不是小门小户,只怕这亲就不好结了。

尚知章瞪着尚宛妗直骂:“逆女!逆女!”他倒是有心打尚宛妗一巴掌,只是一来尚奚舟挡在尚宛妗面前,二来是他对尚宛妗那话多多少少有些忌惮。

“够了!”尚老夫人忽然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脸色难看,语气竟带了些威严,“大郎,不过是为了个姨娘,就喊打喊杀的,妗姐儿刚刚才到武威侯府,你这般如何对得起地下的顾氏?”

尚知章心里憋着一口气发泄不出来,明明是尚奚舟顶撞他所以要请家法,怎么现在变成了他为了顾姨娘对自己的一双儿女喊打喊杀?

尚老夫人不给他辩驳的机会,继续道:“今天这事,我说了算,顾姨娘徒惹事端,好好在屋子里禁足几天,舟哥儿和元娘受了委屈,回头给你们做两身新衣裳,欢喜欢喜。这件事,以后可不许提了。”

尚宛仪目瞪口呆,怎么刚刚还要对尚宛妗用家法,这会子就不许提了?忍不住脱口而出:“这怎么可以!”

尚知章背着手站在那里不肯说话,显然也对这处理很不满意。

尚老夫人冷笑着看向尚宛仪,想着都是因为顾姨娘和尚宛仪母女,今晚才会上演这么一出闹剧,不由得心想,不管出身门第有多高,庶女就是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正要呵斥尚宛仪两句,就听见尚宛妗忽然开口:“这件事确实不能就这么算了。姨娘和二娘贴身丫鬟逃跑的事情,若是不查清楚,只怕以后有什么脏水,都一并往我头上泼了呢!”

尚奚舟本来打算顺着尚老夫人的话将这件事揭过,听尚宛妗这么一说,立马又梗直了脖子,摆出一张臭脸站在尚宛妗身侧,摆明了要给自己妹妹撑腰。

尚老夫人看了尚宛妗一眼,左手无意识的摸了摸右手上挂着的佛珠,转了几圈,心下好一番沉吟,也不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的,再开口时神色已经平复了,瞅了尚知章一眼,淡淡道:“那就先问清楚吧!”

对于尚老夫人的性子,尚宛妗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她以为她会先质问自己,谁知尚老夫人却对还跪在地上的顾姨娘开了口:“二娘说竹枝三人的逃跑跟元娘有关,元娘和二娘都是小孩子,有什么话也说不清楚,还是你来说吧!”

顾姨娘微微抬头,看了尚知章一眼,见尚知章几不可闻的点了点头,这才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开口道:“这事儿说起来对元娘名声不好,婢妾是打算烂在肚子里面的,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婢妾不说,反而会惹出更多麻烦,少不得说了。还希望元娘不要怪婢妾。”

尚宛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话。

她这话,在场的众人,除了尚知章,是没有一个人信的。你不打算说,又怎么会闹到如今这个局面呢?

顾姨娘见尚宛妗不理她,不由得冷笑,心里想着,为了二娘,为了她自己,这次少不得孤注一掷了,便道:“在进入肃州之前,一行人歇在华荣客栈,元娘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迷药,将婢妾和二娘,已经竹枝她们三人给迷晕了,等婢妾和二娘醒来时,人已经在凉山城的客栈了。元娘在这个时候告诉婢妾,竹枝她们三人逃了。老夫人您说,这让婢妾和二娘如何信?”

众人都骇然,万万想不到顾姨娘口中的尚宛妗竟然如此的恶毒。

尚知章也震惊的看着尚宛妗,顾姨娘在他面前并不是这么说的,顾姨娘只说尚宛妗因为跟尚宛仪闹了矛盾,所以故意怂恿竹枝她们三人逃跑了。所以才会当着一家人的面质问尚宛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