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尚宛逑交了白卷,尚宛妗微微一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眼见着大家一个个的出声赞美别人的诗,一派热闹景象,尚宛妗却是心头一凛,想起自己之前犯过的那些蠢来。担心这次又糊里糊涂说了得罪人的话,忙找了二夫人,道:“婶娘,我有些不舒服,不如派马车送我回去,等我回去了再叫马车回来接你们好不好?”

尚二夫人还没说话,尚宛宛就凑了过来,一脸的遗憾:“等下伯府养的戏班子还要唱《玉荣华》给咱们听呢!大姐姐这个时候回去,岂不是可惜了?”

《玉荣华》是许公子写的新话本,前朝战神镇南王与黎姜玉初公主风花雪月的故事,也不知道这勋贵女眷里面是谁看了,讲给了自己的手帕交听,如今整个在锦都城勋贵女眷圈子里面,除了尚宛妗这种刚进锦都城的,就没有一个是没有看过《玉荣华》的。

永平伯夫人甚至还专门请了老先生改编成戏文,让家里的戏班子排练了这出戏。

“大姐姐,要不然你看完戏再走吧?”尚宛宛忍不住劝道。

尚宛妗却不是很痴迷看戏,便摇了摇头,一副难受得紧的样子:“我这样子留下来怕是扫兴,四娘你好好看,看完回来跟我讲好不好?”

尚宛宛犹豫着,又见尚宛妗确实一副难受的样子,只好点了头。

这时,户部莫侍郎家的女眷忽然起身跟众人告辞,莫家小姐刚刚在花园里面玩得有点疯,丫鬟又由着她不穿披风不拿手炉,这会子脸通红,隐隐有风寒的迹象。

尚宛妗趁机也以身子有些不舒服的理由跟众人告了罪,跟主人家告了辞。

尚二夫人见莫夫人都陪着莫小姐一起走了,就有些犹豫,想要开口说她送尚宛妗回去,可又实在是舍不得那《玉荣华》的戏,实在是纠结得很。

还是尚宛妗先开了口:“并不是大事,让马车护送我自己回去就好了。没道理因为我一个人,扫了二娘、三娘、四娘和五娘的兴,婶娘还是留下来陪妹妹们吧!”

尚二夫人心里欢喜了一瞬,这才笑着把尚宛妗送出府,看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永平伯府,尚宛妗顿时感觉整个人一下子轻松起来,撩开窗帘看着渐渐后退的永平伯府,眉头皱得死紧,难不成长邪在她耳边说的那没头没脑的话是真的?

第六十四章 回家

尚宛妗走了,尚二夫人到底不能专心看戏,还是尚宛宛先开了口,跟尚二夫人撒娇:“大姐姐不舒服,她重孝道,必然不会去叨扰祖母,娘,要不然咱们不看《玉荣华》了,还是回家看看吧!”

尚宛仪和秦婉在一旁听着什么都没说,只有尚宛逑,低下头掩饰眼里的不满。

尚二夫人想了想,道:“元娘刚刚坐走了一辆马车,咱们人多,怕是挤不下。再坐一会儿,等马车回来了咱们就走。”

这一坐就看完了一折《玉荣华》,趁着伶人上来讨赏,准备下一折的时候,尚二夫人带着尚宛宛等人跟众人告辞,永平伯夫人留了她们几句,见她们坚持要走,也没有说什么,让红蜡夫人送了她们出门。

却没有说让她们再来玩的话,显然是不大把她们看在眼里了。倒是红蜡夫人,笑着对尚二夫人道:“你们家的小娘子都生得好看,等开了春我约她们一起去踏青,好教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看了惊叹一番。”

尚二夫人笑着让二娘等人道了谢,等上了马车,尚二夫人对着尚宛宛叹息一声,忍不住道:“以后这永平伯府,咱们怕是不能进了。”

这么一说又有些怨钟雪盈和尚宛妗:“看着都挺聪明的,说话做事却没有一点儿机灵样!”

这辆马车里面只坐了尚二夫人和尚宛宛,所以尚二夫人说起话来也没有了平时的顾忌。

尚宛宛安慰她:“娘亲别恼,今日出格的也不知是咱们武威侯府,再说,大姐姐的事情,不是都解释得过去么!”

尚二夫人摇摇头,她素来把尚宛宛养得单纯,此刻也就不愿意在尚宛宛面前说那些弯弯绕绕,只开口吩咐外边:“这就启程回家吧,路过食味斋的时候停一下,那里有老夫人喜欢的栗子糕。”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人敲了敲车窗,语带笑意的喊了一声:“尚二夫人?”

二夫人忙越过尚宛宛掀开车窗帘,一看,不是长邪又是哪个!自是此时的他已经换去了一身道袍,穿的是白色的棉服,居然没显一点儿臃肿,嘴角上翘,含着笑往马车里面看。

尚宛宛抬头,正好跟长邪的脸对上。刚刚穿着道袍时还不觉得有什么,如今他换了常服,真真成了举世无双的美男子,就是在暖房看到的韩折尘,跟长邪上师比起来也要逊色两分。

尚宛宛忍不住红了脸。

尚二夫人一脸激动,手忙脚乱想要下车,长邪伸出一只手示意不用,然后道:“不慌,我们同路。”

尚二夫人一时间有些呆楞,下意识的就问道:“不知上师要去哪里?今儿个风大,怎么这会子要出门了?”

长邪上师便笑了,道:“自然是去你们武威侯府作客啊!”

尚二夫人和尚宛宛都x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长邪这才恶作剧得逞一般解释道:“尚大少爷开口邀请我去武威侯府作客,我已经应了。”

然后示意她们看自己背上的包袱:“我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怎么,尚二夫人不欢迎吗?”

尚二夫人颇有些迟疑,长邪上师在永平伯府住得好好的,她忽然把人带走了,岂不是得罪了永平伯府。

长邪知道她顾虑,又道:“永平伯夫人和世子那里已经知会了一声,他们都点头同意了,无碍。”

尚二夫人这才忙扯起一张笑脸道:“我们武威侯府自然是极欢迎上师的,妾身这就和小女下车,给上师让座。”

长邪摆摆手:“就这么走吧,我骑马跟着你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一肃,带了些威严,尚二夫人就不敢再说,忙应了,吩咐车夫上路。

心里却是奇怪得紧,长邪上师在永平伯府住得好好的,尚奚舟邀请他去武威侯府作客必然不是邀请他过去小住的意思,难不成是长邪上师会错了意?

尚二夫人看了眼已经放下来的车窗帘,并不敢把自己的疑惑说出声。尚宛宛却是极高兴的,刚刚永平伯府夫人小姐太多,她也想跟上师说话,却因为身份不如人家珍贵,并不敢挤开别人。如今可好了,上师住进了她家,那她岂不是有的是机会跟上师说话了?

尚宛妗回了武威侯府之后,略一琢磨,便想起华荣客栈收的那块玉佩来。长邪是星机老人的徒弟,难不成星机老人就是她们在客栈遇到的那老者?

尚宛妗想起那老者送她玉佩时说的话来,“这块玉佩不值什么钱,却是能吸死劫星残留下来的戾气的,你带在身上,不可取下来。”尚宛妗当时只觉得一头雾水,这会子却是有些明白了。

难不成她在永平伯府的反常就是因为老者说的什么“死劫星残留下来的戾气”?可是她统共也没有挂那玉佩两日,怎么这一路都好好的,怎么到了永平伯府就不对劲起来了?

尚宛妗自己是琢磨不透这其中的关节的,心里想着,眼看着要到年节了,自己可不能在这种时候再犯蠢。因此一回漱春院,尚宛妗就连忙吩咐锦书:“帮我把那个装了玉佩的香囊找出来。”

锦书知道尚宛妗说的是哪个,她当时听尚宛妗说玉佩贵重,尚宛妗不佩戴之后,她便把东西和尚宛妗手里那些银票放在了一起,藏在软枕里面。

等锦书从软枕里面掏出那装了玉佩的香囊,尚宛妗拿过来,取出里面的玉佩,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她神色凝重,锦书在一边便不自觉的皱了眉头,担忧道:“小姐,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尚宛妗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把东西又收回香囊,然后把腰间那个绣了五蝠的香囊换了下来。

锦书对这玉佩到底是心有忌惮,见自家小姐又挂上了这块玉佩,到底忍不住,劝道:“小姐之前戴了两日就没有戴了,怎么这会子又翻出来了?是好东西也就罢了,万一真的有问题怎么办?”

尚宛妗摇摇头,解释道:“送我们玉佩那老者怕就是星机老人。”也难怪长邪会问她玉佩了。

锦书瞪大了眼睛,里面写满了惊叹。在永平伯府的时候,她听了太多关于星机老人的溢美之词,此时正满心崇拜呢!

既然玉佩是星机老人送的,锦书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了,反而有些遗憾,咬了咬下嘴唇一脸的可惜:“早知道咱们遇到的就是星机老人,婢子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悄悄离去才是。”

然后又看了眼自家小姐腰间的香囊,忍不住有些自得:“咱们小姐是好福气的,竟然能得高人的青眼。这么一来,全天下的小娘子都算是被小姐比下去了。”

此事尚宛妗只有九分把握,心里还是有一缕担心的,担心之余,便想起长邪来。他虽然没有本事,到底是最了解星机老人的人,什么时候能够再见上一面,把里面的事情问清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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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惊愕(第一更)

琢磨了一会儿,尚宛妗又拿出一本诗集,半卧在软塌上,身后靠了大迎枕,津津有味的看着。

锦书便住了嘴,拿了自己的绣活坐在脚踏上,守着尚宛妗。她以为自家小姐是真强好胜,不服气秦婉拔了头筹,所以刚回家就又抱着诗集啃了,哪里知道这诗集的内里已经被尚宛妗换成医术了。

尚宛妗跟了陆展沉那么多年,她自己又不是蠢笨的人,纵然陆展沉不肯教她医术,她自己在一旁也琢磨出不少东西来。因此这时再看这些医书,不但不觉得吃力,许多内容,反而让她有恍然大悟之感。

这一看就入了迷,等听到桂妮在外面和人说话才回过神来。

尚宛妗放下书揉了揉眼睛,正揉着,就见桂妮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上前来禀报:“小姐,常青院那边的人来通知咱们,今日晚膳不必去松鹤堂了,改在了兰厅。”

尚宛妗微微有些诧异,兰厅是武威侯府宴客的地方,不由得问道:“家里面来了什么贵客么?”

桂妮一脸的激动,脸上带了些得色:“现在锦都城里面最风光的人物,大家前两银子只求一叙的长邪上师,来咱们府上暂住了!”

然后想起自己现在是跟着尚宛妗的,又给她出主意:“如今夫人、小姐和姨娘们都聚在花厅里和上师说话呢,小姐快换了衣裳过去,您是武威侯府的嫡长女,她们怎么也不能越过小姐去的!”

尚宛妗和锦书面面相觑,两人眼里都有惊诧,只是锦书眼里除了惊诧就是激动,尚宛妗眼里除了警察却只剩狐疑了。

这事情任谁都能看出来不对。尚宛妗觉得,这长邪上师怕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她虽然贵为武威侯府的嫡长女,这锦都城尊贵的人多了去了,他为什么要跟着她?

还是因为华荣客栈那件事?可两人不是都说清楚了么,她是在彭州出生,从来没有去过即墨。

尚宛妗咬了咬牙。她倒是要过去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因此立马起身。换了身衣裳,带着锦书匆匆出门。

桂妮陪着她们往外走,刚走到漱春院门口。就听见尚宛妗随口道:“今晚由桂妮值夜吧!”

离正月初六不远了,桂妮肚子里的孩子还是早解决的好。

桂妮脸上松了口气,欢喜是应了。等尚宛妗和锦书走得远了,脸上的激动之色还没有褪去。

她也不过才十*岁。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后,惊喜还没有一天时间。便掉入了绝望的地狱里面,从此担惊受怕被人威胁,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又如何怜爱得起来,只有憎恨。

如今终于要去掉这个孽种了。她只有大事已定的轻松,哪里有作为一个母亲的难过。

尚宛妗也是不想看到桂妮那反应添堵,这才拉着锦书走得飞快。

锦书是练武之人。尚宛妗走多快她都能毫不气喘的跟上。知道长邪住进武威侯府的激动心情压下去之后,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听桂妮那话。二夫人她们岂不是也已经回来了…”

锦书说不下去了,小姐是以身子不舒服先回来的,老夫人和姨娘们也就罢了,就连小姐之前示好的二夫人和四娘五娘,都忙着讨好上师不曾过来,这武威侯府的人,不但没有真正关心小姐的,就连做样子也做得这般敷衍。

“大少爷一定是还没有回来。”锦书怕尚宛妗伤心,想了想安慰道。

尚宛妗哪里在意这个,只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刚到花厅外面,就听到尚老夫人的声音:“…上师是星机老人的高徒,只怕也已经窥得天机了,如今能暂住在我们武威侯府,实在是我们侯府的荣幸。老身听闻永平伯府的宅子布局是四十多年前一个术士根据天上的星辰排布的,大家都传言说永平伯府的风光是因为宅子里的星阵布得好,敢问上师可看出来,这传言的真假?”

尚老夫人的语气不算平稳,尚宛妗听着这话脚下一顿,然后心中冷笑,这“上师”刚到武威侯府,还没吃上一口饭呢,她就已经开始往人家身上讨好处了!

她这样的人,尚宛妗两辈子也只见到这么一个。

然后脸色一变,永平伯府是布阵了的?难怪长邪会叫她尽快离去…可长邪不是不学无术招摇撞骗的吗?

尚宛妗有些想不明白了。

锦书瞅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尚宛妗,小声问道:“小姐?”

他有没有真本事又如何,两人之间没有交集,他会跟着自己只是一场误会,尚宛妗稍一琢磨,又想明白过来,神色变得清明而淡定,道:“走吧!”

尚宛妗进去,长邪已经说起命宫和星动来,尚老夫人虽然听不懂,却做出一副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听见身边丫鬟说“大小姐”来了,才抬头看了尚宛妗一眼,然后指了指尚宛仪身边,示意她别说话,过去坐下。

尚宛妗不在这个上面跟她争,含着笑坐在了尚宛仪旁边,尚宛仪为了表示自己不待见她,想要把锦杌往旁边挪一挪,却又怕发出声音让尚老夫人生气,便稍稍侧身。

尚宛妗看不上她这点小把戏,给锦书使了个眼色,锦书便悄悄拉了尚宛宛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宣萱出门说话。

尚宛妗听着长邪东拉西扯,最后果然确定了永平伯府有阵法庇佑这个说法。尚宛妗隐下心头的那抹讥诮,抬头去看尚老夫人。

只见尚老夫人两眼发光,面颊红润,目光灼灼的盯着长邪,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我们永平伯府根基尚浅,我儿又是武将,老身心里颇多担忧。上师是星机老人的高徒,老身便在这里斗胆,请求上师庇佑我武威侯府。”

顿了顿,见长邪没有动静,又补充了一句:“武威侯府定不会亏待了上师!”

长邪都惊呆了,他还没有见过这种人,第一次见面,不是大家聊聊星术,聊聊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小道传言就好了吗,这统共还没坐半个时辰呢,怎么就开口求他帮忙布阵了?

长邪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太年轻了!

第六十六章 言罪(第二更)

尚老夫人笑眯眯的,一副慈祥的样子,神情带着些讨好和笃定盯着长邪看,就等着长邪点头答应。

这是为了侯府好,请长邪布阵花的银子应该从官中的账上支,倒不必讲价引起上师不快。尚老夫人心里想着。

二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在永平伯府是见识了众人对长邪的尊敬和敬畏的,她有些担心尚老夫人这行为会得罪了上师。

只是尚老夫人这个人固执且记仇,她哪里敢劝!

尚宛妗饶有兴趣的盯着长邪看,她心里觉得他应该是不会答应尚老夫人这件事的,想要看看他会用什么办法拒绝。

长邪对上尚宛妗揶揄的目光,有些气恼,顿时觉得尚家人可恶,一个比一个可恶。笨的可恶,聪明的可恶,贪小便宜的可恶,上不得台面的也可恶。

当下便冷了脸,义正词严道:“家师曾叮嘱过在下,占星窥探天机是逆天而行,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出手。”

然后看了尚老夫人一眼,似笑非笑:“尚家子孙封侯,也算是祖上阴功,富贵荣华皆有天命,哪里用得着在下出手!”

尚老夫人一噎,却还有些不甘,眼皮一垂,道:“老身年纪大了,有些糊涂,说错了话上师别怪罪才是。上师如此说,怕是觉得我武威侯府不够诚意?若真的是逆天而行,永平伯府的庇佑是从哪里来?学道不就是为了替人相命安家宅挣钱么,上师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老身定当竭力满足。”

尚宛妗看着一脸精明的尚老夫人瞠目结舌,真不愧是雁过拔毛的性子,长邪现在在大家心目中那就是活神仙。活神仙来府上暂住,她脑子里想的竟然不是如何招待好这位活神仙,而是从这位活神仙身上扒拉好处!

长邪哭笑不得,他长这么大,连他师父那么大的年纪了都没有仗着自己年纪大勉强他做过什么,尚老夫人居然在他面前倚老卖老了起来!

若不是想留在武威侯府,长邪真想一顿尖酸刻薄之后拂袖而去。

斜睨了尚老夫人一眼。长邪脸一沉。冷声道:“老夫人这是把长邪当成外面道观的道士了?”

“哪里哪里,”尚老夫人犹不怕死,“道观里面的道士们的修为如何比得上上师!”

长邪听了这话才算是真的生了气。这世间道士虽多。占星术士却寥寥无几。在普通人眼里,占星术士和道士没有多大的区别,可他们自己是不认可这种归属的。

就好像长邪之前穿的那身袍子,粗看是道袍。上面的符文却是长邪亲手画上去的,一般的道袍上哪里有!

他平时也不算是十分爱笑的人。可发起怒来,就笑得比酒楼迎客的小二还要灿烂了,脸上笑着,目光却似淬了冰一样。尚老夫人对上他的目光,心里总算是打了个突,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然后便听到长邪语气诚挚的跟尚老夫人建议:“圣上召家师和在下来京。实有封家师为国师之意。如今家师仙去了,皇上并未对在下作出安排。不甘擅作主张…老夫人既然想要在下替武威侯府布一个长盛不衰日兴月旺的阵,怕是要去请示圣上才行。”

尚老夫人虽然自私自利,却不是个蠢的,长邪这话一出来,她立马变了脸色,忙道:“布阵的事情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敢劳动上师,还请上师不要介意才是!”

尚知章是武将出身,手下是有兵的,大齐朝皇帝素来重文轻武,他一个武将做到封侯的地步,已经算是走到头了。

如今跑去跟皇帝说要长邪上师给自己家布一个长盛不衰日兴月旺的阵…你一个武将要什么长盛不衰日兴月旺?这不是给皇帝上眼药,说自己想谋反么!

尚家众人除了尚宛妗都吓得不轻,大家虽然料到了长邪会生气,却没有料到长邪一生气就给武威侯府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

尚老夫人心有余悸的改口讨好长邪:“上师肯把仙驾落在我们武威侯府,实在是我们的尊荣。衣食住行,上师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吩咐一声,老身定给上师准备得妥妥帖帖的。”

却是再也不敢招惹长邪了。

及至傍晚,尚老爷子、尚知章、尚知英和尚奚舟回来,见到长邪都吃了一惊,这段时间朝堂上下,讨论得最多的就是长邪的安置,他们没有想到一回到家,大家嘴里的活神仙居然在自己家里。

长邪年纪小,面嫩,尚知章看在眼里,心里就对他有了些不以为然。可他到底是个稳重的人,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热情得很。

尚奚舟也没想到长邪这么快就来了自己家,等听说长邪上师是自己邀请来的时候,更是哭笑不得,心里不由得想,高人不都是很高冷的么,这长邪上师心眼怎么这么实?当时他们一伙人邀长邪来府上作客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难不成他十家八家的挨着住一个遍?

尚奚舟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唐,可人到底是自己“邀请”来的,来都来了,也只有好好招待着了。

更何况,长邪上师肯在武威侯府落驾,在旁人眼里,确实是武威侯府的尊荣。

等到用完晚膳回去,尚宛妗就找机会帮桂妮神不知鬼不觉的流了腹中的胎儿,好在月份实在是小,桂妮只觉得腹中一痛,就跟来了葵水一样,尚宛妗便告诉她孩子已经没有了。

尚宛妗看着她只知欢喜的样子,有些心寒。

下午的时候,尚老夫人让长邪自己挑住处,长邪选了花园深处的芝兰苑。芝兰苑距离常青院不过走一炷香的时间,当时尚老夫人还欢喜得很,觉得自己可以多跟这位上师亲近,能不能得好处另说,至少说出去风光啊!

后来被长邪那帽子一扣,尚老夫人算是彻底老实了,哪里敢去芝兰苑招惹长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尚二夫人管着,自然也是没有时间去芝兰苑的,姨娘们没有资格进芝兰苑,爷们还要去衙门点卯,小姐们要避嫌,最后只剩下一个尚奚舟,每日抽出时间去陪长邪。

奈何两人实在说不到一块儿去,总不能你看罗盘我舞剑吧!一开始两人还跟对方客气,时间一长就成相互嫌弃了。

尚奚舟觉得自己心里苦,他不过是跟着大家一起客气客气,怎么这尊菩萨就跟着他回来了,还要他小心翼翼的招待伺候着!

第六十七章 年礼(第三更)

接下来武威侯府里就忙了起来,不,应该说是整个大齐朝都忙了起来,除夕一天一天接近,祭祖、团圆饭、年礼…等等都要准备。

尚老夫人是个喜欢权力的人,为了不把主持中馈交到别人手上,是一点都不肯让尚宛妗和姨娘们插手,尚宛妗倒是落得自在。

尚知章等人却是在除夕当日才休朝放假。按照往年的惯例,一般除夕前七八日官员们就可以开始休沐了。谁知今年眼见着就要放假,齐宣帝却在早朝时查出十来个没来上朝也不曾告假的官员,大怒,惩处了十来个官员之后,也不提放假的事情了。

被惩处的官员里面就有礼部尚书,这种情况下,礼部的官员们也不敢替大家陈情,大家只好规规矩矩的上朝,然后去衙门管事。

尚老爷子和二老爷尚知英怨声载道,尚知章在外面打了十几年的仗,最能吃苦,哪里把这些放在眼里,他封侯的风光还没有过去,每次上朝前后都会遇到称赞他的人,反而觉得每日去上朝是一件爽快事。

这一切尚宛妗都不理会,她这段时间最关心的就是桂妮的肚子了。因为怕到时候闹将起来了查出来,尚宛妗不敢让人去药铺买流产的药材,只好找人在一个普通的医婆手里买了针灸用的银针。

尚宛妗上辈子曾听陆展沉跟同僚说过,用银针扎孕妇的合谷和三阴交两个穴位会引起流产。可这个方法不如药物来得安全,所以医书上不曾纪录,大夫们也是禁止使用的。

尚宛妗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一来是桂妮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还小,二来是她需要赌一把。到底是佯借着桂妮值夜,给桂妮施了针。

桂妮什么都不清楚,反而信心满满,没有丝毫的担心。好在一番施针,两个时辰之后桂妮就落了红。桂妮自己只觉得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尚宛妗却不敢就此放松警惕。于是接下来这几天,尚宛妗都一直注意观察着桂妮的状态。

除夕之后就是大年初一。尚宛妗早早的起床。带了锦书去常青院请安。到的时候尚宛仪等人早已经到了,岳姨娘正帮着尚老夫人捶腿,顾姨娘却拿了把象牙梳篦给尚老夫人梳头。

梳妆台上放着一个小匣子。尚宛妗请安的时候微微抬眼,看到里面放着些时兴的金饰,应当是一整套的,再看尚老夫人身上的衣裳。只见她穿了一身银挑金的袄子,缎面光滑。一看就是极好的料子,十成新,应当是今天才上身的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