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奚舟生得人高马大的,皮肤又黑,沉声说话的时候就带了些气势,有些吓人!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尚老夫人一般是顺着他的,就是钟雪盈,偶尔也会服软。

谁知顾老夫人却是脖子一梗,皱着眉头,训斥尚奚舟:“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面对长辈时该有的态度吗?一进门也不请安,倒先训斥起外祖母来了!也不知道盼霜是怎么教导你的!”

盼霜就是尚顾氏,尚奚舟和尚宛妗的生母,顾老夫人嫡亲的女儿。

顾老夫人不提顾盼霜还好,一提顾盼霜,尚奚舟心里的怒火更甚,他冷声对顾老夫人道:“我是骑马射箭的武夫,又不是知书达礼的书生,这辈子印象里也不曾见过外祖母,自然不知道见了外祖母应该如何行礼了。我从小跟着爹爹在边关长大,外祖母如何能因此怪罪我娘亲?”

然后他冷笑一声:“是了,娘亲虽然是外祖母的嫡女,可她已经死了,在外祖母心目中自然比不上一个给人当妾的庶女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混账话!”顾老夫人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来,“你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外祖母放在眼里?还是说是尚家教你说这种话的?”

她这话一出来,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尚老夫人冷着脸对顾老夫人道:“顾老夫人,奚舟是我武威侯府的嫡长子,他爹是武威侯,以后可是要请封世子的。你这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训斥,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尚老夫人心里虽然想给尚宛妗一个教训,却不愿意自己唯一的嫡孙被连累了。

顾老夫人一听,立马就暴怒起来,正要说话,她身后的一个老嬷嬷却拉了她一把,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尚宛妗的视线一直落在顾老夫人身上呢!也不知道那老嬷嬷说了什么,顾老夫人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平和,最后彻底恢复平静。

她摆摆手,坐了下来,对尚奚舟和尚宛妗道:“是我着急,所以说错了话,你们兄妹俩别放在心上…外祖母年纪大了,总是口不择言。”

她说着还笑了笑。

顾家家大业大,顾老夫人来这一趟带了很多的礼物。因此,她这一服软,尚老夫人等人就不跟她计较了,继续好言好语的说起话来。

尚奚舟也不是一个小肚鸡肠会胡搅蛮缠的人,顾老夫人毕竟是长辈,她都这么说了,尚奚舟也不好计较下去,上前一步给顾老夫人请了安,然后拉着尚宛妗在顾老夫人下首坐下。

说了一会儿闲话,顾老夫人又提起顾盼雪的事情来:“盼雪年纪小,不懂事,都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还行事不知轻重。她谋害舟哥儿和妗姐儿实在是她不对,可恨山高路远,隔着千里万里,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使不上力。”

她这么一说,尚奚舟心里舒服了一些,以为顾老夫人终于要斥责顾盼雪了。尚宛妗却是皱了皱眉头,顾盼雪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年纪小?有那成亲早,生孩子早的人,这个年纪都做祖母了!

顾老夫人继续道:“好在舟哥儿和妗姐儿也没有出什么大事…盼雪在庄子里有一段时间了吧?应该也知道自己错了,该处罚的都处罚了,我难得来一次,不如把人先放出来,我们娘俩也聚一聚,说说体己话吧!”

她这话一出来,众人的神色都变得有些精彩了。大家都没有想到第一个给顾盼雪求情的居然会是尚奚舟和尚宛妗嫡亲的外祖母。

尚宛妗难以置信的看着顾老夫人,心底一片冰凉:“外祖母,顾姨娘差点儿害得我和哥哥挨家法去族谱逐出锦都城!”

“你们不是没事么!”顾老夫人皱了皱眉,“盼雪不也挨了家法?她犯了错,都已经受罚了,宛妗,你怎么就没有学到盼霜一丝半点儿的大气?这点小事也要斤斤计较?”

“这是小事?”尚宛妗目瞪口呆。

顾老夫人看向尚宛妗:“你和舟哥儿好好的坐在我旁边呢,盼雪和仪姐儿一个在庄子里,一个在家庙里面,谁享福谁受苦,难道还看不出来么?”

“那是外祖母您没有看到我受苦的时候!”尚宛妗忍不住脱口而出。

顾老夫人一脸嫌弃的看着尚宛妗,就跟看着一个满口谎言的小辈一样:“你娘去世四年了,都是盼雪在照顾你,你有吃有喝衣着光鲜,出门是大小姐的排场,盼雪可有一点苛刻你的?”

她这话说得没错,在彭州那些年,顾盼雪确实没有在这些方面苛刻过她。可那是因为有族里长辈和苏夫人看着,她不敢苛刻尚宛妗!

尚宛妗心里有些堵,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尚老夫人看了眼旁边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钟雪盈,皱了皱眉,忽然就开口道:“亲家这么远来,一路奔波,想来是累了。漱春院二娘的屋子空着呢,我前几日已经找人打扫收拾干净了,元娘,你还不快领亲家去歇息歇息。”

然后又对顾老夫人笑道:“等大郎回来了,我让他去跟你请安。”

她不是为顾老夫人着想,而是为尚奚舟着想,怕这样的外祖母会堕了尚奚舟这个武威侯府大少爷的面子。

顾老夫人心里却想着,顾盼雪这事儿,只怕还要从尚宛妗身上着手才是。受害人是尚奚舟和尚宛妗,尚奚舟不好说话,尚宛妗若是开口要求顾盼雪回来,只怕顾盼雪就可以回来了。

或者,她还可以想法子让尚知章休了顾盼雪,自己把人带回顾家去!

第一百一十章 变幻

钟雪盈和尚二夫人送顾老夫人到了漱春院,然后都借着手里还有事情没做完,告辞而去。

尚奚舟和尚宛妗陪着顾老夫人进了尚宛仪的房间,然后看着顾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指挥人把行李整理出来。

顾老夫人之前的言行,已经耗尽了二人的孺慕之情,还在这里陪着,不过是因为顾老夫人是长辈,他们应该在这里陪着罢了。

正僵持着,顾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凑到顾老夫人身边,小声道:“老夫人,该吃药了。”

难怪外祖母不像锦书说的那般富态,原来是病了!尚宛妗下意识的抬头朝顾老夫人看去,正看到顾老夫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欢喜,心里立马就生了疑惑,吃药有什么好高兴的?

然后便见顾老夫人起身,对他们二人道:“舟哥儿回去吧,妗姐儿在这里等等我,咱们待会儿说说话。”

说完不等两人回答,就进了内室。

看步态,竟是有些急不可待。

尚奚舟担心妹妹待会儿受排揎,于是假装没有听到顾老夫人的话,依然在尚宛妗身边稳坐不动。

尚宛仪房间的外室和内室跟尚宛妗的房间一样,用珠帘隔开的。顾老夫人进去之后,立马有丫鬟把珠帘放了下来,然后只听到顾老夫人低声吩咐了句什么,老嬷嬷立即带着人搬了个屏风在珠帘后面挡着。

尚奚舟和尚宛妗面面相觑,心里都升起一股子疑惑,不过是吃药而已,又不是吃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丹,至于这么小心翼翼么!

尚宛妗小心翼翼的闻了闻,隐约闻到有硫黄的气味,接着便是檀香的香味了,心下了然,顾老夫人只怕是为了掩盖她吃的药的气息,特地点了檀香。

又等了一会儿,便见老嬷嬷带人挪开了屏风,大丫鬟打起了珠帘,顾老夫人面色红润的走了出来。

尚宛妗心下一动,问道:“外祖母的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不知外祖母吃的是什么金贵的丸药?”

顾老夫人心情看起来很好,脸上带了笑模样,对尚宛妗道:“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只是比较难得罢了,补气养身的东西。”对于尚宛妗“丸药”的说法,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她看到尚奚舟还坐在尚宛妗身边,只是略顿了顿,竟然没有生气,而是笑盈盈的摆手让两人赶紧坐下。

问起尚奚舟成家的大事来:“…你今年也有十八了吧?早些年你在边关,自然是没什么好说的,如今到了锦州,这亲事也该上心了。”

她笑着对身后的老嬷嬷道:“我之前还想着让舟哥儿跟咱们家的五丫头亲上加亲,没成想姑爷封了侯爷,舟哥儿以后是要请封世子的,咱们家五丫头可就配不上舟哥儿了。”

顾老夫人这态度,跟之前完全是两个样,兄妹二人心里惊疑不定。

尚奚舟勉强笑了笑,对顾老夫人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心不上心,也不该是奚舟考虑的…而且奚舟身无功名,又如何配得上人家小娘子!”

顾老夫人虽然是尚奚舟的外祖母,也管不到尚奚舟的亲事上来。尚奚舟这么说,她便点了点头,很赞同的样子:“你这话是正理…如今可有念书?”

竟是又关心起尚奚舟的功课来了。

尚奚舟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有的。”

顾老夫人便满意了,转身对身后的老嬷嬷道:“我记得我箱篋里面有几本书,是三郎淘来的,是不是一起带了过来?你去看看,若是一起带了过来,就拿给舟哥儿,算是我这个外祖母送的见面礼了。”

那老嬷嬷果然进内室去翻找顾老夫人说的那几本书。

顾老夫人又问尚宛妗:“…习字了么?女红如何?平日里都玩些什么?跟家里的姐妹相处可好?”

尚宛妗都一一答了。

正说着话,那老嬷嬷就拿着几本旧书出来了,她当着顾老夫人的面翻了翻书页,然后才呈给顾老夫人:“老夫人记得可真准,这书,可不是带了过来了!”

顾老夫人看也没看,就道:“你给我做什么,直接给舟哥儿。”

尚宛妗心里觉得有几分奇怪,然后就听到尚奚舟笑着打趣道:“原来外祖母身边的嬷嬷也是识字的…嬷嬷年纪这么大了,眼神倒是极好的。”

尚奚舟这么一笑,尚宛妗也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了。老嬷嬷刚刚看似随手翻动,却是几本书都翻了一遍的,倒像是在检查这书。

尚宛妗看了眼顾老夫人,顾老夫人笑道:“她可是个女翰林,你们好些人都比不上的。”别的却不肯多说了。

尚奚舟收了书道了谢,顾老夫人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的样子。那老嬷嬷开口问道:“老夫人可要歇息一会儿?”

顾老夫人看了尚奚舟和尚宛妗一眼,点了点头。

老嬷嬷便对尚奚舟和尚宛妗道:“表少爷,表小姐,请先回去吧,老夫人舟车劳顿,也累了,要歇息一会儿。”

尚奚舟和尚宛妗见状,便答应了行礼告退。谁知刚走到门边,顾老夫人忽然开口,道:“舟哥儿回去,妗姐儿留下来伺候我小睡。”

尚奚舟脸色一变,就要开口,尚宛妗忙对他摇了摇头,开口道:“哥哥先回去吧,宛妗难得见到外祖母,心里正想好生跟外祖母亲近亲近呢!”

尚奚舟无法,只好先出去了。

尚宛妗抬脚走到顾老夫人身边,笑着问道:“外祖母,我扶你去朱床上还是去软榻上?”

朱床比软榻舒服,可要上朱床的话,就要换一身中衣,比较麻烦。

顾老夫人却道:“怪麻烦的,帮我去了头上的首饰和身上的外衣,就在软榻上躺一躺吧!”

尚宛妗便扶着顾老夫人进了内室,帮她去了头上的珠钗,褪了身上的外衣和脚上的软面鞋,扶着人在软榻上躺了下来。

这时内室已经满室檀香,让人闻不出半点儿端倪。

尚宛妗抬头扫了眼内室的桌子上,只见那上面有一个琉璃碗,碗里有些褐色的水渍。心下觉得奇怪,难道外祖母刚刚吃的不是丸药,而是冲水服用的米分状药?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对顾老夫人道:“外祖母,这枕头有些低了,要不要垫一垫?”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顾老夫人答话,低头一看,竟然已经睡着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吃药

尚宛妗以为,顾老夫人留她下来伺候,是因为有话要跟她说。没想到顾老夫人真的是要留她下来服侍!

老嬷嬷走过来递了把绢扇放在尚宛妗面前,道:“这屋子窗户外面是几株合欢树,怪多虫子的,老夫人不喜欢关窗,表小姐既然留下来伺候老夫人小睡,就拿这扇子帮老夫人赶一会儿小虫子吧!”

长辈身边年长的奴仆地位是比小主子们还高的。老嬷嬷使唤尚宛妗,尚宛妗也不好说什么,伸手拾起绢扇,就坐在了软榻下的脚踏上,动作轻柔的扇着。

老嬷嬷又转身对锦书道:“姑娘若是无事,就过来帮老奴整理一下老夫人的衣裳。”

锦书看向尚宛妗,尚宛妗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眼神往桌子上的琉璃碗瞄了一眼。

锦书会意,答应着跟着老嬷嬷去了。

顾老夫人这一睡就是一个时辰,尚宛妗换了左手换右手,两只手都酸了。见顾老夫人醒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收了绢扇,笑着问顾老夫人:“外祖母先起身穿衣裳,还是先用蜂蜜水漱漱口醒神?”

顾老夫人皱了皱眉,厌恶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尚宛妗:“是你啊!”

尚宛妗脸上的笑容一僵。

顾老夫人不等她反应过来,劈头盖脸的问道:“盼雪和仪姐儿呢?”

尚宛妗不动声色的笑道:“外祖母忘记了?顾姨娘去了庄子里,仪姐儿去了家庙啊!”

顾老夫人眯了眯眼睛,又揉了揉太阳穴,彻底清醒过来,想起之前的事情,皱着眉头道:“你也太会作妖,容不得人,好好的姨娘和庶妹,怎么就赶走了呢?你要是看不得她们在眼前,就跟你爹爹说去,我把人带回顾家。”

她说这话不像是信口说的胡话,倒像是真的有这个意思!尚宛妗没有多余的心思计较顾老夫人不过是小憩了一会儿,怎么对她的态度又变了,只道:“这事儿宛妗说了不算,武威侯府还是父亲当家的。”

“没出息的东西!”顾老夫人嫌弃的看了尚宛妗一眼,然后朗声喊道,“如眉,来伺候我起身!”

然后便见一直跟在顾老夫人身边那老嬷嬷匆匆走了过来:“老夫人这便醒了?可是没有睡舒坦?”

“哪里比得上家里!”顾老夫人撇撇嘴,“要不是为了…我才不来这儿呢!”

尚宛妗听着这话,猛地抬起头来,与如嬷嬷警惕的眼神刚好对上。如嬷嬷语气有些严厉:“表小姐是怎么打扇的?为长辈做这么点小事也想着偷懒么?”

顾老夫人有些不耐烦:“你给我穿衣裳,跟她有什么好说的!”

然后似乎不愿意尚宛妗杵在自己面前,又开口对尚宛妗道:“你先下去吧…等晚膳的时候你跟你爹爹说一说,明儿个咱们去庄子里看盼雪!”

竟是要去庄子里看一个犯了错的姨娘!还要她给尚知章开口!外祖母这是疯了么?尚宛妗难以置信的看向顾老夫人。

顾老夫人又有些焦躁起来:“你还不快走?傻愣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还指望从我这里得点什么好处再走?”

尚宛妗就是再好的性子,也呆不下去了,忍住鼻子里的酸涩,朗声道:“锦书,咱们走。”

锦书立马把手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往箱篋里面一丢,快步走到尚宛妗身边,同尚宛妗一起出了门。

等回了尚宛妗闺房,锦书心疼极了:“小姐还从来没有给谁扇过那么久的扇子!”她扶着尚宛妗在雕花梨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手里按揉着尚宛妗的手腕。

“也还好。”尚宛妗抽回自己的手来,吩咐倒茶水的澍香去门口守着,然后问锦书,“你刚刚也见到外祖母了…她跟你之前描述的样子,完全不同。”

锦书知道尚宛妗想问什么,她帮尚宛妗茶盏里面的茶水吹凉了递给尚宛妗,然后才道:“也才过去七八年,老夫人身上就发生了这么多变化。要不是锦书记性好,几乎以为那人不是老夫人,而是别的什么人假冒的了。”

尚宛妗抿了口茶,不说话了。

锦书说外祖母变了许多,几乎以为是别人假冒的外祖母了,意思其实是,虽然外祖母身上的变化有些大,但是她的的确确是外祖母无疑。

外祖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从锦书口中那个富态和气的老太太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正琢磨着,锦书把一方绢帕递到尚宛妗面前来:“小姐看看这个,可能看出什么问题?”

尚宛妗吓了一跳,有些激动:“这是…”

锦书笑着点了点头:“鼻子见小姐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往那琉璃碗上面飘,就趁着大家不注意,用绢帕沾了沾碗里的水渍。”

尚宛妗看着那绢帕,兴奋得不行,猛地扑上去抱住锦书的腰,一张俏脸涨得通红:“锦书你最好了!”

锦书抿了抿嘴,有些羞赧:“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小姐的忙,这上面水渍都干了。”

“不碍事。”尚宛妗松开手,接过锦书手里的绢帕,道,“你洗一个茶盏,装一杯热水来。”

锦书忙答应着去了。

等热水取来了,尚宛妗把绢帕放在茶盏里面泡了。等茶盏里面的水凉了,她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就打算往嘴里送。

锦书急了,拉着不让,跺脚道:“这绢帕婢子用了好些日子了,脏着呢!小姐如何能入口!”

又道:“若非要尝尝,婢子替小姐尝吧!”

“你能尝出什么来?”尚宛妗失笑。

锦书一琢磨,就泄了气。只好由着尚宛妗把手指头往舌尖送。

锦书的绢帕料子不是很好,一股布料和染料的味道,再加上之前沾上的琉璃碗里面的水渍确实挺少的。尚宛妗这一尝,除了辨别出里面有硫黄的味道,还真辨别不出有别的什么。

锦书问道:“小姐,可知道是什么了?”

尚宛妗老老实实道:“我之前便闻到硫黄的气味,这一尝,果然有硫黄的气味。”

锦书一听,就急了:“那岂不是白尝了?”

“也不是白尝了。”尚宛妗抿了抿嘴,接过锦书递过来的茶盏漱了漱口,“至少说明了外祖母吃的真的不是丸药,而是冲服的米分末。”

有什么药是米分末状的需要冲服?尚宛妗陷入了疑惑。

第一百一十二章 装病

尚宛妗上一世给陆展沉试药,各种稀奇古怪的毒药她都吃过,所以这个世界上,除了陆展沉,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毒药的了。

可她对毒药再了解,对医理却是一窍不通的。

于是她略一琢磨,便对锦书道:“你去夫人那里要牌子,夫人若是不给,你就去老夫人那里去要。要来了牌子立即让人去把余大夫请进府来。”

锦书吓了一跳:“小姐身子不舒服?”

“对!”尚宛妗眼睛亮亮的,“就说我身子不舒服,让余大夫来看看。她们若是问起来了,就说我突然头疼,反胃,吐得厉害。”

如今正是初夏时节,小娘子贪凉吃坏了肚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尚老夫人和钟雪盈停了,都不会起疑。

锦书听她这么说,才知道所谓的身子不舒服不过是个托词,知道尚宛妗身体没事,锦书松了口气。道:“婢子让澍香进来伺候小姐睡一会儿,婢子这就去找夫人要牌子。”

尚宛妗的憔悴大家是看在眼里的,再加上如今顾家来人了,钟雪盈也不敢推三阻四,立即给了锦书出门的牌子。锦书拿着牌子找了鹤鸣院的小厮望舒跑腿,然后才回了漱春院。回到漱春院之后她先拐去小厨房,让小厨房的张婶子烧了热水,又吩咐澍玉来端了,这才回了尚宛妗的闺房。

之前因为尚宛仪谋害尚宛妗的事情,顾盼雪和尚宛仪身边伺候的人基本上都发卖了。澍玉的娘亲刘二娘本来也是在内的,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找到门路了,居然让二夫人身边的刘婶子替她说了话,刘婶子是跟在二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她开口也有些分量,因此二夫人给刘二娘施了恩,允了她给自己赎身。

刘二娘本来想一并把澍玉的卖身契也赎走的,可惜尚宛妗不肯让她如愿,捏紧了卖身契不肯放人。二夫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下人得罪尚宛妗,此事便作罢了。

澍玉自己倒是不愿意被赎身,赎身之后,回家穿的是荆钗布裙,吃的是粗茶淡饭,哪里有在武威侯府来得体面舒适!知道尚宛妗把自己留下来了,她反而高高兴兴的去给尚宛妗磕了头。

只是事情过去将近两个月了,尚宛妗再也没有让她近身伺候过,这让澍玉心里担忧得很。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了端热水去主屋的差事,澍玉激动得不行,打定了主意要趁着尚宛妗身子不舒服好好伺候,好让尚宛妗记得她的好。

锦书带着澍玉进屋的时候,尚宛妗已经除去了身上的累赘躺在了朱床上,澍香弄了个锦帕叠起来放在她额头上,似模似样。

澍玉不等吩咐,上前一步,担忧的看着尚宛妗,问道:“小姐可有哪里不舒服?”

尚宛妗没有理她。澍香嗤笑道:“你又不是大夫,问了小姐哪里不舒服,是能代小姐受苦还是能够医到病除?”

澍玉被澍香这话挤兑得小脸涨得通红,心里忿恨又不能拿澍香怎么样,毕竟现在澍香是二等丫鬟,澍玉是三等丫鬟,她呐呐道:“婢子只是关心小姐。”

澍香指了指那盆热水,吩咐道:“你要是真关心小姐,就拎了毛巾,晾一晾然后给小姐擦一擦身子。”

澍玉巴不得有活儿干呢,哪里会反驳她,立马就手脚麻利的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