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兄和尚大妹妹都这般说了,本王一味推辞,反而显得本王不讲情义了。”韩阆手里捏了两颗棋子丢着玩,“不如这样,左右本王无所事事,接下来几日都来武威侯府造访,尚大妹妹把那字帖给我看看就成…或者是说一说。”

尚宛妗皱起了眉头。这人是真的不想要从她手里拿走《天鄞论》…是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还是临时起意?

韩阆这人性子变化不定,与传言里面相符甚多,又相去甚远,捉摸不定得很。她自认为有些小聪明,又仗着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多了些通透,可只要对上韩阆,她就只剩下了头疼。

尚宛妗不欲把时间用在应付韩阆上面来,可碍于对方尊贵的身份以及混世魔王一般的名声,又不得不顺着韩阆来。思前想后,只好把睡觉的时间也用在仿书页上面来。

不过两日的功夫,尚宛妗就又憔悴了许多。背地里,锦书把韩阆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拿他没有办法。

韩阆的频繁造访,到底是引起了尚老夫人的关注,这日韩阆前脚刚走,越嬷嬷后脚就把尚宛妗请到了常青院。

见到尚宛妗时,越嬷嬷吓了一跳,心里想着,这才多久不见,大小姐就变成这样了!

尚宛妗到常青院的时候,正遇上往外走的钟雪盈和尚宛逑。见了尚宛妗的样子,也露出惊疑的神色来。她们有心刺尚宛妗几句,可钟雪盈因为之前尚宛仪谋害尚宛妗的事情,并不敢得罪她,尚宛逑一个庶女,就是再蠢也不敢在嫡母面前讽刺嫡姐的。因此两人的话在嘴里滚了滚,都又咽了回去。

这一犹豫,尚宛妗跟她们打了个招呼,已经错身进了常青院。

“神气什么!”尚宛逑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一抬头就看到钟雪盈阴沉难看的脸色,吓得一口气噎在心口,小心翼翼的不敢再开口。

“走吧!”钟雪盈嫌恶的看了她一眼。

越嬷嬷带着尚宛妗进了内室,尚老夫人犯懒,正躺在软榻上,让一个小丫鬟给自己捏肩膀,另一个小丫鬟给自己捏腿,她是这武威侯府里面最会享受的人了。

尚宛妗面不改色的请安,尚老夫人早听着她们进来的声音了,如今听到尚宛妗请安,这才懒洋洋的扭过头来看她。

然后就吓了一跳,猛地坐了起来,失声惊呼:“元娘,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

尚宛妗自然不能在尚老夫人面前说实情的,只道:“最近夜里难眠,气色自然也就差点,并不是什么大事。”

正是年少不知愁的年纪,有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十四岁的小娘子夜里难眠?尚老夫人立马就想到之前尚宛妗被尚宛仪掐脖子的事情来。

她有些后悔,当时想着家丑不可外扬,那样的痕迹,如果让外面的大夫看到了会怎么想?因此就给了尚宛妗去瘀痕的药膏,并没有请大夫来给尚宛妗诊治。

现在看来,掐脖子这件事给尚宛妗带来的影响,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一点!元娘若是因为这点事情出了问题,她岂不是白疼爱这个嫡长孙女了!

尚老夫人皱了皱眉,吩咐小丫鬟端了锦杌给尚宛妗坐下,道:“这样下去不行,今日是晚了,明日我让人请余大夫来看看,开副安神的药。”

尚宛妗知道自己不需要什么安神的药,可她也知道自己若是不让大夫来看看,安了尚老夫人的心,只怕更没有清净日子过,于是一脸感激的应了。

尚老夫人见她这样,心情好了几分,又道:“你外祖母一行人说是如今已经到了惠州城,最多再过三日便能到锦都,锦王名声不好,想来你外祖母对他也有些忌惮。明日锦王来了,你就跟锦王说说,让他到时候在你外祖母面前表现一番…你娘走得早,你的事情,你外祖母那边不松口,我们这边做了决定,说不得还会传出仗势欺人的谣言来!”

尚宛妗脸色一变,心里腾起一股子怒火来。

第一百零六章 警告

尚老夫人是什么性子,尚宛妗比谁都要清楚。

尚老夫人这人最喜欢贪小便宜以及结交权贵,这几天锦王韩阆时常出入武威侯府,尚老夫人这边没有一点动静,尚宛妗以为尚老夫人也被韩阆的恶名给吓退缩了。

没想到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上辈子她的身份是庶女,尚老夫人把她送给了陆展沉做继室,这辈子她的身份是嫡女,尚老夫人居然想要用她搭上锦王府!

尚宛妗被气得有些暴躁,只想抓住个什么东西好一阵破坏!她深吸几口气,压抑住这股子暴躁,冷笑着看向尚老夫人:“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尚老夫人嗔怪的看了尚宛妗一眼,慈爱的笑道,“元娘,你娘去了这么多年,你外祖母又不管你,我这个做祖母的却不得不为你打算。你年纪也大了,有了那个心思,若是在别人家,少不得被教训抄女诫,你是祖母的大孙女,祖母又如何舍得呢,少不得为你打算,成全了你。”

她这话的意思,倒是尚宛妗先跟韩阆看对了眼,她是来帮尚宛妗的。

尚老夫人心里想着,她这么说了,尚宛妗作为一个小娘子自然是害羞的,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辩驳自己与锦王没有私情,而不是怪她自作主张…就算他们真的没有私情,自己一个做祖母的,为孙女打算,会错了意,那也是好心不是!

她想得倒美!尚宛妗目光灼灼的看向尚老夫人,嘴角微微勾起,问道:“祖母是自己想要替孙女做主,还是有人求了祖母为孙女做主?”

尚老夫人一噎,她没有想到尚宛妗居然会问这话,然后心念一动,难不成她真的和锦王有私情?

于是尚老夫人笑得更加和蔼,道:“元娘,祖母心里最喜欢的小辈就是你了,祖母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清楚。若不是真心器重你,祖母又怎么会这么为你打算呢!”

尚宛妗听了这话,收敛了神色,神色严厉极了,再不见一丝一毫的笑容,她看着尚老夫人冷冷道:“原来在这武威侯府里面,除了顾姨娘和二娘,还有祖母也是想要逼死我才罢休的啊!”

“不知宛妗犯了什么错,大家都这么不喜欢宛妗?”她说着脸色一变,盈盈欲泣起来,“祖母若是不喜欢宛妗,要么让宛妗清清白白的去死,要么把宛妗送到庄子里面去,宛妗再也不回来了,何苦要…”

她说不下去了,眼睛水汪汪的,脸颊上两行泪水诚挚无比。

尚老夫人没想到尚宛妗说变脸就变脸,心里打了个突,急忙道:“元娘这是什么话?祖母分明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说祖母不喜欢你呢!再说了,你是武威侯府的嫡长女,好好的,祖母怎么会逼你去死?”

尚宛妗看向尚老夫人,一脸控诉:“对于女子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二字。锦王殿下光明正大的来武威侯府拜访,光明正大的跟我借字帖看,每次都有哥哥和长邪上师在场,就这样祖母便要把孙女和锦王殿下凑在一起,那不是逼着孙女去死又是什么?”

“胡闹!”尚老夫人有些心虚,她提高了声音,“这如何就是逼你去死了?锦王殿下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人又生得俊朗,配你绰绰有余,我是为了你好才会提这件事,你怎么反而往我身上扣帽子了?”

她这话才是真正的强盗逻辑,尚宛妗上辈子见识得够多了,越妈妈等人跟在尚老夫人身边也没有少见,只有锦书,目瞪口呆的站在尚宛妗身后,心里因为尚老夫人说的话产生了一股子怒意。

尚宛妗正色道:“我与锦王殿下并没有私情,祖母怂恿我让锦王殿下在外祖母面前好好表现,岂不是要天下人都以为我和锦王殿下有了私情?到时候锦王不承认,天下人耻笑,孙女还不如死了算了!”

尚老夫人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了。

尚宛妗冷笑,抬了抬下巴,看着尚老夫人:“还是说,祖母打算对锦王殿下进行逼婚?”

她神色间带着嘲讽。自从尚知章被封了武威侯之后,尚老夫人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充满讽刺之意的表情了,如今见尚宛妗这样看着自己,登时心头火起。

口不择言道:“谁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私情,你早不说清楚,我会误会也是正常!”

她倒是理直气壮,尚宛妗今日却是不打算让着她了,冷笑道:“祖母这是生怕孙女头上没有扣上不守妇道这个帽子呢!既然祖母不信孙女的话,明日锦王殿下若是来了,就让锦王殿下见祖母一面,祖母亲自问问殿下是不是和我有私情。”

然后提点尚老夫人道:“锦王殿下是当今皇室子弟,祖母污蔑他和孙女有私情,那就是在污蔑皇室。污蔑皇室是什么罪名,孙女年纪小,并不是很懂。祖母不如问问父亲去!”

“你…你…”尚老夫人被气得不行,猛地站起身来,一只手哆嗦着指着尚宛妗,“你这个逆女!”

尚宛妗皱了皱眉:“祖母,孙女行得正坐得端,您要是对孙女不满,孙女愿意把事情拿到府衙掰扯,让大家评判评判,这样子的孙女到底算不算得上祖母口中的逆女!”

这锦都繁华,繁华的背后却是藏满了阴私。有哪个大家族的后宅完全是干干净净规规矩矩的?大家都是秉承家丑不可外扬的原则,能掩饰的,都掩饰掉了。只有尚宛妗才会动不动就要去府衙要说法!

尚老夫人被尚宛妗气得不行,她明知尚宛妗这么说是故意要在这件事上拿捏自己,可却也只能任她拿捏。

武威侯府的面子是她丢不起,污蔑皇室的罪名,她也承担不起,她还能怎样?

尚老夫人一甩袖子,干巴巴道:“既然你不领情,我又何必巴巴的对你好!这件事以后不必再提,免得你再以为我这个做祖母的是要害你!顾老夫人来的消息你已经知道了,这便回去吧,我这里也不要你伺候!”

尚宛妗眼神桀骜的看了尚老夫人一眼,眼见着尚老夫人心里升起了一丝紧张,她忽然一笑:“那孙女告退!”

尚老夫人看着尚宛妗的背影,神色复杂无比,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她实在是小觑这个十多岁的小娘子了!

第一百零七章 相帮

离开常青院之后尚宛妗心绪难平,外祖母还有三日就到锦都了,比她预期的要早了几日,而那三十四张书页,统共才完成一半。

锦书跟在她身后愤愤不平,压低了声音道:“小姐遇上老夫人这样子的祖母,真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然后她眼睛有些红:“要是夫人还在,小姐又怎么会被人欺负成这样呢!”

尚宛妗听着她低声抱怨,忽然问道:“锦书,我娘是怎么死的?”

锦书吓了一跳:“夫人是病死的啊,小姐你不记得了么?”

尚顾氏死的时候,尚宛妗已经记事了,这才过去三四年的时间,尚宛妗忘记什么也不能忘记自己娘亲的死因才是。

锦书忧心仲仲:“小姐,您这段时间太累了,是不是有些糊涂了?”

“我自然知道我娘是病死的。”尚宛妗摇了摇头,小声问道,“只是我娘还那么年轻,怎么说病死就病死了?锦书你好好想想,这件事上面是不是还有什么疑点?”

“原来小姐是问这个。”锦书松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刚松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小姐您当初也在怀疑这个,闹着说是大夫给夫人开的药方有问题。可族里的长辈找人验了药方,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小姐您不相信是这个结果,还特地写了封信给顾家,要顾家出面查这件事。”

尚宛妗听了心里一凛,问道:“顾家那边是怎么回复的?”

“小姐是把信写给顾老夫人的。”锦书记忆很深刻,那段时间都是她和锦绣陪着尚宛妗,尚宛妗天天在她耳边问外祖母的回信是不是到了,“顾老夫人说小姐不该这么多疑,伤了尚家族人们的心。”

尚宛妗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锦书。

锦书继续道:“小姐觉得尚老夫人说得对,又有苏夫人整日安慰小姐,小姐不想让大家担心,便不再纠缠此事了。”

尚宛妗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虽然失忆了,却不认为以自己的性子会这么轻易作罢才是。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这件事关乎着她娘的死因,她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呢?

“小姐?”锦书见她神情不对,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走吧,回漱春院。”尚宛妗转身,抿了抿嘴,并没有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出来。

锦书也不在这事情上纠结下去,她一边走在尚宛妗一侧匆匆而行,一边狐疑的问道:“顾老夫人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这么快就要到锦都了。”

“你也觉得她来得甚是匆忙?”尚宛妗心里一动,问道。

锦书点了点头,老老实实的说自己的想法:“咱们当初要赶在年前到锦都,所以一路赶着有些辛苦,饶是那样,路上也花了一个月左右的功夫。大少爷收到顾家的消息才半个月,顾老夫人从家里出发也不到一个月,这算起来路上花的时间竟比咱们当初还要少上许多!”

“难不成老夫人走了小道?”锦书猜测。

尚宛妗摇了摇头,顾家有钱不是什么秘密,顾老夫人是个喜欢排场的人,就是走官道都未必安全,又如何会去走小道?

再说了,若是真的走小道了…她有什么事情非要冒着危险走小道赶时间?

“快回漱春院吧,那本书早些弄好,咱们也早些安心。”尚宛妗提快了脚步。

第二日锦王殿下再来,她就推脱说病了,不肯出去见面了。尚奚舟看着自己妹妹越来越憔悴,心里对锦王恨得有些牙痒痒,现在尚宛妗说不见,他就铁了心要拦着锦王。

锦王撞了两颗钉子有些不高兴:“昨日尚大妹妹并没有说今日不见本王。”

尚奚舟强硬道:“昨日妹妹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会生病。”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韩阆转身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韩平安,“咱们府上的那个王妙花,花大夫,你去叫来给尚大妹妹看看。”

然后转头抬着下巴安抚尚奚舟:“花大夫妙手回春,让她看看尚大妹妹,保证药到病除。”

“等等!”尚奚舟拦下韩平安,气急,沉着脸,有些没好气,对韩阆道,“殿下,我们兄妹二人若是有得罪殿下的地方,请殿下朝着我来,不要再折腾宛妗好不好?”

韩阆撇了撇嘴,故意装作没有听懂他的话,笑道:“本王让大夫来给尚大妹妹看病,怎么就是折腾尚大妹妹了?奚舟兄你这话本王就有些听不懂了。”

尚奚舟想着尚宛妗那形销骨立的样子,以及厚重的黑眼圈,忍不住心里一酸,眼眶有些红:“殿下,算是我求您了,宛妗是我妹妹,她有个什么事情,我恨不得自己代她受过,她这一天比一天憔悴,我看在眼里,就跟剜我的心一样。”

他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今天也不知怎么的,这话就顺顺溜溜,用一种满含着心疼愧疚的语气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就后悔了,膝盖一软,正打算给锦王韩阆磕头请求,就听到韩阆开口说了个“好”字。

尚奚舟有些错愕的看向韩阆,他是个多么恶劣的人,尚奚舟这段时间多少也有些体会,万没有想到韩阆这么轻易的就松了口。

韩阆不知怎么的,神色有些怔忪,看向尚奚舟,重复道:“好,以后我再也不会为难尚大妹妹了。”

然后抬脚就往外走,嘴里吩咐韩平安:“咱们走,这就回锦王府。”

他这么一来,尚奚舟心里反而有些忐忑,心里想着,锦王这该不是生他们兄妹二人的气了吧?

正想着,就见韩阆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对他道:“等会儿我会派个人过来,你叫…你妹妹好好休息,等顾沈氏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我再来找她。”

说完就抬脚走了。尚奚舟听得满头雾水,可韩阆已经上了马车,他要问也没地儿问去了。

等过了正午,就有一个五六十岁年纪的健硕老者找上门来,说是锦王殿下派来给陶牧南打下手的。把人领回鹤鸣院,一问,才知道是翰林院修书的老吏。他虽然只是修书的老吏,仿书这种事情也是做得来的。

锦王这是在帮他们?尚奚舟心里想不明白,亲自去了漱春院,把来龙去脉一股脑的说了。

“既然如此,”尚宛妗比尚奚舟想得开,“你把这剩下的书页都带回鹤鸣院,让他们二人弄吧,我也正好休养生息…锦王殿下这段时间,怕不是真与咱们为难,具体是怎么回事,等外祖母来了之后再看吧!”

尚奚舟一听,立马高兴了,自家妹妹终于不用这么辛苦了!

第一百零八章 亲人

尚老夫人说是三天,谁知才两天的功夫,顾老夫人就到了。

《天鄞论》还没有弄好,尚宛妗只好硬着头皮先去见顾老夫人,希望顾老夫人能不要立即提到《天鄞论》,再拖一拖。

按理说外祖母提前到了,尚宛妗应该感到惊喜。可对顾家的疑惑,对顾老夫人的疑惑,让尚宛妗此时是惊大于喜。

她一边让锦书给自己找会客穿的衣裳,一边暗自调整自己的情绪。等出漱春院的时候,已经同一般急着见外祖母的小娘子无异了。

如今已经是四月的天气,院子里繁花似锦,下人们知道尚宛妗不喜欢踩烂了的落花,所以时时刻刻注意着把青石路上的落花扫到旁边的草上堆着。

尚老夫人和钟雪盈、二夫人在花厅里面接待顾老夫人,已经有下人出门禀报尚知章。尚宛妗一边匆匆往花厅赶,一边猜测顾老夫人的模样。

她上辈子失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顾老夫人,因此并不记得顾老夫人的长相。所以琢磨了半天,也没有琢磨出顾老夫人的样子来。

于是她低声问身边的锦书:“锦书,你见过外祖母吗?”

“顾老夫人?”锦书点了点头,“见过,小姐六岁的时候,顾老夫人还特地来彭州尚家给小姐送过生辰礼。”

“外祖母亲自来的?”

得到锦书肯定的回答之后,尚宛妗更是诧异起来。会亲自来彭州给一个外孙女送生辰礼,那应该是极喜欢她和娘亲才是。为什么她看到的,却是外祖母时时刻刻站在顾盼雪一边,丝毫不把她和娘亲当一回事?

尚宛妗忍不住又问道:“外祖母长什么样子的?”

六岁的时候已经记事了,尚宛妗素来是过目不忘,却忘记了顾老夫人的模样,按理说锦书应该起疑的。可锦书心里最信服的就是尚宛妗,如今她问什么,锦书都不会觉得奇怪。

仔细回想了一下,锦书道:“婢子记得,顾老夫人长得有些富态,眉眼比较祥和,脸上时常带着几分笑意。那个时候小姐和二小姐总争着跟老夫人一起玩,老夫人很有耐心,教你们一笔一笔的写字画画。”

这样的外祖母,怎么会那样对她和娘亲呢?尚宛妗听着锦书的描述,心里更是狐疑了。然后转念一想,难不成是顾家有什么麻烦了?外祖母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急切了几分,担心顾老夫人路上这么赶是遇着什么事儿了,加快脚步,匆匆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

刚走到花厅外面,就听到里面寒暄的声音,二夫人正说着话,抬头看到尚宛妗,忙笑道:“看,说曹操曹操到,元娘这不是来了么!”

尚宛妗扫了花厅里面一眼,把视线落在一个衣着华丽、两颊无肉、眼神凌厉,看起来不是很好相处的老夫人身上。

想着刚刚锦书的描述,心里不由得有些狐疑,迟疑着走进了花厅。

难不成来的人不是外祖母?尚宛妗皱了皱眉,心里更担忧了…她怕顾老夫人真的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如果这人不是顾老夫人,她为什么会穿这么华丽,身后会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伺候?

尚宛妗正惊疑着,二夫人已经起身走了过来,笑着把尚宛妗往那老夫人的面前一推,笑道:“这乍见亲人,元娘还害羞上了呢!”

然后对尚宛妗道:“傻孩子,这是你外祖母,还不快上去打个招呼!”

尚宛妗心里吃了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上前,有些急切的跪下来给顾老夫人磕头请安。

虽然说礼不可废,可许多长辈,为了表示对晚辈的喜爱,要么会亲自阻止晚辈跪下去,要么会让身边的丫鬟、婆子把人给拉起来。

顾老夫人当着众人的面,却是端坐着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尚宛妗把一套大礼行完了,也没有叫人起来。

语气威严而冷冽的问跪在地上的尚宛妗:“宛妗…长这么大,我都有些不认识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你姨娘和妹妹呢?”

岳姨娘也是从顾家跟过来的人,因此顾老夫人这话一出来,大家都以为她问的是岳姨娘和三娘尚宛逑。尚宛妗心里却不这么想的。

她不动声色道:“岳姨娘和三妹妹与宛妗并没有住在一起,她们知晓外祖母来了,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谁问她们啊!”顾老夫人皱了皱眉,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手指不断的击打着自己的大腿,似是有些焦躁,“盼雪和仪姐儿呢?”

她叫尚宛妗这个嫡亲的外孙女“宛妗”,却叫尚宛仪“仪姐儿”,亲疏立现。尚宛妗跪在地上,脸色一变,心里对这个外祖母更是琢磨不透起来。

前些日子尚宛妗才顶撞过尚老夫人,尚老夫人有心让尚宛妗吃些教训,因此也不开口给尚宛妗解围。钟雪盈巴不得尚宛妗倒霉呢,就更不会开口帮尚宛妗说话了。

尚宛妗心底叹了口气,嘴里老老实实道:“顾姨娘身子不好,去了庄子里休养,二妹妹得了疫病,怕传染人,于是送到家庙去了。”

“你们把盼雪送到庄子里面去了?”顾老夫人语气一厉,转头看向了尚老夫人。她眼神凶狠,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尚老夫人也吓得一个激灵!

被吓了一跳之后,尚老夫人心里升起一股子恼怒来,她顾家再厉害又如何,尚家现在可是京中权贵,她儿子在边关为保卫大齐受过伤流过血的,她顾沈氏有什么资格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眉头一皱,尚老夫人正要拿话刺顾老夫人几句,就见尚奚舟匆匆来了。

尚奚舟进了花厅之后,被花厅里面的气氛吓到了,然后视线就落在了跪在顾老夫人面前的尚宛妗身上。

眼里燃烧起一股子愤怒来。之前心里因为马上要见到外祖母了产生的喜悦,这会子消弭殆尽。

顾老夫人看了尚奚舟一眼,什么表示也没有,而是继续质问尚老夫人:“盼雪从小在我跟前长大,就跟我的女儿一样。她到底犯了什么错,你们要把人送到庄子里面去?”

第一百零九章 心凉

其他人听着这话是什么感觉,尚宛妗不知道,她只知道,这话刚入耳,她的整颗心都凉了。

她刚刚在路上还在为外祖母以前的做法找借口,觉得她可能有什么苦衷…现在看来,能有什么苦衷!还会有什么苦衷!

尚奚舟大步走上前,一把把尚宛妗拉了起来,然后沉声问顾老夫人:“顾姨娘有心谋害我们兄妹二人,自然去了庄子里面。她是罪有应得!外祖母问顾姨娘犯了什么错,我们要把人送到庄子里面去,那么奚舟就要问问外祖母,妹妹犯了犯了什么错,你要让她一直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