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怕尚宛妗误会自己这两日借机跟顾家人接触,想要背叛她,忙道:“小姐,眼见着天越来越热了,小姐新做的两套罗纱裙腰上的尺寸稍稍大了点,老奴带着檀缇和檀萦改呢,也不知道都有谁跟着顾老夫人一起来了。”

尚宛妗见她忙不迭的避嫌,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道:“你忙那个做什么,裁缝给做了衣裳,尺寸不对,你说给她,她自然会给咱们改得好好的。”

沈嬷嬷讪讪的看着尚宛妗,忙道:“是。”

尚宛妗又道:“咱们府里,从顾家跟过来的人,除了顾姨娘就只剩下你一个了。她们来者是客,你跟她们认识,又是咱们侯府的人,接下来这些日子就多跟古人们打打交道,带她们熟悉熟悉这侯府,免得人家说咱们不热情好客才是。”

这话出来沈嬷嬷有些诧异,她拿不准尚宛妗这是不是在试探她,于是道:“老奴跟她们也有十几年没见面了,就是见了面还认得出来,也多半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尚宛妗便道:“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你们就说一说如嬷嬷的性子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沈嬷嬷到底聪明,尚宛妗都说到这个份上来了,她立即明白过来尚宛妗的用意,满脸坚定,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小姐放心,老奴一定热情好客,不让人家说咱们人情冷淡!”

等送走了沈嬷嬷,锦书才小声问道:“小姐怀疑如嬷嬷有问题?”

尚宛妗点了点头,然后低声把柳条湖韩阆跟她说的事情说了,然后道:“不管我做什么,你总是在我身边的,所以这些事情我也不瞒你,只是你需记得,这些事情非同小可,你听了之后,就忘了吧。之后我再做什么你也不要问我了。”

“是。”锦书脸上忧心仲仲起来,“小姐,咱们要是解不了长公主殿下的毒,锦王殿下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岂不会找咱们麻烦?”

“你真当他喜怒无常?”尚宛妗问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阻止了锦书回答这个问题,“咱们尽力而为,别的不用多想,也不必多问,免得掺合进更大的麻烦里面了。”

她这么说,锦书果然不问了。

到了晚膳的时候,岳姨娘竟然亲自来漱春院叫尚宛妗去松鹤堂用晚膳!还说是尚知章的吩咐。这让尚宛妗很有些意外。

等到了之后才知道,是郦阳长公主的请帖送到了武威侯府,说是明日下午郦阳长公主邀了锦都官宦权贵人家的小娘子们去挽月山庄小聚,看她新得的一对白孔雀,让尚大小姐及其姊妹们若是有空,也过去看看。

尚宛宛拉着尚宛妗的手说得欢喜,尚宛妗才知道尚知章为什么会特地把自己叫过来…请贴上写的是邀“尚大小姐及其姊妹们”!

尚宛妗哭笑不得,不用想,就能猜到这约莫是锦王韩阆的手笔。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教导

郦阳长公主是先帝最小的一个女儿,所以很受兄长们宠爱,其中首当其冲的两位,便是齐宣帝和锦王韩阆。

这挽月山庄是齐宣帝登基之后,让人在宫外给郦阳修建的别馆,天热时避暑无聊时解闷儿。韩阆又一股脑的弄了许多奇珍异兽、奇花异草养在里面,倒与齐宣帝修在洛邑的行宫差不了多少。

郦阳长公主这还是第二次在挽月山庄宴客,第一次的时候只请了几个亲近的王侯之家的小姐,却让整个西京城津津乐道了许久。

尚知章是闲散侯爷,本来就没有什么政务要忙。这几个月顾盼雪被送到了庄子里,他和钟雪盈反而亲近了起来,这些事情,都是钟雪盈说给他听的。

钟雪盈说得越多,他就越觉得自己要想手握权力,彻底打入锦都权贵圈子,就需要后宅的女人们替他开疆辟土。

可惜二娘不在!尚知章遗憾的摇了摇头,然后板着脸对尚宛妗道:“作为武威侯府的嫡长女,如何结交贵女,又如何行事说话方能不丢了武威侯府的面子,你都清楚了吗?”

尚宛妗悄悄撇了撇嘴,然后道:“宛妗会小心的。”

“光小心有什么用!”尚知章皱了皱眉,然后扭头看着钟雪盈,道,“还得麻烦你今晚费心教导一下,不然明天出了丑,丢的也是咱们武威侯府的面子。”

尚宛妗脸色不虞,正要拒绝,一抬头就看到钟雪盈煞白的脸色和轻微颤抖的手,立时便笑了,起身盈盈对着钟雪盈行了一礼,笑道:“劳母亲费心了。”

她说着抿嘴垂首,一副羞涩的模样。

钟雪盈咬着嘴唇,语气也有几分颤抖,她看着尚知章,眼神中带了丝祈求,道:“妾身看着元娘是个知礼守节进退有度的姑娘,聪明得紧,明日又有三娘四娘和五娘跟着,哪里会出什么岔子。”

尚知章却不听他的,反而把在做的小娘子都指了一遍:“三娘、四娘、五娘年纪小,平素也没见过明日那等场面,等会儿让她们一起到武成院,你…”

他说着眼神变得有些凌厉,看向钟雪盈:“你不愿意教导我们武威侯府的小娘子们?”

“哪里,妾身是怕自己本事不足,教不了大家什么呢!”钟雪盈只好答应下来尚知章的要求,语气多了几分苦涩和怨恨。

尚老夫人看了眼众人,开口道:“上菜吧!”

于是众人不再提这个话题。尚知章如了愿,心情大好,居然有心思考校起尚奚舟的功课来。

他自己是武官出身,在边关打了十几年的仗,一有闲暇不是出门应酬,就是同岳姨娘厮混,文采方面,也不过是粗通笔墨罢了,连写文章如何起题立意都不知道。别说是考校尚奚舟了,就是考校七八岁的孩童都不能够。

只是一个孝字压着,尚奚舟又怕他心情不好了会找妹妹的麻烦,因此可以配合,让尚知章考校了一个痛快。

用完晚膳之后,尚宛妗和尚宛宛等人果然跟在尚知章和钟雪盈身后往武成院走。到了武成院之后,曲嬷嬷吩咐人泡了茶上来,钟雪盈有些心神不宁的对几个姑娘们说着明日可能去挽月山庄的贵女们的喜好。

尚知章一口气喝完一盏茶,然后掸了掸衣服的下摆,站起身来。钟雪盈语气有些慌张,立马尖声问道:“侯爷去哪里?”

尚知章楞了一下,然后随意道:“你先忙,我去找岳姨娘说说话。”

他哪里是去找岳姨娘说话,分明是去找顾盼雪!顾盼雪今日才回府,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之前还跟她浓情蜜意的尚知章,一颗心立马就飞到顾盼雪身上去了!

为了没有人打扰他和顾盼雪,还特地找了借口绊住她!

钟雪盈气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指甲深陷入手心,眼里的恨意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下了!

可惜尚知章并没有看到,他已经抬脚出了正房的门,留给钟雪盈一个毫不迟疑的背影。

他怎么能这么无情!钟雪盈猛地把怨毒的目光放在尚宛妗身上,都怪她,若不是她把顾盼雪那个贱人弄回来,尚知章怎么会想起那个贱人来!

尚宛宛和唐婉面面相觑,尚宛逑低垂了头,极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尚宛妗不动声色的端坐着。

曲嬷嬷轻声提醒:“夫人,几位小姐都还等着呢,早些教导完,好早些让她们回去休息。明日若是在众人面前昏昏欲睡就不好了。”

到时候丢的不只是武威侯府的面子,还有钟雪盈这个当家主母的面子。

钟雪盈素来听曲嬷嬷的劝,好歹收敛了怒气,教导起来。

等离开武成院,尚宛宛走在尚宛妗身边,小声道:“大姐姐,这下大伯母怕是要恨死你了。”

尚宛妗嗯了一声,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从一开始,钟雪盈就没有打算过要跟她和睦相处。

“你…”见尚宛妗这样,尚宛宛皱了皱眉,然后留下一句话拉着唐婉匆匆走了。

“大姐姐你做事三思而后行,好自为之吧!”

“小姐…”四小姐说疏远就疏远,锦书担忧的看着尚宛妗。

尚宛妗摇了摇头:“罢了,她这是恨铁不成钢呢!”

说着不理旁边试图跟她搭话的尚宛逑,也抬脚匆匆走了。

尚宛宛愿意跟她亲近,是看在两人之间的血脉亲情。她若是被人欺负了,尚宛宛也会护着她,可她自个儿放过了害过她的顾姨娘,尚宛宛就有些理解不能了。劝说无用,只好远离了她。

这也是人之常情。

等到了第二日一大早,尚宛妗还在用早膳,尚宛逑就过来了。尚宛妗有些诧异,她这些日子早上都没有去请安,尚宛逑今日也没去请安?

不等她问,尚宛逑先笑着开了口,她有些得意:“大姐姐,我去给爹爹和母亲请安,爹爹叫我过来看看大姐姐穿什么衣裳,好让岳姨娘帮我挑衣裳,免得咱们一个穿红,一个穿绿,闹了笑话。”

她只说给尚知章请安,没有提到钟雪盈,难道是去顾盼雪的房里请安的?尚宛妗心里闪过一丝嘲弄。

然后对澍荷道:“你和澍香把衣裳都找出来,让三小姐看看哪件的颜色跟她的衣裳比较搭。”

尚宛逑闻言,脸上的笑意难看了几分…她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尚宛妗为什么总要针对她?尚宛逑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讨好

澍荷大声应了,然后果然把尚宛妗的时令衣裳都翻了出来,满满的铺了一朱床。

尚宛逑脸色难看,盈盈欲泣,似乎受了极大的屈辱,泪目看着尚宛妗:“大姐姐,我知道你不像喜欢四妹妹一样喜欢我,可我也是你妹妹啊,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

尚宛妗诧异的看向她:“我什么时候羞辱你了?”

尚宛逑指着那一朱床的衣裙,道:“大姐姐这难道不是在讽刺我衣服上,比不得大姐姐吗?”

“我们都是武威侯府的小姐,吃穿用度都是一样的,我做什么羞辱你?羞辱你我有什么好处不成?”尚宛妗脸色一沉,“还是说三妹妹又要像上次一样跟我吵?”

对呀,她是来示好的呀,又不是来吵架的,怎么说着说着又跟大姐姐杠上了?尚宛逑回过神来,连忙补救,笑得一脸乖巧:“大姐姐,我跟你闹着玩呢,自家姐妹,哪里说得上羞辱不羞辱的。”

然后她抬脚走向朱床,嘴里道:“不过大姐姐这衣裙倒不必照顾着我来挑,姨娘用自己的体己给我新做了几身衣裳,颜色全着呢,我来替大姐姐挑一身最好看的,大姐姐长得好看,一定把所有的小娘子都比过去才是。”

锦书目瞪口呆的看着尚宛妗,一下子变得这么乖巧好说话,这还是三小姐吗?

尚宛妗摊了摊手,倒不是很意外。之前顾盼雪去了庄子,尚宛仪去了家庙,没了使唤岳姨娘和尚宛逑的人,这段时间她过得不知多快活呢!可现在顾盼雪回来了,她要是吩咐尚宛逑做什么她不想做的事情,她也不敢拒绝。

顾盼雪是尚宛妗的手下败将,所以尚宛逑这是打算找尚宛妗当自己的靠山了,自然要曲意逢迎。

她果然给尚宛妗挑了一件最适合尚宛妗的衣裳,是绣蛱蝶的齐胸襦裙,鹅黄色的直袖上襦、粉蓝色的下裙、轻盈的金银粉绘花的薄纱罗做的披帛以及宫绦束腰,不管颜色还是样式,都是极搭配的。这样一穿,矜持而不失俏皮,加上尚宛妗的好容貌,虽不见得能把大家都比下去,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出众。

“大姐姐今天穿这个好不好?大姐姐穿这个,肯定好看极了。”尚宛逑欢快的凑到尚宛妗面前,一脸的期待。

也不知道是期待尚宛妗答应她居多,还是期待尚宛妗夸奖她居多。

尚宛妗刚用了早膳,正就着锦书手里的茶盏漱口。等漱完口,她才对尚宛逑道:“不穿这个,你是要我把所有的小姐们都得罪光么?”

然后她摆了摆手:“你回去吧,我自个儿挑,等挑好了再使唤丫鬟过去跟你说一声。”

尚宛逑顿时有些懵,目瞪口呆的看着尚宛妗,她以为,自己都这么曲意逢迎了,两人又是姐妹,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尚宛妗就算不会一下子跟她亲近起来,也不会让她这么难堪才是!

原来尚宛妗比她想象中还要讨厌她!尚宛逑把手里的齐胸襦裙往身边的澍荷手里一塞,白了脸色,带着怒意道:“那大姐姐就慢慢挑吧,我先回去了。”

然后她又觉得自己丢了面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住脚步,刻意道:“是爹爹让我来的,我本不想来,可又怕不来的话爹爹追究起来不好回答。打扰大姐姐您了。”

说完之后就带着丫鬟气冲冲的走了。

等人走了,锦书才关了房门,看了澍荷手里的裙子一眼,道:“小姐,这襦裙颜色不过分艳丽,样式不过分花哨,也不是今年锦都城流行的款式,小姐人长得好看,自然是穿什么都好看,哪里就得罪人了!”

意思是三小姐这次给大小姐选衣裳,确实是用了心的。

尚宛妗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怎么能不知道她的意思?我就是太知道她的意思了,才不能让她如愿。”

“小姐的意思是,三小姐是顾姨娘派来接近小姐的?”锦书一惊。

“这倒不是。”尚宛妗解释道,“她有意跟我交好,我若是给了她好脸,只怕这一整天都要黏在我身边了。”

到时候还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众人去见董天行!

锦书恍然大悟,失笑道:“三小姐今儿个可真是不赶巧了。”

尚宛妗不置可否。

她早上来这么一出,果然伤了尚宛逑的心,等到早早的用了午膳出发时,尚宛逑在马车里刻意挑了个距离尚宛妗最远的位置坐下。

这样她还有些不满,使劲的朝着远离尚宛妗的方向缩着身子,以表达自己是真的很不愿意跟尚宛妗亲近。

还没到挽月山庄,先看到一路的华丽马车,时不时有人透过马车车窗看到自己好友的车子,便停一停,呼唤起自己的手帕交来,然后说说笑笑并驱前进。好在路够宽,倒不算拥挤。

等到了挽月山庄,就看到郦阳长公主今日穿了金色的宫装,脸上的妆容精致,再加上头上的金钗步摇,配着这宫装看起来贵气逼人。她刻意站在门口迎客,前来聚会的小娘子,不管是第一次见她,还是曾经见过她多次,都被她的气势震慑,心里感叹,名誉天下的长公主殿下果然与寻常的小娘子是不一样的。

尚宛妗心里诧异,这样的郦阳长公主跟上次她在柳条湖看到的,忽略那张一模一样的脸的话,根本就是两个人!她这个样子,倒跟传言中惊才绝艳的女子,重合在了一起。

尚宛妗下了马车,带着尚家小娘子们朝着大门走过去,跟郦阳长公主见礼。郦阳长公主见了她,眼睛一亮,语气中带了丝熟稔:“你来了!”

然后对自己身边聚着的一干小娘子道:“咱们都进去吧,也别在这里干站着了!”

她说着就拉了尚宛妗的胳膊,一边带头往里走,一边跟其他人说话:“今日不单可以赏花看白孔雀,我想着这些平日里是玩惯了的,也没什么意思,便让人准备了几匹性子和软的马,到时候谁有兴趣,可以跟我一起跑几圈。还有斗鸡、斗鱼可以看,算不得新鲜物事,总比枯站着好玩。”

她右后方一个长得有些圆乎乎的小娘子道:“那你不早说,我也没有带骑装啊!”

她是五王爷陈王的独女裕合郡主,五王爷陈王是除了韩阆之外,唯一留在锦都的王爷。跟韩阆不一样,他自己是有封地的,只是封地在闽南一带,瘴气太重,气候湿热,陈王是个病秧子,适应不了那边,就带着妻儿老小留在了锦都不肯去封地。

裕合郡主算起来应该叫郦阳长公主一声“姑姑”,只是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她又常进宫找郦阳玩,于是姑侄处着更像是姐妹了。

“放心,我准备了好几套,都是崭新的。”正说着,就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郦阳长公主忽然不顾身后跟着的一群小娘子,拉了尚宛妗就往偏左那条路走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就留下话:“我跟尚大大有体己话要说,裕合你带大家去左边看孔雀。”

尚宛妗还来不及说话,郦阳长公主的脚步忽然就快了起来,拉了她一个踉跄。后面尚宛宛、秦婉和尚宛逑三人似乎都喊了几声“大姐姐”,可惜被挽月山庄的侍女拦住了。

尚宛妗加快脚步跟上郦阳的节奏,心下了然,郦阳这大概是带她去见董天行的…只是,尚宛妗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之前还以为是要等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过去,没想到这才刚进别院,就被长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坑妹

郦阳长公主走路有些快,尚宛妗小时候是习过武的,倒也能跟上。尚宛妗偷偷看了眼郦阳长公主那张半敛了笑容的俏脸,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她似乎是有些生气。

锦书还好,跟着郦阳长公主的侍女们都小跑着才能跟上郦阳的脚步了。

走过一条铺满鹅卵石的路,然后穿过湖心桥,前面是一片假山林…一路上可见的护卫、仆人越来越少,落足的地方也越来越偏僻。

走到假山林前,郦阳忽然停了下来,一把甩开尚宛妗的手,转过身一脸嫌弃的看着不动声色的尚宛妗,高傲道:“没想到你有几分本事,走了这么远居然不喘!难怪能够勾搭上我六哥!”

“宛妗少时跟着武师习武,所以身子骨比较好。”尚宛妗先是解释了一下,然后又道,“宛妗与锦王殿下也不过几面之缘,长公主殿下如此说,宛妗倒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锦王殿下,岂不是被辱没了?”

她这话一出来,郦阳琢磨了一下,点了头:“你说得对!”然后转身领着尚宛妗继续往前走,不再纠缠这件事了。

尚宛妗松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跟在郦阳身后继续往前走。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她发现中毒了的外祖母喜怒无常,最忌讳的就是有人跟她对着来,因此猜测郦阳长公主殿下也是这样。故刚刚宁可妄自菲薄,也不敢跟郦阳长公主殿下一本正经的解释辩驳。

假山的深处有一座亭子,建在高高的石台上面,亭子的周围种了几树夹竹桃,故而石台下面的人能看到亭子的轮廓却看不见里面的人。

郦阳长公主领着尚宛妗拾阶而上,绕过最大的那株夹竹桃,就看到锦王韩阆穿了身玉白的大袖长衫,发髻半落,颇有魏晋名士之风。全身上下只有腰间一块玉佩为饰,若是让没见过他的人看见了,定然想不到他就是文武百官不可说的锦王韩阆。

尚宛妗有些诧异,她以为郦阳会直接带她到关押董天行的地方去的。

韩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面前白玉盘里面的玛瑙葡萄上拨来拨去,看到尚宛妗来了,便伸了手,让旁边的侍女用雪白的锦帕给自己擦干净。

然后笑盈盈的对尚宛妗点了点头:“你来了!”

语气熟稔得跟认识好几年了似的。

尚宛妗皱了皱眉。

她身前的郦阳也皱了皱眉,郦阳不高兴道:“六哥,你都没有跟郦阳打招呼,凭什么先理会她啊!”

韩阆笑呵呵的哄她:“你还在下面的时候我就跟你打招呼了,你可能没听到。”

尚宛妗嘴角抽了抽,这种糊弄小孩子的把戏,也能哄郦阳?然后就看到郦阳笑了起来,犹如春水初生:“真的呀!那就好!”

韩阆端了那装了葡萄的白玉盘起身,塞给郦阳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侍女,道:“去那边剥葡萄给你们殿下吃。”

然后转头问尚宛妗:“你怎么不说话?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尚宛妗正色,问道,“他呢?”

她不确定郦阳长公主殿下是不是知道董天行的事情,因此不敢在郦阳面前挑明了说。

韩阆道:“且等等,就来了…想不到你倒是一个急性子。”他说着轻笑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尚宛妗瞪大了眼睛,扫了眼四周,问道:“在这里?”

“地牢腌臜,不是你们小娘子该去的地方。”韩阆示意她在自己对面坐下来,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郦阳不知道有地牢。”

听到这话,尚宛妗脑子嗡的一响,对于自己刚刚问的那个问题,后悔极了…董天行之前是关押在锦王府的,挽月山庄是郦阳的别院,这个郦阳都不知道的地牢又没有关押拷打过董天行,为什么会腌臜?这种问题稍稍一深思,不管得出什么答案,那都是细思恐极的。

大约是尚宛妗脸上显露了太多惶然,韩阆轻笑一声,打趣她:“不是什么大事,你出身武将之家,胆子怎么这么小啊!”

尚宛妗欲哭无泪,这挽月山庄出力最多的就是当今圣上和锦王殿下,地牢不管是当今圣上建的还是锦王韩阆建的,既然建在了郦阳长公主殿下的别院里面,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试问全天下有谁突然之间知晓了这个秘密还会面不改色?

没有当场哭出来,已经是她作为武将后人的骄傲了!尚宛妗心里默默的想着。

她不搭腔,韩阆也不生气,又笑眯眯的去逗妹妹:“这葡萄好吃吗?”

“酸!”郦阳皱了皱眉头,她勉强吃了两颗,觉得牙齿快不是自己的了。

韩阆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好酸。”

酸你还给自己心爱的妹妹吃?尚宛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韩阆挑了几颗青色的水晶葡萄放在最上面:“这种比别的都酸,你尝尝看。”

郦阳皱着眉头纠结起来:“园子里今年结的葡萄就没有甜的吗?”

“有。”韩阆点了点头,“你亲手种的那株胭脂葡萄就挺甜的,可惜没挂多少果,被鸟雀糟蹋了不少,前些日子下雨,又都打掉了,只剩下二十来颗…刚刚我尝了尝,倒比皇兄赏下来的贡品葡萄好吃。”

郦阳一愣。

韩阆笑道:“等明年你可以尝尝看。”

也就是说那二十几颗胭脂葡萄都被韩阆吃光了。尚宛妗小心翼翼的看了郦阳一眼,觉得她可能要跟韩阆翻脸了。

郦阳正要生气,就看到石阶上韩平安拎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走了上来,那人身上穿得倒是干净,头发也束得整齐,低着头,看不清脸。便决定暂时不生气了,问道:“这是谁?”

韩阆对着韩平安点了点头,韩平安把人丢在了地上,开口道:“回长公主的话,此人名叫董天行,曾在尚大小姐进京途中对尚大小姐一行人下毒手。殿下路见不平,便把人带回来了。”

董天行本来趴在地上,韩平安这话一出来,他猛地抬起头来,眼睛死死的瞪向尚宛妗。他面目狰狞,吓得尚宛妗心跳骤然慢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