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嫣还记得六年前,那时霍骁才十三岁,就敢当街和淮王对仗。他指着淮王鼻子骂他面善心恶,说淮王是个两面三刀的奸徒,狠狠甩了淮王麾下部将沈昼好几鞭不说,还卸了人家一条手臂。淮王不肯善罢甘休,霍王爷求了好些人一块儿说情,又送了好大一份重礼,这才消了淮王的气。

这样一个霸王,沾到了就是麻烦,就算唐氏不说,她看到了也一定会躲开的,躲得越远越好。

穆嫣忙不迭点头说好,这时马车停了,她便紧紧跟在唐氏身后下车,一步都不敢离开。

长宁侯夫人的屋子里,唐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

虽然大多数的目光都带着善意的,但穆嫣却仍然看到有几双耐人寻味的眼睛幸灾乐祸地流转在她和唐氏的身上,好像就等着她或者唐氏出一点丑,然后发作起来似的。

她年纪虽然小,可这世间丑陋的人心却看过不少,晓得这些人恐怕一直以来都嫉妒着唐氏能独得丈夫的宠爱和尊重,如今穆家冷不丁领了她这样一个“外室女”回家,算是结结实实地打了唐氏的脸。

她们迫不及待想要看笑话,但她不愿意给她们这样的机会呢。

穆嫣跟在唐氏身后跟长宁侯府的人一一见礼,她举手投足进退有度,待人接物也都彬彬有礼,言谈之间也不卑不亢的,若是碰到不好回答的时候,总是微笑着去看唐氏,得到了回应才会接着说下去。

一副唐氏怎么说她就怎么做,都听母亲的样子,很是乖顺。

那几个等着看笑话的见唐氏和穆嫣母慈子孝的模样,俱都丧了兴,开始时还会故意寻衅说些挑拨的话,后来便都偃旗息鼓,再也不提这茬了。

长宁侯夫人见了这幅景象便很是满意,笑着从腕上褪下个晶莹剔透的白玉镯子戴到穆嫣手上,“以后跟着你母亲时常过来走动,咱们家孩子多,一块儿玩热闹。”

世子夫人霍氏也笑着说道,“正是,若是得空就过来坐坐,我们家值雨和苕溪年岁都和外甥女相当,定是能玩得到一起的。”

穆嫣不敢与霍氏对视,将头垂得低低的,小声地道,“嗯。”

用过了午膳之后又坐着说了会儿话,唐氏便带着她跟长宁侯府众人告辞,霍氏亲自送到了二门,等他们上了马车,这才回转。

看着霍氏离得越来越远的身影,穆嫣这才敢松口气,她这一整日都端着万分小心,生怕被霍氏看出端倪。

好在,霍氏似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直到此时马车驶出了长宁侯府,她总算才彻底地安了心。

这时,马车忽得一阵剧烈的晃动,随即“哐当”一声,发出刺耳的巨响。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什么人胆敢拦着本公子的路!”

第6章 交锋

唐氏认出这个声音是谁,眉头立刻皱了,她低声对着穆嫣说道,“我去看看,你不要出来。”

她们的马车才刚离开长宁侯府不久,会经过一段窄巷才好绕到大街上。那条路说窄,其实也能供两架马车并驾齐驱的,想必是外头那位霸王不肯让到边上便宜通行,所以才会撞了马车。

唐氏掀开车帘,李嬷嬷连忙上前扶了她下来。

李嬷嬷低声说道,“夫人,怎么办?霍二公子为人做事向来不肯留情面,他亲姑姑都敢顶嘴,何况是您?”

她小心翼翼地拿手指了指,“那马车断了辕,霍二公子的脸好似也磕破了。”

唐氏轻轻拍了拍李嬷嬷的手背,“你怕什么?是他自己横冲直撞来的。况且,不论如何我总是他的长辈,这里又离长宁侯府不远,他如今既在侯府住着,这点面子总要给的。”

话虽然这样说,心里总是纠着的。安国公府的爵徽那样大,就明晃晃地定在马车上,唐氏不信霍骁没有看见。可他依然这样破口大骂挑事,显然是不肯善罢甘休的意思。

若遇上的是常人,她们规规矩矩行道,自然是理直气壮的一方。此处离长宁侯府不远,唐氏又是长辈,换了别人,出了这样的事,早屁。滚。尿。流地滚过来告罪讨饶了,哪敢这样当街叫嚣?

可对方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京城一霸霍骁,他连王爷都敢打,混账起来连亲祖父都不敬,眼中何曾有过规矩礼法?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在霍二爷面前,讲道理是行不通的,他就是道理。

按说这样无法无天的人,早该好好收拾教训一番了,可偏偏霍王爷宠着他,皇上还纵着他……

唐氏目光一深,笑着冲对面马车里说道,“我说怎么车停了,原来碰到了二郎!”

她四处张望了下,皱了皱眉道,“我早说这条道太窄,原该拆了那堵墙拓宽些才好,大哥总是不肯听,说巷子里鲜少有外人来,就算来往会车,都各退一步就能过了,何必要大动干戈?”

窄路临着的那面墙围着沿街店铺的后院,那些皆是唐家的产业,租出去了给人做生意。若要是真的拆墙,道虽然宽了些,但却生了许多隐患。一来,拆拆补补总要花些时间,耽搁了别人做生意;二来,墙拆了外街的人就好随意窜了进来,人多手杂,侯府就不能居在闹市却地处清净了。

唐氏这话,只是说来挤兑霍骁的。

霍骁从马车上跳下来,“原来是唐大姑!”

他不客气地指着给唐氏赶车的车夫,怒气冲冲地道,“你这货不地道,分明看到本公子来了也不让开,这下好了吧,撞坏了我的车子,还弄伤了小爷的脸,就是要了你十条命都抵不起。”

京城一霸的大名,谁人不知?车夫自然也曾经听说过的,他瑟瑟发抖地向唐氏求助,“夫人,我……不是我……”

车夫欲哭无泪,真是冤枉死他了。他已经将马车贴在了墙边,早就让无可让了,明明是霍二公子非要走正中间才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如今却都成了他的错。

霍骁抬起手中的皮鞭有意无意地打在了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

顿了半晌,他忽然却又对车夫说道,“罢了,既然是唐大姑的马车,这面子我总要卖的。好了好了,这回小爷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这回,下回走路长点狗眼,可不要再这样霸道嚣张了!”

唐氏气得不轻,却只能咽下这口气。

若是她此刻和霍骁撕破脸,却白费了刚才的耐心,况且若是闹了起来惊动了侯府,那么大嫂面上肯定要为难的,也让那起子等着看她笑话的小人称了心,没意思。

她勉强笑笑,略寒暄了几句,就回了马车。

但马车刚动,霍骁却又拦在前面,恶狠狠冲着车夫说道,“改道,先送我回长宁侯府。”

他一边叫小厮扶了上车,一边自说自话地掀开车帘,嬉皮笑脸地说道,“大姑,我刚才崴了脚走不动路,你送我一程吧?”

这根本就不是问询,而是宣布,因为下一刻,霍二爷就已经大喇喇地坐了下来。

他拿手去触碰脸上的伤口,看到手指上有一点隐约的血痕,就哇啦哇啦大叫,“啊哟,都流血啦?大姑你看我流血了,我的脸要破相了,这肯定是要破相了的!”

唐氏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若车里只有她一个便罢了,可还有一个穆嫣。霍二就这样毫不避讳地坐了进来,还贴着穆嫣身旁坐下,简直荒唐透顶。可人都已经坐下了,她又不能赶他,否则他若大吵大嚷引来了人,穆嫣的名声可要被带累坏了。

她沉声说道,“嫣儿,过来,坐母亲这边。”

穆嫣敛眉低声说好,弯着身站起来时不着痕迹地往霍二爷的身上一碰,便挪到了唐氏身旁。

落座的瞬间,唐氏眼尖看到了她额头上的淤紫。

霍骁仍在一旁怪声怪气地叫嚷,“早知道伤得这么严重,我就不宽宏大量饶了那个车夫了!真真气死人,小爷这张脸生得多好,这回真要破相了!”

唐氏忍无可忍,故意厉声问道,“嫣儿,你这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穆嫣垂下眼帘,怯弱地说道,“不小心……不小心撞着了。”

她说的是实话,只不过含糊了时间,她额头上的伤是出门时太心急撞到了轿梁,如今已经发淤,是旧伤了。但她晓得唐氏此时问这话的用意,是希望将这伤赖在霍二爷身上,好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果然,霍骁闻言,嘟囔了两句,就不再说话了。

他瞥了眼瘦弱的穆嫣,嫌弃地别开头去。

霍骁虽然胡闹,但他心里的界限却是泾渭分明的。他晓得旁的事情随便他怎么胡闹,祖父总不会不管他,只要他没有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皇上也会护着他,但唯独一件事,却是他万万不能沾的,那就是女人。

一个男人脸上破了点皮实在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女子若是破了相,那是关乎婚嫁未来的。若是唐氏执意要拿这个做文章,祖父定要逼他娶了这个瘦不拉几的女人。

那可比杀了他还难受!

很快就要到长宁侯府门前,唐氏掀开穆嫣的头帘唉声叹气,“女孩子家家的,额头伤得这样重,若是破相了可怎么办?倘若以后若是婆家嫌弃你,又该怎么办哦!”

霍骁原本想着要唐氏送他进二门,听了这话,还哪敢继续坐这车?他讪笑一声,“唐大姑,我到了,回见啊!”

话音刚落,都没有等到马车停下,就慌忙跳下车落荒而逃。

唐氏忍不住笑了起来,“霍二爷爱慕国子监祭酒苏大人家的大小姐,这是京城人人皆知的事情。不过苏大人爱女如命,又颇有风骨气节,不肯折服权贵,让爱女跟了这样的混账,所以咬死了不肯松口。霍二爷求而不得,发誓要为苏大小姐守身如玉呢,他怎么敢惹上别的女子?”

话音刚落,她忽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缓过神来之后才发现,原来她竟然对着穆嫣笑了……

唐氏身子一僵,容色慌忙一敛,便不再说话。

穆嫣无奈地扶了扶额,唐氏对她分明已经软了下来,可偏偏还要装得很讨厌她一样,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眼眸微动,又想到京城一霸霍二爷这样骄横霸道蛮不讲理的人,竟然也有苏大小姐这个软肋,还说什么“守身如玉”,可见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若以后再碰见这个人,她也学唐氏这样办,看吓不吓得走他!

第7章 忠告

过了几日,长宁侯夫人派贴身的桂嬷嬷给唐氏送东西来。

桂嬷嬷满脸无奈地说,“姑奶奶还记得霍家的二爷吗?就是世子夫人的娘家侄儿霍二公子,好端端的霍王府不住,非要赖在咱们家,这才多少日子,就生了那许多的事。”

她压低声音说道,“那霸王前两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叫人将咱们家门外窄巷的那堵墙给推倒了!”

语气里尽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

唐氏眉头一跳,沉声问道,“他把墙给推倒了?父亲和大哥没有说什么吗?”

那日她在巷中假说要推墙,不过只是拿来挤兑霍骁的话头,谁料到这无法无天的祸害竟真的说推就推了。他以为是在他家霍王府吗?在别人家如此撒野,这也太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

桂嬷嬷撇了撇嘴,“侯爷气得不行,但霍王爷晓得了这事亲自来赔礼道歉,还送了好些金银补偿,侯爷就算是再生气,也总要给霍王爷这个面子。世子倒是劈头盖脸说了霍二爷一顿,可他到底只是个姐夫,有些话是说不得的。”

她叹口气,“这么大一桩事,就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地过去了,真叫人不晓得要说什么才好。”

长宁侯府唐家,也算是诗礼传家,若是本家的爷们敢做这样的事,老早就得让侯爷剥了一层皮。可对方是京城一霸霍二爷,霍王爷的面子要卖,世子夫人的体面要给,侯爷心里就算再不乐意,也只好就这样算了。

唐氏皱皱眉,低声问道,“那日大嫂在跟前我不好问,霍家二郎到底为什么不住在自个家,反倒要客居侯府?”

霍王爷和长宁侯府就隔了几条巷子,若是想要到姑姑家来玩,骑个半刻钟就到了,何至于借住?

桂嬷嬷苦笑起来,“还不是为了苏家大小姐?”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听说霍二爷上两月又去苏大人府上提了一次亲,被苏大人用鞋底板给抽出来的。苏大人说,霍二爷品性不好,不长进,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太粗俗,配不上他家女儿。这不,霍二爷嚷着要住到咱们家来,说是要沾染沾染书香世家的文气。”

虽然说得无奈,但到底也有些自豪的。

唐氏摇摇头,“霍二郎虽然任性胡闹,但性子里倒也有几分傻气。不过,这门亲事成不了,他就算费再多的心思也白搭。”

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的官,跟本朝唯一的异姓王是不能比的,但苏大人却是清流文人中的中流砥柱,天下的读书人都以他为楷模,朝野上下也有不少门生故旧。

苏大人性子倔,为人又清高,目下无尘,平生最不屑的就是这些不学无术霸道嚣张的纨绔子弟,怎么会愿意将膝下最疼爱的长女嫁给霍二郎这样的人?

唐氏甚至觉得,就算盛昌帝下旨赐婚亲自说和,以苏大人这样刚烈的性情,说不定宁肯血洒金銮殿也绝不肯同意这桩亲事。

霍二郎这片真心,恐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桂嬷嬷连连点头,“可不是?”

她叹口气,“不过霍二爷说要来侯府住,侯夫人难道还能拒绝?就算他闹得府里鸡飞狗跳,看在世子夫人的份上,也只好忍下了。”

霍二爷的父母早逝,上头只有一位兄长,偏还是个身体孱弱的病秧子,今年二十三岁了,都不曾娶亲,亲戚们私底下揣测,恐怕霍大爷这样子是没法给霍家开枝散叶的了。所以,也难怪霍王爷和世子夫人把希望都寄托在霍二爷的身上,这样宠着他惯着他,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桂嬷嬷顿了顿,忽然乐了起来,“不过说来也怪,霍二爷那日叫人将墙推倒,到了夜里,就全身发了疹子,叫太医来看过,说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开了几帖药,得慢慢养着才行。”

她掩着嘴笑道,“这两日倒是慢慢好了,但脸上却还留了个豆大的包。霍二爷平素最重自己的脸面,如今脸上迟迟不见好,便整日关在屋子里不肯出门,倒是安生了不少。”

正屋门口,穆嫣恰好听到了这句话,她眸光微闪,嘴角忍不住漾出了笑意。

她小时候就认得霍骁,晓得他对核桃、杏仁、花生等坚果类的东西过敏。那日唐氏提醒她要躲避霍二爷,恰好席间上了这些干果,她便偷偷取了几块核桃仁备着,谁料到还真是冤家路窄遇到了他。

若不是霍骁欺人太甚,她也不愿出手伤人的,不过见他那样可恶,一时忍不住就将核桃捏成了粉末沾在他衣衫袖口上。她只是想让他吃点苦头受点教训,所以仔细拿捏了份量,再加上衣裳上被风带走的那部分,真的能被他吸入的量极少,不会真的让他受到伤害。

果然,霍骁只是起了红疹而已。

不过,对于无比看重自己容貌的人而言,这点教训就已经足够犀利了。

穆嫣清了清嗓子,笑着对着门口的织金说道,“烦请织金姐姐通报一声,我来给母亲请安。”

织金连忙引了她进去。

见过礼之后,穆嫣便侍立在唐氏身边,安静地听着桂嬷嬷和唐氏闲话家常。

等桂嬷嬷走了,唐氏忽然问她,“你在平城时,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穆嫣想了想,答道,“乳娘给请了女先生,也教读书认字,还要做功课。功课做完了,若还有闲暇,就画个画。有时,也跟着绣娘学些女红,做几个荷包,打些络子什么。别的,倒也没什么了。”

她小心翼翼去看唐氏脸色,见唐氏眼神闪了几下,心中一惊,连忙说道,“啊,对了。上次跟您说过隔壁邻居小豆子的事儿,我亲眼见着他从瘦骨嶙峋到养得白白胖胖的,就觉得药膳很是神奇,所以就钻研过一阵子。”

唐氏眼皮抬了抬,“哦?”

穆嫣笑笑,“平城小地方,没有京城这样讲究,女孩子想学些基本的药理,也是可以的。乳娘就帮我请了仁济堂的简大夫,学了三四年的医理,简大夫又给了我不少古籍和手记,所以也算是认真学过的。治病救人的大话不敢说,但寻常的头疼脑热,我想还是能治的。”

这句话虚虚实实,只有一半是真的。但她很笃定,唐氏不会派人去核实平城是不是真的有一间仁济堂,那位简大夫是否真的教习过南珠巷穆小姐医理,平城远在千里之外,路遥而偏僻,唐氏没有这个空闲,也没有这个能力。

她眨巴眨巴眼,“若是母亲不嫌弃,不如把弟弟的调养交给我,我保证会还您一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儿子!”

唐氏细细地盯着她,好半晌,才淡淡说道,“重琪这些日子,不已经在用你的药方调理了吗?”

她顿了顿,语气里有些生硬,“他胃口比先前好了,这还多亏了你。以后……以后若是得空,多去陪他玩玩吧,他今儿还吵嚷着要姐姐。”

虽然情感上仍然无法接受,但不知不觉中,穆嫣的存在却已经融入了她的生活。

唐氏并不是个性情偏执的女人,她也在尝试着忘掉穆世杰的背叛,敞开怀抱接纳这个女儿。

穆嫣听出这话里的信任,脸上不由笑开了花。

稍坐了会儿,她便起身告辞,“既然母亲这里用不到我,那我就不烦扰您了,我去东厢找弟弟玩儿!”

唐氏轻轻拉住她的手,忽然沉声说道,“如今你是我的女儿了,有些话就算不好听,我也要直截了当跟你说,否则便是害了你。”

她一双眼睛墨黑发亮,如同黑夜的星辰,闪着犀利的银光,“你懂医会做药膳,这很好。但治病救人的手,可千万不要拿来害人,医者仁心,不论为了什么原因,都不可以!”

穆嫣身子一震,双唇不禁有些微微颤抖,她勉强笑着对唐氏说道,“母亲的教诲,我……我晓得了。”

她自以为那日对霍骁的事做得隐秘,却原来都被唐氏看在了眼里。她出了这口气的确很痛快,就在刚才她还在暗自得意自己叫他吃了苦头呢,可此刻她才想起,当初学医术学药膳的初衷是希望可以帮助别人,而非利用自己的才能害人。

唐氏,比她更有仁心和仁德。

穆嫣心中惭愧,深深地冲着唐氏鞠了个躬,便一言不发地退下了。

李嬷嬷望着穆嫣离去的背影仍自有些不敢相信,她咋舌问道,“夫人是说,霍二公子的毛病是……”

唐氏一记刀子般锐利的眼神扫了过去,“我何尝这样说过?”

李嬷嬷身子一抖,连忙垂下头来,“是,是,夫人没有说过,是我妄言了。”

唐氏这才恢复了一贯的清冷神色,她淡淡说道,“从前老爷还在时虽然官职不高,但却在御前行走,领着皇上的差事,这个家里谁都不敢小看咱们三房。可如今他不在了,咱们说话做事便要处处小心,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她顿了顿,“俗话说隔墙有耳,以后嬷嬷也好,织金也罢,就算是我和那丫头,也都该谨言慎行。”

李嬷嬷忙不迭道,“是,是,都要谨言慎行。”

唐氏扶了扶额头,有些疲倦地摆了摆手,“我有些头疼,先去躺会儿,有事你再进来叫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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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决绝

穆嫣心情复杂,脸色看起来也有些不大好,不过既然答应了要去看穆重琪,她还是深呼一口气往东厢去了。

穆重琪看到她,立刻高兴地嚷了起来,“姐姐,我在这里!”

他生得孱弱瘦小,虽已过了三岁,身量却还没有人家两岁的孩童大,身上脸上都没有什么肉,看起来有些病态得白,像是一张陈年的宣纸,虽保养得宜未曾泛黄,但纸页却已经磨损得很薄了。

但他有一双乌黑墨亮的眼睛,晶亮亮的,闪着流光,灿烂得好似星辰。

穆嫣对上那道闪亮期待的目光,心一下就暖了。

这个孩子需要她,这个念头油然而生,在她心上开出藤蔓,她冲着他微微一笑,“听说你想我啦?”

穆重琪连忙点头,指着旁边的空饭碗道,“姐姐说只要重琪饭吃得好,就会来和我玩游戏,姐姐你看,刚才的点心,我都吃掉啦!”

一旁的兰香正收着食盒,闻言连连说道,“是啊,前儿五小姐说了这话后,七爷就一直卯着劲呢。这不,刚才厨房送来的八珍糕和南瓜饮,他一点都没剩,也没有往外吐。”

她喜滋滋地道,“这还是头一次呢,我得要禀告夫人去,让她也高兴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