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实在忍不住,偷偷地拿多余的纱布给穆嫣擦了擦汗,然后飞速地躲开,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真是对这臭丫头都害怕了,生怕她再一生气,就彻底不理他了。
好在穆嫣忙着唤醒陛下,都没有注意到。
陛下在穆嫣的呼唤下悠悠转醒,他打了个哈欠,“啊,怎么了,还没有开始吗?”
穆嫣忍不住微微一笑,“陛下,手术已经结束了。”
她有些骄傲地说,“小女自认为很成功,您的腿最多三日就可以慢慢行走,半月之后,就能恢复如常。”
陛下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看来我运气不错,不仅遇到了个神医,这麻沸散对我也十分有效。”
他接着说道,“我好像只是睡了一觉,也不觉得疼,这就已经做完了,真是善哉善哉!”
穆嫣笑着问道,“我现在扶您起来,您看看疼不疼?”
刚做完手术,肯定是有些微微疼的,还好陛下从前经常受伤,痛感与别人的不大一样,他觉得还是能接受的。
在几番确认之后,穆嫣才终于松了口气,“如此,陛下便好好休息几日,我将药给您封好,您带回去,每隔两日换一次药就行了。”
她转过身对着霍骁说道,“我有些累,请问你府上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歇息一会儿的?”
这时,陛下对霍骁连忙使了一个眼色,“小兔崽子,还不快点去?这可是朕的救命恩人呢,你敢怠慢她试试?”
霍骁心中如同小鹿乱撞,但却还是有些不放心陛下,“可是您!”
陛下高声唤道,“来人。”
话音刚落,就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六个黑衣人,“陛下,臣等在此。”
陛下十分得意地冲着霍骁摆了摆手,“现在你放心了吧?”
他心想,这小子还针对他不赖,这么大好的追媳妇的机会也没有忘记了他老头子,不错不错,等赶明儿一定要再赏他一回!
嗯,要不就赏个媳妇给他吧!
第171章 勉强
今日为陛下的腿动刀,是秘而不宣的事,连唐氏也并不知情。
所以,穆嫣从安国公府带来的丫头婆子一应都留在了前堂,并没有带进书房。
此刻,她满身疲惫,身边却一个依靠的人也无。
霍骁倒还知情识趣,叫了个小丫头扶着她,一路去往离书房最近的一个院落。
他将穆嫣安顿好,小声说,“这里不会有人来,有什么需要的你喊一声便是。我……我就在屋外候着。”
穆嫣微微一怔,“你为什么要在屋外候着?”
她连忙摇头,“别!麻烦霍二公子派人叫我的丫头翠锦过来,有她伺候就成了。我只是有些疲倦,稍微歇一会儿便好的。”
若不是她此刻体力不支,原本就不该在霍王府休息的。
这样已经是破例了,怎么还能让霍二在外面守着?这算什么……
霍骁有些可怜巴巴地咬了咬嘴唇,却还是说,“那好吧。”
他摆了摆手,“你先歇息,我出去了。”
门被轻轻合上。
穆嫣四下张望,见这屋子里十分干净整洁,既没有什么奢华的装饰,也没有浮夸的摆设,想来应该是间客舍,平时无人居住的。
她便安心地躺了下来,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转醒,一睁开眼便看到了翠锦那张大圆脸,“啊,我居然睡了过去,翠锦,现在什么时辰了?”
翠锦指了指外头,“小姐,外头天都黑啦。”
穆嫣立刻坐了起来,“啊,这么晚了,母亲一定要担心的。”
她急急地说,“我们赶紧要走了。”
翠锦却笑了起来,“小姐您别急,霍王爷早就派人回府去跟夫人知会了。夫人也派了李嬷嬷过来伺候。李嬷嬷就在外面呢。”
她顿了顿,“国公夫人和太夫人都知道,您在这儿为霍王爷诊病,王爷的病有些麻烦,您需要在这里亲自煎药,所以才会晚一些。这是治病救人的功德,太夫人很高兴呢。”
穆嫣听了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她到底是个年轻女孩子,这么晚了还在霍王府,难免会让人多有猜想。
别人可不知道她是因为要给陛下治病。
霍王府没有女主人。
老王爷一直没有续弦,府里的内务只交给一个姨娘打理。
剩下的,就只有两位年轻的公子。
若是霍王爷不及时帮她编造一个理由,那有些不明就里的人,还不知道要瞎想什么呢。
霍王爷处事得宜,一下子就替她挡住了那些流言蜚语,让她心中很是有些感激。
分明是她自己贪睡过了头,老爷子却不惜用自己来堵住别人的嘴。
真是……个很好的老爷爷啊!
穆嫣飞快地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饰,一抬头却看到铜镜上挂着个模样可爱的晴雨娃娃。
她觉得晴雨娃娃身上的衣裳有些眼熟,但一时也忘记了在哪里看见过。
恰好翠锦在外头催,“小姐,您好了吗?”
她立刻应声,“我来啦。”
便丢开心头这小小的疑惑跑了出去。
穆嫣刚离开不久,霍骁便推门进了屋子。
他有些怔忪地坐在床沿上,轻轻抚摸着余温尚在的被褥,心中一阵激荡。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几天他的心情有些起伏不定,脑海中想的东西也杂七杂八。
一时想到多少年前的元宵宴上苏大小姐的回眸一笑,一时又想到清净寺破旧的瓦房内那个恶丫头流下的眼泪。
而在脑海中盘桓不去的,不是他女神那张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楚的面容,而是她那日俏脸含威的警戒。
她说,她不是苏大小姐,承受不起这些。
霍骁心中乱得不行,忍不住便仰天大呼一声,“啊!”
话音刚落,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小兔崽子吵什么吵!”
霍王爷威仪赫赫地进了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间质朴的屋子,一副好事者的八卦模样,“听说小丫头刚才歇在你这儿的?”
他啧啧称叹,“想不到我孙子的脸皮还是挺厚的。”
早就说了,脸皮不厚是追求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姑娘的。
霍骁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爷爷,你说的什么?”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她那么累,看起来也虚弱,我难道忍心叫她走很多很多路去客舍吗?我这儿离您的书房最近了。”
霍王爷斜着眼看他,“呵呵,跟爷爷就别那么虚头巴脑的了吧?你这是近,但你这里又不是只有一间房。”
他指了指两边的跨院,“就不能叫人收拾收拾,让她歇旁边?”
霍骁昂着脖子道,“她都累成那样了,哪里还来得及叫人收拾屋子?”
他索性撇过脸去,“爷爷您别胡思乱想,我和她,不像您想的那样。我们……我们是很纯洁的。反正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霍王爷挑了挑眉,心想,这孩子的想法明明都写在了脸上,偏生嘴巴可硬,脸都红成了柿子,居然还这么说!
他眉头一动,忽然说道,“哎,原本以为你喜欢那丫头,我还挺开心的。原来你不喜欢她啊,那该怎么办呢?那我只能去问问你哥哥了。”
霍骁耳朵一动,“爷爷,您说什么?”
他立刻凑到霍王爷跟前,“您要去问我哥哥什么事?”
霍王爷深深叹口气,“还不就是陛下?穆五姑娘救了陛下,也算是救驾有功了。陛下他这个人呢,就想要给穆五姑娘赐个婚。”
他顿了顿,“你知道的,陛下对他的几个孙子,还不如对你们兄弟疼爱呢,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就想给你跟穆五姑娘赐个婚。”
霍骁追着问,“然后呢?”
霍王爷又叹口气,“然后?你这不是不喜欢人家嘛,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你不喜欢人家,那我怎么忍心强迫你?”
他接着说,“所以,就只能问问你哥哥去了。我觉得你哥哥应该挺喜欢那小丫头的,毕竟人家救了你哥的命,这戏文里也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啊。”
霍王爷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霍骁打断了。
霍骁一副悲壮的表情说,“爷爷,您别问哥哥了。我哥身体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不能再受刺激了。”
第172章 双面
穆嫣接连治好了皇城好几位达官贵人的病,就连杨夫人也因为她给的药方而减缓了痛苦,平静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路。
一时间,她穆神医的名声传扬出去,不过几日之间,皇城的每条大街小巷都谈论起了她。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又有五个媒婆去了安国公府提亲。”
“昨天不是也有五个媒婆去了吗?听说都被客气地请了出来。”
“那废话,昨天去提亲的那几家都不算勋贵,安国公府怎么舍得将穆神医嫁过去?”
“但皇城的名门世家适婚的男子不多,这么挑挑拣拣也不怕挑漏了错过良缘吗?”
“你知道什么!人家穆神医连王爷王妃的病都治好了,看这样子是要嫁去皇室宗亲家的了,寻常的小官家里,供得起这尊佛吗?”
“那今日去提亲的是哪几家?”
“听说有鲁国公府,还有南边的几家勋贵,啊,连国舅爷府上也去人了呢。”
“陈家呀?”
“是,有陈家的大公子。”
“啧啧,当初穆五小姐入皇城时,不过只是个外室生的女儿,恐怕这些争相求取她的人家没有人能看得上她吧?谁能料到不过端端半年,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外室女怎么了?人家有本事啊!”
“是啊,这时节,女子有本事,可比男子还要有能耐呢。你就说苏大小姐吧,她开的那个芷若书院,可不得了,前几日那场赛诗会上的前十都被人家囊括了呢。”
“啧啧,真是厉害!”
“哎,那苏大小姐就是打定主意不让霍家的小霸王祸害了是吧?这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呸,你瞎说什么。霍家的小霸王早就不往苏家送东西了,听说最近被他家老爷子赶去了军营磨炼,已经有好些日子都没有回皇城了。”
“对,这我也听说了。其实人家霍家的小霸王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就是时不时送东西到苏大人的府上,论起来,他都没有见过苏大小姐几回,哪里有那么容易就对上眼的?就是小孩子家家胡闹罢了。”
“有时候以讹传讹,是容易将事情乱传。我早就说过了,若是小霸王真看上了苏大小姐,就是求皇上一纸赐婚的事儿,陛下那么宠他,哪里会不依?”
“嘘,听说是郑王的人搞得鬼。”
“什么什么?这是哪里来的八卦,说来听听?”
“那你们可不许传出去啊!我听说,郑王妃去世之后,郑王想要娶苏大小姐当续弦,但苏大小姐不肯,郑王生了气,所以就到处派人传苏大小姐的坏话。原本人家小霸王只是尊师重道,对苏大人好一点罢了,没有想到就被郑王钻了这个空,硬是要说他爱慕苏大小姐,想要坏了苏大小姐的名声,害她嫁不出去。”
“我的天哪,郑王居然这么有心机!”
“我得不到的,天下人谁也得不到?郑王的心机比海深哪。”
“若不是有心机,郑王能成现在这样?他不过是个浣衣婢所生,居然能自成一股势力,还被称为贤王,若是没点能耐,谁做得到?”
“啧啧,我看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小心隔墙有耳啊!”
“是啊是啊。”
一大早,挚风耐着性子在酒楼茶肆坐了老半天,听到耳边的都是这种八卦。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能传得那么离谱?实在听不下去了,我还是回去报告给爷,让他及时做打算,免得被郑王抓了包。哎,郑王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啊!”
没错,自从穆嫣提出了苏芷若的问题之后,霍骁便努力地去想该怎么解决。
反正他做事不地道是一定的了,他也无法否认,苏芷若到现在都嫁不出去一定是有他的原因在的。
原本,若是苏大人肯,他承担一下罪责和后果也无可厚非。
可是现在,他可是要替陛下分忧解难的人,为了陛下,他可能要娶那个臭丫头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为了陛下“捐躯”,那他就不能再对苏大小姐的事负责了。
所以,他得尽快地想一个办法解决这件事。
思来想去,霍骁还是觉得,对付坊间的舆论,就该用坊间的舆论来对付。
这话拗口吧?
其实就是以毒攻毒的意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所以,霍骁便派身边可靠的人,故意跑到茶楼酒肆散播消息。
主题是,霍家小霸王对苏大小姐只是倾慕之情,常年往苏家送礼是因为尊师重道,仰慕苏大人的才华人品。
而苏大小姐之所以一直待字闺中,那是因为她对学术有理想有追求,不想草草嫁人,而荒废了自己的才学,等到以后遇到了脾性相投的意中人,她自然就会嫁人的。
一开始,事情还是可控的方向。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舆论中居然夹杂了个郑王。
这么一来其实也是有好处的,就是将霍骁和苏大小姐都摘了出去,将所有的黑脸都给了郑王做。
可是郑王……
别人不知道,但霍骁是晓得的,郑王表面上端庄大方亲和友善,实际上最是小肚鸡肠。
一点点小事他都能记恨百八十年的。
何况现在坊间的传闻是他成了害苏大小姐嫁不出去的幕后黑手。
郑王是一定要气炸了的!
霍骁倒不是怕得罪郑王,别的他不敢说,但在陛下面前,他肯定比郑王更有面子。
但一想到可怜的江夏侯多年来的遭遇,他就怕得罪郑王后,会遭到私底下的阴暗报复。
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他可不想以后过上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