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涩涩地说道,“穆五小姐,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可能你并不需要这迟来的道歉,但我还是要说,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悔悟。对不起,谢谢你!”

将话说完,他也没有等到穆嫣的回答,就转身而去。

穆念蓉张了张嘴,“这人好奇怪啊!”

穆嫣心里知道,杨越是在为那次围场的暗杀道歉。

若不是她命大遇到了霍骁,也许,她的小命还真的要断送在了杨越的手里。

攸关生死,道歉如果有用的话,还要捕快和青天大老爷做什么?穆嫣确实不需要杨越的道歉,因为就算他道歉了,她也不想要原谅他。

不过,这总算也稍微让她对杨家改观了一些。

至少,她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杨家始终都掌握着兵权,他们在军队里独一无二的号召力确实不容小觑。

她摇了摇头,对穆念蓉说,“是好奇怪啊,不过不必管他。我们先找地方坐吧?”

第184章 黑糙

皇家宴会,席次都是事先定好的,自然有引路的宫女将穆嫣她们带到了安国公府的座位。

毕竟是大盛朝唯四的国公府,席位很靠前,离杨家距离很远。

安国公夫人陆氏在前面坐下,穆嫣和穆念蓉在她身后坐下。

旁边坐的是荣国公夫人,还有袁九。

穆嫣和袁九正好许久未见,两个人便将桌几排得更近一点,趁着柔妃没有来,两个人叽叽喳喳说起了悄悄话。

女孩子之间的话题,难逃过男人有关。

袁九先是惋惜了一下穆嫣,“没有想到你要嫁给那个小霸王了,唉,还是陛下赐婚,真是的。”

其实她内心还是很想让穆嫣做她的嫂子的,奈何袁七郎不争气。

不做她嫂子就不做嫂子了吧,哪怕嫁给别的青年才俊她也是乐意的呀,毕竟是她最好的朋友了。

然而,居然是霍骁!

若是以往,穆嫣听到这种话,定是会相视一笑,满脸无奈。

然而也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她却轻轻地皱了皱眉,她轻咳一声,将话题转开,“你好久都没有来找我了,最近都做了什么?”

袁九是个通透人,一听这话,就知道穆嫣不愿意别人提起霍骁这茬。

她连忙接话说道,“你现在成了大忙人,我哪里敢轻易烦你?最近也没有做啥,就是在家里瞎玩呗。啊,对了,前天是安福郡主生日,她请了我去秦王府玩,其余的,就没啦。”

穆嫣这才想起,原来前天是安福的生日。

从前安福最记恨的一点是,穆嫣可以在云水阁过寿,但同样是陛下的孙女,她却从来都没有这福气。

她叹口气,“安福郡主也要十六岁了。”

袁九小声说,“满皇城的闺秀都去啦,就是没有你,一开始我还找你呢。不过后来想想,这也确实是安福郡主的作风。”

她顿了顿,“她最看不得有人比她还要闪耀,你最近在皇城那么出风头,她心里肯定很不服气。”

穆嫣苦笑起来,“唉。”

一开始,她确实是故意要接近安福郡主,然后打算将安福当成一个跳板,就正如当年安福对她所做的那样。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她一战成名,居然成了穆观音穆神医?

安福这颗棋,便成了弃子。

她自己忙得要死,当然也没有空闲去安抚安福的心情。

安福那么小心眼的一个人,记恨她也是正常的。

袁九忽然说,“对啦,你一定还没有见过恪王吧!前天,安福郡主的生辰宴,恪王也去啦!”

她的脸上忽然起了点可疑的红晕,“没有想到恪王他那么地……”

穆嫣挑了挑眉,“恪王怎么了?”

她心里倒有些遗憾了,若是安福也邀请了她,说不定她还有机会见到哥哥。

袁九捂着脸说,“到底是西北来的,恪王就是和皇城这些人不一样。他高大,威猛,英俊,显得特别地结实。虽然有点黑,不过黑得很阳刚,很有汗味。”

她从指缝中露出一截眼睛来,“哎呀,你可不要笑我!”

穆嫣的脸上确实带着笑意,“恪王那么好,我还真是觉得有点可惜没有见到。”

她轻轻用手肘碰了一下袁九,“我说,你的审美好像有点与众不同啊。皇城的公子哥们都以白为美,听说有几位还常年走路带香风。汗味?黑?这可不是常见的帅哥的路数啊!”

其实,她的哥哥恪王原本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伙子。

然而西北风沙太大,就算是白豆腐也要被吹皱晒黑的。

恪王又不可能像个姑娘一样出门戴个丝巾帏帽遮脸,更不可能时时刻刻地注意避开风沙烈日,所以,变粗糙是难免的。

但他五官原本就十分俊美,晒黑之后居然将之前的柔弱气息掩盖掉了,变得十分地硬朗和阳刚。

再加上他在西北整日操练兵马,运动量比较大,勤于武术,居然也练出了一身腱子肉。

大概也有这部分原因,才让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收服了各部。

在西北,这样的小伙子十分受欢迎,可皇城的审美却是截然不同的。

所以,袁九能一提到恪王就两眼放光,简直让穆嫣刮目相看啊!

袁九却说,“呸,我才不稀罕那种白瘦白瘦的家伙呢,跟弱柳扶风似的,一点都不坚韧。”

她顿了顿,“我觉得男人嘛,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阳光晒出来的肤色,带点胡渣,身上有淡淡的汗水的味道,这才迷人!”

穆嫣不由自主抖了抖身子,脑海中却闪现了一张清秀绝伦的脸。

那个人去了军营两个月了,不知道有没有黑一点?

如此,两个姑娘一边说这话,脑海中却都想着各自不同的人。

这时,袁九忽然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外头,“天,是恪王来了!”

穆嫣转眼过去,看到一道熟悉而温暖的身影款款而入,而她的目光所及之处,正好便是他的目光。

哥哥!

天知道此刻她的心情有多么激动,自从上次无遮大会一别,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她终于又有机会见到哥哥了!

她心中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对他说,他恐怕也是如此,但碍于如今各自的身份,他们便只能通过眼神交流。

恪王身边坐的是东安王世子赵翊以及秦王世子和淮王世子,他们是以小辈的身份来给柔妃贺寿的。

当然,除了贺寿,恐怕也有试探的意思。

寿王可是病了有小半年了!

但除了刚开始让整个太医院忙得团团转外,后来也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既不见求医问药,也不见别的,就只是关在宫内不让他出门罢了。

居然也一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柔妃总算姗姗来迟。

穆嫣还是第一次见柔妃,六年前,柔妃还只是一个低阶的嫔妃,在宫里不算高位,她压根就没有见过。

这么一看,果然是位娇媚婀娜的佳人。

她心里啧啧称叹,她的祖父都七十多了,这位柔妃才不过三十,这么巨大的年龄差也真是够了。

这难道就是当君王的好处?

柔妃显然很得意,但她的得意不写在脸上,只在眉梢眼角展露一二。

她仍旧是十分柔弱的一张脸,连说话的声音都轻轻弱弱的,与她柔妃的名号十分贴合。

照例是寒暄几句,然后众人就都落了座。

这时,门口太监唱道,“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第185章 盛王

穆嫣无心看柔妃和贵妃之间的唇枪舌战,觉得没趣得很。

她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对面席次的恪王身上。

不过半年未见,哥哥似乎又壮实了一些,从前温润的线条变得刚毅,眼神也带着鹰的犀利。

这时,恪王的目光也望了过来,他冲她不易察觉地一笑,然后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穆嫣便重整了一下面色,埋头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嗯,宫里的食物还是很美味的!

酒过三巡,该来的还是来了。

秦王世子先是向柔妃敬了酒,然后问道,“柔妃娘娘,今日是您的寿辰,不知道盛王叔在哪里?”

柔妃脸色一变,随即笑着说道,“你盛王叔身子不好,卧榻休息,太医说他需要静养,这外头那么吵闹,不宜前来。”

她顿了顿,“他今早就已经给我磕头拜寿了。”

秦王世子又道,“既然如此,那我带着几位弟弟一道去看望盛王叔吧,算来已经半年不曾见过他了,当侄儿的还很是想念呢。”

他方说完,淮王世子也点头附和,“正是正是。”

柔妃面上闪现出一道慌乱神色,但随即在陛下的安抚中,她又平静下来。

陛下咳了一声,“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说不听,既然盛王还在静养,那就让他静养着吧,你们吵吵闹闹非要去打扰他,这是不是不太好?”

秦王世子见陛下发话,这才作罢。

但他却与淮王世子相视一笑,似乎心中已经有了什么计较。

在他们两个旁边坐着的恪王和东安王世子却似乎完全没有被这两个人影响,有说有笑地吃着菜喝着酒。

穆嫣听了这些,心中也起了疑惑。

其实,皇城中早就有人沸沸扬扬地说盛王已经夭折了。

要不然为什么半年之久都不曾露面?

哪怕病得再严重,也总有下面伺候的人见过人,可是盛王的寝宫里,只准进不准出,只有贴身的几个宫女太监才知道里面的情况。

太医只在最初时诊治过,后来就不曾再去过。

若是重病,必定是要汤药不断的,怎么可能不请太医?

最让人起疑心的是,盛王是柔妃唯一的孩子,也是柔妃夺嫡唯一的筹码,可是盛王病了,她这个做母妃的不在身边贴身照顾,居然已经许久都不曾去看望盛王。

这简直不合情理。

更不合情理的是陛下的表现。

陛下非但没有因为盛王重病而呵斥柔妃,反而越发体恤这个年轻的美人了。

对她最近越来越大的动作视而不见,甚至还有种要替她站台的意思,看今日给柔妃办的生辰宴就知道了。

可是,若盛王已经不在人世,柔妃隐瞒这个做啥?

一个人死了,瞒得了一时,总瞒不住一世的。

连盛王都不在了,柔妃还那么积极地拉拢世家官员做什么?她给谁拉拢的势力?

陛下也没有必要替一个妃子隐瞒大盛皇子的死亡吧?

这不是陛下会做的事。

所以,盛王到底出了什么事?

穆嫣忍不住会想,盛王不大可能会死了,否则柔妃所为没有任何意义。

但他极有可能不在宫中,找着某个机会离开了这里。

他为什么要离开呢?

盛王不过才七岁大,仍旧是个孩子,不可能是陛下给了他任务在身让他离开的,那么他离开宫里去了哪里,去做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谜团。

这时,陛下忽然发了话,“柔妃,安国公府的五姑娘今日也来了,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神医。”

他向穆嫣招了招手,又道,“盛王久病不好,太医们拿不出什么良方,不如等下,就让穆五姑娘看看那孩子吧?”

柔妃有些犹豫,“可是,连金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说养着的……”

她看了眼穆嫣,“这还是个孩子呢,她能行吗?”

陛下笑了起来,“能不能行,让她试试看再说。”

他对着穆嫣说道,“嫣儿,我领你过去看看盛王吧。”

柔妃也想要跟着去,但却被陛下制止了,“欸,今日是你寿辰,这满屋子都是来为你贺寿的人,酒宴未散,你可不能离席啊。”

陛下还转身对贵妃说,“贵妃也是,难得这么热闹,今日你就和柔妃好好乐呵乐呵。”

说罢,他就带着穆嫣离开了。

柔妃和贵妃原本就是情敌,各自又有自己的夺嫡人选,也算是政敌。

陛下一走,这两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一个往右侧坐,一个往左侧坐,竟是看都不要看对方一眼。

底下的人都不敢说话,闷着头该吃吃该喝喝,但心里却在想,原来宫里头斗得这么厉害,连面子都不要做了。

另外一部分人却在可惜,原来穆嫣这么受陛下的宠爱,当初没有能及时地将她娶了,便宜了霍家那个小霸王真是可惜啊!

倒是秦王世子和淮王世子有点糊涂了。

他们原本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盛王已经死了。

是,毒是他们的人下的,第二日就有人看到从柔妃寝宫抬出去一个小盒子,约莫装的便是盛王的尸身。

他们揣测,是柔妃不甘心失败,骗了陛下盛王未死。

可是,刚才是陛下亲自带着穆家的五小姐出去了,也就是说陛下能见到盛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恪王嘴角有一丝冷笑,他只觉得生在天家真是可笑,无手足之情也就罢了,居然还要自相残杀。

然而那两位皇叔机关算计,怕也是空欢喜一场。

毕竟,陛下至今都没有赶他离开,甚至还放出风声要替他选妃,那里面的意思,他多少也能揣摩到一点。

他还是有机会的。

皇爷爷不曾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