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过来问她,“你在远洋轮渡上找乐子了吗?”

她从窗户上拿起一本皱巴巴的约翰福音,说,“开心?怎么不开心,和使|徒约翰度过了无比愉快的二十四天!”

他大声笑起来。

她气呼呼地小声问,“那你有没有接触什么年轻女人。”

她吃醋使他莫名开心,“年轻女人?不记得了。国|务院接线小姐,和打电话祝我生日快乐的不知名陌生女人,算不算?”

即便知道他调侃自己,糟糕的情绪也不由因此消散。

过后又很疑惑,始终忍不住问他,“那你为什么今天这么……”太直白露|骨的词她实在讲不出。

他故意问,“怎么?”

她觉得委屈,憋了口气,“又凶又冷漠。”

他笑了,接下去,“还有呢?”

她不讲话了。

他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Feel pleasure?”

不及她回答,接着又问,“Did I please you?”

她点点头,盯着窗户外头,耳根都烧起来。

他轻轻叹息一声,将她抱得更舒服一点。

在她头顶蹭了蹭,声音也变得很小很轻:“You’re not going anymore,right?”

她被他这句话弄得莫名一痛,心中酸涩,眼泪又止不住往下流,一句话也讲不出,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

他轻轻叹息一声,“You liar.”

她微微偏过头吻他,将他嘴唇与脸颊都弄得湿漉漉。

听到汇丰大厦一点的钟声,她还诧异了一下。

往常苏伊莎嬷嬷会在夜里十一点半钟敲宾舍的钟,提醒女孩们该睡觉了。但不知今晚怎么没听到。

她仰头躺在床上,听着钟声,转头催促他说,“你是不是该回去浅水湾饭店了?”

“不。今天不走了。”

她望着天,“舍监一准会去学校投诉我。”

他说,“合法留宿。”

她不可置信,“这里是女宾舍!”

“回浅水湾已经没有车。”

“……”

“还是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你无耻!”

“是。就是无耻。”

她有点语塞。

“或者你可以选择在明天早餐桌上介绍我。”

“No way!”

他笑起来,“明天跟我去浅水湾吗?”

她点头。“要在浅水湾饭店住多久?”

他说原本明天就可以搬进公寓,但过后一月都会很忙,要先去新加坡两礼拜,再从澳门回来,没太多时间呆在香港。

他问她要不要去他公寓里看看,有些什么需要的,好叫人去置备。

她笑着说,“你忙过不来的话,要请我帮你布置新居吗。”

他也笑,“难不成你想时常邀请我来这里?”

第152章 番鬼佬三蚊3

第二天是闹钟将她叫醒的。烟台产的马蹄表在宿舍楼走廊尽头扫兴的响,这是最后一道吃饭铃。露西笃笃笃地来捶她门, 声音尖锐又着急:“哎哟我的姑娘, 睡到几时了都?”

她揉揉眼, 困顿的起床来。奶油色的台灯亮了一晚,照着窗户外头透亮的海。房里只剩她一人,西泽不见了人, 拖鞋、浴巾整齐拾在门边。若不是浓重的石楠味提醒她昨晚确有其事,否则她恍然还以为只是在春天里发了个梦。

看外头太阳正好,想起今天要去浅水湾, 匆匆洗了个澡, 套上一件印了降落伞的淡粉薄呢短裙出门。露西在露台给早起洗澡的女孩烧热水,回头一看她露在外头雪白两条腿, 一把拉住她,嘘声说,“回去换条长裤。”

她低头一看, 大腿上斑斑的红痕,顿时有点无地自容。生怕给露西闻到屋里的味, 将门紧掩上,寻出一条淡蓝牛仔裤与长袖衬衫换上, 又飞快自门缝闪身钻出来。

见露西仍在门外给她把守着, 便小心的问,“我今天……”

露西给她眨眨眼, “趁女孩都出去玩了,我替你送去洗。快些下去吃饭, 有人等你。”

她立刻会意,冲露西感激微笑,将房门钥匙交给露西。

匆匆下楼梯时,从客厅往花园探头一望,望见花园里同花王聊天的黑色高个,不由舒心一笑。

他好像也觉察到,回头来,也一笑,指指餐厅,让她先去吃东西。

她缩回脑袋,在晨曦里一溜烟穿过走廊。

餐厅正对花园,配合修女们弥撒的声音,餐厅里餐匙瓷盘滴儿当啷响,正是热闹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是礼拜六,往常这个钟点宾舍里只剩下这群修女。

越靠近,年轻女孩子们叽叽呱呱的笑闹声越响亮。

再凑近一听,都对花园里的陌生白种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英国人还是美国人?”近东来的女孩子问。

“美国人。我刚才出门同他说过两句话,听出口音。”宝珠是上海来的,在上海念过美国学校。

“同她说了什么?”不少女孩子们都放下餐匙。

“我吓了一跳,以为英国人来抓人。仔细一想,才想起这里是香港,不是租界,对中国人坏的倒不敢那么明目张胆。于是我就跟他说‘你好,早上好’,他在跟花王讲话,回头来,‘嗯,早上好’,哗,口音是美国的,神态跟美国人又是两样。”

雅德林笑了,“美国人什么神态你也能看出来?”

宝珠说,“表姐在美国报社上班,她最讨厌美国人。美国人自来熟,认识你没几天就搂着你乱开玩笑。”

宝来从花园里回来,听见这话,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众人问她笑什么。

宝来取了片吐司,“宝珠刚才从花园里回来可不是这么说的。”

宝珠突然涨红脸,小声呵斥姐姐闭嘴。

众人来了兴趣,叫她接着说。 宝来说,“瞧,她刚才从外头急匆匆跑进屋里来,脸就是这个番茄色,拉着我跟我说,‘外头有个美国人,站在花坛前不出声,穿黑制服,比她爸爸书房油画上的许拉斯还漂亮。’洗完澡之后又跟我说,‘恋爱真好,要是能在结婚前恋爱一回就好了。’”

女孩儿们都笑起来:“宝珠想恋爱了!”

宝珠气得端起麦片碗从她旁边走开,离得远远地,又叫嬷嬷给她盛了碗牛奶。

淮真往窗外望去,看了他好半天,想象不出许拉斯长什么样。见宝珠盛牛奶,也舀了两勺麦片问嬷嬷要热牛奶,取了碟炒蛋,和宝珠一起在桌子最尽头坐下来吃。

整张桌子都安静下来。

宝珠低头看一眼,突然好奇,“哎,May穿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