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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吧,墨引凰。”墨沉舟张开不知何时所化的龙爪,在虚空中慢慢握紧,愉悦的笑声中透着一股薄凉阴冷。“滚去好好和你的韩白衣相亲相爱去吧,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而我,不再欠你什么了。”

从前她说着想要取代墨引凰,却心中隐隐带着几分歉然。夺取她的父爱母爱,墨沉舟怎么可能心中毫无芥蒂!竭尽全力地对待自己的血亲,不只是因为墨沉舟对亲情无比的想往,更是因为亏欠!她占据了墨引凰身体的亏欠!可是到了而今,她终于是心安理得。

是墨引凰最先舍弃他们的!就算是早就只剩下执念,却依然宁愿护持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的身边,担心他哪怕受到一点伤害。却不肯为那么爱着自己的亲人付出星毫半点,既然墨引凰不要了,那么由她墨沉舟来接手,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至于韩白衣,从此以后,又与她墨沉舟何干?!

墨沉舟一时间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仿佛有什么一直束缚着她的东西“啪”地一声应声而断,体内的灵气轰地一声在丹田炸开,头顶上一个灵力的漩涡聚集,海量的灵气自她的头顶涌入,汇合了体内的灵气狠狠冲击着,只过了不久就又是一声轻响,仿佛一层薄膜被冲破,一瞬间丹田的灵气大增。

练气十层。

墨沉舟检验着自己的丹田,嘴上发出一声薄凉的冷笑。看看,这就是看破的好处,她之前的路,的确是有些走歪了,可是如今,她有大把的时间将错误一一纠正。

她走到房间的一个雕琢精美的梳妆柜面前,看着镜子里面和她前世完全不同的脸,和唯一与前世相同的,那微微显露出的锐利的锋芒,露出一抹漠然至极的表情。

对,对!这样才是墨沉舟应该有的样子。

看不顺眼,又何须退让,一剑斩了便是!

什么是强者为尊,不就是一直打,打到顺服为止,打到奉你为主为止,修真界,从来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她微微一笑,探上镜中那人的脸。

欢迎回来,墨沉舟!

墨师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这是魏昭第二天早上在看到墨沉舟后的第一感觉。她还是笑着,可是眼角眉梢都透着让人微寒的冷煞之气,一向稚嫩的脸庞,也带出了几分锋利的棱角。

可是除了这些,她的举手投足间并未有半分不同,因此几人并未在意。只有韩白衣忧虑地看了墨沉舟数眼,心中暗暗想没有想到昨日之事对墨沉舟的影响竟然这样大,几番欲言又止,最后化成轻轻的叹息。

有些事情,也只能凭着自己才能看开。

戚然却是看了墨沉舟一眼,掩唇而笑,“师妹也太娇气了,竟然吓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没……”见过世面。

墨沉舟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偏着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惊得她咽下了剩下的话,后背全是冷汗。

那种瞬间仿佛是被毒蛇盯住一般的感觉,竟让她有毛骨悚然之感。

心中惊疑不定,戚然却不敢再看墨沉舟,一时禁了声。

陈天罡轻咳了一声,看都不看戚然一眼,对着墨沉舟道,“师妹,这次得来的东西都很不错,待会我们把东西分一分如何?”

“师兄做主便是。”墨沉舟淡笑着,一双眼却漠然无比。

陈天罡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也知晓每个人都有秘密,也不在意。几人便分起东西来。待到几人的东西分完,还剩些低阶草药妖丹之类陈天罡顺势出去换成了灵石与几人平分。

待几人满意地将所得之物收入怀中,便一起回转宗门,与众人相互约定改日再聚后,几人便匆匆回去消化这次的收获。韩白衣在戚然嫉恨的目光中温声安抚了几声墨沉舟方才离去,一时间,偌大的山门前只剩墨沉舟与戚然两人。

见墨沉舟转身就要走,戚然急忙开口唤住她。“师妹留步,我有话说。”

将墨沉舟带到一处人际稀罕的地方,戚然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开口,“师妹,请你离韩师弟远一些!”之前在外她还不敢如此说话,可是如今实在宗门之内,众弟子都受门规所限,戚然也不怕墨沉舟做出什么来。

墨沉舟眼神动了动,突然勾起一个寒凉的笑来。

见到这笑放肆讥讽,戚然更添怒火,口不择言道,“不过是韩师弟看你小多照顾你了些,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她突然俯下/身子,一双眼对上墨沉舟的,试图以威胁的眼神逼迫这个在她眼中不过几岁的小丫头,“别在那里自作多情!我……”

话音未落,就感觉一个耳光带着巨力迎面落在她的脸上,竟使她的脖颈出都发出咔吧一声脆响,身形因这股巨力倒飞出三五丈远,还未等她从这记耳光中醒过神来,当头一件法宝砸下,将她重重砸进泥土里,剧痛之下呕出一口血来。

神色狼狈地看向墨沉舟,却见那双眸不知何时变得血红一片的女童,嘴角露出一个阴冷奇诡的笑容正向她望了过来。

千丝萝

那笑容淡淡地隐没在女童的嘴角,并不凶狠,却看得戚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眼见她向着自己走过来,莫名的危险感令戚然心中突然恐惧无比,不由自主挣扎着向后挪去,却还是见到她来到自己的面前,蹲下身来,探出了一只略有些苍白的小手。

满头的长发被人瞬间狠狠揪住,忽地向前一扯,戚然痛呼一声,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血色弥漫的眼眸。那双眼中的阴狠煞气惊得她心惊肉跳,就听那女童轻声凑在她的耳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师妹想做什么?”戚然心中恐惧,却还是不愿服输地颤抖着问道,“不过说了几句闲话,师妹如此对待我,竟不怕触犯门规吗?”

“门规?”墨沉舟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偏着头的样子带着一丝纯真,戏谑道,“那是什么?”

凌云宗乃天下三大宗门之一,门内修士上万,纵是有门规,也不过是束缚普通弟子更加多些。如今他们这些内门中的精英弟子与其说是谨守门规,却不如说自持身份,不愿与人把柄罢了。

戚然自然也是知道这些道理的,不过是她自持美貌,多被同门照顾,又见这几人都不是惹是生非,仗着身份胡作非为之人,方才敢口出不逊罢了。

墨沉舟却有些玩味地看着戚然阴晴不定的脸,在戚然惊恐的眼神中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她的脸,口中啧啧做声。“师姐真是个美人,难怪有人喜欢,”见戚然毛骨悚然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口气轻柔无比。“师姐不必担心,不是太让我生气的人,看在同门的面子上我总会饶她一命的。只是若是有人不识时务地挑衅我,我也从来都不会客气的。明白吗?”

面上微笑,可是却能给人以近乎死亡的恐惧感,这样的人,竟是戚然生平仅见。她此时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了,颤抖着嘴唇,只是流着眼泪拼命点头。她本生得柔弱婀娜,如今和着清泪,竟使人望而生怜。

墨沉舟却对这楚楚的风姿视而不见,继续温声道,“还有,那位韩师兄,你给我都嫌脏,若果真那样着紧他,师姐不若给他绑根绳子栓起来,免得最后师姐还要费心地一个一个师妹地找过去。”手中一紧,又抓着戚然的长发凑近自己几分,一双眼瞳仿佛能够看透戚然心中所想一般,语气中不带半点烟火气。“你平日想怎么奉承韩白衣,想怎么利用阮月白铲除你那些情敌我都不管,可是再让我听见你再挑衅我一回,那种结果师姐一定不想知道。”

戚然看着墨沉舟,只见她淡淡而笑,一双眼睛却冷漠的没有一丝人气,她离着她这样近,却无法在墨沉舟的眼眸中找到自己的身影,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她以为这本只是个不知世事的小丫头,却没有想到,在这张稚嫩的面孔之下,竟有一颗如此凶煞阴狠的心。这女童对自己三番四次的挑衅视而不见,不是对自己无可奈何,却是因为在墨沉舟的心里,自己是个随时可以解决的蝼蚁。

戚然在墨沉舟的手下连动的想法都不敢生出来,却只见墨沉舟低着头凝思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就轻笑了一声,空着的手中现出一个黑色的颗粒,还未等她看清楚那是什么,就感到下颚被人粗鲁地掰开,然后喉间滚入一物,瞬间滑进腹内。

戚然大骇,不顾发间的剧痛剧烈地挣扎,拼命想把被吞如腹中的东西吐出来,却见墨沉舟仿佛看着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看着自己,又松开了手,抱着臂站在一旁看着她在地上翻滚。

“你给我吃了什么?!”那物在落入腹中的刹那便消失不见,戚然惊骇莫名,嘶声问道。

墨沉舟笑眯眯地,细语轻声的道,“师姐有福了,那可是千丝萝的种子,就连我都不过有三颗呢。师姐待我好,我心里知道。有了好东西怎么可能不紧着师姐呢?”

戚然从没有听说过什么千丝萝,可只是这个名字,就让她心生不详,脸色煞白,颤声问道,“千丝萝是什么?”

“千丝萝啊,”墨沉舟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阴冷,“那可是稀罕东西,最是喜欢血肉灵气的。”她眯着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这种植物美丽极了,只要被人吞进肚子里,它就能在里面生根发芽,到时候那些细丝沿着经脉长进血肉里,密不可分,若是操纵它的人一个不开心,哗……”她笑得轻柔无比,“那人浑身的血肉就和那些细丝一起飞出去,像是一幅画儿似的,美得很呢。”

墨沉舟低下头,微微地笑着,“戚师姐,不要想着去求师门的长辈。我呢,既然敢给你千丝萝,就当然有办法将它不被别人发现。”她俯下身拍了拍戚然的脸,轻声道,“只要你别再惹我不高兴,我保证你会活得快快活活。”

她不会再那样退让了。就算同门又如何,有门规所限又如何,她多得是法子在不触犯门规的情况下料理她们。对她好的人,她还之百倍。对她心怀恶意之人,她也将千倍奉还!

心中有无限戾意辗转,却莫名地心境清明,丹田中的那团黑炎竟然在感受到这些戾意后跳动了一瞬,才归于寂静。说了这么久的话,眼中的血红慢慢退去,她抚了抚衣裳,偏头看脚下神魂落魄的戚然,微微挑眉。“师姐还不走,还等着我送你不成?”

目送戚然连滚带爬地离开,墨沉舟方才转向一处,挑眉轻笑道,“看了这么久,不出来打声招呼?”

一时间寂静无声,墨沉舟等了片刻,将背后的长剑取在手中,淡笑着,“看来这位同门架子大,还要我来请呢。”运转灵力方要一剑劈去,就见一个瑟瑟索索的身影挪了出来,脸色惨白,看着她的脸勉强地笑了一下,颤抖着施了一礼,“见过墨师姐。”正是放丹日那天站在魏静身旁的练气期女修。

这女修心中充满悔恨。若不是贪图近路,她也不会走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偏又见到不得了的场面,见到场中的两人俱都不像在宗门时的样子就知道不好。本来她屏息静声想要躲过,却还是被墨沉舟发现。

想到刚刚墨沉舟的种种手段,她就心生寒意。

墨沉舟却是眯着眼睛看着她。这人她是第二次见,却越看越是面熟,仿佛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突然心中一动,“你是?”

这女修不敢怠慢忙施了一礼,低声道,“柔云峰弟子陈碧,见过师姐。”

“陈碧?”墨沉舟微微一怔,将这个名字反复地念了几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细细地看向她。粉面桃腮,形容俏丽的少女,隐隐和十几年后的一个美艳女修的形象重合在一起,眼中闪过不知名的神色,突然轻声笑了。“陈碧,真是个好名字。”

见她微有些善意,这陈碧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听到眼前墨沉舟淡淡问道,“师妹这是从哪里来?”

她一惊,却不敢撒谎,只好硬着头皮道,“听说魏师姐伤势不好,我去探望了。”一边说,一边偷觑墨沉舟的神色。

自放丹日那日的冲突,她就知道墨沉舟对魏静并未有好印象。况且自那日法宝被毁,魏静又在执法殿挨了一顿鞭子。她筑基本就勉强,又重伤未愈又添新伤,险些被打落筑基期境界。

陈碧本也不愿再和魏静有什么瓜葛,却因自魏静筑基之后她常在一旁讨好,一时间也不好于她断绝关系,以免被人嘲讽趋炎附势见风转舵,只好去探望了魏静几次。

墨沉舟却仿佛没有看见她的神色,和颜悦色道,“听说魏师姐的境况不是甚好,你还能想着常去探望,倒也是有情有义,真是不错。”

陈碧简直受宠若惊,也因墨沉舟的善意眼中一闪,心中升起一丝希望来,忙道,“不敢当师姐的夸奖。”

她的心思活泛起来。她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内门弟子,资质一般,想要做那些筑基期弟子的跟班都被人看不上。好不容易有个人缘不好的魏静筑基,她鞍前马后地奉承,好处没得着,却因那日的事情引得众人对她极为嘲笑。

可是若是能攀上墨沉舟,却是另一种境况了。

这些天她也在宗门内打探过墨沉舟这个人。父亲与师尊都是一峰首座,本身也是天资卓绝,多少人想要巴结呢,如今有机会,她怎么可能放过。“与师姐相比,师妹还是差得远呢。若是师姐怜惜我,给我一个向师姐效劳的机会,师妹就感激不尽了。”

“瞧瞧,真是个伶俐人,”墨沉舟笑了,神色莫测,想了想,自储物戒中取出一瓶练气期的丹药来扔给陈碧。“我那里人不多,也没什么意思。你若是没什么事,倒可以来我这里常常走动。”

“是!谨遵师姐之名。”陈碧捧着这瓶丹药,几乎受宠若惊,“他日师姐若有吩咐,师妹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又温言和陈碧说了几句,眼见着那女修欢天喜地地走了,墨沉舟笑吟吟的脸上露出一个莫测扭曲的笑容来。

“赴汤蹈火?”

她轻轻地笑了,卡地一声折断了手边的树枝。

“要说到做到才行啊!”。

沈谦

心情略有些平静地回到鼎天峰,还未等返回自己的洞府,墨沉舟就被一名翘首以盼的鼎天峰弟子拦住。

“师姐怎么才回来,”那弟子扯了她就走,看路线正是端木锦素日所在的大殿。“陈师兄他们早就回各自的居所了,偏不见师姐的身影,等得我好心焦。”

“这是怎么了?”墨沉舟任袖子被扯着开口问道,“又有什么大事不成?”

“可不好了!”那弟子一抹汗,“那位沈谦沈真人来了,首座真人发了好大的火,现在还闹着呢!”他好不容易炼了一炉丹,收丹的关键时期被一声怒吼惊得丹药全废,哭都哭不出来。

一听沈谦的名字,墨沉舟反而不急了。让那弟子自行离去,整理了一身衣服后方才不紧不慢地向着鼎天峰的大殿走去。才走到大殿门口,就听见里面一阵咆哮声,正是端木锦的声音,刚要继续听听,就见到殿门一开,端木平擦着满头的汗送了一人出来。

那人身形飘逸,面白无须,虽已是中年模样,却依旧英俊无比。周身凌然的剑气隐而不动,又是一番高卓的气度。

墨沉舟心中暗叫了一声好,心中隐隐猜到他是谁,便低下头来施了一礼。“鼎天峰弟子墨沉舟见过沈真人。”

她低着头,却未见到这人在看到她面容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及行到她的身边,竟亲手将她扶起。“你就是墨沉舟?”

待细看了她的眉目一番后又微微皱眉,“你这丫头怎地生得戾气这般重?不像个能静下心来炼丹的,倒和我们这些剑修有些相似。”

墨沉舟一惊,却不动声色。果见沈谦淡淡地道,“你面格刚强,眼中还有些狠厉之色。我观你也知道自己的底细,更适合走杀伐之路,不过却更要坚定道心,以免误入歧途。”

这些话也是金玉良言,墨沉舟低声谢过。心中却暗道一声果然。宗门皆知端木锦与沈谦不和,然而在前世她就发现,虽说端木锦每次提到沈谦都颇为愤恨,然而沈谦却极为维护端木锦。不然以端木锦的性格和那张爱得罪人的臭嘴,就算是九品炼丹师也未必能在宗门内待得那样滋润。

见她受教,沈谦目中便闪过满意之色,手中一翻,抛给墨沉舟一块玉简。“这是我早年习剑时的一些感悟,如今与我无用,便送与你吧。”

化神期的心得感悟!墨沉舟眼睛一亮,复又谢过才将这块玉简收入怀中。这沈谦正是一位剑修,就算是上一世,墨沉舟的境界也不过稍稍高出金丹期一点,之上的境界更是全无头绪,因此这玉简便弥足珍贵起来。

又和墨沉舟说了几句话,言谈间颇为试探了她几句。见她虽然心性阴厉,然而待端木锦却是全心全意。沈谦方才放心而去。临行前望了一眼大殿,复又看了一眼正侧着头和端木平说着什么的墨沉舟,心中叹了一声。

小小年纪通晓剑意,却又是如此心性。鼎天峰有她和端木锦,日后不知要添多少风波,少不得还要他收拾残局。这样想了半天,沈谦才头疼地转身而去。

幸好如今,他已进阶化神。

应该能罩得住这二人吧。

墨沉舟却不知道在沈谦心里,她已经和擅长惹是生非的端木锦并列。如今她只是听着端木平的诉苦声,头疼欲裂。端木平是说什么都不要回去见端木锦的那张喷火脸了,匆匆向着墨沉舟交代了几句,就仿佛有什么在他身后撵他一样飞速地溜了。

殿中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墨沉舟冷厉的眼神稍缓,抬脚进了大殿,捡了一张还完好的椅子扶起坐好,自顾自地翻看起这次自天目山的收获来。

端木锦又摔打了一阵,见墨沉舟并不理他,也完全没有安慰自己的意思,心中大怒,须发皆张地吼道,“你这个孽徒!”

换了个人被师尊如此叫骂都要诚惶诚恐地请罪了,可是墨沉舟哪次不听端木锦这样说几次呢,完全不以为意。

端木锦发了一阵疯也累了,有没有人捧场,便没意思地坐回自己的软榻。刚刚就算他再生气,也没有拿自己的软榻发火。

一边掂起一颗三阶妖兽的妖丹,墨沉舟一边漫不经心问道。“您又生什么气呢?”

“别提了!”呼哧呼哧喘了几声,端木锦眼神示意自家弟子给自己倒点茶来喝,却见墨沉舟偏过头去,便只好自己倒了点水,悲愤地仰头一饮而尽。“沈谦这贱人!不就是进阶化神了嘛,竟然敢来我这里炫耀。”

元婴初期怎么了?修为差点儿怎么了?就该死啊?

想到沈谦那一副嘴脸,端木锦嘴里骂咧了几句。

“您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墨沉舟唯一皱眉。

沈谦对端木锦的关切不是假的,更何况以她今日见过的沈谦的气度,大概也做不出炫耀的行动来。反倒是,她隐蔽地看了一眼犹自忿忿不平的端木锦,常在自己这位师尊身上见到。

端木锦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挥挥手,就见白光一闪,两片巨大的妖尸出现在大殿中央,豹头蛇尾,浑身鳞甲,正是当日墨沉舟见过的妖尸。

墨沉舟一惊,便恍然当日那人族修士必是沈谦。想到那日他站在虚空威势赫赫地凌空一剑,绝世惊艳,心中激荡不已。

她走过去细细观察这妖尸。当日不知沈谦是敌是友,她急忙地退走,可是如今却有机会好好地观察这具高阶妖兽的尸体。离得近了她才发现,这妖兽身上的一副鳞甲透着金属般的光泽,边缘锋利,表面带着一丝朱紫之色,挥剑劈去,竟不伤分毫。一颗豹头被劈成两半,其中的妖丹并非被取走,在血肉中若隐若现。

墨沉舟疑惑地看了一眼端木锦。

拿完整的高阶妖尸来炫耀?疯了吧!

一看墨沉舟的眼神,端木锦就火不打一处来。“我就说沈谦不是个东西!对,我一个元婴初期是奈何不了这蟒甲豹,可他沈谦充什么高人,化神了不起啊?!”

回想起从前一幕幕让他憋屈,可是在旁人眼里看完全是师兄弟情深的情形,端木锦就恨不能喷出一股血来。

墨沉舟一听就没了兴趣。这情景,这开头,自己师尊又要想当年了。果然没多久,就听见端木锦絮絮叨叨地翻起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了。

听过上百遍,墨沉舟完全没有兴趣听,从那妖尸身上抓下一把鳞片,又接了一玉瓶的妖血,方才回到位置,继续将收集到的灵草妖丹分门别类。又取出一具妖兽的尸体,抽筋扒皮地做起活来。

唠叨了一阵,见没有人捧场端木锦就不满了起来,“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嗯嗯……”毫无诚意地应了几声,墨沉舟眼皮都不抬一下地给妖兽扒皮。

无非就是我爱你你不爱我却爱他的事情,只不过自家师尊是其中的苦情男配罢了。

先是自家师尊和自己的同门小师妹青梅竹马地一起长大,情投意合,好不容易一起修到了筑基期,却在决定双修地前三天见到师妹和一直以来对他照顾至极的师兄花前月下。

看着心爱的小师妹在自己面前泪水涟涟,诉说着自己自幼爱慕沈师兄,却只能在端木锦的身边才能靠近自己深爱的人,欺骗了你的感情真是对不起,端木锦几乎吐血。

心情消沉了几年,好不容易走出阴影的端木锦这次和一个小家族的旁系女修好上了,柔情蜜意正想禀告自己师尊,却在那女修见到剑气凌然,已迈入高阶修士的沈谦后转身就投入了沈谦的怀抱。

对着沈谦破口大骂了几年,端木锦这次学乖了,小心翼翼地和柔云峰的一位师妹暗地里交往了几年,却在有一天看到沈谦拥着那位师妹走到自己的面前,温和地笑了一声,“师弟,快来见过师兄的爱侣。”

自那以后,这对同门师兄弟彻底闹崩,沈谦也顺利地登上了端木锦心中仇人榜,并坚定地维系在榜首数百年不动摇。

端木锦见她毫无兴趣的样子,暗暗磨了磨牙,“我就知道,沈谦那家伙最会小恩小惠收买人了,你得了他的东西,就不把我这个师尊放在心上了。仗着修为比我高……”

这么简单的心性,八成都是被沈谦惯出来的。

暗暗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傻人有傻福。墨沉舟手中不停,颇有些冷淡地开口,“师尊到底是在计较什么?”

“什么……”

“能被轻易夺走的爱情,那都不是真爱。”墨沉舟淡淡地说道,“就算没有沈真人,日后还会有其他高阶修士出现,到时候师尊怎么办,岂不是更伤心?连脸面都没有了!宗门都知道您和沈真人不睦,可是为了什么原因又有谁知道?沈真人为了您未尽心思,您就一点都没有感觉得到?”虽说沈谦做的这些事确实不太磊落,在墨沉舟眼中也确实有些自以为是,然而那些女修若是心意坚定,也轮不到日后的地步。就算是有些对不起那些女修,可是沈谦对待端木锦的心意,却也无法抹杀。

在端木锦张口结舌中随手一指那妖尸,墨沉舟轻声道,“那日是谁说炼制九品换天丹要用至少八阶妖兽的妖丹,这才几日,沈真人便去天目山给您猎了来,”想到当日妖兽要自爆时的惊险,墨沉舟叹了一声,“若是论亲近,难道我会为了只见了一面的沈真人和您作对,只不过想让师尊看清楚,真正对您好的人到底是谁罢了。”

沈谦待端木锦真是没有话说,有他在宗门,便是有多少人对端木锦不满,也无可奈何。因此墨沉舟并不希望端木锦总是对沈谦横眉冷目的,又有什么好处不成?就算沈谦行事有些越界,可是有这么一个人全心全意地护他周全,又何必一定要不知好歹伤了他的心意。

见端木锦敛了神色陷入沉思,墨沉舟收拾收拾了东西,对着端木锦施了一礼后退出了大殿。

修炼

一连几天,都没有端木锦出门的消息。墨沉舟也不理。

如今宗门内到处一片喜气洋洋,门内弟子行走间都是神情骄傲无比,神色自得。

自沈谦进阶化神,凌云宗化神修士已经增至四人,较于簌玉阁的两人和靖元宗的三人,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大宗。背靠大树好乘凉,宗门越强,他们这些门内弟子得到的修炼资源就越多,在外行走时提一提出身凌云宗,也更受尊敬。

化神大典还有一个月,但是除了一些较大宗门自持身份不愿显得太过巴结,一些依附于凌云宗的小宗门已经带着贺礼前来朝贺。

陈天罡本就是掌事殿弟子,如今竟是忙得晕头转向,在与墨沉舟的飞剑传书中抱怨个不停,只觉得与其和这些小宗门来人结交,还不如在外猎杀妖兽痛快。

更别提韩白衣等人,竟忙得几日不休。

墨沉舟也只是一笑而过。

鼎天峰专注炼丹,对这些宗门之事向来不参与,早就知道这些人的德行,那位掌教真人也不会分派给他们。于是处理了自己药园中成熟的灵草,墨沉舟再一次闭关。

她这两次突破隔的时间太短,未免根基不稳。连续几天的修炼,将修为稳稳地稳固在练气十层,墨沉舟方才吐出一口气,将那日沈谦赐与她的玉简取出,按在自己的额头上。

合上双目,就见眼前一片空茫,一道执着剑的淡漠身影缓缓浮现,开始按着一种极为奇妙的轨迹挥动长剑,无数的流光闪过,看似美妙异常,却隐隐带着浓烈的杀机。

墨沉舟看着,心神一悸,几乎忘记如何呼吸。

她从前还以为自己的剑意已然到了极致,却不知竟是天外有天。这世上竟有人可以在轻描淡写之间,将剑意挥洒得淋漓尽致。

另有淡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剑者,坚也……”

“一往无前,无惧生死,杀伐决断者,方可持剑……”

“剑修者,一剑可劈荆棘,斩天地……”

“百折不悔……”

百折不悔……

墨沉舟的心神沉在这一方世界之中,体悟着这难得的心境,面色平静,心中一片清明。那些深埋在心中的暴戾煞气顺着经脉流转不停,并未消失,其间却多了一些什么夹杂在其中。

真不愧是化神期修士。她的父亲墨九天的境界也不低,可是却也远远不及。

好半晌,墨沉舟才张开眼,爱惜地把玩了这玉简一会儿,才将它收入虚天镯。一眼见到虚天镯,墨沉舟方想起在天目山收起的几只嗜晶蚁,忙一闪身进了虚天镯。

放开神识细细地找寻,墨沉舟看到嗜晶蚁所在的位置眼角一抽。就见一处闪烁着五色光芒的药田之外,那几只嗜晶蚁正疯狂地扑向那光幕,扑上去,被弹开,再扑上去,再弹开。颇有几分不依不饶的劲头,竟似和这药田卯上了。那药田里满是七阶以上的灵药,只是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这嗜晶蚁果然名不虚传,专拣好东西,墨沉舟却也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