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宁到底还是有点儿失落,咕哝一声:“小没良心的。以后不准你败家了。”

红蓠隐隐听到,哈哈地笑出声来。

炤宁跟吉祥的脾气从来是一转头就忘,下一刻就想到了萧错养的如意。嗯,得了空她得亲眼见见它。

下午,画像都完成了,常洛也将阿福的画像送了过来。

炤宁唤来紫薇,吩咐她传话给景林,请他何时得空过来一趟。

酉时前后,景林就过来了。

炤宁把他请到内宅的花厅,亲自将一大堆画摆到他面前,“快帮我瞧瞧,这些人你有没有见过。”

景林打开一幅,看了看,不解地凝了她一眼,又连续看了两幅,索性黑了脸,“直说吧,你是不是存心折腾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炤宁挑眉,不满地瞪着他。

“这些不就是半路追杀你那些死士么?我早就见过,你这会儿让我看他们的遗像干嘛?打量谁都跟一样闲的横蹦?”

“…哦,是啊,你都见过的…我怎么忘了呢…”炤宁低头、蹙眉,拍了拍头,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下,“这个,这个人你没见过。我是要请你看看他。”她手忙脚乱地翻找出阿福的画像,心里直纳闷儿:他总说她傻,她就总在他面前犯傻,真是…

景林睨着她那副尴尬的样子,眼神立时柔和下来,唇角不自觉地上扬,“说你什么好?”

“说我傻就行,您老人家多精明呢。”炤宁把画像展开来,手指摩挲着阿福的画像,“这个人要是也没见过,那可就麻烦了。”她意思是白让他跑一趟,往后请他来怕是要难上加难。

景林低眉敛目,“爪子,拿开。”

炤宁纤长的手指在画纸上弹跳两下,“我现在想给你一巴掌。”

“知道。”景林坏笑着瞥她一眼,“试试?”

“…”炤宁嘴角一抽,又皱了皱鼻子,气鼓鼓地收回手。

景林轻轻一笑,细看两眼,神色变得专注,浓眉轻锁。

应该是有点儿印象的,不然他不会是这个样子。炤宁火气全消,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个人我看着有点儿印象,应该是见过,但是…”他没把话说完,因为抬眼就对上了她那双美丽的明亮的眼睛。

炤宁睁大眼睛,含着询问之意,更为专注地看他。

景林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别处,“但是,忘了是何时何地。”心里却道:老天爷怎么就那么不开眼呢?放出这么个妖孽来祸害他…也太狠了点儿。

“那你能仔细想想么?”炤宁有点儿泄气,怀疑自己只是白忙一场。

“是在近日,皇上才让我留意东宫的动静。以前不管是谁,做梦都不会怀疑太子什么。”景林暗自叹息着,宽慰她,“你别急,慢慢来。这么多人呢。”

“嗯,知道。”炤宁将散放在案上的画像收起来,“可是,要是你和越霖哥都要慢慢来的事儿,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吧?”

景林笑了笑,“这种话,恭维我们就算了,可别当着燕王说。”

炤宁不置可否。这种事,她和师庭逸哪儿在行啊,留意、下手的时间到底是晚了太多,比不得他们两个。

景林回身落座,慢条斯理地喝茶。见她还是不大高兴的样子,问道:“怎么突然心急起来了?”

炤宁迟疑片刻,将韩越霖与昭华公主的事情跟他言简意赅地说了,“我一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

景林无声地叹了口气。猜就是这样,要是只为她自己,她跟人耗一辈子都没事,涉及到别人了,她就发毛并且要炸毛了。“你一着急上火准没好事,那脑筋等于是长到别人头上了。这种事,在东宫下手最妥当。你来文的,看太子妃愿不愿意帮忙。我来武的——这个你不用管,别再犯浑就行了。”

炤宁想了想,终于现出了笑颜,“我看情形吧,文的行不通的话,我也动武——有徐叔呢,不怕。”

景林横了她一眼,“不准。太子妃帮不上的话,你给我老老实实养猫逗狗,不准瞎折腾。这是在京城,我可不会再容着你胡作非为。”

炤宁无奈地看着他。

景林扬了扬眉,“没得商量。不听话试试。信不信我给韩越霖拆台?”

“好,我记住了。”炤宁应下了,却是看着他运气。

景林由衷地笑了,“让你没事生生气,我这一天就没白过。”说着放下茶盏,站起身来,“走了。下次给我准备大红袍,谁稀罕你喝的这种破岩茶?”

“嗳你这个混账!”炤宁又气又笑,“没完了是吧?下次给你喝凉水。”

“看着办吧。”景林将阿福的画像收起来,闲闲地踱步出门,“这幅我拿回去问问手下,你再画一张。”

“还有几张呢。”炤宁送他出门,问道,“我送的画你看了没有?”

“看了。”

“怎么样?”

“凑合。”

炤宁已经完全没脾气了,“得你一句凑合我就知足了。”

景林停下脚步,眼含笑意,语气柔和下来,“挺不错的,我要好好儿收着。回去吧。”

“好。”炤宁后退一步,瞧着他高大的身形在薄暮的光影中渐渐远去。

翌日,炤宁先去东宫找太子妃,“有一件事我要请你帮忙。”

太子妃笑道:“什么事?我巴不得事事都能帮到你呢,快说来听听。”

“要请你与我到母后面前说项,求她促成一桩婚事。”炤宁委婉地说了昭华和韩越霖的事情,“我瞧着韩统领对昭华有点儿那个意思,就想在中间牵牵线。”

“哎呀,这件事…”太子妃笑起来,“瞧瞧我,以前根本就没想过那两个人其实很般配,最起码是早些年就相识的。这件事我一定要凑趣,快走吧。母后最爱管这种好事情,我们快点儿去跟她说说。”

“好啊,我们这就去。”

“对了,”太子妃只担心一点,“你那个异姓兄长不能出幺蛾子吧?他要是事到临头满口回绝,还是要出家…那可麻烦了,最要紧是太伤人。”

“没事,没事。”炤宁忙笑着进一步保证,“我已经请人跟他提过了,不然怎么敢拉着你揽这种事情。”

“那就行了。”太子妃喜滋滋地换了身衣服,与炤宁一同进宫。

这件事情上,太子妃对韩越霖倒是不怎么关情,她只是希望昭华能顺风顺水出嫁,而不是在宫里寥落终生。谁的心都是肉长的,来往了好几年,情分在不知不觉间滋长,如何能不盼着昭华过得好?

事情一如两个人预料的那样,皇后一听就双眼一亮。昭华的事,本就是皇帝和她的一个心结,她要是能促成此事,不但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还能让近来心绪一直烦闷的皇帝开颜一笑。由此,她满口应下,允诺会尽快皇帝好好儿说说这件事情,末了笑道:“只要韩统领那边不出岔子,这件事就成了。”顿了顿,又道,“皇上以前提过两次,想给韩统领赐婚…你们说,他是不是早就想促成此事呢?毕竟,两个人都不小了。”

皇帝之前是不是有这个意思,她们都无从得知,只有来日的情形是可以等待、观望的。

炤宁与太子妃辞了皇后,一同去了昭华公主那里。这时候,当然不能谈及此事,只是去看看昭华。

当日,炤宁将手里的画像命人送到韩越霖府中,让他看完之后再拿给昭华就行,不需她来回折腾了。

之后,炤宁老老实实地在家等了两日。

先是师庭逸告诉她,已经说了韩越霖的婚事,皇帝是满心认可,只担心韩越霖,说只怕他还是属驴的脾性。

随后,又听说皇帝与韩越霖单独说了一阵子话。

两日后,事情尘埃落定:皇帝为韩越霖与昭华公主赐婚。

第088章 无题

第088章

听得皇帝为韩越霖、昭华公主赐婚的消息,太子妃由衷地笑了,对跟前的连翘、落翘道:“这真是再好不过。最高兴的莫过于燕王妃了,她心里怕是恨不得要放烟花爆竹庆祝一番。”

连翘、落翘俱是随着笑起来。

太子妃又道:“收拾箱笼吧,明日我们便去什刹海小住几日。”

连翘喜滋滋地道:“那我们岂不是每日都能见着吉祥了?”

太子妃颔首,“燕王妃说那小家伙这两日只顾着玩儿水,总往外跑。你们留心的话,总能够经常见到。”

“呀,那可太好了。”落翘应声,与连翘相视一笑。原本她们都是害怕大狗的,可是瞧见吉祥的次数多了,见它跟小人儿似的有自己的喜恶、小脾气,情不自禁地喜欢上了。

太子妃笑道:“可惜我是只敢看不敢养猫狗的人。”

“瞧您说的哪里话。”连翘、落翘脚步轻快地出门,去收拾箱笼。

太子妃转去书房,亲手将炤宁为自己画的画像取下来。她走到何处,这幅画便要带到何处。

炤宁的手笔,便是皇帝皇后,都要特地选个喜爱之地悬挂起来,何况她了。

猝不及防的,身后传来太子的声音:

“要出门消夏?”

太子妃吓了一跳,抬手拍拍心口,回转身望过去。

太子身边站着一名诚惶诚恐的宫女。

她不欲计较这些,摆一摆手,命宫女退下,之后答道:“正是。去什刹海住几日,随后去观音庵住一阵子。”

“也好。”太子趋近书案,看着画案上她的画像,“这是——”

“燕王妃画的。”她说。

太子凝眸看着,略显讶然。他没想到,炤宁的工笔画真如传言中那样好,真正的是惟妙惟肖。

太子妃却似防贼一般,匆匆将画卷起来——叫他细看有何好处?炤宁落款上的字迹与三年前大不相同了,他要是因此留心,往后再闹一出模仿炤宁字迹栽赃陷害的戏怎么办?能免则免吧。

太子无奈地抿一抿唇。

太子妃则道:“你那两个大舅兄,都离京了吧?”

一句话说的太子笑了。好像佟煜、佟烨只与他有关,却是她的陌生人一样。“自然。景林、韩越霖是什么人,别人拖三年没结果的事情,他们也只需三两日。”他语气有着淡淡的无奈与自嘲。

“那就好。”太子妃问他,“过来有何贵干?”

“没事。听说你要出门消夏,过来看看。”太子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放在桌上,“带上,别委屈了岳母。”

“那我代她谢谢你了。”这类事,太子妃都随他去。

“父皇去行宫消夏,我会随行。你在京城诸事当心。”太子说完,转过身形,缓步离开。

皇帝避暑,他也要跟去——太子妃最先意识到的是这件事。

今年不同于往年,皇帝出门避暑,只想带上皇后和宫中嫔妃,朝堂的事要交给太子、燕王和内阁,避暑期间是摆明了不问政事——他却要跟去,那就是摆明了要一同去躲清闲,打什么主意呢?想就此笼络圣心韬光养晦?

还没等她静下心来斟酌,莫晨命人来传话:皇帝避暑,太子随行,太子要带林侧妃同去——是今日太子苦求皇帝恩准的事情。

“早说啊。”太子妃扯了扯嘴角。他要是不在东宫,她还出去干嘛?让炤宁常来这儿,把母亲接过来团聚就好了。现在可好,她的话都说出去了,便是做样子也要出去转几日。

叫她顺心的事情,太子是一件都不会办。

傍晚,碧空白云,艳霞绮丽,映照的水面上流光溢彩。

炤宁与紫薇、白莲几个说说笑笑地走出宅院,随意游走,在这样的时节,领略什刹海极佳的风景。

“您看!”紫薇语气喜悦,抬手指向水畔对岸绿树林边。

炤宁循着方向望过去,入目的是两条奔跑嬉戏的大黄狗。

“怎么会这么像?”炤宁又惊又喜,“哪个是吉祥?”这可不是她眼神儿不好的缘故,实在是两个小家伙生得很相像,又是跑来跑去的,一时间难以分辨清楚。

“体型更大一些的是咱们吉祥。”白莲眼尖,笑着解释道,“另一个脖子上有个吊坠,您发现没有?”

“哦…我再看看。”炤宁眯了眸子,仔细观察。果然如白莲所说,另一个脖子上有个金光闪闪的吊坠。

不出意外的话,那定是如意了。

“如意,萧如意。”炤宁笑道,“不知道它败不败家。”

紫薇失笑,继而扬声唤吉祥。

正玩儿得高兴的吉祥闻声看过来,瞧见炤宁,立刻转头往回跑,循着水边的青石路狂奔过来。

如意也随着它往这边跑,但是速度越来越慢。

吉祥跑到炤宁面前,不管不顾地直起身形,把两只脏兮兮的前爪搭在炤宁肩头。

“哎呀,这又开始败家了…”白莲啼笑皆非的看着炤宁昨日才做好的新衣。

炤宁却顾不得别的,笑着搂了搂吉祥。

吉祥跟她嬉闹了一会儿,便坐在了地上,呼呼地喘着气。

“玩儿得这么高兴。怪不得你每日魔怔似的往外跑。”炤宁俯身捧着吉祥的头,“萧家的如意是不是特别可爱?”说着就对坐在不远处的如意招招手,“如意!快过来。”

如意犹豫片刻,慢腾腾地走向她。

“如意,快点儿。”炤宁笑道,“来给我看看你的坠子。”好看的话,她也要给吉祥做一个。

这时候,如意望向她后方,忽然就高兴起来,一溜烟儿地跑过去。

炤宁不由转身看过去,原来是萧错过来了。

紫薇忙笑着上前来,帮炤宁用帕子擦了擦肩头的爪子印。

炤宁还是盯着萧错和如意看。

如意到了他近前,只是特别欢快地摇尾巴,肥肥的身形也时时立起、落下,但是不沾萧错的衣襟。

怎么人家的爱犬就那么有分寸,她家的吉祥就恨不得每日毁她一身衣服呢?她很不理解。

萧错走过来,拱手行礼,“见过燕王妃殿下。”

炤宁颔首一笑,“你家如意跟吉祥差不多大吧?”

“是。”萧错颔首,“多说相差十几天的样子。”

“很懂事。”

萧错岂能忽视她衣衫上留下的印迹,险些绷不住笑开来,“它们聪明得很,正经管教三两次就好。”

“…”炤宁眨了眨眼睛,摸了摸吉祥的头,结论是舍不得。舍不得放弃吉祥跟自己起腻的每时每刻。再说了,还小呢,吉祥还不满一岁呢。

萧错终究是没忍住,笑意蔓延至眼底、唇畔。看起来,再强硬的女子,在这回事情上,也乐得在大事小情上纵容。“对了。”他摊开手掌,细细丝链缀着的金坠子出现在众人眼界,“本就要送到府上的,不成敬意。”说完递向紫薇。

紫薇忙上前去接过,交给炤宁。

炤宁接到手里,凝眸赏看。是一枚金叶子,上面刻着清晰的字样:燕王府吉祥。

那如意脖子上挂着的,应该是“萧府如意”吧?炤宁为此心头大乐,笑盈盈道谢,随后道:“改日得空了,带着如意去府里坐坐。”

“一定。”

炤宁辞了萧错,转身回家——便是有心交流心得,她衣衫脏兮兮的,实在是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