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大放异彩,咱们家与沈家又还有几分交情,这不,方才我们大伙儿都被人拉着打听沈姑娘婚事来着。”

她的婚事?

林霈脸色逐渐黯下,脚步也有些虚浮。

当中有人也知道林霈常在沈家走动的,见状随即起身:“时候不早了,大爷都回了来,想来老爷们也快回来了,咱们也别闲话了,且告辞罢?”

众人遂起身,鱼贯出了门槛。

丁氏眼望着她们消失在门外,这才将目光投回到林霈身上:“怎么回来这么早?”

林霈上前两步,径直道:“羲妹妹的婚事自有沈家操心,母亲跟她们议这些做什么?”

丁氏避开他目光,垂首拂起了衣袖,说道:“哪里有议?不过是说起今日校场上的事罢了。”

“那也不成!”林霈心浮气躁,口气不免也重了,“人家姑娘娇生惯养,又不是让人背后嚼舌根的!”

“怎么说话呢?”丁氏闻言抬起头,脸色也沉了,但转瞬她又把脸别开,气势也弱下来。

林霈这目光让她受不了。

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想什么她怎么会不清楚?

沈家这丫头确实出人意料,原先只当她莽撞易怒,不成体统,所以咬定家里头老太太不会答应。

自己这填房身份又终究失了些底气,因此也十分消极,只想着拖着拖着他心也就淡了。

可哪知道,真正的沈羲非但不浮躁,并且还一举惊艳了整个京师!

林家其实并非那势利人家,林钧韬与沈若浦甚至还是好友,当年若不是林霈不肯娶沈歆,故意弄出那八字不和的借口来,如今两家也早就结成了亲家。

可是林霈终究是嫡长孙,林家在朝上潜力也还是足的,原先沈羲那副模样,也难怪老太太不肯答应。

如今人家倒是凭本事撂倒一大片了,连当朝好几位阁老尚书府上的当家夫人都在打听她,而林家若这个时候上赶着去议婚,岂不成了势利小人?

如此以后,林钧韬在沈若浦面前如何抬得起头?

因此,即便是沈羲脱胎换骨,老太太也是不可能轻易答应的。

这种情况下,又让她怎么去面对他?

“我早就跟母亲说过,我只肯娶羲妹妹!”林霈似是跟她较上了劲,半点妥协的意思也没有。

“不管是今日之前还是今日之后,我只肯与她议婚!”

丁氏扶起额角。

片刻她又抬起头来:“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儿?!”

“因为我欠她的。”他目光幽幽,说道。

沈若浦回府时沈羲并不知道。

打从她在府里翻了身,梨香院外头再也没有人敢吵闹,别房下人就算是路过也都会格外注意言行,因此轿子什么时候回来,万荣堂那边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

等到沉睡至早上起来,他又已出门去了早朝,如今升了官衔,这位侍郎大人便更加严于律己了。

珍珠给她梳妆的时候,冲镜子里笑微微地道:“府里府外如今都在议论昨日校场上的事呢。

“大太太那边一大早便接了好几道官眷递来的帖子,说是要登门造访。

“秋蟾早上已经来过了,奉大姑娘的令来问问姑娘,介时要怎么回话?姑娘没起来,奴婢便让她们回头再来。”

校场这事一下来,她们几个也越发长脸了,在府里且不说,就是昨儿夜里在宫里,宫人们也对她们礼遇有加。

这可都是托她们姑娘的福,没想到短短几个月里,她们的境遇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沈羲却是好奇:“都有哪些人?”

她虽然不能成亲,但是也想看看想跟联姻的都有哪些人家?

她既在大周生了根,沈若浦也将会逐步上升,她了解下整个官宦圈子的构成总归是有益的。

珍珠便就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余尚书的夫人,周佥事的夫人,陈少卿的夫人……”

“姑娘,”这里还没说完,元贝便已匆匆走了进来:“琼花台刘掌柜遣人来接您过去。”

第176章 是我的人

沈羲在镜子里看了眼窗外。

她才刚起床,天色也才刚大亮,那玉器铺子没那么早开吧?

“用完早饭就去。”

她往左鬓上插了枝钗。

拿回了血玉镯心里高兴,便又往右鬓上插了朵绢花,又配了同色的一对耳环和镯子。

“好像挺急的。”元贝看了眼门外迟疑地道,“说是刚到了批好货赶着上柜,请姑娘这便过去来着。”

沈羲略有些无语。她虽然签了十年卖身契,但总不能连饭都不让她吃罢?

暗恼了句刘凌,倒是也起了身。

刘凌倒是好打发,只是他们家主子挺难缠的,现如今她下巴上还隐隐作着疼,没事都能把她随便欺负,她总不能白送个把柄过去让他拿捏。

收拾好了这便就出门。

铺子大门果然还紧闭着,马车从后院入,下了马车到楼上,抬眼便见着东边小阁楼的门开着。

门前立着五六个紫衣侍卫,她这里到了楼上,门内就走出无论何时都一丝不苟的苏言来。

到了距离三步处他躬了躬身:“世子有令,请姑娘阁楼见。”

沈羲这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刘凌要验货,分明就是他燕王世子在召见她!

这里停步略想,便就随着他走向对面那门。

猜想萧淮寻她多半也是为了校场的事,他跟韩顿因宋姣的事有些过节,而她昨日屡次提到仰慕温婵,搞不好他会以为她当真有亲近韩家之意。

他这人对亲疏分得极清,更是不容许人在他面前两面三刀,这么早把她叫过来,不应该有别的事。

这里拿定了主意,便就跨进了门。

萧淮仍坐在楠木大书案后,手里把玩着一只玉勺,面上看不出喜怒。

沈羲走上前行了个礼:“世子。”

萧淮撩眼瞅了瞅她,只见她素衣于身端立于前,看得清她的头发丝儿,也闻得见她身上飘来的暗香,心里方才踏实起来。

昨天那么累,回去应该睡得十分安稳,但他并没有,总觉得掩藏着的至宝忽然被人搬到了人前,对这个世间也满心里已是提防。

因此一大早到了这里,总想摸摸她的底。

“坐吧。”他声色不动。

沈羲称是,顺势在案侧跪坐下来,半垂螓首望着桌上玉薰炉。

在没有摸清楚他眼下处于什么心境之前,反正谨守规矩是最保险的。

萧淮得以细看她。

他还记得在小胡同里被突然闯入的她扰破了平静时她脸上的苍惶,那个时候的她之于他,如同一只蚂蚁,他连杀她的兴趣都没有。

但谁能想到,她居然还会有拿着簪子来杀他灭口的勇气?

还能有在衙门里亲眼目睹过他与燕王暗流汹涌的交锋后的镇定?

就更别提她在小胡同里以跟他献策来换取纪家证据时的机智了。

但是现在,她居然让全京师的人都知道了她的出色……也弄得他乱了阵脚。

“世子?”沈羲等了半日不见他说话,抬头见他凝着双眉盯着自己出神,便不由出声唤起他来。

他收回目光,略顿,又扭头望着她道:“用过膳了吗?”

沈羲可没料到他会忽然关心起这种问题。

她觉得自己经常跟不上这位世子殿下的思维。

这也就难怪他还没成亲了,毕竟能够跟他聊上家常的姑娘想来也不会太多。

她摇了摇头。

这一摇头,鬓上步摇便顺势乱颤,珠子打在她白皙额头上,无端地风姿绰约。

萧淮又把眉头皱起来:“未婚姑娘家,不用打扮得太精致。”

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再天天儿地这么打扮,是等着人来抢么?

沈羲蓦地憋了口气。

她也不过多插了两根头饰,这就叫太精致?

再说了,未婚姑娘家不好生打扮,难道还等成了亲生了孩子再打扮?

身为一个手握重兵,一心扑在朝堂上,并以维护国家安全为己任的藩王世子,会否管得太宽?

“少主,传膳了。”

这里正郁闷着,苏言便就带了两名抬着食盒的侍官到了跟前。

侍官们在案面上支了张两寸来高的弧脚小桌子,很快各色膳食便摆了满桌。

萧淮端起一碗粳米粥,见她还坐着,便扬首示意她,她这才也致了谢,举了牙箸吃起来。

天光从大开的窗户泄入,清风扬起她耳畔发丝,撩起她一缕长发到她脸前,她腾出手指勾回耳后,那白腻的纤指便在漆黑发丝间划过一抹光影。

他又开始出神。

“我吃完了。”少顷,沈羲放了碗筷,“谢世子赐膳。”

他下意识扬唇:“好吃吗?”

沈羲也被他忽然的一笑引去了注意力,转瞬她才重重一点头道:“好吃。”

见他心情不如想象中坏,她也放松了些,接而指着盘子里的三丝卷说道:“这个又嫩又鲜甜,里面还有好大的鲜虾仁,世子也不妨尝尝。”

萧淮就真的夹了一个。

但是夹到半路他停了下,却又伸手放到她面前碗里。

见沈羲面有愕色,他便敛色道:“拓跋人不喜欢瘦巴巴的女人,吃胖点你才能嫁得出去。”

沈羲释然,而后她得意笑道:“这个世子就不必多虑了。

“不瞒世子说,光是今儿早上我们府里就接到了好些个想登门造访的官眷。她们说都是来给我议婚的。”

她这么抢手,要嫁怎么会嫁不出去?

再说她又不以姿色侍人,为什么要迎合他们拓跋人的审美?

她可不惯着他这优越感。

萧淮听到这里,笑容就消失无踪了。

他寒眼扫在她脸上:“那很好。”

有人上门议婚就高兴成这样,要是等到成亲,她不得蹦上天?

他把粥放下来,筷子也放下来,刚才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沈羲见他面色不善,只觉是因为刚才拂了他面子,惹得他世子爷恼羞成怒了。便连忙道:“不过世子教训得是,我是应该多吃点,长胖点身体好嘛。”

她举起筷子低头又吃起来。

反正也不是让她吃毒药,这膳食一看就是燕王府送过来的,精细得很,她为什么不吃?

人家脾气不好,她惯着点儿也就是了。

萧淮见她老实,火气果然消了点。

但还不够。他垂眼望着她,又说道:“你别忘了,你还有二十年契约在我手里。没履行完约定之前,你便是我的人!不管嫁给谁,都须得先问过我。”

第177章 欺人太甚

这是什么道理?

沈羲抬头:“分明只有十年!”

就算是上回在王府让他又压榨了六年,那也只有十六年,怎么又多出四年来了?

萧淮凉嗖嗖睃着她:“难道你骗我去乾清宫的事,不用受点惩罚吗?”

四年已经很便宜她了。要不是为了凑个整数,那得算五年,就是二十一年!

沈羲简直无语。照这么算下去,她这辈子可就得卖给他了!

——不!是白送给他!

卖的话好歹还能得几个钱呢!她这完全就是白送!

“世子。”她决定跟他开诚布公地谈谈,“契约这个事,您单方面延长时间是不合理的。如果要再加的话,我就得问世子您要报酬了。”

谁会答应给他白干几十年的活儿?那不缺心眼儿么?之前是无奈为之,如今却不同了。

萧淮直接把眼刀甩过来:“没有。”

做着他的壮丁私底下却想着嫁人,还敢要报酬?美的她!

他摇起扇子。

沈羲碰上这么流氓的也是别无它法。到底命攥在他老人家手里,还是先顺着他的心意要紧。

不过她还是道:“不知道世子为何对我嫁人的事这么反感?”

“难道我不该反感?”萧淮眼刀一把接一把地丢过去:“你若是嫁了人,谁来给我鉴玉?”

果然还是为着他的玉铺器子。沈羲扬唇。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说的也有他的道理。

倘若她嫁了人,婆家是肯定不会让她出来再给他帮工的,而她出不来,到时候他又能怎样?

总不能跑去她婆家抢人?

那这契约就等于无效了。

可他世子殿下说出来的话,又怎么能随便失效?这可关系他的威信和体面。

她想了下,便就说道:“倘若我不议婚,不成亲,世子能不能减去几年?”

萧淮听到这里倒是顿了下,扭头看过来。

沈羲清着嗓子,说道:“我是赫连人,世子不妨仔细想想,我这种情况,怎么能成亲呢?”

大家也都年纪不小了,有些事不用明说也就能明白的。

萧淮屏息半刻,双眸微闪,立时也就意会了。

可不是?她是赫连人,成亲时总得落红,生孩子时还得出血,但凡哪一宗她都瞒不住。更别说日常起居还有料不到的危险。

而就算婆家人知道后不立刻上报朝廷,也绝对不会再留着她放在房里,这对她来说可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她那么怕死,自然是不会冒这种险的。

虽然想到某些场面让人略有尴尬,可他却因此心头大石落了地,积压的阴云也立时散开。

原来他是白担心了。他捏着下巴想。

“挑对了人的话,还是可以嫁的。”

想完他睨她道。

只要不跟别人成亲就好。

世上男人又不全都是些保护不了她的废物。也还是有本事的人存在的。

“怎么才能算是对呢?”沈羲可想不到他在想什么,她凝着双眉感慨起来:“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

“何况这也不是等闲小事,我可不会轻易把自己身家性命交给别人。

“就算是对方承诺不会把我交出去,可是一辈子这么长,日后的事情谁又知道呢?

“诱惑大了,什么人都会变的。就算其人本身不受诱惑,可他身边人未必不会起心。

“总之,与其冒险嫁个人,那我还不如呆在沈家养老。至少我还有把握保住不会泄露这秘密出去。”

温婵不就是这样么?她敢肯定当初在乡下见到她时,她是肯定没想过要杀她的。

就是在徐靖出现之前,她也肯定还没有想过杀她。

可是随着诱惑一点点增多,她的欲望也在逐渐变多。

倘若她日后嫁的人也因为诱惑变多而觉得她是个障碍了呢?

她输不起的。一输就是一条命了。

萧淮眉头紧拧,没有说话。

他倒是从来没瞧出过她对人还有这样的提防心,她不应该是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吗?

他还以为她说不成亲仅只是因为血统而已。

难怪她在他面前一直都这么谨小慎微的了,而她在别人面前,哪怕是在韩顿面前,都不曾害怕过。

她是有多怕他会杀她?

他心里有点发堵,原本一早想要吐露出来的话语,在这一刻又吞了回去。

沈羲看他沉默不语,便觉自己说的有些过多,连忙道:“所以我是肯定不会成亲的,那么世子是不是能够宽限个几年?”

萧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吞吞端起粥来喝了半碗,才说道:“那就减两年。”

多了他也不能给。就算不信任他,可没有他护着,她离了他能怎么办?

她担心的不无道理。

就算他能护着她,可一旦她进了燕王府,哪里还能与外头相提并论?那里处处都是耳目。

不说别人,只说倘若燕王起心要杀她,他也难以保得她万无一失。

他说完,便又斜眼觑着她,说道:“好好表现,日后还是有机会‘减刑’的。”

沈羲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经在他脑海里滚过一轮,她泄气地撩起眼:“那敢问我该怎么表现?”

萧淮顿了会儿,说道:“打今儿起,每逢二六到这儿来值一个时辰的岗。要是哪天缺勤,仔细年数又会往上增。”

沈羲脸色有些发黑。

——他也不要欺人太甚!

她吃瘪的时候可不多见。

萧淮扬唇浅笑,忍住想揉她脸的冲动,略想之后起身,走到窗前将窗门关上,而后又把窗纱掩上。

再回到屋里,将房里也关起来。

很快屋子便变得幽暗私密。

但还没等沈羲表示疑问,他已经回到原处,伸手打开身旁抽屉,取出只巴掌大小的盒子。

“打开。”他指指道。

沈羲板着脸未搭理。

他便收了扇子,一面拉起她左手,一面不由分说将盒子塞在她手掌上。

沈羲满心里冒火,又挣不过他,只能把盒盖揭开。

这一开,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便就带着亮幽幽的光华呈现在眼前,不到半刻那光华便又将幽暗的屋子照得满室晕亮。

她虽然见识过许多宝贝,但面前这么大小的夜明珠却也还是不由得心生欢喜。

第178章 春潮无垠

“月晕白的荧光珠!”她把它拿出来托在掌心上,双眼亮如星辰。

“这是昔年被大秦皇帝嵌在寝宫玉如意上的珠子呢!这么大颗的,应该不少于八千两银子!”

珠光映着她的五官,使她看起来愈发灵动明艳。

“是要放柜上卖么?”她问道。

萧淮隔着一尺远距离望她,目光在这紧闭的空间里温柔如水。

“不卖。”他垂眼遮住那抹柔情,淡淡道:“你不是要报酬吗?这就是报酬。”

赫连人都好迂腐,他要是说送给她,她必然不会收吧?

果然,沈羲将它放回桌上:“太贵。”

萧淮停了扇子,脸色也沉了沉:“你昨儿在校场表现不错,给我长了脸。而且看在你给铺子白做了几个月工的份上,还有未来几十年的工钱,七七八八加起来,这个就当是赏给你的了!”

没见过赏东西还赏不出去的!

沈羲听他说完,这才没再拒绝。

这么说起来,那还差不多。她身价也不只值颗珠子的。

好几千两的东西,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还能救个急呢。

想了下,便把珠子再拿起来:“那就多谢世子赏赐!”

萧淮没说什么。稍倾,放了扇子,略婆妈地帮着她把珠子塞到荷包:“随身带着,就当火折子用。”

他凑身在她跟前,额头压在她头上方,微哑嗓音听着温厚亲切,男人气息顺势飘在鼻腔,沈羲心跳略有加速,动作也笨拙起来。

“我自己可以的。”她说道。

萧淮也未强求,看她垂脸束口子,心下五味杂陈。

从前是别人绞尽脑汁地给他送东西,如今反过来,变成他送个东西表达心意都要找各种借口掩饰。

可是又能怎么办?

沈羲心头异样还未消去。

他凶起来的时候能让人吓死半个胆,可是好起来的时候,又完全没有半丝威慑力。

如今他距她也不过一尺,可她就是没有害怕的感觉,所以有时候,她甚至都分不清他究竟于自己是不是还有着威胁了。

“世子……”她抬头,目光恰正投进他瞳孔。

萧淮扬眉。心下春潮翻涌,面上静海无波。

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许是因为叫顺了口罢?

她望着他衣襟上的蛟龙纹样,往上再看到他襟口,恍觉这也太近了些,随即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

萧淮收回目光,将案上小桌子往一旁推了推,然后起身将门窗都打开,最后边走回来边说道:“你为什么会想要韩家老夫人的镯子?”

说回正事,沈羲就自在多了。

因为早就防着他会问及韩家,因此道:“宋姣这么过份,跟韩老夫人的骄纵是有关系的。因此我就斗胆跟她讨要镯子了。”

苏言带着人进来收桌子。

萧淮接了茶漱口,没急着答话,而是接了新茶又啜了半口,才又漫声道:“你最近跟韩家接触得可有点多。”

她在玩什么火吗?

沈羲忙正色:“并没有。如果不是宋姣撩我,也不会有昨儿这事的。”

就知道他会怀疑她有不轨之心,还是赶紧撇清自己要紧。

萧淮没说什么。

即便是他放过她那么多次,到如今他也没有能走进她的心,要想她把他当自己人,哪那么简单?

他站起来,说道:“我要去衙门。你去哪儿?”

沈羲略怔。回过头来:“我回府。”

没事干当然回府。

萧淮伸手抚过她头顶:“乖。”

说完下了楼去。

乖???

沈羲愣在那里,已如石化。

沈若浦昨儿夜里近三更才回到府。

宿醉之后虽然整个人有些发懵,但也还不至于懵到连轻重都分不清。早上以比往常更早两刻钟的时辰起来,收拾妥当匆匆去往宫里,宫门前还只有小官两三只。

其实皇帝已经准了他的假,他可以在府里连休几日的。

可这当口他却不能不格外谨慎,因为连他自己对这官升得都有些莫名。

他在乾清宫与林钧韬吃酒吃得好好的,沈嫣忽然着人把他请到宫门口,让他务必就近挨着皇帝站着,让他务必护着皇帝。

他还将信将疑,觉得她们是在胡扯,有那么多重兵护着,皇帝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但因为是沈羲交代的,他也就听了。可没想到他回到殿里没多久,居然就真出事了!

刺客出现的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扑向了皇帝,出于一个臣子的本份将小皇帝牢牢护在怀里!

事发突急,他甚至连就近的韩顿都给撞开了!

而直到他胳膊上传来疼痛他才有一丝真实感,而他居然就这样得了个救驾之功!

他忐忐忑忑,再加上下晌沈羲又将宋姣虐了个渣都没剩,这一夜哪曾歇踏实?

宫门口刚站了会儿,便就有不少人前来跟他打招呼。到了散朝,上来攀谈的人也就更多了。

他当了几十年官,头一次被人如此追捧,这一上晌的心情便愈发惴惴。

好容易熬到出了午门,各自散去,没走几步却是又在端门下遇见一路人马。

等看清来人,又连忙垂首侧立挨壁站着。

萧淮原是要去见小皇帝的,看了眼沈若浦之后忽然又掉头回来,到了他跟前站定。

沈若浦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示下,连忙又施了一礼。

萧淮道:“听说今日往沈府里递帖子的人很多。”

沈若浦微愣。

萧淮眺望着远处天空:“这种时候别有用心的人实在太多,不知道你怎么想?”

沈若浦更愣,别有用心的人?

他这是在提醒他不要被荣誉冲昏了头脑?不要一时冲动卷入朝堂矛盾?

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