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前还繁华热闹的水域,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

第404章 大秦股肱

贺兰谆与霍究日常随身皆带着八名侍卫。

眼下合他们二人,总计一十八人全部出动,这阵仗已经足够在绝大部分突袭中牢牢占据主控。

但今夜里对方的人数并不少,并且仰仗娴熟水性,居然也未曾在王府双雄面前露怯!

“有多少人?”顺势挑开斜次里击过来的一柄长剑,贺兰谆问已经游战过一圈回来的霍究。

“露面的有三十六个!

“他们怕是已经预谋很久,这船老板我认识好几个月了,这歌姬我也见过许多回了!

“方才的酒菜里没毒,薰香里也没有毒,可见深谙我们素日习性!

“并且他们还知道王爷今夜出城,但我却不知他们是哪路人?!”

霍究挥剑将对方一人斩断脖颈,血管喷出来的鲜血溅上他胸口与侧面,于他冷硬的脸上又增添了几分让人不寒而栗的戾意。

贺兰谆望着一色夜行衣着装的对手,沉声道:“如是这般,不知道王爷会不会有危险?

“且速战速决,即刻抽身去吉山营!”

霍究点头,即刻与他分开攻向左右。

三十余名的黑衣人却如附骨之蛆,以比方才更猛的攻势汇集起来!

但突然之间,岸上又飞跃而来四五道身影,在当先那人威猛霸道的参与下,局势开始扭转!

一柄刻着蟒龙纹样的长剑带着如虹剑气,迅速裹住那蒙面的黑衣人上方!

“是寄寒!”霍究扬剑发出讯号。

贺兰谆点头,三人无须对话,已然默契地分守三方,阵势或开或合,以紧密对接的方式反击起对方!

不过十几招之久,对方连连败退,终于当中有人吹哨:“撤!”

随后就听扑通之声接连传来,一会儿功夫,对方已在水面下没了个一干二净!现场只余下十几具尸体。

三人同跃至岸边站定,萧淮道:“即刻传漕运总督封锁码头!——霍究留下,贺兰随我去吉山营!”

他看了眼贺兰谆,随即翻身上马,而他的赤电旁边立着的汗血马,正是贺兰谆的坐骑极光!

贺兰谆并未多话,上马之后随即与他带着侍卫飞奔向城门。

沈羲换了衣裳出来,自苏言嘴里听说贺兰谆有可能遇刺,当下疑心到韩顿头上!

“赶紧去盯着韩家,无论韩顿在哪里都给我守住!”

眼下除了韩顿之外她不做第二人想!

小皇帝要平衡朝堂不可能做这种事,梁修自顾不暇更不能作茧自缚,只有韩顿与郑太后将燕王父子当成了心腹之患!

贺兰谆与霍究都是燕王羽翼,那么韩顿要除去他们并不奇怪!

眼看着戚九离去后,苏言也赶紧吩咐了侍卫严密布防。沈羲坐在萧淮的宽大书案后,双手紧握成了拳头。

萧淮与贺兰谆一晃已出城五十里!

沿途一路并无打斗痕迹,也没有发现什么埋伏,探子不断回报,说前方一路平静,便令他们稍稍松了口气。

“他为什么忽然去吉山营?”萧淮问。

话语声裹在风里,到得耳边时像急速掠过去的燕子,很快只余些微痕迹。

“因为五军营参梁修的那几道折子!”贺兰谆说道。

萧淮再疾驰了两里路,忽而就慢下了马速。

贺兰谆也跟着慢下来,接着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那几道折子都是吉山营几个参将递上去的。”

月光下,萧淮目光深黯到让人看不出深浅。

“他想做什么?”半日后他说道。

“他能做什么?”贺兰谆反问他,“当初李营麾下十几万将士之所以能在那么短时间里归服王府,是因为他有不亚于李锭的战功。

“沙场搏战过的人最服什么,是流过血洒过汗的人!

“你敢挑动李营的参将参梁修,他这个当老子的总得出面去看看!”

萧淮面色凛然,眼里却流露出一丝无所谓。

只是忽而他又望着他的肩膀嗤笑起来:“身为一代朝廷股肱,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居然着了几个宵小的道?

“我还以为徐将军当真算无遗策战无不胜呢!”

山风刮得人两耳冰凉。

月色下贺兰谆未有披风罩着的白袍上,左肩处正沁出一片暗红,而且那片红色还在快速晕开。

贺兰谆只是扭头看了眼,而后即漠然地掸了掸袍子,竟头一次没有跟他斗嘴的意思。

萧淮乐够了,便扬鞭裹向他手腕。

他目光一凛,下意识反手一擒,鞭子是擒住了,人自然也没有着道,但身子却因此站到了地上!

一只白色团状物事紧跟着飞向他怀里:“我可不想担个假公济私除去仇敌的罪名!上了药再走!”

萧淮翻身下马。

贺兰谆凝眉,落在怀里的是只装着金创药的瓷瓶,他看一眼他,说道:“既然把我当成了别有用心的奸贼,又何妨借机除去我这个后患?”

萧淮抱臂斜倚在树上,淡淡冷笑:“要杀你有的是机会。”

贺兰谆扬唇,索性褪下外袍,单手上起药来。

侍卫们都已圈在外围戒备,只能自食其力。

萧淮执着马鞭立在月下,并没有打算上前帮忙的意思。

然而出乎他意料,即使是单手动作,他上药包扎的手势也进行得十分顺利。

甚至于较之他素日温文的形象,眼下的他罕见地透着一股果决的狠劲。

“你分明不该只屈居掌宫之位,”萧淮锁眉看他半晌,终于把下晌的话题继续起来,“你留在王府,到底是想干什么?”

贺兰谆头也没抬,张嘴咬住布条一端打结,懒懒回道:“你不是认为我应该有家国情结吗?

“还让我说什么?

“说不定我潜伏在王府,是打算怂恿你爹与李室斗个两败俱伤,将你们父子曝尸荒野,最后尽得渔翁之利。”

萧淮冷笑:“那也得你有打得过大周四十余万兵马的实力!”

包扎好了的贺兰谆默然望着地下,没有立刻站起来。

萧淮狐疑地望着他,又说道:“她前世是死在温婵手上,但是事到如今,外界却没有一个人猜到真相。

“我所查到的消息,都说是她是误死于刺杀安亲王家眷的刺客手下。

“但你好歹也是当过大将军的人,难道一直没对她的死持有怀疑?

“我听说她死之后,才半年你就去了云南,你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第405章 也要面子

贺兰谆没说话。

萧淮又接着道:“你到卫家的时候是六岁,那会儿年幼,你无力做什么。

“但你如果想报效国家,仍然可以逃,可以想办法去寻大秦的人。

“可你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你安安份份地留在卫家,是知道有一日会回京师吗?

“而你选择留在王府任掌宫,是不是在借这身份暗中打探她的死因?”

贺兰谆半垂头望着地下,俊美的五官像静止的画像。

“她的死确实不简单。”许久,他才抬头吐了口气,站起来。

“不但不简单,且复杂得很。她死之后不只是我有疑心,她的父母和兄长都起了疑心。

“但我们却都没有发现什么站得住脚的证据,温婵的伤也使我也得不出别的结论。

“后来某一日阿盈的父亲忽然找到我,说云南知府段幽似有不轨之举,他希望我能暗中去查查。

“当时我只是以为他故意把我支离京师,以免我触景伤情,而旁人也都以为我只是远离京师去疗情伤。

“但没有想到,我到了云南之后却发现段幽果然屡屡有异状露出。

“永定十三年,我当场拿到段幽暗中铸造兵器的罪证。段幽伏诛,同时我发现他似与安亲王府有些瓜葛,但我发现这些的时候,段家已被灭族。

“原本那会儿我该调回京师,但我隐隐觉得安亲王府这条线与阿盈的死有莫大干联,所以我仍然留在云南,想要再查查蛛丝蚂迹。

“可谁知道,两年之后我死于一场疫病。”

说到这里他扬首眺望着远空:“而这场疫病,居然也是场阴谋。”

“阴谋?”萧淮眯了眼。

他点点头:“本来我不这么认为。

“可阿盈的死与安亲王府有关联,谋反的段幽与安亲王府也有关联,当时唯一把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的只有我。对方想灭口,理由很充分。

“再加上,后来安亲王府的结局那么凄惨。使我越发坚定,我的死是场预谋。”

抱臂的萧淮似已屏息。

“我留在王府的确是为了方便查这桩案子。”贺兰谆接着道,“我想我既然没死,那么总得对她有个交待。

“我在战火中醒来,已经是贺兰谆的身份,一个六岁孩子当然不会有什么作为,何况大秦已然处于绝对败势,我无法力挽狂澜。

“我之所以成为名符其实的战将,是因为她。是她让我知道除去借着祖荫当个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我还可以获得更大价值。

“复国也不是没想过,到底我也曾是守护大秦江山的无数铁骨男儿之一。

“我亦有雄心壮志,曾梦想有一日率领千军万马杀入京师,挽回族人尊严。

“但如果复仇要以无辜的百姓性命作为代价,这却是我所不愿的。

“大秦历时近四百年,各族之间血统几乎已相互融合。何况国运走到最后,处处昭显气数已尽。

“而我单枪匹马,连自己深爱的人都无法保护,都未能将她的死之谜而尽数解开,又谈何改变天下?”

他慢慢转身,隔着三步远与萧淮平视:“你处处防备我,这很正常,毕竟我确实很爱她。

“只要我徐靖的灵魂不灭,我就愿意继续护着她,在她需要我的时候及时站到她身边,让她继续过着前世里我没有能够给她的安稳生活。

“而你可以爱她,却也干涉不了我。”

萧淮的目光已能直接杀人。

贺兰谆却没动。定立在那里的他甚至还带着笑意,但这笑意里却又隐含着一丝哀伤。

萧淮一掌劈在身旁树干上。

海碗粗的一棵树,喀嚓一声就折断在地。

山道又恢复了寂静,只余风声与树叶婆娑声。

他垂首望着地下,半晌才抬起头来,说道:“这案子我责无旁贷,你一个人力量有限,回头把你查到的线索都告诉我,一起查。”

看在他做了那么多的份上,奶奶的,这情敌他也只好憋憋屈屈的认了。

贺兰谆拂着袖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赫连人的女婿,你说有没有关系!”

萧淮怒了,又指着他:“还有,你他妈能不能别再当着我面说有多在乎她?!我才是她未婚夫!”

就算他认了他这情敌,也做好了吃一辈子醋的打算,却不代表他不要面子!有什么话憋着不行啊?!

贺兰谆笑着将手里药瓶丢过去:“是你一直在纠缠我这个问题,可不是我想说。”

萧淮死命瞪他。

贺兰谆又笑笑,走过去牵马。

马下顿了顿,他又回头:“不过看在你这瓶药的份上,下次再喂你醋的时候,我会控制下剂量。”

萧淮不由分说扬鞭卷起一团泥,掷向他马尾……

码头上的事本无大动静,但霍究带着侍卫往漕运衙门里一走,整个码头便就都轰动起来了!

漕运总督当场快马赶至,下令封锁事发码头方圆十里,又派了精通水性的兵丁下水迫击,如此一来动静自然也就传到了城里。

沈崇义因在兵部,闻讯后即刻出城赶至码头,一看一身绛紫锦衫的霍究远远地立在官船船头,身后四处皆是密集的王府侍卫,当即问明经过,然后赶回府来。

沈羲听说萧淮他们已赶去吉山营,心下略松,遂让苏言套车送了她回府。

沈若浦正因为寻不到她,生怕她跟着涉险,急得就要着人去码头寻人!这里见她回来,少不见也要数落她几句了。

沈羲统统生受,只跟他道:“此事有疑,韩顿行动皆无异常,凶手是不是他还得再看看证据!”

沈若浦父子原也当先猜想是韩顿,听她这么说,不由纳闷,除去韩顿,又还有谁会对燕王府的人下手?

恰巧沈崇义回来,说及:“如今码头已全被封锁,霍大人领头监管全场,事情尚未惊动城内,但是杀手们也尚未曾寻到踪迹,而且霍大人似也受了点伤。

“这说明对方水性极好,而且也极可能是仗着水性先前才刁难的二位大人。”

沈羲忙问他:“霍究受了伤?那世子他们呢!”

“世子定然是没有受伤的,他到来之后对方已即时撤退。贺兰大人却不知。”

沈羲闻言,眉头仍未松开。

第406章 那是你爹

她立在门下想了许久,而后不动声色地拉着沈嫣退出房门,到了庑廊下。

“霍究受了伤,眼下凶手无影踪,王爷世子没有确切消息回来之前,今夜之事定不会轻易传回城内引起躁动。

“我若让柳梦兰随侍卫过去看看他的伤,他必定信不过他,所以我想亲自带他过去。顺便看看他查出什么来了没有?

“你在家呆着,有什么事即刻让旺儿来告诉我。”

其实并不是怕霍究信不过柳梦兰,而是怕他看出柳梦兰身份,徒增枝节。

而最主要的则是她很想亲身去看看此事究竟与韩顿有无关联?

沈嫣这里听说她去寻霍究,皱了眉道:“那岂不危险?”

沈羲摇头:“城内是绝对没有人敢动手的。

“方才伯父又说霍究已经传信给武宁伯,现一路上都有王府的人巡逻,去别的地方不好说,去码头这一路上是断不会有事了。”

沈嫣想了想,说道:“还是我去吧!”

霍究对沈羲有疑,此事她还未对沈羲说过。

而萧淮不在,她可不能在这当口让他与她碰面起什么冲突。

“你去?”沈羲凝眉。

“我到底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心里有数的。”沈嫣道,“再说姐姐的身份比起我来要危险得多,你把侍卫都给我,我定将事情帮你办好。”

沈羲认真想想,倒也没再坚持。

“那你记住,别让柳梦兰跟他多说话,看完伤就立刻带他离开!还有,切记打听一下进展。”她交代道。

沈嫣点头,随即就在吴腾他们护送下带着柳梦兰出门了。

吉山营位于京师西北方两百里处,入夜的屯营并不像想象中静谧,毕竟军中最高统帅于傍晚时到达,眼下还正灯火通明。

衙署里燕王立在公案下,听部将们例行禀报完之后,随即点点头,将军报递了给身后的典史:“天色不早,去歇着吧,明日早饭后,校场练兵。”

众将下去,屯营参将林凤仪上前引路:“王爷还是住上回的厢房罢?虽是偏些,倒也清静。”

林凤仪花白胡须,是燕王府的亲军将领。

燕王一路与他到了衙署后方的偏院,交代了两句明日操演之事便进了房。

侍官早已经备好热水,替他解下佩剑。

正卷了袖子往盆架前迈步,他走到半路脚步却忽然缓下来,侧耳听听,接着才又不紧不慢接了侍官手里帕子。

盆架是靠墙立的,洗脸的当口人便不能不面墙而站。

他这里才刚屈下身,半开的窗户处便倏地传来道利器破空的声音!

三四枝短箭带着寒光以惊人的速度接连直指他脊背而来!

侍官扯嗓大喊:“王爷!”

声音出来的当口便听噗的一声,那三四枝短箭已直接没入墙壁!

屋里暗影一闪,哪里还有燕王的影子?连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他随手搁在桌上的长剑!

小院里忽然飞沙走石,月色下墙头不知几时多出来数十道黑衣人影,每一个手里皆持着弓驽,目光锐利指向持剑立在阶下的燕王!

月光将随行的他照得如神祗般冷然肃穆,迅速围聚在周身的紫衣侍卫也如同伏魔的罗汉!

但墙头上的弓驽手行动更为迅速,眨眼的功夫那短箭已如骤雨般发源源不断地袭来!

燕王双目阴鸷,第一枝箭到达的刹那已腾地跃起,紫衣侍卫们与此同时利落地击向各方!

月色与灯光交辉下蟒袍上的龙纹闪动,伴随着它主人的腾空,浑然已成为一条矫健的银龙!

银龙所至之处,墙头上弓驽手无一不翻身栽倒。

“王爷!”

带着将士赶至的林凤仪迅速前来助阵。

燕王利落退回阶下,冷眼往各处一扫,忽然间又扬掌往顶上一击,廊顶传来轰隆巨响之时,两道人影也随即捂胸落在地上!

他反转身往前一刺,那沾满了血的剑尖便直直刺入其中一人唇齿!

一个令人尚未看清楚的剑花挽完,其舌头已血淋淋地被挑出到地上,而血水里还有颗花生米大的毒药!

那惨叫声还未曾消逝,其右臂与两腿便也已齐根斩下,方才还杀气腾腾的凶手,此刻已几乎成了具“人彘”!

“拖下去!”

他反身站定,余下的一人已经先磕了舌底毒药,他也不过是扫了一眼,便提着剑回了屋。

萧淮与贺兰谆赶到吉山营时,屯营里虽然没有打斗声,但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到底出事了!”贺兰谆凝眉,策马直接跨过墙头。

过了墙头才发现萧淮没跟来,回头一看,他神情复杂立在原地,似是忘了前来的目的!

贺兰谆心下一凛,大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那是你爹!”

萧淮紧握马缰,眸子里暗光闪动。

贺兰谆似看穿他,倒转回来,齿冷地瞪着他道:“你有本事,就亲手去杀他!让他输得心服口服!

“眼看着他死在别人手下,你也不过是韩顿之流,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萧淮目光转落到他脸上,咬咬牙,到底策马进了门。

燕王所在的院里干戈已平。

将士们正指挥着士卒们清理尸体。

林凤仪深垂着头在禀报进展:“……屯营各处防守并无漏洞,这伙人应是临时进营打算与屯营将士抢夺时间突袭的。

“而对方总数三十六人,除去王爷留下的一人,以及晕迷过去的两人,余下三十三人已全数击毙!”

说到这里他又抬眼觑了下上方,小声道:“王爷威武。”

虽然说将士们来得速度不慢,可是这三十六个人至少有三成是死在燕王手里,而剩下又有一半则是死在侍卫手上。

最后三成才是被他们所诛。

所以他们来不来,其实影响不大。

而关键是,杀了十几个人下来,这位王爷居然连袍角都未曾被划破分毫。

原道十几年安逸下来,他怎么着也比不上当年,可哪料他除了容貌不老,竟然宝刀也未老。

容貌未老的燕王面沉如水望着门口,看不出释然,也看不出怒色。

“王爷,世子与贺兰大人来了!”

直到听到这里,他的目光才微微移动,下意识往门外看去。

第407章 我来看伤

参将们引着萧淮他们快步走进,燕王单肘撑膝而坐,目光只落在他身上。

因为背光,只觉那双与萧淮一般无二的眼眸虽然看不出具体情绪,却异常幽深。

“王爷可还好?”贺兰谆出声打破僵局,快速到了燕王身前。随即他又抬头去看林凤仪:“林将军!屯营的防役兵是不是都该拖出去斩了?!”

林凤仪额上冒汗,大气也不敢出。

燕王看完萧淮,去看贺兰谆,目光落在他肩头血迹上:“看来你们也不太平。”

贺兰谆点头:“我们是在码头出的事,霍究推测这帮人已经蓄谋良久。

“因其水性极好,现如今霍究正留在码头封锁水域,搜寻他们背后之人。”

燕王继而沉默半晌,起身道:“先回城。”

……沈羲断不知道燕王竟有这般凶险。

沈嫣自然也是不知道的,她带着柳梦兰一路顺畅到达码头,心里想的还是为什么沈羲嘱咐她不要让柳梦兰多接触。

等到马车再也进不去,才发现居然已经到了漕运总督府衙署外围。

然而霍究并不在衙署。

衙门用来巡视的官船此刻正飘泊在河面上,霍究带着侍卫,正由严沁伴着立在船头。

有着精致绣花的紫袍此刻右臂上已落了道半尺长的口子,并没有包扎,但因为衣裳色暗,伤口流出的血倒也并不显突兀。

“已经搜到什么地步了?”他扶剑问。

严沁纵是官阶比他高,此刻也不敢怠慢,连忙道:“已经沿河两岸好几座村庄都搜遍了。”

“大人,探子回报!”话音刚落这时候便有百户长带着探子前来。

霍究扭头看了眼,那探子便道:“禀霍大人,对岸三里处发现一座寮棚,似近期有人住过,并发现了一些残余的日常用物。

“附近百姓说近两个月里此地的确住过些人,不知其数,路过时偶而听见有赌骰的声音,都以为是帮赌徒。

“但今日下晌那寮棚忽然就人去屋空,租住的人不知所踪了。”

霍究目光幽寒,盯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看了半晌,说道:“既有日常用物,必然曾在附近有买卖行为,一家家去问,口音,习性,所买物事等一切都查出来!”

百夫长听到他末尾话里透出来的寒意,立时折出去了。

而霍究扫望了一眼安静了不少的河面,也返身准备进舱。

转身的时候就见着不远处的岸上站着几个人,当着那小小身影看上去却有几分熟悉。

他以为自己眼花,不由往边沿走了两步。

沈嫣刚好带着柳梦兰走到岸边,一眼就看到高高翘起的船头立着的那群人,那紫衣身影鹤立鸡群,令人想要认不出他来也不可能。

霍究刚刚走过来,她也就往水边走来了:“霍大人!”

霍究不知怎地,这诸事繁杂的夜里,陡然见到她,心里竟忽然如遍布了清风明月,舒畅起来。

他顾不上自舷梯而下,直接跃到岸上,一把托住她手肘:“你怎么来了?”

沈嫣目光一寸也未曾离他,直到被他突然触碰,脸上才又不觉地泛出微热,望向他右臂道:“我大伯父回府说大人受了伤。

“姐姐猜到大人未得到王爷确切消息之前,不会将消息传回城里,所以遣我带了大夫过来给大人医伤。”

她看一看旁边的柳梦兰,柳梦兰遂上前施礼。

船上船下站着百十号人,自先前霍究带着人策马而至踹开衙署大门时起,便再没有人敢出过大气。

他不说话的时候他们无人敢吭声,他说话的时候他们更加只能屏气。

眼下这会儿,他右手托着沈嫣,微垂首相问的样子,顿时叫人连下巴也忘了扶回去。

严沁到底是有阅历的,被这活阎王折磨了半夜,正不知何时是头,此刻来了个救星,岂有没眼力劲儿的理儿?

便忙道:“河边风大,大人不如请小姐进船舱里歇息歇息!”

霍究扭头看了他一眼,那眼里没了凶光,顺势就隔着衣裳牵起沈嫣手腕:“来吧。”

沈嫣原要挣扎,但他身强力壮,估摸着是挣不脱,又不愿在外人跟前拉扯得难看,便就默许着这么样被他牵上了舷梯。

进了舱,严沁一见她浑身锦绣,面若桃花,身上配饰皆为上等,知道是了不得的大家闺秀。

想这船舱虽还洁净,但到底怕不如霍究心意,随即让人取来了薰香。

将香燃了,又着人拿帕子擦过桌凳,上了茶点,这才又使了眼色将一干人等唤出来。

沈嫣以往只见霍究放浪不羁的模样,方才见他在船头号令群雄令行禁止,往日对他浑不以为然的那股心思竟又收了收。

又或者说,眼下她竟不能不正眼相视,甚至是有些莫名仰视起他来。

茶点放在案上,她也没有碰,只望着帘幔外头果断交代差事的他。

霍究走进来,见她端坐着,那惯常寒着的脸上便就似遇见了春风般缓下来,挽起袖口坐下道:“也是胆大,竟闯到这里来。”

噙笑看了她一会儿,那目光涟涟,竟随着湖面月光一道漾动着。

看着看着,脸上笑容就逐渐敛了,搁在桌上手掌握了握,转而漫不经心地拂起了飘到鼻前的烟雾。

沈嫣不知他在想什么,却不敢忘沈羲交代的话,便说道:“还是先看看伤吧。”

霍究看着她,便就顺从地把受伤的右臂放上桌案。

外头立着的柳梦兰听到招呼随即进来,让他除下一半外袍。

沈嫣见状回避。

霍究原是不拘这些,想让她安坐的。

他自幼出身于猎户,并不耐烦这些繁文褥节,是以当年燕王让他留在王府,他宁可选择去定狱历练。

但想到她素日一惯迂腐得紧,至今仍不肯改称呼,也就罢了。

反倒是柳梦兰说道:“打点水来擦擦血。”

沈嫣不谙他的臭脾性,但他是沈羲的人,却不敢不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