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大奶奶,打着灯笼都难找。

这是今天午后,她和秋媚、春妍三人达成的头一个共识。

至于第二个共识,就是那位顾大娘子!

顾大娘子家里再穷,也是曾经的书香鼎食之家,最重要的,她阿娘和陈夫人是嫡嫡亲亲的亲姐妹,她这个妾,从进门起,就比她们三个高贵了不知道多少。

大爷对顾大娘子那份心,秋媚和春妍不知道,她却一清二楚。

有这样的身份,大爷又对她早有了情意,这样一个贵妾进了门,大爷得宠成什么样儿?她又会得势得意成什么样儿?真是不敢想!

大奶奶无所谓,身份在那儿呢,可她们三个呢?这日子还怎么过?

这位顾娘子,能不让她进门最好,实在不行,退而求其次,进门前,无论如何也得在爷这里埋下后手,埋的越多越好,等她进了门,她们三个再找机会,在爷面前一点点揭穿她的真面目时,有了这些后手,也就容易的多了。

第三十八章 头号敌人

“大奶奶备了厚礼。”顿了顿,青书解释了句,“大奶奶说,就算以后顾娘子进了门,就冲顾家太太是咱们夫人嫡亲的姐妹这一条,顾家也是要当亲戚走动的。”

“嗯。”姜焕璋轻轻‘嗯’了一声,她确实是拿顾家当正经亲戚走动的,这一条她做的不错,大度知礼。

“我和秋媚到了顾家,我还没说完,陈太太就哭起来,哭的……我心里难过的不行。”青书脸靠在姜焕璋肩上,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你呀。”姜焕璋带着几分宠溺,抬手抚着青书的脸颊。

“好在顾家大爷在,顾家大爷很生气,说要抬大娘子也行,就算不是正妻,也得当娶妻一样走礼数,三媒六聘都得走一遍才行,娶正妻的礼数,一样也不能少了。”

青书抬起头,有几分紧张的看着姜焕璋,姜焕璋神情有些黯淡,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这也应该,顾家虽然败落,傲骨还在。”

青书心里一片冰凉,下意识的用帕子掩着嘴,干笑道:“是啊,可不是这个理儿,后来。”青书停顿了下,“后来,陈太太一直哭,哭的厉害,说二爷的蛋羹没吃好什么的。再后来,顾家大爷就开始看我和秋媚的穿戴,”青书飞快的理着思路,开始转方向,“说我和秋媚穿的齐整,一身全是值钱的首饰,还说,说爷娶了亲就抖起来了,还说什么爷收了李家这一注无主的大财,总得分点给顾家,说爷想要抬大娘子,就得好好破费破费……”

青书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的盯着姜焕璋的脸色,见他脸色变了,心里稍稍安定,看样子,这个路子是对的,那就照着这个路数往下说!

“陈太太哭的厉害,顾家大爷就生气了,训斥陈太太,说大娘子一文钱的嫁妆都没有,根本嫁不出去,能给爷做妾,是大娘子烧了高香了。一开始,顾家大爷说,让咱们现拿一万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姜焕璋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青书的忠厚老实,他看了一辈子,她不会乱说,顾家大爷……是了,从前他惹的那些事,现在回头细想想,这人品上确实很让人怀疑。

“你接着说。”见青书不说话了,姜焕璋轻轻拍了拍她,“别怕,顾家大爷是顾家大爷,顾氏是顾氏,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是。”青书陪出一脸笑,心里却恨不能把顾氏挠出一脸血,顺便再挠大爷几爪子。

“后来,秋媚说,大娘子是书香世家出身,到了咱们府上,就算做妾,大爷和大奶奶也绝不会委屈了大娘子。”

姜焕璋点头,看样子秋媚也是个懂事的。

“顾家大爷就说,要想抬大娘子,一万现银只够头一笔聘礼,让咱们先把银子送过去,往后还要多少,送了银子之后,等他想好了再回话。”

姜焕璋脸色铁青。这是看他待顾氏好,坐地起价了!

“回到府里,我和秋媚就跟大奶奶禀报了,大奶奶说,这事得禀给大爷作主,大奶奶说,银子倒是小事,就怕给了银子,还要惹出闲话。”

青书看着姜焕璋那张铁青的脸,心情愉快非常。

“嗯。”姜焕璋心里一阵烦躁。

要搁从前,这是件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打发个管事走一趟而已。可如今,打发谁走这一趟?这会儿,他手里哪有能办这事的人?

回来这些天,最让他不习惯,甚至无法忍受的,就是他身边一个趁手能使唤的人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没有手脚,甚至连牙齿都没有的猛兽,一只苍蝇在眼前飞,都没有手脚、没有爪牙替他打落。

要是从前,这样的小事,他只要吩咐一声宁海……

宁海现在在哪里?姜焕璋烦躁的敲着额头。

宁海跟在他身边……有二十年吧?好象不止,他记不清楚宁海是从哪一年开始跟在他身边的了,宁海应该不是姜家的家生子儿,姜家没有姓宁的仆从,宁海是从哪儿来的?

姜焕璋脑海里一片茫然。

还有文二爷,在投靠他之前,文二爷在哪里?投靠他之前,文二爷到底在不在京城?要是不在京城,那他老家在哪里?

也许不是他现在想不起来,而是,当初他就不知道,这是细务,那时候,他身边有的是人替他打理这些细务,作为副相,他没功夫理会这样的琐事……

可他现在极其需要他!急到简直没办法等到他来投靠他那天。

他已经找了他七八天了,他记得他常去刘好手店里喝茶汤,他不止一次跟他说过,刘好手家的茶汤,天下第一,可刘好手店里,从掌柜到伙计,他问遍了,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姜焕璋想的出神,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头一次见到文二爷的情形。

那时候他刚从河北赈灾回来。

那是他头一回作为上官,独自统领差使,户部难为他,地方官处处给他设陷阱,他从来没有历练过地方政务,吃了大亏,他的手……

姜焕璋看着总是下意识轮转个不停的手指,就算再次回来,这也早成了他改不掉的习惯。

那天,他在凌云楼喝闷酒,文二爷跛着脚过来,三两句话,就把他的处境点的一清二楚,他当天就把他带回府里,从此他就跟在他身边,多少大风大浪,都是他陪着他一起过来的。

当初,他极力主张他站队太子一系,因为这个,和他大吵了好几回,甚至威胁他要离开他回乡种田……

是他晕了头,只想着太子和大哥儿不够亲近,只看到皇上独宠赵贵妃,无比宠爱赵贵妃生的六皇子……他晕了头,忘了秦皇后和她那两个兄长的狠厉……

姜焕璋想着那晚的血腥,那满城飘荡,浓到让人透不过气的血腥……在绥宁王府同样血流成河前,他不得不做了那样的决断……

“爷?”青书看着痛苦的脸都扭曲起来的姜焕璋,吓的心里乱跳。

“我没事!”姜焕璋用力揉了下脸。

这一回,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必定不会再有那样的事,这一回,姜家必定富贵绵长,代代不绝,他的孩子,他最爱的长子,必定青出于蓝,荣华富贵……

“我明天再来看你。”姜焕璋站起来往外走,青书急忙跟上,“我侍候爷歇下再回来……”

“不用,我到后园里走走再回去,你有酒了,先歇下吧。”姜焕璋摆了摆手,起身出去了。

第三十九章 秋媚的过往

秋媚从青书院子里出来,先回去沐浴换了衣服,听说姜焕璋去了青书院里,拿了把团扇说要逛逛,出来兜了个圈子,进了清晖院。

李桐刚吃了药,见秋媚进来,示意水莲往她身后加个靠枕。

秋媚扫了眼屋里,见水莲已经屏退了众小丫头,只有她和绿梅侍候,放心的坐到李桐床前脚塌上,低声道:“都让姑娘说着了,青书一提顾娘子,恨不能咬她几口,她对姑娘倒没什么,反倒说了姑娘不少好话,我听得出来,是真心的。”

李桐轻轻‘嗯’了一声。

从前那些年,青书和顾娘子你来我往,暗地里不知道过了多少招,青书曾经怀过一个男胎,就是折在了顾娘子手里,顾娘子后来不能再生育,青书也脱不开干系。当年,她冷眼看着两人明面上你谦我和、姐姐妹妹亲热无比,暗地里却斗的死去活来,她在中间拨过火,但更多的,是在姜焕璋、以及众人面前,替两人瞒下了她能瞒下的所有的事。

姜焕璋自诩治家有方,妻妾众多却亲如姐妹。她不能让他看到那些你死我活,他会难过的,她怎么舍得他难过呢……

而且,从前她总以为,妾侍们的争斗,就意味着是她没理好家,在姜焕璋心目中留下她没能给他理好家的印象,是那时候的她最不愿意的事。

她掩下了妾侍们之间几乎所有的不好的事。

在他心目中,大概,他的后宅,他那些美人儿之间,自始至终都是极其美好祥和的吧。

“姑娘提点我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她跟顾娘子哪来那么大的仇?”秋媚发了句感慨。

李桐嘴角挑出丝丝冷笑,争宠争到仇深似海,她看的太多了。

“都没用我说什么,是青书先提出来的,说不能让顾娘子进府,后来,她自己又说,大爷对顾娘子早就动了心了,顾娘子又是个不要脸的,说不定早就成了好事儿了,不让她进府怕拦不住。”

李桐点头,顾娘子进府这件事,谁都拦不住。

“青书酒量不错,一个劲儿的灌我和春妍,大概是想把我和春妍灌醉了听实话,喝了几杯,我就装酒多了,春妍是真有点多了,她没心眼,不等青书问,就把那点小心思兜底说了个干净,姑娘知道她的心思,就是想多生几个儿子。”

秋媚嘴角往下,一脸鄙夷。

“青书就说,顾娘子再怎么着也是书香门第的嫡长女,又是夫人嫡亲的外甥女儿,进了府,这身份地步儿,也就比姑娘差一点点,大爷又不待见姑娘……”

秋媚的话戛然而止,尴尬的看着李桐。

李桐露出微笑,“这是实情,大家都知道。”

秋媚舒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就实话直说,不避讳了。青书说,要是顾娘子一进门就怀上,生出个庶长子,那在这府里,就是第三第四的尊贵了,说不定姑娘都得退到她后面,青书说顾娘子那个人不要脸不说,还心狠手辣,从来不给别人留活路,到时候,她也罢,我们也好,统统没有活路。”

李桐眼睛微眯,从前有她镇着,顾氏没有机会不给别人留活路,如果有机会,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我反正是她说什么,我就奉承什么,春妍是真吓着了,从进了府,她就紧跟着我,我说我就跟着青书姐姐,以后万事听她调遣,她也跟着说,青书看样子挺得意,说顾娘子进府这事拦不住,可也不能让她顺顺当当的进来,顾家大爷不是张口就是一万银子么,这事,得好好闹一闹,青书说,夫人和大爷最讨厌最瞧不起黑眼珠子只盯着白银子的人,说要借着这件事,让大爷看看清楚,顾家一窝子都是两只眼睛只盯着白银子、一点脸不要的东西,特别是顾娘子,她进府的时候,要想办法把她那张皮扒干净再让她进来。”

秋媚撇着嘴,“她这话倒没说错,顾家那一窝子,就没见过那么没规矩不要脸的!我就装傻,跟她说,我是个傻子,反正我就听她的,她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春妍也跟着我这么说,青书说,让我们先按兵别动,她先探探大爷的意思,刚才我来的时候,听说大爷到青书院里去了。”

“嗯,”李桐满意的看着秋媚,“你做的好。咱们典当行的宁大朝奉,老家也是湖州的,正巧,他们家和你表哥周书吟如今落脚的地方只隔了一条街,宁大朝奉的父亲,从前也是咱们典当行的大朝奉,现如今在家荣养,我准备把照顾你表哥的事,托付给宁老爷子。”

秋媚听的两只眼睛莹莹闪亮。

“你真不准备让你表哥知道是你在照应他?真要把这份人情都放到宁老爷子身上?”李桐看着秋媚,郑重再问。

秋媚的事,她前一阵子才听万嬷嬷说了。

秋媚四岁那年,生母一场病死了,她爹很快就续娶了一个,后娘进门,怎么看她怎么不顺眼,不是打就是骂,天天罚她蹲墙角不许吃饭,她爹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不理会,总之不管不问,后娘进门不到半年,秋媚瘦成了骨头架子,实在熬不住,一天半夜逃了,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逃到了二姨母家。

二姨母那时候刚刚守了寡,带着独养儿子周书吟,靠着一手好针线,日子还过得去,就收留了她,把她当女儿一样疼。

她跟着二姨母长到十五岁,二姨母先是眼睛看不见东西,接着就病倒了,家里就只靠着秋媚做针线挣点钱,可秋媚性子跳脱,学了将近十年针线,也只学了个皮毛,她那针线跟她二姨母差的太远,根本卖不出价。再加上二姨母要治病吃药,花钱比平时翻了个倍,挣钱的却没了,没过半年,家里能卖的就都卖光了,周书吟瞒着她们两个辞了学,偷偷去给人家扛活,没出过力的人,第三趟就闪了腰,被人用一块门板抬了回来。

第四十章 秋媚的建议

雪上加霜,秋媚急的眼睛都红了,一条街挨门求人,能求的人都求遍了,甚至跑到父亲家,却被后娘一盆洗脚水泼了出来。

走投无路之下,秋媚跪在街头,头插草标自卖自身,正好被万嬷嬷撞见,禀了张太太,张太太让万嬷嬷买下她,给了银子却又放她回去,让她侍候二姨母和表哥病好了再来。

表哥周书吟的腰很快就好了,二姨母的病却一天比一天重,拖了三四个月,一口气没上来就走了。

张太太让人帮她和表哥张罗完二姨母的丧事,表哥扶棺启程回祖籍湖州,秋媚进了李家,又随李桐陪嫁进了绥宁伯府。

“要是让他知道……何苦呢。”秋媚声音一哽,“当初我卖身,表哥知道时,一个劲儿的拿头往墙上撞,说自己没本事……”

秋媚眼泪哗的流下来,“如今我……过的挺好,多好!何苦再让他难过?只要他好,他过的好,我就……还有什么不好的?”

“那好,你放心。”李桐看着秋媚眼里那份心如死灰,她见过这样的绝望,见过好多次。她爱表哥,大约表哥也是爱她的,她和表哥,却此生无望。

“姑娘,您能不能给宁老爷子捎个话,如果,我是说……要是能的话,让宁老爷子劝劝表哥,现在别急着成亲,等他考上……至少考出个秀才再议亲,男人家,三十、四十再娶媳妇都不晚,先立业后成家,表哥至少考出个秀才,才能结到好亲。

姑娘不知道,读书考秀才举人,简直就是拿银子堆出来的,如今有姑娘这份大恩典,我能供他念书,可他要是再成个家,媳妇孩子一堆,怎么养?他要是自己养家,肯定得耽误念书,要是让我养,我算计过不知道多少回,我只能供一样,要么替他养媳妇孩子,要么供他念书,可不管供哪一样,他都没法念书……”

水莲和绿梅瞪着掰着手指头算计的秋媚,几句话的功夫,这秋媚就生生把刚才悲伤凄凉的气氛,掰着手指头算计成了啼笑皆非。

“好。”李桐带着丝无奈的笑,答应的非常干脆。

“姑娘的大恩大德……”秋媚站起来,插烛般跪下去。

“不用这样,是你帮了我。”李桐眼帘微垂,“原本,你和你表哥,多好的一对儿。”

“姑娘可别这么说!”秋媚脸上一红,急忙摆手,“我知道好歹!太太给了身价银子,又放我回去侍候二姨和表哥,一去就是三四个月,二姨能安心往生,表哥能好好儿的,都是太太的恩典,就算身价银子,我这样的,太太一出手就是四百两,我知道自己,长的是比别人好看,也就这一条长处,别的,论针线针线不行,论厨艺不行,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要论侍候人,别的不说,走路都走不好,一落步咕咚震天响,满屋子都是我的脚步声,我就是个空壳子,卖到别家,能给二百两就不错了。”

秋媚说的又急又快,几乎就是一口气,水莲睁大眼睛看着她惊叹道:“秋媚,你喘口气不行么,我替你憋得慌!”

“我有点……酒上头。”秋媚被水莲惊叹的有些不好意思,“当这陪床丫头,是我自己去跟万嬷嬷说的,姑娘问问万嬷嬷就知道了,我就长得好这一条长处,也就能给姑娘当个陪床丫头使唤。姑娘跟太太一样,待人好到没话说,不瞒姑娘说,我这心里头替姑娘憋着股子气,姑娘和太太哪一点待他们姜家不好?看看他们怎么待姑娘的?姑娘进门才几天?先是这事。”

秋媚指了指李桐的额头,“接着纳了青书,还有我和春妍,现在又要纳顾娘子,这还是个人吗?从前我看他人模狗样的……”

水莲用力咳了一声,秋媚舌头打了个转,“我二姨从前常说,这男人要不是个东西,那就真不是个东西!”

这回连绿梅也咳上了。

“你们俩喝口茶顺顺喉咙,咱们几个关着门说闲话,哪来的那么多讲究。”李桐看向秋媚,“在外面可不能这么说话,这府里可不比咱们家。”

“姑娘放心,我知道。”

秋媚的二姨是个洒脱性子,秋媚本来就性子跳脱,跟着二姨这十来年,无拘无束的长大,这会儿见李桐这样态度,顿时眉动眼亮,一片生气灵动,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姑娘,姑爷真不是个东西,您得防着点儿,男人要坏,可比女人坏多了!”

“秋媚!”水莲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秋媚肩膀上。

“我知道。”李桐缓缓吐了口气,将那股突然涌上来的悔痛慢慢吐出来,秋媚都能看的这样明白,她却搭上几十年,才明白过来。

“有时候,睡到半夜,我就在那儿睁着大眼睛想,我要是姑娘,该怎么办?”秋媚对水莲那一巴掌浑不在意,她是打定了主意连命都卖给姑娘的,这几句话算什么!

“想出来了?”李桐笑看着她。

“没有。”秋媚答的干脆,“要是穷人家,大不了痛痛快快打一架,一拍两散,再找人家再嫁,可姜家这样的,有爵位的人家,又是礼法又是国法,唉!”秋媚重重叹了口气,她实在想不出办法。

“你这想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水莲忍无可忍,这回一巴掌拍在了秋媚头上,“姑娘刚嫁过来,有点难处也是人之常情,不就是小姑子难处,多了几个姨娘?有什么大不了的?”

秋媚斜着水莲,翻了个白眼,她不能忍的,是姑爷待姑娘的态度,这样的男人,要他干什么?

“好了,”李桐一脸笑,“秋媚回去歇下吧,今天辛苦你了。”

秋媚曲膝告了退,走了两步,突然转身,眼睛里闪着亮亮的贼光,看着李桐突兀道:“姑娘,我对姑娘……姑娘肯定知道,我什么都能替姑娘做,杀人放火,什么都行!我心甘情愿!姑娘,太太一个人,一辈子也过得很好!”

第四十一章 孤注一掷1

李桐愕然,随即反应过来,眼角湿润,“我知道了,我懂你的意思,放心,没到那一步。”

秋媚脸上乍红又白,象是被自己吓着了,提着裙子,仓惶而逃。

李桐看了看蹙着眉一脸不解的水莲,再调转目光看向绿梅,绿梅脸色苍白,满脸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恐惧。

李桐一根眉梢忍不住往上挑起又落下,从前她怎么没发现绿梅竟然如此聪慧难得呢?

从前她被鬼迷住了心窍,两只眼睛是瞎的。

李桐睡下,水莲和绿梅出来,水莲将绿梅拉进自己屋里,“秋媚走时说那话,我总觉得不对劲,你听明白没有?”

绿梅示意水莲推开窗户,自己跑去推开门,四下看了一遍,这才俯到水莲耳边,声音低的水莲将将能听到,“杀人放火,又说太太一个人一辈子也过得很好,这还不明白,她是说她愿意替姑娘杀了……”

绿梅没敢说出姜焕璋的名字,不用她说,水莲也明白了,吓的脚一软,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姑娘说……姑娘说……”

水莲不笨,她只是性子端方,在那些阴暗诡诈的事上总是反应慢一线,绿梅一挑明,她就全明白了。

“是啊,姑娘说没到那一步,可要是到了呢……”绿梅蹲在水莲面前,双手托着腮,一脸愁容的看着水莲,水莲刚要站起来,脚一软,又坐回去了。

玉墨一去不回,顾娘子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纷乱如麻,想到了无数的可能,想的越深越多,越觉得凶多吉少,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大哥,又恨阿娘怎么能糊涂成这样!

姜家的银子都在李氏手里,这会儿,表哥要用银子,只能向李氏伸手,别说一万银子,就是一千,一百,那李氏肯拿出来给顾家?她肯让她进府?

不可能!

顾娘子握着胸口,只觉得胸口闷的透不过气。

她得罪了姨母,姨母那句‘寡廉鲜耻之人不能进我姜家门’,好几回让她从梦中吓醒,姨母不肯让她进门,李氏必定不愿意她进门,她能靠的,只有表哥,可表哥,刚刚收了四个狐狸精一样的美人儿……

顾娘子心里油煎火烤一般,男人,哪有能靠得住的?有了新的,就把旧的丟开了……

日头往西斜下来,天很快就要黑了,玉墨还没回来。

顾娘子站在屋门口,手指甲深深掐进门框里,她不能再等,不能这么坐着干等,再等下去,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顾娘子深吸了口气,一脚踏进房门,如同悍然赴死的囚徒,一阵风般直奔上房。

陈太太怀里抱着小儿子,愣愣忡忡的看着大女儿,她说什么?她要干什么?

“阿娘!”顾娘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仰头看着陈太太,“请恕女儿不孝,女儿也是被逼无奈,女儿宁给表哥做妾,也不愿意嫁给大哥说的那些老丑之人,阿娘,女儿也是没有办法才……女儿走了!”

顾娘子站起来,走的比来时更快更急,陈太太怀里的顾家二爷从陈太太怀里仰起头,看着他娘,一脸的兴奋,“娘,娘!大姐跑了,去做妾!妾是什么?”

“芳泽,芳泽你回来!芳泽!”陈太太总算反应过来,坐在炕上,抱着小儿子,扬着脖子一声接一声的叫。

顾娘子一口气跑回去,关了门,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能拿的都得拿走,她能拿来傍身的东西……哪有什么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