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治理3

眼看着姜焕璋一脚比一脚踹得狠,吴嬷嬷扑过去抱住姜焕璋的腿,“大爷!要不是钱管事,银票子早就被顾家那群强盗抢的一张都不剩了,要不是钱管事守着库房门……”

“滚!”姜焕璋一脚踹开吴嬷嬷,“来人!快来人!把这个眼里没主子没王法的混帐东西扔出去,去叫个人牙子来,把他一家,把这贱奴一家,都给爷卖到最北边去!”

吴嬷嬷本来就伤了胳膊,被姜焕璋踹了这一脚,跌在地上压到伤胳膊,直疼的她眼泪都下来,姜焕璋这一脚踹的她心灰意冷,呆呆的趴在地上,泪如雨下,不想动,也不想起来。

“你们!”姜焕璋站在那群今天在府里的男仆女仆面前,“都给爷听好了,爷给你们十息时间,十息!把从爷这里偷走的东西,统统给爷吐出来!一、二……”

姜焕璋看也不看趴在地上的吴嬷嬷,数着数,背着手从仆妇们面前走过,冷厉的目光挨个扫过众人。

参与了今天这场哄抢盛宴的,能管住贪心,拿到一件两件就赶紧回家藏起来的,十个里面一个也没有,几乎所有的人,拿了一件还想第二件,有第二件还想第三件,唯恐别人比自己拿的多了,一个个哪舍得离场回家?

十有八九,在水云间一带,抢到现在、找到现在,有些,甚至在湖边摸过……那些东西,都还揣在怀里、袖子里,甚至裙子里,袜子里……

胆子小的,抖成一团,将东西扔到姜焕璋手指的地方,不过,到底是姜府下人,胆子大的居多,低头垂手,硬撑死抗,反正他也不知道谁拿了、谁没拿,反正在场的谁都拿了,反正大家都没扔呢,法不责众……

扔出东西的,被姜焕璋点出来,站到了另一边,姜焕璋数完十息,眯眼看着绝大多数半低着头一动没动的仆妇,冷笑几声,一字一句吩咐道:“把衣服脱了,脱一件抖一件,脱光!脱!”

青书、秋媚和春妍愕然看着姜焕璋,在这里?大白天,当着众人,男男女女,脱光?

顾姨娘吓的肝胆俱裂,身子摇了几摇,表哥气坏了,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她,这一回,她肯定活下去了,她活不了了……

吴嬷嬷慢慢爬起来,冷眼斜着姜焕璋,一句话没说,他想脱,那就脱,这不要脸,也是他不要脸!

死撑着不扔东西的仆妇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动,就算脱,那也得有个领头的再说。

姜焕璋轻笑了几声,抬手招过那十来个已经扔出赃物的婆子,随手指了一个,“你们,把她拖出来,给爷剥光了!”

扔出东西正在后悔,这会儿又庆幸不已的几个婆子,带着说不出的兴奋,一把拽出姜焕璋指的那个婆子,两个人架着胳膊,其余几人兴奋无比的去扯她的衣裙。

婆子刚嚎了几声,姜焕璋冷声吩咐,“堵住她的嘴!”

一个婆子忙将衣服团了团,塞进婆子嘴里,吴嬷嬷不忍心再看,扭过了头。

没多大会儿,院子里就站了白花花一排,地上多出一堆衣服,和一堆簪子镯子,以及已经捏成团,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

“都在这里跪着,没爷的吩咐,谁都不准起来!你们几个,把东西和衣服都收起来!”

姜焕璋根本没有让那群赤身露体白花花一片的仆妇再穿衣服的意思,挨个盯着赤身露体、抖个不停的众仆妇,吩咐独山,“给爷在这儿看着!”

独山吓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答应完才敢站起来。

“夫人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大奶奶病着,不宜操劳,爷已经让她挪到城外别庄里静养了,从今天开始,这府里,二门以内诸般事务,就由顾氏主持打理。”

姜焕璋挨个扫过还站着的诸人,厉声吩咐,“都给爷听好!从今天起,从现在起,在这府里当差,须人人尽心,恪守规矩!每天卯正,顾氏在议事厅点卯视事!爷告诉你们,有顾氏当家理事,从今天起,就把你们那些懒散怠慢之心收一收!爷和顾氏,都不是好欺负的!”

青书下意识的挖了下耳朵,又挖了下,不停的挖着耳朵,她听错了吗?一定是她听错了……

春妍惊恐的看向秋媚,秋媚嘴角往下一撇又赶紧弯回来,姑娘真是料事如神,这位爷,真真正正失心疯了!

吴嬷嬷看着姜焕璋,呆若木鸡,大爷,这是让五通神附身了么?

顾姨娘就顾氏两个字听的分明,别的话,她觉得她肯定幻听了,她这回真要晕过去了?这一定是她做梦!

姜焕璋迎着完全呆傻了的顾姨娘过去,伸手拉过她,拉着她站到自己身边,两人并肩而立,姜焕璋阴沉沉扫着众人,收回目光,温柔怜惜的看着顾姨娘,双手轻柔的从顾姨娘肩上往下落,握住了她的手。

“别怕,从今天起,拿出你的手段,好好替爷打理这座府邸,你的本事爷知道,别说这几个人,就是再多十倍,别说伯府,就是王府,你也轻松!”

顾姨娘冰冷的手被姜焕璋握住,温暖透过手心传过来,顾姨娘的心跳了下,又跳了下,一股子酸辣之极,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庆幸或者是其它什么情绪冲上来,顾姨娘眼泪夺眶而出,一头扎进姜焕璋怀里,哭的声嘶气短,“表哥……表哥……我……表哥……”

顾姨娘那颗心在生死之间甩了不知道多少回,这会儿嚎啕之余,能说出来,只有表哥这两个字了。

青书双手攥拳,气的浑身发抖,死死盯着顾姨娘和姜焕璋交错在一起的四只脚,恨不能扑上去生吞了这两个!

秋媚惊讶的眉毛都快飞出去了,见过混帐的,可没见过这么混帐的,这个爷,鬼上身了?

春妍看看秋媚,看看哭的委屈无比的顾姨娘,再看看搂着顾姨娘柔声安慰的姜焕璋,又看向青书,最后看回秋媚,不停的眨着眼,一股奇怪的感觉突然涌上来,她好象在看一出神鬼杂剧,一会儿,大概就是黑烟四起的捉鬼戏了。

满院子站着的跪着的,都呆呆的看着痛哭的顾姨娘和抱着她的姜焕璋,几乎所有的人,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

第六十七章 紫藤山庄

李桐的车子走的很慢,直到人定过后,才过了宁寿庵,转个弯,眼前就是紫藤山庄了。

紫藤山庄大门前灯火通明,从大门里伸展到大门外的那架百年紫藤繁花正盛,长长累累的紫藤花密密垂下,将门口的灯光染成了浓淡相宜的紫色。

水莲已经将两边车帘高高掀起,万嬷嬷看着简直铺天盖地一般的紫藤花,感叹不已,“这紫藤今年开的真好!怎么这么好看!好些年没见过这么好的紫藤了!”

李桐怔怔的看着眼前如霞如雾的紫藤花,眼泪夺眶而出。

这紫藤山庄是她当姑娘时最爱的庄子,后来阿娘过世,紫藤山庄并入姜家,是并入姜家那年,还是隔年?她记不清了,好好儿的,这架紫藤枯萎而死,因为心疼这架紫藤,她再也没来过这个庄子。

这个庄子后来成了顾姨娘生的长子姜大郎最爱的地方,听说他让人拨了紫藤,种上了成片成片的凌霄,凌云直上的凌霄……

没想到,她又看到了这架紫藤鲜活繁盛的样子。

“姑娘。”水莲赶紧拧了块湿帕子递给李桐,唉,一会儿太太看到姑娘这一脸眼泪,不知道又得心疼成什么样儿!

“别哭,眼泪最没用!”万嬷嬷叹了口气。

紫藤花下,孙嬷嬷一只手提着只琉璃灯笼,一路小跑迎上来,“是姑娘!快去跟太太禀报,姑娘到了!”

山庄门口顿时忙乱起来,卸门槛,举灯笼,上前帮忙牵马、推车子、放脚踏……

李桐扶着孙嬷嬷的手,一边下车一边问道:“阿娘没事吧?”

“没事,唉,就是难过,没事,姑娘没事,太太就没事。”孙嬷嬷扶下李桐,旁边暖轿已经打起帘子,李桐坐进暖轿,水莲、万嬷嬷、孙嬷嬷等人扶着轿杆跟着,一路紧走。往紫霞院去。

张太太站在紫霞院上房门口,看着踏进垂花门,看到她就提着裙子冲她奔过来的李桐,眼角有泪要涌出来,忙又用帕子按了回去。

“头疼不疼?”张太太伸手接住扑上来的李桐,先看着她的额头问道。

“不疼,我没事,我没跟他生气,能搬出来,我不知道多高兴,我才不生气呢,阿娘没事吧?”李桐挽着张太太,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着话。

“你没事,我就没事!”张太太一肚皮心酸,女儿刚刚嫁进姜家没几个月,就闹成这样,她这心里不知道多煎熬。

“阿娘,我……高兴得很!我……”

李桐的感觉中,她是熬了几十年,总算逃出了绥宁伯府,这份逃出性命、逃出自由的感觉,让她激动的几乎不能自抑,这会儿,她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她是那个十几岁二十不到的那个她,而不是那个枯败的、心如死灰的老妪。

“先吃碗燕窝粥,让人侍候你沐浴,再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给阿娘听也来得及。”张太太打断了李桐的话,接过大丫头珍珠递过来的燕窝粥,看着李桐吃了,一迭连声让人侍候她去净房沐浴,一直看着李桐睡下,张太太才轻手轻脚出了上房门,叫过珍珠吩咐:“水莲她们几个折腾了一整天,累坏了,今天夜里你留在这里看着,万一姑娘夜里睡的不安稳,赶紧让人去叫我,两位大夫就是前院住着,赶紧去请。”

珍珠答应一声,也不让人去取被褥,只让小丫头拿了针线过来,准备在外间做一夜针线。

顾姨娘跟着姜焕璋,浑浑噩噩回到谷兰院,直到姜焕璋沐浴出来,她还呆呆站在炕前,一片混乱,一片惶恐。

“怎么了?爷发作那些贱婢,吓着你了?”姜焕璋伸手揽过顾姨娘,脸贴在她脸上蹭了蹭。

“表哥,今天的事,我真不知道……”顾姨娘被姜焕璋搂着坐到炕上,抖着声音解释。

“我知道。”姜焕璋打断了她的话,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怜惜的把她鬓角散下来的几缕头发抿到耳后,一举一动、一言一眼,柔情似水。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是可怜人。”姜焕璋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他怎么会怪她呢,他对她的苦楚感同身受。他的家和家人,又能比她那个家、那些家人好哪儿去?

“表哥!”顾姨娘这回是真缓过气了,表哥真没怪她,表哥不是喘口气再收拾她,表哥真的不怪她!

“表哥,表哥,我……表哥……”顾姨娘扑在姜焕璋怀里,这一次的悲声多了无数娇怯。

她怎么会有那样的爹娘,那样的兄长,那样的妹妹?她前世造了什么孽?她真希望自己是孤儿,无父无母无兄无妹,只有表哥……

“别哭了,你看看你,眼睛都哭红了。”姜焕璋叫丫头送了温水帕子进来,接过帕子,温柔的替顾姨娘擦拭眼泪。

“表哥,你对我这份……恩情,表哥,要不是有表哥,我恨不能一头碰死……我……”顾姨娘仰着头,泪眼花花看着姜焕璋,她真是感激的不知道怎么感激表哥。

“芳泽,你我是夫妻。”姜焕璋屏退小丫头,搂着顾姨娘,贴在她耳朵低低细语,“芳泽,我深知你的好,你的才情,你的高洁,我都知道。要不是……我是要娶你为妻的。”

顾姨娘愕然。

他要娶她为妻?她探过他的话,探过不知道多少回,他肯定听懂了,他明明白白告诉过她,他要支撑姜家,他必须结一门得力的姻亲,他不可能娶她,他和她,此生无份……

“芳泽,你不要怪我。”姜焕璋脸贴在顾姨娘脸上,“现在虽然差了一步,可是,芳泽,你放心,我必定让你和她,最多最多只差那一个名份,除了名份,我会让你处处比她强,你也确实处处都比她好,你是云,她连泥都不如。”

“表哥。”这一声表哥,顾姨娘叫的有点口吃,表哥,不是撞客了吧?她跟大嫂,怎么比?她什么也没有,一个人没有,一文钱都没有!

第六十八章 宿州城

“芳泽,你听着,听着就行,我已经投靠晋王,晋王很赏识我,已经委了我做晋王府长史,往后,咱们家,我和你,必定……”姜焕璋咬了下舌尖,喉结滚动,咽回了后面的话,“我是说,咱们,必定越来越好。李氏搬到城外静养去了,这一回,算她识时务,她既然搬出去,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她再搬进来,往后,这府里,就是你我,你就是我姜家的当家主母,我姜焕璋的妻。”

顾姨娘震惊的连咽了几口口水,表哥肯定撞客了!撞客……就撞客吧,最好,这辈子都别醒过来!

“芳泽,你看你。”姜焕璋看着顾姨娘一脸的不敢置信,轻笑出声,“怎么了?小妮子吓着了?我知道你的才能,深知,我知道,打理好现在的伯府,以及以后的姜家,在你,不过举手之劳。你听我说,阿娘的脾气,你也知道,多少年了,只是一味宽仁,如今咱们这府里,一定好好清理整治,你只管拿出手段,把咱们伯府的气象打理出来,你只管放手去做,不要怕,有我,这府里,你谁都不用顾忌,听明白没有?”

顾姨娘赶紧点头,心里却一片纷乱,乱无头绪,这话是什么意思?一会儿她得好好理一理,好好想一想……

夜灯初上,淮南东路宿州城,宿州城里头一份的永丰酒楼二楼。

二楼一整层,只在靠北边摆了张巨大的桌子,桌子上水陆毕陈,满满当当,宁远面南背北歪在扶手椅上,一只脚蹬在桌子边上,一只脚踩着椅子扶手,眯眼瞄着桌子前面那一群使劲浑身节数吹拉弹唱的女伎们,手里捏着一根筷子,摇头晃脑敲着桌边和拍子,偶尔停一停,那根筷子往某只碟子上一指,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小厮立刻准确无比的夹一筷子他指的菜,送到他嘴边。

老管家福伯从楼梯上来,愁眉苦脸看着洋洋得意,一幅败家子相的宁远,连叹了几口气,上前劝道:“七爷,天都黑透了,该回驿站了,七爷不是说,明儿还要起早赶路?万一起不来……”

“起不来就晚点走,这算事?”宁远斜着福伯,筷子猛的一敲,“那个,说你呢!又错调了!瞧瞧你们这帮蠢货,这支曲儿也能错了调?都说淮南东路繁华,屁!连个象样的美人儿都没有,看什么看!我说错啦?你们难道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一个个全是歪瓜裂枣?”

福伯翻眼皮看着屋顶,歪瓜裂枣你不也对着看了半天了?

“连个象样的美人儿都没有!这大长的夜让小爷怎么过?娘的,晦气!走!”宁远一脚踹在桌子上,踹的满桌子碗碟叮咣乱响,宁远跳起来,怒气冲冲下了楼。

出了宿州城,宁远在马上伸了个懒腰,“娘的,这都快到京城了,走了一路,一件有意思的事都没有,连只毛贼也没遇到过,什么世道!”

“有七爷在,一向百邪回避。”福伯干笑道。这些年,整个北三路,一听说宁七爷来了,连土匪都赶紧拎包袱出去避难,正经的百邪回避。

“七爷,这都快到京城了,您是不是……注意点儿?刚刚收到宁四老爷的信儿,说京东西路董安抚使弹劾您的折子昨天一早到的,到了就递进去了,附了济州知府向苏的弹折,七爷,您这一路上……唉,等您到京城,这弹折没有一筐,也得有半筐了。”

“弹折上说什么?还是说小爷奢侈无度,骄横无礼?”

“这回加了一条,说七爷有辱斯文。”

“斯文?”宁远一愣,随即啐了一口,“是说小爷把那群酸丁赶走的事?屁大的事。”

“七爷,您这人还没进京城,折子先到了一堆,您看看……”福伯长吁短叹。

“小爷我是出了名的祸害纨绔,这一路上要是安安生生,屁事没有,那不是愧对了祸害纨绔这个名头?要的就是这个,放心吧,我要是不祸害,才有人不高兴呢。”

福伯神情一黯,长叹了口气,“七爷这话我懂,可七爷这样……”

后面的话福伯没好意思说出口,就您这样的祸害形象,大姑奶奶的大事怎么办?

“崔叔的信到了没有?”宁远斜了福伯一眼,他言下之意,他听懂了,不过他懒得理他。

“已经到了。”

“那赶紧走!”宁远一鞭抽下去,纵马奔出。

宿州驿里里外外都是定北侯府的人,宁远大步流星直冲而进,福伯一溜小跑紧跟后面,进了正院,上房门口,卫凤娘已经迎了出来。

“信呢?”宁远一脚跨进门问道。

卫凤娘跟在后面进来,从怀里摸出个细长的蜡管递上去。

宁远用指甲剔开蜡封,将卷的紧紧的纸条展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将纸条送到烛火上烧了,一屁股跌进椅子,两根手指交错敲着桌角,片刻,点着卫凤娘吩咐:“你回个信儿,那个姜焕璋,好好查一查,怎么搭上的晋王,家世过往,细细的查!”

“是。”卫凤娘一个是字,透着干净利落。

“六月这两天有信来没有?”

“没有。”

“嗯。”半晌,宁远才‘嗯’了一声,站起来,踱了几步,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头往后仰,“唉!眼看要进京城了,小爷我还……”

后面的话他没好意思说出来,他还半分主意没有,这京城,简直就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或者说,到处都是眼儿,眼儿太多,反倒不知道从哪个眼儿入手最好,他这件大事,要义无反顾,也要小心谨慎!

天还没亮,姜焕璋就轻手轻脚的起来,给顾姨娘掖了掖被角,披了衣服出来,让人叫了大乔进来,沉着脸吩咐道:“你走一趟,想办法打听打听,第一,晋王的舅舅杨雪坤家那档子事,昨天解决了没有?给没给银子,给了多少?谁去办理的,总之,越详细越好,第二,要是给了银子,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这笔银子是哪儿来的。还有……算了,让独山去吧,你去跟独山说一声,就说我话,让他跑一趟晋王府,问问我什么时辰到晋王府合适,再说一句,我今天必定准时到晋王府上听使唤。”

第六十九章 清晨

他吩咐一句,大乔答应一句,姜焕璋吩咐完,放下帘子,大乔转身刚要走,帘子又掀起,姜焕璋又补了一句,“要快,越快越好。”

“是。”大乔再次答应,看着帘子放下,又等了片刻,才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拧着眉,头扭到左边看看,再扭到左边看看,满肚子困惑。

他家姑娘昨天晚上那样式的搬出了这姜府,摆明了告诉他,姑娘和他这个姑爷闹翻了。

他可是姑娘的陪房,他不该防着他么?怎么还吩咐他打听这样的事?

这个大爷,真象是撞了客了!

李桐一觉醒来,闭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外面鸟儿欢快婉转的叫声,慢慢睁开眼,葱绿的纱帐上,青草招摇,翠绿、深绿、墨绿的蚱蜢跳的到处都是。

李桐伸出手指,点在那些蚱蜢上,喜悦从心底往外漫延弥散。

她回来了,她逃出来了,她活过来了……

“姑娘醒了。”水莲一层层挂起纱帐,“珍珠姐姐说,姑娘这一夜睡的特别沉,一次没醒过,自从姑娘伤了头,这是头一回睡的这么沉。”

水莲浑身都透着喜气,大夫说过,先要睡得沉,只要能睡得沉,慢慢就好了。

“回家了,当然睡得好。”李桐坐起来,“阿娘呢?”

“太太起的早,这会儿在后园子里看着人种花呢,珍珠姐姐去寻太太了。”

文竹托着漱口的淡盐水进来,众丫头侍候李桐刚刚洗漱好,张太太就掀帘进来了。

“阿娘!”李桐看到阿娘就忍不住的激动,日夜思念了几十年……她总是觉得她几十年没见阿娘了。

“你看看你这孩子,跟两三岁一样,看到阿娘就想扑上来。”张太太被李桐激动的满腔酸涩,唉,这必定是委屈极了,不然也不会这样。

她如珠似宝在手心里捧了十几年的女儿,刚嫁了人,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就仿佛历尽沧桑一般,这姜家、这姜焕璋,怎么能这样?

张太太不能细想,一想就心如刀绞。

“阿娘吃过饭没有?再吃一点?这个野荠菜蒸饺好鲜,阿娘尝尝。”早饭摆上来,李桐咬着只荠菜蒸饺让阿娘。

“阿娘吃过了,你慢点,看你这样子,真好多了。”张太太看着大口大口吃蒸饺的李桐,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那当然,搬出姜家,我就活过来了。”李桐在阿娘面前最没规矩,咬着蒸饺,含含糊糊答着话。

张太太眼里闪过层浓厚的忧虑。

李桐吃过早饭,净了手脸,和张太太一起出来,逛了半个园子,在紫藤架下坐了,水莲等人摆了茶上来,张太太这才进入正题。

“老万说你照着析产分居的主意闹腾的?”

“嗯。”李桐点头,“阿娘,从我摔伤到现在,一件一件的事,您也看到了,姜家就不说了,绥宁伯,陈夫人,还有他那两个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咱们都打听清楚了,我没把他们放眼里,更没放心里,可姜焕璋。”

林桐看着张太太,“阿娘,您看,他还是刚和咱们结亲时的姜焕璋吗?”

张太太紧锁着眉头,没答话。

“我瞎了眼,阿娘也只看透了一半,他……”李桐话没说完,就看到万嬷嬷沿着花径急匆匆冲进来。

“你瞧瞧你。”万嬷嬷走近了,张太太皱眉先训斥,“年纪也有一大把了,怎么还跟年青时候一样,整天毛毛糙糙的?”

万嬷嬷和孙嬷嬷都是张太太自小的丫头,万嬷嬷年青时候就是块暴炭,挨张太太的训挨的最多。

“太太!您听我说了,就知道……唉,真不知道都算什么事!”万嬷嬷看样子想狠啐一口,将啐未啐时觉出不对,忙又咽回去。

“刚刚大姚来了,跑的一人一马全是汗,说昨天姑娘走后,姑爷狠狠发作了一回。这是应该,昨天那样的事,也是该好好发作发作,可姑爷昨天下午当众宣布,让顾姨娘主理姜府中馈。今天卯正,姑爷亲自陪着顾姨娘,点卯认人安排家务,还当众放下了狠话,说谁要是敢不把顾姨娘放眼里,阴奉阳违,那就是蔑视他,他就把她们全家打断腿卖到天涯海角去!”

李桐早就预料到这些,神情淡漠,似听非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