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焕璋脸色变了,盯着顾姨娘,“青书说的,是真的?这是怎么回事?府里何至于此?”

“也不是她说的那样,表哥也知道,青菜豆腐最养人,上个月南北货行结走了七百多两,帐上就全空了,表哥还要大办姨母的生辰,只能节省点儿,再说,今年的鸡鱼肉都贵的出奇,也不是非吃不可的东西,大家都吃的清淡些,一来对身体最好,二来,也能省点银子。”

顾姨娘答的有些零乱,府里确实没钱,表哥交到她手里的铺子庄子,她原以为每天都有进益,每天都能从铺子里、庄子里拿到银子,就算不是每天拿,一个月总要送一回银子到她这里吧,就象俸禄一样。

谁知道她让铺子按月交钱,掌柜抱了一堆帐给她,从流水到帐期再到压货,她听了几句,后头的就完全听不懂了,到最后,完全听懂的就一句话:帐银都是按年交的,到年底一次交帐交银,可一年下来,铺子能不能挣钱完全两说,一分钱不挣还得东家再搭流水进去,也是常有的事。

到于庄子,倒是年年或多或少都有收益,可也是一年一交,现在庄稼还在地里,什么都没有呢。这个她倒能理解,庄稼都是要按年长出来的。

忙了两天,她就弄懂了一件事,那些铺子庄子,现在只能看着,一分银子也没有。

庄子铺子没有进项,这府里能靠的,只有姨父、姨母,还有表哥三个人的俸禄,俸禄就那么点儿,她能怎么办?她倒是动过把大嫂的嫁妆拿出去先抵点钱,可想来想去,还是没敢,发卖大嫂的嫁妆,李家真要闹起来,这可不是小事。

至于库房里那一堆多数已经踩扁的金器首饰倒是能拿出去卖了换钱,可库房钥匙,吴嬷嬷说在姨母手里,她到现在也没鼓起勇气去找姨母要这把钥匙。

府里就这样,她能怎么办?除了节俭再节俭,她能有什么办法?

第一百六五章 青书有喜了

姜焕璋目光有些呆直,看着顾姨娘,象在看一个陌生人,顾姨娘心里生出股恐惧,正要再解释,姜焕璋有几分无力的挥了下手,“这事,回去再说,再怎么,咱们府上从来没有苛扣过下人饮食的先例……”

姜焕璋的话突然顿住,绥宁王府的衣食用度,一向是京城的标杆,他不知道听到过多少回,要说谁家衣食用度‘就是绥宁王府的人来了,也说不出什么’,绥宁王府的私房菜,连皇上都找他抄过做法秘诀……

这些从前,他以为很快就能回去的从前,怎么好象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了……

“表哥,我不是……”见姜焕璋眼神呆直,半天不说话,顾姨娘心里害怕,又想解释。

“我没怪你。”姜焕璋脸上闪过丝烦倦,“让人看看,大夫来了没有,饮食上,不要苛扣,至少,从前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吧。”

“我知道,我不是……”顾姨娘惶然不安,姜焕璋脸上的不耐烦更重,打断了顾姨娘的解释,“去看看大夫人来了没有。”

青书紧紧盯着姜焕璋的脸色,心里一阵轻松,行了,总算有缝儿了,她就知道……哼!她还怕了她了?青书带着几丝得意,斜了眼一脸惶恐的顾姨娘。

黄大夫跟着婆子进来,给青书诊了左手,再诊右手,按了半天,拧眉想了一会儿,又按了一遍,这才迟疑道:“世子爷,照姨娘这脉象,在下以为……姨娘象是怀上了,象是孕脉,不过在下不擅长妇科,世子爷最好再请个擅长妇科的过来诊一诊。”

青书惊喜交加,一把拉住姜焕璋,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她先怀上了,要是生了儿子,这就是庶长子!爷跟大奶奶没有情份只有仇,这庶长子,那就是长子,姜家长子,绥宁伯府长子!未来的世子!

顾姨娘如同被雷劈了一样,浑身都焦了,死盯着青书什么也看不出来的肚子,恨不能跳上去,把那肚子踩成一个透明大窟窿!

“让人去请常大夫来一趟。”姜焕璋倒没有太多惊讶或喜悦,没什么好喜的,青书这一胎是个女儿,下一胎还是个女儿,她生了一辈子女儿,虽然女儿个个乖巧可爱,可毕竟是女儿……

“黄大夫都说了,还请常大夫……常大夫诊金也不便宜,反正真怀上了,肚子总要大起来,常大夫来不来……”顾姨娘从里到外浸在酸醋里,请常大夫,她恨不能给这个贱人把阎王请来!

诊金不便宜……当着黄大夫的面,顾姨娘这话,跟打在姜焕璋脸上没什么分别,姜焕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片,羞忿冲上来,“让你去你就去!怀孕能是小事?”

顾姨娘吓的往后趔趄了两步,黄大夫眼皮儿活,忙拱手告辞,“在下就先回去了,告辞,告辞!”

顾姨娘出来打发人去请了常大夫,站在廊下,狠抹了几把眼泪。

她的命真是苦。

还好,顺顺当当请来了常大夫,常大夫搭手诊了片刻,就笑着恭喜姜焕璋,“恭喜世子爷,添丁之喜。”

青书喜极而泣,顾姨娘脸色青灰,姜焕璋谢了常大夫,“脉象可安好?”

“脉象洪大,极好,姨娘身体康健,这一胎必定顺顺当当,不用吃什么药,是药三分毒,饮食上调理好,比什么都好。”

“那就好,多谢常大夫,过一个月,再烦常大夫来请个平安脉。”姜焕璋陪着常大夫出去。

顾姨娘死死盯着青书的肚子,这目光过于凶狠,青书下意识的两只手一起护在肚子上,毫不示弱的盯回去,咬牙切齿道:“想欺负我,别做白日梦了!”

姜焕璋从青书院里直接出门走了,顾姨娘回到自己院里,抽掉骨头般一头扎在塌上,放声大哭。

她的命太苦了。

“姨娘,姨娘!”后角门的老孙嫂子站在门口,隔着纱帘,一声比一声高的叫着顾姨娘。

“滚!”顾姨娘总算听到了,不过她现在什么心情也没有,她都不想活了。

“姨娘,是我,后角门老孙嫂子,姨娘,有大事要跟你说。”老孙嫂子带着一脸八卦笑容,毫不在意顾姨娘那个滚字,她心情正好着呢。

“你们一个个都是大事!都是大事行了吧?”顾姨娘猛的坐起来,将哭的半湿的帕子砸向帘子,老孙嫂子嘻嘻笑着:“姨娘,玉墨来了,说要见你。”

“玉墨?”顾姨娘一下子站了起来,“在哪儿呢?她怎么样了?”

“就在后角门门房里,怎么样?那我可说不上来,是她进来?还是姨娘过去?”老孙嫂子殷勤客气。

“让她……我过去!”半句话间,顾姨娘的心思就转了好几圈。

她让人回去打听过玉墨,说是她到绥宁伯府那天,她就被大哥收房了,既然被大哥收了房,那就是大哥的人了,她也没什么话说,可现在,她怎么来了?不能让她进来,还是自己过去,先问清楚怎么回事。

顾姨娘叫了迎兰进来,匆匆洗了把脸,跟着老孙嫂子,急忙忙往后角门去。

后角门门房里,玉墨一身打扮倒还整齐,就是瘦的几乎脱了形,看到顾姨娘,眼泪泉水一般涌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只哽咽的说不出话。

“你出去!”顾姨娘吩咐老孙嫂子。

“是。”老孙嫂子笑眯眯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带上门,却留了条缝,屏着气,贴在门缝上往里看。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大哥不是……收了你了?怎么瘦成这样?大哥对女人最体贴,断不是他对你不好。”顾姨娘连珠炮般问了一串。

玉墨仰头看着她,呆了片刻,低低道:“不是,我不肯,我就是在大爷院子侍候,没有……没有……收,大爷没对我不好,是我……病了一回,刚刚好,姑娘,我还是从前的玉墨,还是……跟从前一样。”

顾姨娘紧拧着眉,绞着帕子在狭小的门房里转圈。

玉墨这话……青书怀上了,迎兰就是块木头,半点用没有,她手里半个能用的人都没有,青书怀上了,她正是用人的时候……

第一百六六章 长公主的友谊

“你来找我,大哥知道吗?”顾姨娘对大哥的惧怕,不是一天两天,早就深在骨子里了。

“大爷……”玉墨低着头,“自从姑娘进了这府,大爷,还有老爷,极少回府,回来时也都是醉着,府里有什么事,大爷比从来还不管,姑娘,我就是……大爷不管,我才来找姑娘的,姑娘。”

玉墨声音里透满了哀求,姑娘如果不收留她,出了这门,她就只能去投湖了。

“好吧,你跟我进来,别叫玉墨了,以后叫墨兰吧。”顾姨娘又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子,咬牙决定,还是得收下玉墨。

青书怀上了!这是最大的事!

诸事齐备的比宁远预想的要早,临江之行,也就提前了几天,这天天蒙蒙亮,宁远、周六少爷、墨七,有墨七自然就有苏子岚,以及其它七八个周六和墨七都能看得上眼的人家的子弟,个个穿着光鲜的猎装,带着长长的随从车队,呼啸着出了京城,直奔临江。

还在城里,宁远就提议赛马,赛马没什么意思,可宁远的赌注有意思,谁要是撞翻了路边的摊子,就得下马亲自去给人家捡东西重新摆好,要是踩坏了,是吃的就得吃一口,是穿戴就得穿戴上,别的,就得背在背后。

周六和墨七嗷嗷叫好,这太有意思了!这一对儿,只想着看别人的笑话,就没想到过自己摊上了怎么办。

可这会儿的京城,摊子虽然才摆出一半,可满大街都是挑着重担,一路小跑进城赶往市场的挑夫摊贩,轻身行人让马容易,挑着重担的挑夫,让急了,那挑子里的东西指定就撒了,只要撒了,就算他们撞的。

周六和墨七他们那骑术,就没能跑起来,只眼睁睁看着宁远一个鞭花,那马简直就是从行人头上一路飞过去的,周六佩服的五体投地,嗷嗷叫着:“看看!看看我远哥!瞧你们这熊样!”

他自己好象附身到宁远身上一样。

墨七他们好不容易挤出城,出了城门没多远,就看到浓密的大树荫下,宁远高高翘着二郎腿,半躺在一张绸布躺椅子上,面前填漆黑桌上铺着雪白的绣花桌布,摆着冰碗清茶点心,云袖站在旁边正在轻吟慢唱,阿萝站在宁远后面,双手握着把巨大的扇子对着宁远扇。

苏子岚忍不住一声长叹,他们刚从城里挤出来一身臭汗,看他享受成这样,他简直想咬他一口。

周六少爷一声尖叫,冲着宁远就扑上过去,“赶紧赶紧,给我也拿张这样的椅子!远哥,你出来多大会儿了?下次教教骑术吧?”

没等周六少爷扑到近前,宁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拿什么拿?这都什么时候了?赶紧走,咱们不是说好了,到临江城吃午饭。”

墨七两眼直勾勾的看着低眉顺眼打扇子的阿萝,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身傲骨的阿萝?

迎着墨七直勾勾的目光,阿萝满眼幽怨的瞟了他一眼,低着头,将扇子交到卫凤娘手里,和云袖一起,乖巧之极的上了车。

墨七等人一人吃了个冰碗,宁远让人放出细犬,狗叫马嘶人嚎,一路喧嚣,直奔临江城。

李桐从宝林庵回到紫藤山庄,吃了饭,坐在廊下,捏着杯子出了半天神,站起来,往前院去寻文二爷。

大哥和吕公子他们几个去江上会文避暑,这两天都不在家,正好,这事她还没想到是不是让大哥知道。

文二爷中午吃的心满意足,正翘着腿,握着本书,半躺在山风习习的凉亭里似看非看。

见李桐带着几个丫头进奔他这儿过来,忙坐起来,上下打量着李桐。

这李家三个人,个个都不怎么简单。

“二爷,”李桐上了台阶,曲膝见礼。

“姑娘找我有事?”文二爷开门见山。

“是,”李桐也极其干脆,文二爷见了女人不自在,他也不喜欢女人,这一条她记得很清楚,站在亭子入口,并不往里进。“今天长公主让我拿几篇大哥的文章给她看看。”

文二爷的眼睛睁大了,往后退了半步,“姑娘进来说话吧。”

“嗯,”李桐进了亭子,在最靠近入口的地方坐了,看着坐在她对面的文二爷,“我是觉得,长公主是有因才看。”

“我知道。”文二爷紧拧着眉头,一只手用力在额头揉来揉去。“姑娘,问句不该问的话,长公主待你如何?”

“朋友。”李桐有几分迟疑,她其实更倾向于长公主太寂寞了,觉得她是个能说话的人。

文二爷神情一凛,“她这是想替姑娘打算?”

李桐看着文二爷,没接话,她就是拿不准,才来找他讨教的。

“替姑娘考虑,自然是大爷高中最佳,看文章,明年的春闱主考定下来了?这么早?她是怎么知道的?宫里?朝里?定的是谁?”文二爷站起来,在亭子里转圈,这是他的习惯,一思考就得转圈。

李桐安静的看着他,文二爷一边转圈一边敲着额头,转了十七八圈,长叹了口气,“唉!宫里……”

文二爷一屁股坐在李桐对面,“这位长公主……姑娘的意思呢?”

“长公主不容易。”李桐眼皮微垂,“落发的事,她提过好几次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不愿意嫁人,进退维谷,十分艰难,我是担心,给她添了麻烦。”

文二爷眼睛眯了起来,“落发只怕落不了,长公主身份不同,先皇传位给皇上,是为了让他照顾好长公主,这事,别说朝臣,就是百姓,至少这京城的百姓,人人知道,可长公主却出了家,皇上这就是违逆了先皇的遗嘱,虽说……都这会儿了,也没人不识趣再提这个,可皇上这个人,只怕他不会担这们要的名声,长公主不能落发!”

“是,长公主也是这个意思,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

“长公主修行的如何?佛法学的如何?”文二爷问道,李桐微微蹙眉,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我每天去,陪长公主喝茶,说一些过往闲话,修行和佛法,长公主都不太在意。”

第一百六七章 退路不可退

文二爷猛的拍了一下栏杆,“果然!果然是这样!和我猜想的差不多!果然是这样,唉!”

文二爷站起来坐下,坐下又站起来,又转了几个圈,重新坐回去,看着李桐道:“姑娘,我说说我的想法,你听听,怎么做在你。”

“好。”李桐挪了挪,坐的更加端正,以示重视。

“先说说我知道的,我擅长官场,宫里,所知甚少。长公主八岁之前,是先皇亲自照顾起居,先皇上早朝时,不只一次抱着长公主,接受百官跪拜。长公主的启蒙先生,除了翰林院的博学之士,还有象当年的季老相公、吕相等朝臣,长公主八岁之前,学的都是男人学问,甚至是治国之道。”

文二爷长叹了口气,一脸苦笑,“先皇也糊涂,长公主一个女子,让她学这些,这样教导她,这不是害了她么?毕竟是女子……唉!”

李桐默然,确实,她听长公主说话,就如同在听男人们谈古论今,指点江山。

“长公主八岁那年,先皇就走了,这走的时候……唉,也是不当不正。若早几年,长公主还小,没有定性,要纠正很容易,若是晚几年,长公主成了气候……谁知道会怎么样?这事不能多想。偏偏在长公主八岁那年,不上不下,已经差不多定性却还全无实力的时候,先皇走了,周太后接手管教,头一件事,就是纠正长公主的教养,这事朝臣都知道,也确实应该如此,周太后做的不错,可是……对长公主来说,八岁的孩子,性子已经粗定,刚失去最疼她的父亲,这个年纪,偏偏正是凡事要逆着家长的时候,唉!也不知道当时宫里闹腾成什么样儿。长公主至今不肯嫁人,这事也能想得到,看看,你们要把我纠成贤妻良母,我偏偏就是不嫁人,你奈我何?你们奈我何?呵呵。”

文二爷一声凉凉的干笑,透着丝丝凄凉,“伤已以罚人,唉!可怜,也只能如此。长公主这么多年一步不退,可见是个性格坚毅宁折不曲的,这样的性格……”

文二爷的话突然顿住,眼睛一点点眯起,好半天,突然开口问道:“长公主跟你说过从前的旧事没有?宫里的?”

“几乎没有,偶尔一言半句感慨而已。”李桐摇头。

“那你知不知道,宁皇后生的那位五皇子,是在长公主的护佑下,才得平安降生的?”文二爷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李桐紧紧抿着嘴,摇了摇头,这事她知道,从前知道的,但从前的现在,她还不知道。

“宁皇后怀胎之后,胎相极其不稳,当时季老相公还在,已经病的很重,上了一道折子,说宁皇后八字暗弱,请皇上在宁皇后怀胎期间,夜夜宿在宁皇后宫中,以真龙之威,护佑宁皇后母子平安。当时,朝廷上下异口同声,请皇上无论如何也要护佑这个难得之极的嫡子平安降生。”

文二爷嘿笑,“皇上独宠周贵妃,就算皇上肯,周贵妃怎么肯?那一阵子,朝廷闹成一团,宫里闹成一团,正巧,北方起了战事,皇上闹着要御驾亲征。这事,我倒觉得,皇上是真想亲征,借此好逃开朝臣的逼迫,和后宫周贵妃的哭闹,后来,是吕相出了个折中的法子,让长公主住到宁皇后宫中,长公主福运洪大,大家都是知道的。皇上立刻就准了,长公主搬进宁皇后宫中,一直到五皇子出生,满月,才搬回去,后来,宁皇后避到离宫,五皇子平安至今。”

文二爷眯眼看着李桐,“这话出我口,入你耳,你听着便是,若能让长公主出手,我觉得,不是坏事,宁家那个宁远,我瞧着不一般,长公主出了手,就怕这手,就难收回去了,真要是……宁家得了势,就凭长公主这两份大功劳……宁家可不是周家那样的混帐货,未来,长公主至少能比在周贵妃手里好过得多。”

李桐愕然看着文二爷,“不是说五皇子身体孱弱,连声鞭炮都经受不起?”

“嘿!”文二爷一声冷笑,“传说而已,哪能当真?若真弱成这样,宁远来干什么?若是人人都知道五皇子健康聪明,天人之姿,他还能活到现在?我以为!”

文二爷猛一拍栏杆,站起来,捻着几根老鼠须,一脸自信傲然,“五皇子是最佳人选!周贵妃生的那两个,蠢倒不算大事,坏就坏在,蠢还脾气暴烈,真即了位,朝臣日子必定难过,这事,我能看到,朝中都是聪明人,难道看不到?至于晋王,无能之辈,不过……”

文二爷轻轻叹了口气,不停的摇头,“若是由着朝臣选择,只怕他们都要选这个晋王,无能,懦弱,全无脾气,没有外家,没有助力,简直就是……呵呵。”文二爷一声干笑,“他要是做了皇上,那就是臣子的天下了。这事……”

文二爷突然抬手摆了几下,“这事先不想,我的意思,长公主既然问了,若能让她出手相助,那最好不过,你不用担心长公主,她现在这样,都整天想着落发了,再坏还能坏哪儿去?我告诉你,有时候,不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要进一步,一步踩出去,那才是天高海阔!”

“一步踩出去,也许就掉进万丈悬崖了!”李桐不客气的接了一句。

“嘿嘿!”文二爷干笑几声,“掉就掉了,不掉,也是站在悬崖边上,日夜悬心,不死不活,倒是掉了好。”

李桐瞪着文二爷,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话太不负责任了!

“比如姑娘,退还怎么退?退路倒是有,相夫教子……听说姜府的小妾青书,怀上了,正是机会,姑娘这会儿回去,好好照顾小妾,凡事退一万步,一万步不行再退一万步,替姜焕璋抚育好诸子女,不也是一家和美?姑娘肯不肯?这一步退不退?”

文二爷看着一脸冷厉的李桐,笑了几声,“看看,姑娘都不肯退,长公主那脾气,想必比姑娘要大一点,怎么肯退?既然这样,那不如干脆进一步,前面不一定是悬崖,就算是悬崖……你别忘了,长公主……”文二爷拖长了声音,“毕竟是长公主!”

第一百六八章 同到临江城

李桐沉默了好一会儿,站起来,“我要想一想。”

“嗯,这事姑娘自己决定,不管姑娘怎么决定,我以为,都不必告诉大爷。”文二爷背着手,看着李桐笔直的背影,李桐‘嗯’了一声,出了亭子。

文二爷看着李桐走出很远,才长长吁了口气,重新躺回去,捏着书,心情却无法再平静,干脆站起来,往山庄外蹓跶出去。

江边,二三十个纤夫,不急不慢的拉着条不算奢华、却十分宽敞大气的楼船逆水而上,船头,季氏徽印不算显眼,却也能一眼看到,这是季家的楼船。

楼船上层,或站或坐着十来位少年公子,吕炎和李信不知道在说什么,笑的直跺脚,度支使高书江高使司的儿子高子宜,正提着笔,拧眉苦想,被吕炎的笑声打扰,用笔点着吕炎抱怨道:“刚有点灵光,被你笑没了!你们说什么呢?笑的这么响?”

“好好破你的题,听了你就没心思破题了。”吕炎一边笑一边冲高子宜摆手。

“他们说宁七爷闹的笑话儿呢。”跟着高子宜一起来的汤浩虞忙给高子宜解释道。

汤浩虞是樊楼汤家长房嫡孙,也是汤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之一,和同样出身山西的高使司是儿女亲家。

“刚有丝灵光,偏偏被你笑没了。”高子宜干脆扔了笔,一把拉住吕炎,“说说,那位七爷又闹什么笑话儿了?我就喜欢听他的笑话儿,跟别人就是不一样,这回谁又倒霉了?”

“喂!诸位!”季疏影一身短打,在楼下甲板上仰头招呼众人。

“钓到江团了?”礼部赵侍郎幼子赵明轩离栏杆最近,探身出去问道。

“还江团呢,连只猫鱼也没有!前面就是临江城,要不咱们到临江城去吃午饭,怎么样?”季疏影仰头问道。

“不是说没写完十篇策论,不许下船?”翰林孙学士的长孙孙邦瑞提醒了一句,吕炎抬手拍了他一巴掌,“就是去吃顿饭,不算下船。”

“咦,不下船怎么到临江城?”孙邦瑞老实人,略有点儿迂腐。

“他连只猫鱼都没钓到,不到临江城吃饭,难道咱们要饿肚子?肚子饿着怎么写文章?连笔都拿不动,走走走!临江城的山珍,还有无鳞鱼……一绝!快走!吃饱了回来,那就是下笔万言,倚马可待!”高子宜一听说去临江城,兴奋不已,极力赞成,这几天,他在这船上闷坏了。

李信看着这一群公子哥儿,苦笑摇头,上船这是第三天了,说好的埋头苦读写文章,可吃吃喝喝、玩笑闲话的时候占十之七八。十篇策论,数吕炎写的最多,也就才写出来一半,他不好一口气写完,只好跟着吕炎,他写一篇,他也写一篇。

这会儿又要去临江城吃饭,吃了饭只怕还要往哪儿游玩游玩,今天的苦读,到此结束!不但今天到此为止,只怕今天玩累了,明天还得再歇上一上午……

船很快泊进了临江城码头,一行人换了衣服,下船,安步当车往城里去。反正码头离临江城极近。

沿着曲折却宽阔的石头路,一会儿台阶,一会儿平地,众人兴致盎然,有说有笑,刚离了码头没多远,派去安排酒店菜品的季家管事一路小跑急奔过来,冲季疏影躬身禀报:“大少爷,临江城三家最好的酒店,今儿都不对外接待,说是被……京城的宁七爷包了楼了。”

“谁?宁七?”高子宜先叫出了声。

“宁七爷已经到了?”季疏影皱眉问道。

“是,在玩月楼上,小的急着回来禀报,没来得及细打听。”管事抹了把头上的汗,这一阵子,满京城的外管事,最怕的事,就是手里的差使跟宁七爷撞上,只要撞上,这差使就不用办了,好在现在主子们也都知道宁七爷是什么人了,只要说撞上宁七爷了,不管什么差使,也都只好不了了之。

“他一个人能占几座楼?一包包三家,真是荒唐!”孙邦瑞紧拧着眉头,赵明轩捅了捅他,示意他别多话,宁七这个人,碰见了最好绕道。

“我看咱们还是回船上吃吧,让人买几条江团、无鳞鱼回去,咱们的厨子做出来,只能更好。”汤浩虞小心的和了句稀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