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哥儿回来再扶姨娘?照我说,这事不用等大哥儿回来,就说早就扶了姨娘了,妾生子倒没什么,婢生子可不好听,你说是不是?”

陈夫人一脸喜气征求吴嬷嬷意见,吴嬷嬷心不在焉,嗯了一声,斜眼扫向墨兰,心怀鬼胎的墨兰本来就最怕吴嬷嬷,被吴嬷嬷这其实没什么的一眼,扫的腿一软,差点又扑通跪倒。

她就没指着能瞒得过吴嬷嬷,只是,她实在没办法,不拼这一把就只有一个死字,拼这一回,至少还有半线生机。

吴嬷嬷斜着被她一眼看的嘴唇哆嗦,惊恐万状的盯着她的墨兰,心里明镜儿似的,不过这会儿,她是一个字也不会再多说了。

“这还不是夫人一句话的事儿。”吴嬷嬷打点着精神笑答了一句。

“算了,还是等大哥儿回来吧,这毕竟是他屋里的事,再说……”后面的话陈夫人没说出来,再说又是顾氏的丫头,大哥儿因为顾氏,跟她呛过不只一回……

“夫人说的是,大爷成了家的人,又领了差使,是该等他回来。”陈夫人怎么说,吴嬷嬷就怎么顺,她没心情理会这些,只满肚皮心思盘算着怎么能脱身出来。

陈夫人絮絮叨叨欢喜一阵子,再烦恼一阵子,再畅想一会儿新儿媳进门后的美好生活,最后嘱咐墨兰几句,吩咐她回去好好养着。

墨兰不愿意回顾姨娘院里,却一句话不敢说,磨磨蹭蹭出了陈夫人正院,站呆在第一个拐转树下,慢慢蹲下去,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抵在双膝上,怔怔的发呆。

吴嬷嬷没寻到提出府这事的机会,也告退出来,沉着脸往家回。

转个拐,墨兰看到吴嬷嬷过来,呼的窜起来,直直的盯着蹙着眉、带着一脸毫不掩饰的厌恶看着她的吴嬷嬷,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死死攥在手心里的一对嵌金钢钻耳坠高高托到吴嬷嬷面前,“嬷嬷,求求你,放过我,救救我!”

吴嬷嬷居高临下,冷眼盯着她看了片刻,伸手拎起金钢钻耳坠子,举起来眯眼细看了几眼,摇了摇,从眼角往下斜着墨兰,“这是顾大爷赏给你的,还是顾老爷赏给你的?是大奶奶的东西吧?”

“是我偷的,从顾家。”墨兰抖着嘴唇,“顾家,没人赏过我,顾家……不赏人。”

吴嬷嬷象是被墨兰的话触动了哪里,看向墨兰的目光里透出几分怜悯,叹了口气,将耳坠子塞进怀里,打量了一遍骨瘦如柴的墨兰,又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我积福了。这会儿大爷不在府里,你能红口白牙往大爷身上栽赃,可大爷也不过一两个月,最多最多也就两三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你怎么办?你这肚子,要生,再快也得年里年外吧?”

“是!”墨兰磕头不已,“嬷嬷救救我!”

“唉!”吴嬷嬷叹了口气,“我给你指条路,不过,管不管用,就得看你的命了。”

“求嬷嬷指点。”

“姜家祠堂,你知道吧?去祠堂里跪着去,顾姨娘是你们大爷的心尖子,这事满京城都知道,你是姨娘的丫头,瞒着姨娘和大爷勾搭上了,还怀上了身子,姨娘醋劲儿大,非得要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的命,求族老们救救你,要是他们不救,你反正活不成了,就一头撞死在祠堂门口算了。要是救了,就是大爷回来,你也咬死了别松口。”

墨兰呆了片刻,眼里闪过丝明悟和喜色,连连磕头不已。

“既然说了,我就多说两句,这孩子生下来,也别什么月子不月子了,能走得动就赶紧跑吧,孩子留在姜家,肯定有人养大,你留在姜家,肯定活不了的,跑吧,也许还能有一线活路。”

吴嬷嬷说完,抬脚就走,墨兰冲着她的背影,又磕了几个头,站起来,左右看了看,躲躲闪闪从角门出去,直奔姜家祠堂。

墨兰一口气冲进姜家祠堂,拨下银簪子对着喉咙,要见姜家族老。

等姜家族老来了,墨兰照吴嬷嬷交待的意思,开头还有些结结巴巴,没说几句,就勾起无数痛苦悲伤,只哭的诉的几个族老一把接一把抹眼泪。

第三百一九章 打死打死

绥宁伯府一向是个大筛子,那府里的事,别说族里,就是这京城,谁想打听什么事,三两句话就能打听的一清二楚。

姜焕璋为了顾姨娘花光了李氏的压箱银子,一把手给了顾家老爷和大爷几十万,还把李氏的嫁妆搬进顾姨娘院子里,算成顾姨娘的嫁妆,以及,把顾姨娘视作当家主母,半点都没逆过她的意思……这些事,族里无人不知。

墨兰说的这些,她侍候大爷这事,不敢让顾姨娘知道,怀了胎更不敢让顾姨娘知道,现在瞒不住了,顾姨娘要杀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太顺理成章太正常不过了。

至于为什么没告诉姜焕璋,这简直不用她说,姜焕璋迷恋宠溺顾姨娘,事事听她调唆,这一条,族里更清楚,绥宁伯府里,姜伯爷和陈夫人根本不敢管姜焕璋,这事也是大家的共识……

墨兰为什么只能求到姜氏族里跪进祠堂,都没用墨兰多说,几位族老就替她想圆满了。

在绥宁伯府,惹了顾姨娘,那就是没活路!

几个族老正因为突然冒出来的曲家这桩亲事,以及更突然冒出来的关于事先说过让李氏为妾这样的流言生气上火,这会儿又出了墨兰这样的事,几位族老愤恨之余,只觉得绥宁伯府这是要败了,姜家,这是要败了!

吴嬷嬷回到家,还没吃饭,就听到了墨兰已经住进姜家祠堂的信儿,轻轻吁了口气,一口气没吁完,就愁上了,自己一家,该怎么脱身呢?

……

作为一个贤惠的后妃,周贵妃从来不关心朝堂上有什么事儿,宫里有什么事儿,她也不大关心,只除了一件,有人说她儿子不好。

今天早朝上,就有人说她那个孝敬懂事无可挑剔的小儿子不好。

四皇子被人弹劾了,狎妓。

周贵妃气的浑身哆嗦,“哪儿来的狐狸精!贱货!给我查!快去给我查清楚,是哪儿来的贱人勾引的四哥儿?是谁把四哥儿带坏的?给我查!”

这事儿多简单,转眼就查出来了,是京城半年一年刚刚红起来的一个女伎,叫阿萝的。

周贵妃拍着炕几,砸了好几只杯子,厉声吩咐内侍,“去一趟随国公府,找……这事儿得找老祖宗,你去跟老祖宗说,就说我的话,那什么香楼那个叫阿萝的贱人,让她给我打死!立刻打死!贱人!四哥儿好好儿的孩子,都是让这些贱人给唆弄坏的!告诉老祖宗,立刻派人去,一顿板子打死!打死!”

内侍连声答应,一溜烟出宫,奔进随国公府,和赵老夫人传了周贵妃的话。

赵老夫人一听,也气坏了,“这个阿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哪儿来的贱人!连四哥儿都敢勾引?世子呢?叫他来!快叫他来!”

周渝海正在大皇子身边侍候,没在府里,婆子小丫头跑的一头一身的汗,随国公不在府里,二爷这会儿也正在衙门,一通乱找,只找到了正准备往京府衙门看热闹的周六少爷周渝民。

周六少爷听赵老夫人吩咐他立刻带人当场打死阿萝,目瞪口呆看着赵老夫人,一口口水呛进喉咙,跳着脚转着圈咳了半天,才缓过气能说出话来,“老……祖宗!太婆!这是谁……谁……说是阿萝?这关阿萝什么事儿?太婆你怎么知道阿萝……”

“我的儿你缓着点,你看看你,这要是呛出个好歹可怎么办?你也不小了,得学着稳重点儿!”

周六少爷一通呛,把赵老夫人心疼坏了,先又摸又抚的心疼安慰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说正事,“还能有谁?是你姑母!刚刚打发人来传了话,让立刻打死,唉!这世道,这些贱人越来越不得了了,连四哥儿也敢下手勾引,真是不要命了!”

“太婆,这事儿……这个这个!四爷不是阿萝勾引的……”

“咦?那是谁?你姑母弄错了?不是阿萝,那就谁勾引了四哥儿?”赵老夫人惊讶了,周六少爷挠着头,唉唉个不停,这话怎么能跟太婆解释清楚?

“太婆,我说的不是阿萝勾引的,不是你说的意思,我的意思是……是另外的意思……”

周六少爷两只手乱挥,赵老夫人被他意思晕了,“你好好跟太婆说话,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太婆说清楚!”

“是……唉呀!这事吧……太婆你让我怎么说呢?这事不能怪阿萝,是这么回事!”周六少爷期期艾艾,“是四爷看上的阿萝,那一回,就是四爷的文会上,阿萝也是教坊上有名的,四爷的文会,肯定得过去侍候,四爷就看上了,让我……那个啥,太婆你也知道,四爷吩咐了,对吧,我哪敢不听,就带阿萝去了一趟,是四爷看上的阿萝!”

周六少爷重重咬着是四爷看上的几个字,这事,赵老夫人倒是一听就明白了,“你这孩子!原来是你……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你怎么能带四哥儿做这种事?你自己胡闹,四哥儿能象你这么胡闹?你看看你,越大越不成器!”

“太婆,这事真不能怪我,也不能怪阿萝,是四爷!都是四爷!四爷发了话,我哪敢不听?”周六并不怎么怕他太婆,一脸苦相摊着手分辩。

“唉!怪不怪的,怎么能不怪?你是个傻孩子,你能看到什么?那什么萝,要不是存了心,四哥儿能看得见她?四哥儿多好的孩子,那什么萝是什么东西?你这孩子心实,那个萝,风尘里打滚的东西,哪是你们这样的哥儿能看得透的?她使了坏,你也看不出来!太婆跟你说,那些女伎女伶,个个都该打死!没一个冤枉的!你带几个人,把那个萝拿回来,要不拿进衙门也行,随便找个错儿,当场打死!”

“啊?”周六听的两只眼睛圆瞪,“真打死啊?”

“那还能有假?这是你姑母的吩咐!快去!你这孩子心实,拿了人,让人去跟你阿爹说一声,让他跟衙门打个招呼,你姑母既然说了话,打死就打死吧,快去。”

第三二零章 倒霉的阿萝

周六急出一脑门汗,这是姑母的吩咐,跟太婆说什么都没用,得找姑母……这事找姑母怎么说?算了,先拿了人送进衙门,反正远哥在衙门……不对,还是先找远哥问问怎么办,反正阿萝在软香楼也跑不了……

周六一直奔到京府衙门,下了马,其实也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办。

宁远听周六乱七八糟一通说,没听几句就明白了。“今天早朝有人弹劾四爷狎妓,贵妃发脾气,肯定是因为这弹劾起来的。”

“娘的谁这么无聊?不想活了这是!”周六一听是因为有人弹劾,竟然有人弹劾四爷!周六一下子就跳起来了。

“瞧你这样子!你的心眼呢?一个也没有?这满京城,谁敢拿这些风流小事弹劾四爷?还能有谁?”宁远用折扇压在周六头顶上,将他压坐到椅子上。

“对啊!谁敢?这京城哪有人敢拿这点小事弹劾四爷?不想活了这是……”周六被宁远按着头顶,还在不停的蹦跶。

“还有大爷你这个蠢货!”宁远抬起折扇,狠狠敲在周六头上,周六唉哟一声,抱着头悟了,“可不是!我就知道……是大爷?这么点小事?那算了,这事咱们不提了,阿萝怎么办?这下麻烦了!一头是大爷,一头是姑母,还有我太婆,还有四爷,唉哟喂,完了,阿萝这回死定了!”

周六唉声叹气,一脸可惜。

宁远斜着他,手里折扇转过来,再转过去,“你太婆要打死阿萝,这事,四爷知道吗?”

“不知道啊!”周六一摊手,“我是说,不知道四爷知不知道,估摸着不知道。”

“四爷对阿萝怎么样?上心了没有?”宁远再问。

“不知道啊!”周六又是一摊手,“我是说,不知道四爷上没上心。远哥净问我不知道的事,四爷对阿萝上没上心,我又不是四爷,我哪知道?”

“那你没问阿萝?”

“问阿萝有什么用?婊子的话能当真?”

“也是。”宁远慢吞吞说了句,“不过,我觉得吧……”宁远时快时慢的转着折扇,拖着长音慢吞吞道:“你一顿乱棍打死阿萝前,最好问问四爷,万一四爷上心了呢?四爷没上心,你不过多跑一趟,万一问下来四爷上了心,正热乎的旺炭儿一样,你跳上前一顿板子把四爷的心头肉打成一滩烂肉了,我觉得吧,就四爷那脾气,指定饶不了你,就算不一顿板子把你打成肉泥,也得把你打个皮开肉绽。”

“也是啊!”周六捏着下巴,“阿萝那样的,谁不疼?就是啊!要是谁把阿萝一顿板子打死了,要是能打他一顿,我肯定也得打一顿,多让人心疼!也是!远哥你说的对,我这就去找四爷说一声,你说我跟四爷是直说,还是委婉的探探话?”

“你会探话吗?”宁远极不客气的问了句,周六一拍额头,“远哥你说的对,探话这个这个,还是算了,我直接问问四爷,姑母让我把阿萝一顿板子打死,是打死,还是不打死!”

周六一阵风卷出门去寻四皇子。

宁远脸色阴沉下来,让人叫了卫凤娘进来,低低吩咐了几句。

卫凤娘绕了个圈子,进了软香楼,将阿萝拖到角落里,直截了当吩咐道:“你跟四皇子的事,贵妃知道了,要打死你……”

阿萝腿一软,卫凤娘手下用力提起她,“出息点!听着,带着多多,现在就去墨府,找墨七,就说周六让人给你递的信,你跟四爷的事墨七少爷知道,你就说贵妃要打死你,求他救你,记着,无论如何要冲进墨府,进了墨府,除非墨相发话保你安全,否则无论如何不能出墨府,听清楚了?”

“听听听听,清楚了!”阿萝头点的簪子都掉了。

“行了,就这样,赶紧下楼,叫上多多,快去吧,我走了。”卫凤娘松开阿萝,翻身跳下了楼。

阿萝转身就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叫多多,“多多多多,快走!快走!”

阿萝带着多多,连车都来不及叫,一路狂奔,多多跟在阿萝后面,跑的有上气没下气,跑的一路上人人侧目。

死神又临头,阿萝几乎一口气跑到墨府大门口,两只眼睛紧盯着黑底金字的墨府俩大字,一口气松下来,脚就抬不起来了,踉跄几步扑坐在墨府台阶上。

多多什么也顾不得了,在阿萝面前就地一坐,张着大嘴呼呼喘气,“小……小,姐,又……又……”

没等她又完,阿萝就攒出口气,手脚并用爬上台阶,“几位大爷,七少爷可在?”

从阿萝一口气狂奔过来那时,墨府门房就已经伸长脖子盯着她了,见她扑坐在台阶上,摸不清她是路过跑累了坐坐,还是奔着他们家来的,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一句,阿萝已经爬起来上了台阶,这会儿听她这么问,一向机灵的门房头儿瞬间就明白阿萝的身份了。

他家七少爷痴迷阿萝小姐这事,就在前几个月!

“这位姑娘,实在不巧,我家七少爷没在府上,一大早出去,也没说去哪儿,只说要很晚才回来。”门房头儿客气无比,却极不客气的堵死了阿萝的问话。

“那……”阿萝傻眼了,七少爷没在家,那她怎么进门?她这样的身份,断没有让她进府等七少爷回来的理儿,到哪儿去找七少爷?唉!刚才少问了一句,应该问问卫凤娘,七少爷要是不在府里,她该怎么办?

阿萝一步一步挪下台阶,靠着多多,呆站在墨府门口那对大石头狮子边上,欲哭无泪,性命交关的时候,七少爷怎么不在家呢?找不到七少爷,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找凤娘姐姐,还有七爷……七爷她不敢找,现在怎么办?

几个门房站在台阶最上,盯着看了一会儿,见阿萝靠着多多,多多靠着石头狮子,没有要走的意思,门房头儿使了个眼色,两个门房正要下台阶将阿萝和多多请走,巷子口,墨相的车子转了进来。

第三二一章 墨相的忧虑

多多挤着阿萝,阿萝拖着多多,两人下意识的往石头狮子里面躲进去,几个门房急忙奔下台阶去迎墨相。

墨相下了车,阿萝从石头狮子缝里看到墨相,想起卫凤娘的交待:除非墨相发话保你安全。眼前不就是墨相?

阿萝脑子一热,一把推开多多,奔着墨相就冲了上去:“相爷救命!”

多多被阿萝推的趔趄几步,本来就晕头涨脑,阿萝喊的那一嗓子,她就听到了救命俩字,没等阿萝落音,她也跟着一声嚎叫冲出去了:“救命啊!救命!”

阿萝从石头狮子后面一冲一喊,几个门房吓的胆儿都裂了,这要是吓着了相爷……他们都别活了!

墨相的经历心志,不说崩泰山不惊也差不多,阿萝冲出来,他只是敏捷的退了两步,借车子护挡住自己,等到看清楚是位娇软的小姑娘,警惕心略退,站在挡在前面的门房、长随后,打量着阿萝,以及跟在阿萝后面,狂喊救命的多多。

“相爷救救我!贵妃要……”阿萝被最前面一排门房扎扎着手挡住,扑通往地上一跪开始哭求,多多跟在后面一嗓子接一嗓子叫救命,阿萝被她叫的哭不下去了,回身一把揪倒多多,“闭嘴!”

墨相看的笑起来,这是哪儿来的一对主仆,小丫头有点儿傻,小姑娘也不是个精明人。

“相爷救命!贵妃要打死我!不是我的错,是四爷……”阿萝把多多揪的闭上了嘴,回身接着哭求。

墨相多精明的人,人家一叶知秋,他半片叶子就够了,听了这几句,就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是由今天早朝四皇子被人弹劾狎妓这件事起来的,周贵妃居然迁怒到女妓身上!墨相只觉得一阵堵心,迁怒到女妓身上,还让女妓得了信儿跑到了他这里,蠢到这个分份上,真是开了眼了,她找到这里……是了,她是来找小七的。

“七少爷没在府里?”墨相问门房,门房急忙答是。

“带她俩到二门里说话。”墨相叹了口气。

阿萝和多多说不上来谁拖着谁,跟着门房进了侧门,阿萝暗暗舒了口气,总算进了门了,嗯,只要进了这个门,再想让她出去,打死也不出!

“是阿萝姑娘吧?说吧,怎么回事?”二门里,墨相背手站着,语气神情都极温和。

阿萝被他这份温和冲的心里一阵酸软,这是当朝首相,百官之首,竟然对她这样好!

“是……六……六少爷说,贵妃要打死我,因为我跟四爷……不是,是四爷跟我,是……”

“是周家六少爷给你递的话?”墨相暗暗替随国公府叹气,周贵妃要打死这个阿萝,肯定不能自己动手,必定是递话给随国公府,周家这个小六,就敢递话让这个阿萝赶紧逃,唉,周家小六可比他们家小七不成器多了!

“是……不是,是宁七爷。”阿萝心虚气短,眼前的相爷对她这么好,象长辈那样的好,她觉得她没法胡说八道。

墨相笑起来,这个小姑娘愣呵呵的倒是实诚。

“这事我知道,不是大事,你先回去吧,去寻宁远,跟他说,就说我的话,让他给你找个地方躲一天,过两天就好了。”墨相一边笑,一边微微弯腰,吩咐阿萝。

“可是……我……”阿萝两只手绞来绞去,凤娘姐姐说得让墨相发话保她安全,这算不算发了话了?她有点晕。

“放心,”墨相仿佛看穿了她,“宁远和周家小六,还有我家不成器的小七都好,他既然能指点你,把你藏起来一天两天,还是藏得住的,过了今天就没事了,放心去吧,这儿离京府衙门不远,宁远在衙门里呢,带着你这个丫头赶紧去吧,我让人在后面跟着,等你进了衙门,见到宁远,他们再回来。”

“谢相爷!”阿萝这下确定以及肯定了,墨相这些话,就是保她安全的意思,只不过今天的安全得着落到七爷身上。

阿萝十二分恐慌去了十分,磕了头站起来,退后几步又深曲膝谢了,带了多多出来,冷风一吹,清醒了,天哪,她刚才说什么了?是宁七爷告诉她的!她把宁七爷供出来了!

阿萝刚刚安定下来的心又惊恐一片,天哪!她居然把宁七爷供出来了!她又活不成了!

……

墨相看着阿萝带着多多出了门,缓缓转身往二门进去。

墨府里,墨二爷得了信儿,正急急奔出来,正好迎上刚从二门进来没走几步的墨相。

“阿爹?”

“没事了。你来的正好,陪我走走。”墨相看起来脸色不怎么好。墨二爷嗯了一声,转过身,和墨相并排往前走。

墨相三言两语将阿萝为什么来说了,墨二爷一脸说不出什么表情,“从宫里发话私刑打死人,这是亡国之兆!”

“她哪懂这个。”墨相叹了口气,“这事皇上必定不知道,皇上知道了,必定不许她这样,从前我没担心过这样的事,现在……”

“她要是做了太后呢?”墨二爷思绪跳跃而敏锐,“第一,大爷和四爷都没有皇上的定力,第二,贵妃和太后身份大不相同,就算是皇上,贵妃做的不对他发句话就行,要是太后呢?一个孝字拘着,他也只能劝字当先,周贵妃的性格,可不是一个劝字能劝得下来的。”

“我就是担心这个。”墨相连声长叹,“大爷和四爷远不如皇上,贵妃又是这样品性见识,随国公府……”

墨相顿了顿,一脸苦笑,“简直就是一个明白人都没有,随国公不说了,愚倔不明事理,随国公世子和周家小六这两个嫡支嫡长,一个跟在大爷身边,事事顺从一个字不敢劝,一个唯宁远之命是从,宁远!”

墨二爷好象笑了一声,随即用力咳了几声。

“周家老二算是好些,可这个好,也就是比这几个略强,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外家,唉!”墨相这一声叹息里,满溢着烦躁。

墨二爷敛了笑容,神情凝重起来。

第三二二章 一念之间

“阿爹说的这些,我和大哥前儿还说起。”墨二爷左右看了看,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大爷性格暴戾,过于暴戾了。”

“嗯。”墨相脸色阴沉。

“四爷略好些,可四爷自命不凡,太自以为聪明了,极爱玩弄权术,蠢到他那份上,再玩弄权术,现在是个笑话,可等他坐到那个大座上之后,再朝廷里玩弄这些拨弄是非的小伎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利用,而且,我问过小七,四爷现在很信任宁远。”

墨相一声长叹,墨二爷侧头看着他阿爹,“大爷和四爷都自命不凡,没一个肯听人言的。”

“我跟在皇上身边这十几年,吕相在皇上身边侍候了几十年,有一件事,我和他从无分歧。”墨相声音低沉,“皇上心里,只有两个儿子,这太子,非此即彼,断没有第三人可想。”

“唉!”这回轮到墨二爷烦躁无比的叹气了,也就是说,除非大爷和四爷都死了,皇上才会不得不考虑他另外两个儿子……也不一定,就算大爷和四爷死了,只怕皇上先考虑的,是大爷和四爷的儿子,如果他们有了儿子的话。

大爷和四爷心智虽然差,可身体好得很呢,都死了,除非……

没人愿意手沾皇家鲜血,手沾皇家鲜血的人家,都要被连根铲去的。

两人沉默走了好一会儿,墨相打破沉默问道:“小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