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噗一声笑出了声。

“换了谁愿意娶个这样的媳妇?没话说也就算了,这怎么抬得起头?”宁远摊着手,李桐叹了口气。看样子,大约从前墨七也不愿意娶明三娘子。

“墨七找我,说不想娶明家三娘子,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他娶不成明家三娘子,我看他可怜,就答应了,后来一想,这事实在难办,我就来找你了。”宁远的话差点把李桐噎出毛病来,这种事他也敢答应?难办来找她有什么用?

“你大哥也不小了,你阿娘替你大哥看中了哪家姑娘没有?”宁远的话一下子又跳到了李信头上。

“没有。”李桐斜着宁远,他从墨七扯到她大哥,想干什么?

“我替你大哥看中了一门好亲。”宁远上身前倾,又把椅子往前挪了挪,“你猜猜,我看中了哪家?”

李桐哭笑不得,“猜不出!你还是别说了,指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看你,你不能这样!不让你猜了,你一猜肯定就猜到了,就是上元节咱们俩看灯的时候,遇到的那位墨六娘子,墨七他妹妹!”宁远一脸得意。

李桐呆了,好一会儿才透过口气,表情古怪的看着宁远,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墨六娘子嫁给了季疏影,当年是一段被京城闲人称颂了很多年的才子佳人门当户对的婚姻,不过墨六娘子日子过的好象并不怎么好,明三娘子死后没两年,她也死了。

“你可真敢想。”李桐讥讽了一句,她大哥再怎么好,以她们李家的门第,跟墨相家攀亲,这也太敢想了点儿。

“这事我仔细盘算过,你看,京城里青年才俊其实不多,数得过来,和墨家门当户对,又能配得个墨六娘子的,头一个吕炎,不过墨相和吕相不合,现在吕相又有所倾向,这个亲,肯定不能结,再就是季疏影,可季天官摆明了站到晋王身后,墨六娘子和季天官独子结亲,墨相不站队也站了队,也不合适。”

宁远神情严肃,曲下两根手指,“高家不提了,墨相只怕看不入眼,还有几家,礼部侍郎赵家,孙学士家等四五家,这几家门第是比你们李家高些,可他们家子弟跟你大哥比,那可就远远不如了,墨相自己是寒门出身,我觉得他肯定更愿意找个出色的寒门子弟,再一样,你们府上人口多简单,你阿娘风评又好,出了名的能人,这门亲事大有可为!”

李桐一边听一边笑,墨六娘子真要是嫁了她大哥,那季疏影怎么办?娶谁?还有解家三娘子,她从前那一世的大嫂……那真是乱了套了。

“你不是要替墨七少爷出头,求一门称了墨七少爷心意的亲事,怎么又扯到我大哥身上了?难道你牵成了墨家六娘子和我大哥的亲事,就能解决墨七的亲事了?”李桐一边笑一边问道。

“我不是想让你帮帮我么,你大哥要是能娶了墨家六娘子,你大哥儿墨六娘子天生一对不说,对你大哥的前程也大有好处,这事要能成了,就算我先帮你一回,你家跟墨家结了亲家,墨七的亲事,至少你能帮着牵个线什么的,不是你,我是说让你阿娘出面,搅在一起,就成一件事了。”宁远手指头点来点去的解释。

“就是说,为了让我帮你,先给我一点儿甜头。”李桐极其简洁的总结了宁远这一番话,宁远揉着鼻尖,“不是,咱们俩,还什么甜头不甜头的,不瞒你说,你大哥和墨家六娘子,今年上元节的时候,我就起心了,这比墨七这事早多了,其实是因为想牵你大哥儿和墨六娘子这根红线,我才答应替墨七解决他的事,你别颠倒了主次。”

“我帮不了你,更帮不了墨七,我们家也攀不上墨家。”李桐不客气的回绝了。

“娶媳妇嫁人,这是大事,娶不好嫁不好,两个人相对两生厌的对一辈子,多难受?你看,这种事,连我这种铁石心肠都不忍心不管,你怎么能忍得上心说什么帮不了?”宁远一脸正义慈悲。

李桐斜着他,心里却微微一动,她自己就是遇人不淑,嫁错了人,那一辈子……她现在一刻也不愿意再想起。

墨六娘子嫁给季疏影,外面看起来金童玉女、神仙眷侣一般,可她过的并不好,这一点她看的很清楚,早些年,季家和绥宁伯府来往得密,她和墨六娘子来往也多,墨六娘子总是心事忡忡、忧虑极重,她旁敲侧击打听过很多回,却没能打听出什么来。

墨六娘子后来怀胎,生产不顺,她听说过些零零碎碎的话,说她忧虑过重,心情过于郁结,以至于血行不畅而难产,生了头胎长女后,墨六娘子直病了一年多才下得了床,她这过重的忧虑,到底哪儿来的,到后来,墨六娘子死后,她隐隐约约有所感觉。

墨六娘子过重的忧虑郁结,只怕是从季疏影身上起来的,季疏影因为姑姑季皇后的死,心心念念要把周贵妃的恶名诏告天下,要把周家打入尘埃,从前那一回,这是季疏影耗尽一辈子的心血、使尽心计在做、却终其一生没能做成的事。

季疏影这些愤懑痛苦焦虑不甘,墨六娘子大概是唯一的听众,她听了,却无处可说,那些害怕、担忧、焦虑都积在了心里……

大约是这样。

真是这样,这可不是相对两生厌……

“还有周六,也跟我说……咳!”宁远咳回了后面的话,“这都是积德的事,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

“什么叫我闲着也是闲着?”李桐不干了。

第五百零九章 造反的心

“你不闲着?那好,你说你有什么大事?”宁远一拍椅子扶手,反问了一句,李桐瞪着他,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人也太不见外了吧!

“我有什么大事也不能跟你说。”李桐堵了句。

“你哪有什么大事?你又不用对付一个野种两个庶子,还有满府的窟窿,对了,有件事……”宁远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算了,反正你也懒得理会姜家的事,还是……算了算了,虽然你不管姜家的闲事,可这事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李桐斜着宁远,等他往下说。

“开春修缮河道这桩肥差,落到姜焕璋手里了。”宁远眼睛微眯,“这事是年前定下的,那会儿我姐刚从离宫回来,我忙着,没顾上这事,等我知道的时候,工部的行文都到姜焕璋手里了,本来我想拱着周六去把这桩差使抢过来,后来一想,我姐刚回到宫里,正是艰难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动。”

“他怎么能拿到这样的肥差?”李桐问了句,宁远一跺脚再猛拍了一巴掌,“我就说你聪明!一句话问到点子上,那你猜猜,他怎么拿到的这桩肥差?”

“季天官?”李桐立刻答道。

“聪明!”宁远冲李桐竖着大拇指,“就是他,这桩差使是派到晋王府的,行文是说晋王府长史姜焕璋协同晋王,季天官这是诚心实意的要帮姜焕璋过难关。”

宁远啧啧了两声,李桐眼皮微垂,没说话。修河工这事,是出了名的肥差,除了能落不少银子,别的真没什么大好处。

“季天官是想让晋王府挣点银子,还是想让姜焕璋得到些贴补?”沉默片刻,李桐看着宁远问道。

“我觉得不是晋王府,一趟河工才能挣几个银子,贴补姜焕璋足够了,可搁在晋王府手里,又是一君一臣的大事,这点银子杯水车薪,季天官要替晋王挣银子,也不会在京城河工上打主意。”

宁远说的很肯定,李桐嗯了一声,确实如此,这一趟河工下来,也就是十几二十万两的收益,在姜家确实可以支撑一年两年了,可真要用到晋王的大事上,那就太少了。

“不过,晋王手头也紧得很。”宁远搓着手指,一脸的笑,“晋王没少找墨七拆借银子,开始还有借有还,现在,多数有借无还,好在数目不大,几百两,一两千两,也就这样。这趟河工,晋王不可能一分不拿,姜焕璋能拿回家的银子有限,我帮你留心着,等他拿到银子,你就让人上门讨嫁妆帐,不能便宜了他!”

宁远一脸兴奋,李桐失笑,“讨什么嫁妆帐?我可没那功夫,再说,不能把人逼急了,狗急跳墙就得不偿失了,那些银子我不要了,姜家,只要他们不打我的主意,我也犯不着再理他们,你以后也别替我操这份多余的心了。”

“也是也是。”宁远干笑几声,他倒不全是替她操心,他很喜欢看姜家那些烂事,图个一乐么。

“咱说正事,人吧,不能老闲着,特别是你……”

“我没闲着!”李桐有些恼怒的打断了宁远的话。

“好好,就算你没闲着,可这事也得分个主次轻重对不对?你大哥娶个什么样的大嫂回来,这可是关系着你和你阿娘后半生日子过的好不好,这是多大的事儿呢?你手里能有什么事比这事还要紧?”

宁远一脸严肃,李桐哼了一声,“大哥的亲事有阿娘呢。”

“头一条,你阿娘多忙呢,你忍心什么事都压到你阿娘身上?你就不能替你阿娘分分忧?对吧?第二条,你阿娘毕竟是长辈,看哪家姑娘合适不合适,哪能看得准?这事肯定得你看,对吧?”

李桐侧头斜着宁远,没说话,他这话很在理,若论看人,只怕这京城比谁比她看的更清楚了,她已经看过一辈子了,确实,她肯定比她阿娘看的更透彻。

“除了你大哥的亲事,还有我的!”宁远指着自己的鼻子,李桐一口气噎在喉咙里,用力拍了下胸口缓过来,失声笑起来,“你的亲事关我什么事?”

“你替我挑个媳妇儿吧,你说娶谁我就娶谁。”宁远笑眯眯看着李桐。

“你的亲事我怎么能说得上话?这京城有你姐姐,北三路有你父母兄长,轮得着别人说话?”

“当然轮得着,我的媳妇儿,我想娶谁就娶谁,我姐管不着,我阿爹说过了,他也不管,随我。”宁远得意洋洋。李桐嗤之以鼻。

“我跟你说了你就知道了,我小时候……很小的时候,我姐出嫁前,那时候我挺乖巧挺听话的,后来我姐出嫁这事,我觉得是阿爹阿娘,还有大哥二哥的错,就事事跟阿爹和大哥二哥对着干。”

宁远被李桐的嗤之以鼻伤着了。

“我那时候一心一意要造反,打算练一支队伍出来,杀进京城解救我姐,杀光那些浑蛋,包括皇……那个啥,我这个人向来说到做到,我大哥二哥吓的天天看着我不敢离眼,我阿爹道理说尽,我那会儿就是铁了心了,后来我阿爹说,只要我能剿尽北三路的大小匪徒,他就让我北上找颜家还有叔祖他们借兵,我造不造反他再也不管了,然后我就去剿匪了。”

“土匪能剿尽了?”李桐笑起来。

宁远横着李桐,横的眼珠都酸了,才移开目光接着道:“剿了三四年,没剿尽也差不多了,这三四年我长大了,懂的事多了,也看到了林家气运正旺,造反是逆民心违天意的事,唉!”

宁远悠悠叹了口气,“有四五年,我一门心思想着造反,自己怎么练兵,从哪儿借兵,从哪条线攻进京城,一路上怎么筹粮筹银,甚至连攻下京城之后,要不要屠城都想好了。唉,天不助我。有一回,我灭了离丰城三十多里的一处山匪,进丰城的路上在路上一个小茶馆里歇脚,听卖茶的老妇人和她媳妇说闲话,絮絮叨叨说今年风调雨顺,年底说不定能多添几亩地,她再能多活几年,看着家里的地添够百亩,那就太有福气了。”

第五百一十章 闲话

宁远看着听的入神的李桐,“我要是造了反,她肯定看不到百亩地了,要是那样,我觉得她肯定想生吞活吃了我,从茶棚里出来,我就灰了心,阿爹说的对,这会儿造反,就是和天下人作对。不过这些事我没跟阿爹说过。从丰城回家,我就不再出去剿匪了,到处闲逛玩乐,阿爹和大哥二哥只装看不见,阿爹说,只要我不造反,别的都随我。”

李桐揉着额头,他一门心思造反那四五年里,肯定不是只想想,他爹按着捂着他这份造反的心情和准备,得辛苦成什么样儿?能按住这个就不错了,别的,只怕也没心思多管了。

“我娘也给我说过亲,那时候我没有成亲的打算。”

“现在有了?”

“对!一个人太孤单,怎么着也得有个能说说话的人吧,你替我留心挑一个,其它都不管,只要人好,跟我合得来能说说话就行。”宁远一脸笑眯眯。

“我怎么知道谁跟你合得来能说说话儿?”

“这容易,”宁远立刻接道:“你跟谁合得来能说说话儿,我就能跟谁合得来能说说话儿。”

“我跟长公主很合得来很能说说话儿。”李桐看着宁远笑眯眯道。

“长公主……”宁远干笑几声,“她又不嫁人,再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她不能算女人,一只猞猁……咳,说正事,反正你要替你大哥相看墨家六娘子,顺便替我看看,有挑剩下的,看看有没有跟墨七合适的,搂草打兔子,顺手的事。”

李桐无语之极的看着他,宁远伸手从袖子里掏出样东西,托在手里,探身过来,“谢礼先给,以后还有重谢。”

“我不用这个。”李桐看着被宁远托在手心里的赤金嵌宝香薰球,急忙摇头。

“你看着。”宁远嘿嘿笑了几声,拧开香薰球,小心的拨着里面微微泛黑的红铜球心,指着红铜球一面一排极其细小的孔眼道:“看到这里了吧?”说着,合上香薰球,握在手里,对着案上一碟香橼,李桐只到一声极轻的机括声,碟子里一只香橼动了动。

宁远探身拿过香橼,递给李桐,香橼上三只细小的孔洞从这边穿到那边,宁远又拿起碟子上另外一只香橼,这只香橼一边有孔,另一边,三枚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银针穿香橼而出。

“看到了吧?给你防身用的,这三根针没毒。”宁远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了只极小的银盒子出来,打开银盒子,盒子里密密麻麻放着足有三四十根蓝汪汪的银针,宁远合上盒子,翻过来再打开,这一面也放满了银针,不过这一面的银针和刚才射出去的一样,是银白色的。

“这边的没毒,刚才那面的针有毒,来,我教你怎么装针,看到这个机关了吧,按下去,用镊子,就这样,放进去就行了,松开,听到声音了吧,这就是卡牢了,要是没听到声音,这样倒一倒,针就会出来,要是不出来,就合上,按这里,把针清出来,记好,这一面的有毒,千万别碰到,这毒见血封喉,贵得很。”

宁远动作极慢的装针,倒针,将装进去的银针钉进香橼里,将香薰球递给李桐,“你试试。”

李桐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暗器,又是惊讶又是好奇,接过香薰球,按宁远的示范装进银针,又钉进香橼,宁远赞不绝口,“你真是聪明,对对对!太好了!你这悟性,没说功夫真是太可惜了,对,就这样!你做的简直比我还好!”

“真有意思,不过我用不着这个。”李桐玩了两回,将香薰球递回去。

“特意给你做的,我用不着这个,你留着,人心叵测,你又跟长公主常来常往,现在这京城可不怎么太平,真有什么事,有这个在手,出奇不易,总是个傍身的东西。”

宁远神情郑重,李桐呆了下,确实如此,前几天她阿娘还盘算着从哪儿找个功夫好的女保镖随身跟着她……

“那……多谢你了。”李桐犹豫了下,收回了托在手里的香薰球。

“这个也收好。”宁远将放着银针的小盒子推到李桐面前,轻松的拍了拍手,“好了,正事办完了,咱们说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不早了。”李桐看向滴漏。

“这才什么时辰?早呢,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说说闲话,办正事是顺带。”宁远往下滑到一个极其舒服懒散的位置。

“我不听姜家的闲话。”李桐先声明了一句。

“那就不说姜家。你是在京城长大的?”宁远两只手搭在肚子上,一脸惬意。

“算是吧。”

“那你跟我说说,京城人春天都往哪儿逛?有什么好玩好吃好看的?”

“春天……”李桐微微蹙眉,他是去年夏初进的京城,还没在京城过过春天,可她记忆中,京城的春天早就遥远的仿佛从来没有过一样。“能有什么?不过就是踏青,城外转龙湾、独乐冈、板桥、北金水河,景色都很好,热闹得很,清明过节事情多得很,三月初一开金明池琼林苑,今年还有新科进士簪花游街,也就这些。”

“你去……往年都去哪儿踏青?景色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宁远看起来兴趣高昂。

“去年病着,前年忙着准备出嫁的事,大前年忙着挑女婿,都没心思踏青。”李桐努力回想着遥远的过去,却一片模糊。

“那今年你想去哪儿踏青?你想去的地方肯定都是最好的地方,说来听听,我参考下。”

“去我家庄子里看看。”李桐斜着宁远,慢吞吞道,宁远高挑起眉毛,“嗯!”了一声,猛拍了一把椅子扶手,“对啊!要说景色好,人又不多,吃的好,什么都方便,那当然是自己的庄子了!你们家在京城有很多庄子?哪儿景色最好?”

“说不上,我可不象你,就为了玩,去哪个庄子,要看哪个庄子要去看看,今年还不知道呢。”李桐笑吟吟道。

第五百一一章 破嘴

“说的也是。”宁远答的很爽快,“我们家里,这些庄子什么的庶务,都是我阿娘,还有大嫂她们打理,我从来没管过。你大哥中了进士之后,考不考庶吉士?”

宁远还真是闲聊,一幅聊到哪儿算哪儿的架势。

“进士还没考中了,哪能想那么远?”

“这怎么算远?眼前的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对了,文涛去哪儿了?还没回来?你大哥中了进士之后事多得很,他能赶回来?”

“不知道,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簪花游街,琼林宴饮。”李桐也不知道文涛做什么去了,只知道他到处奔波,几乎没有哪个地方停留超过三天过。

“考个庶吉士吧,进翰林院呆几年,好好教小五几年,这几年肯定不太平,要么就是外派州县,总之别进六部。”宁远把脚翘到桌子上,一边晃一边闲散的说道。

“嗯,大哥也是这么打算的,先到地方做几年州县官,考庶吉士的事,庶吉士也不是谁都能考的,万一落成了同进士,哪有资格考?”李桐跟宁远说话,也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和放松,仿佛什么话都能说。

“放心吧,肯定不会落进同进士榜里。”宁远一边笑一边摆手,“解尚书是只积年老狐狸,你跟长公主……长公主活到二十大几,可就你这一个朋友,还有你家和吕相的渊源,别人可能不知道,解尚书这种人老成妖的,说不知道我根本不信,有这两样,他怎么会把你大哥落进同进士榜里?那不是恶心人吗?肯定能考,就看考上考不上了,考上不考不上也不在你大哥的学问怎么样,你大哥的学问肯定好,这得看两位相爷的意思了,至于第三位相爷,今年考庶吉的时候,估计还轮不着他说话。”

“解尚书是我大哥中举人座师的座师。”李桐接了句,宁远摆手,“座师这东西,至少在解尚书这里,只能当顺水人情用,那只老狐狸!老狐狸归老狐狸,解尚书算是很难得了,心里有根线,不过缺德亏心的事,他那个孙女儿,解二娘子是吧?你见过没有?怎么样?”

“解二娘子倒是配得上你。”李桐眼睛一亮。

解二娘子从前嫁了状元陈安邦,陈安邦也不知道是中了状元之前,还是中了状元之后,站进了大皇子党,在那场两败俱伤中死了,之后,陈家因为受了牵连,日渐败落。

陈安邦死后半年,解二娘子生下遗腹子憨哥儿,之后的几十年,解二娘子带着孩子,先是依附娘家,解尚书死后,解家后继无人,回乡守孝期满后,也没再复出,解二娘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京城各家旧交中周旋,日子过的很不容易。

从前她认识、以及和解二娘子熟知,是在解家举家返乡守孝之后,说起来,她和她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她一直怜惜解二娘子命运不济,象她一样的遇人不淑,她是明月照了沟渠,解二娘子则是嫁了镜花水月。

以解二娘子的长袖善舞和善解人意,她和宁远倒是很难得的一对。

“谁?”宁远瞪着李桐,愕然而失笑,“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随口一问,我一回也没见过解家二娘子,就是见过,也看不上,当然人家也看不上我,你别想多了!你听我说,我之所以知道解二娘子这个人,是因为她在京城贵女中,名头挺响,一提京城的才女啊,什么美人儿啊,什么贤惠智慧大度难得啊,都得提到她,总之是各种好,老是听人家说,这才知道的,我跟你说解二娘子,没别的意思,就是说解家爷们没听说哪个出色,倒是一位姑娘,大家都说好,就是觉得解家有点儿在落败的意思,真没别的意思,我怎么可能看中她?”

“我是只见了解二娘子一面,不过,象你说的这样,听她的事听了不少。”李桐想着解二娘子,嘴角的笑意时隐时现,要是她能嫁给宁远,是不是就不会象从前那样一辈子孤苦无依了?

“听说这位解二娘子人极聪明,善良大度,总是替别人着想,是那种顺时相夫教子、风雅会富贵,难时能撑得起家,里里外外独挡一面的人,学问好家教好,长的又好,这京城的贵女,她算是个尖儿,解家门风又好,确实是门好亲。”

宁远瞪着李桐,她说一句他摇一下头,“太好了,我可娶不起!我刚才说了,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对这位解二娘子……刚才我就是嘴贱,多嘴,我一回也没见过解二娘子,我听说的……也没听说什么,就是因为解尚书,听说解尚书最宠这个孙女儿,才顺口说了那么一句,是我多嘴,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嘴不好,搬石头坑自己,你就当我没说,什么也没说,我没看上解二娘子!你别多想!千万别多想了!”

李桐侧头看着宁远,心里不停的盘算着,压根没留意宁远急切的解释,宁远是个异数,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从前那一回,宁远没进京城,现在他来了,她从姜家脱身,是托了他这个异数的福,周贵妃的突然亡故,也算是托了他这个异数的福,长公主重回京城,住进宝箓宫,往外伸出手,说起来,也是托了他这个异数的福,也许,他是改变一切的源头,那解二娘子要是能嫁给他,从前坎坷艰难的命程,肯定也会完全不同,象她一样。

而且,解二娘子的才情人品,也足够配得上他。

李桐一根手指支着下巴,瞄着宁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宁远却被她笑的心都抖了,“……你笑什么?你别这样笑,我都说了,我没看上解二娘子!我这破嘴!好好儿的我提解二娘子干什么?我提别人家小娘子干什么?”

“我也挺喜欢解二娘子的。”李桐想着能让解二娘子不再象从前那样苦楚,心情很是愉快。

“什么叫你也?你喜欢是你喜欢,我可不喜欢!”宁远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他这破嘴!

第五百一二章 还魂草

宁远这一巴掌拍的李桐笑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就算不喜欢,也用不着这样。”

“以后别再提什么解二解三的了,算了,不说这个了。阿萝你知道吧?”

李桐点了点头,宁远一脸笑,“这小妮子不得了,老四立了太子,她也跟着端架子涨缠头,银子不够肯定不见,银子够了,见不见也得看她肯不肯,真当自己奇货可居了。”

“可不就是奇货可居。”李桐也听说了阿萝如今身价百倍的事儿,“愿意花银子哪怕只跟她说句话的人多的是,她以色侍人,不赶紧趁现在多挣点银子,老了怎么办?也是个聪明的。”

“聪明?哈!”宁远哈的一声笑,“聪明没看出来,惹事倒是个能手,好不容易消停一阵子,这一得意,说不定又要惹出什么事来!”

“除非有心人利用,否则惹不出什么大事。”李桐想着从前的阿萝,就想到了杨舅爷,“杨舅爷现在怎么样了?好久没听到他的信儿了。”

“娶了个好媳妇儿。”宁远啧啧了几声,“他媳妇儿把他和杨家都打理的井井有条,跟从前比,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杨舅爷荒唐是荒唐了点,不过倒不是个坏人。”李桐一直觉得杨舅爷是个缺心眼的好人。

“坏也得有心眼儿,他哪有那个心眼儿?不过你说的也对,他本性不坏,杨家老太太也很本份,伍氏就是她看中的,老太太还说,能娶伍氏,是他们杨家高攀,这份本份难得。”

李桐听着宁远的话,心里却在想着杨嫔,她看了杨太后十几年,却一直没能看的十分明白,她到底是不是心怀慈悲?

她记得白老夫人说过几句支离破碎的话,她那话意,好象是说杨太后不是恶,而是蠢。

“你见过杨嫔?”宁远看着李桐问道,李桐点头,“现在是杨淑妃了。”

“怎么样?”宁远一脸好奇。

“这个怎么样,你应该问你姐姐。”

“我姐从来不说这些闲话,也可能是不跟我说,我跟我姐说话不象跟你,咱们俩什么都能说,跟我姐不能这样,你觉得杨淑妃怎么样?”

宁远话说的很随意,李桐听的心里一阵怪异而又说不出的妥帖感觉,想了想,笑道:“怎么说呢,她肯定比杨舅爷聪明多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很聪明。”

“自以为聪明?”宁远接了句,李桐侧着头想了想,“说不上来,她很能折得下腰,从前她以婢礼待周贵妃,现在,好象以婢礼侍候宁娘娘。”

“媚上者必欺下。”宁远再接了句,李桐嗯了一声,“长公主也这么说。”

“要是这样……”宁远拖着长音,干笑了几声,“我姐说不定要让她协理后宫,媚上者,必欺下。”

李桐看着宁远,没说话,要真是这样,那最好不过,长公主那样的聪明人,肯定能看到的东西更多,看着看着,就能看出本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