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已经徒手掰下了箭头,大英递上帕子,宁远一边往箭头上缠帕子,一边笑道:“可别!这要是让大哥和二哥听到,牙都要笑掉了。说实话,都是没办法逼出来的,北边蛮族一年四季,没有消停的时候,别说宁家男丁,就是大姐,进宫前,也不得不时常守边,打打仗什么的,大姐身体不好,也是因为当年出关追敌,冻伤了根本。”

宁远缠好帕子,重又搭上箭,指着湖对面一棵开的正娇艳的贴梗海棠:“就那棵树吧,小一年没开过弓了。”

宁远话音没落,弓弦声响,箭头包成个绸布包的箭破空而出,直直的钉进了海棠树,满树的海棠花纷飞如雨。

“好!”周六拍手跺脚,大声狂叫,墨七也跟着叫好不已,高子宜直直的盯着宁远,脸上竟有几丝惊惧,这是号称宁家最不成器的子弟,这份箭术已经让人目瞪口呆,那宁侯爷和他那两个哥哥呢?还有宁皇后,听他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当年宁皇后也不差,至少不比他差。

第五百三二章 君子胡闹

吕炎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站到李信和季疏影中间,低低道:“这份心计,真是……虽说用了心计,倒都是实情实话。”顿了顿,吕炎又补了两个字,“实力。”

“这是要改换形象了。”季疏影声音微冷。

“嗯。”停了片刻,吕炎才低低嗯了一声。

季疏影看向李信,李信看着湖对面那棵挨了一箭的贴梗海棠,冒了句仿佛全不相干的话,“宁七爷要在京城娶妻了吧?”

吕炎和季疏影呆了呆,彼此对视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又同时看向宁远。

这样的夫婿,这京城大约家家都肯的吧。

两个才刚总角的小厮一路飞奔,跑过半个湖,两人一起用力拨下那根没有箭头的箭,再一路小跑回来,将箭递给大英,宁远看着大英手里的箭,箭回来了,包在箭头上的帕子却没回来,宁远举着手里的箭,看了片刻,招手叫过大英,低低吩咐了几句,将箭递给大英。

旁边的周六兴奋的满脸通红,仿佛那一箭是他射出去的,墨七虽说惊叹不已,与有荣焉,却没象周六那样手舞足蹈。

“看到了吧?我远哥这一箭!这叫什么?这叫惊天一箭!”周六喷着唾沫星子,手在桌子上拍的啪啪响。

“这是七爷的惊天一箭,又不是你的,你连弓都没拉开!”高子宜不客气的打断了周六的兴奋,汤浩虞站在高子宜身边,伸手想拉他,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

他一生下来,父亲就在外地做生意,他和母亲妹妹在山西老宅,长到十几岁,也没见过父亲几面,倒是庶出的两个弟弟,时时跟在父亲身边,被父亲捧在手心里长大。他和父亲并不亲近,和母亲和妹妹,感情却极其深厚。从知道高家要让他五妹妹入宫那天起,他心里就和高家生份了。

高子宜的不依不饶,要照往常,他必定提醒过几回了,可现在,他觉得他有点儿犯不着。

“你也没拉开!”周六不客气的回了句。

“我又没三年不成再习武,我拉不开弓,跟你拉不开弓,能一样么?”高子宜一向得理不饶人,周六更不是省油的灯,何况这会儿被他远哥那一箭顶着,正是气盛的时候,嘴角往下撇成个八字,斜着高子宜,“倒数第一,孙山之外的孙山,也好意思?换了我都不要这个进士!”

“你!”高子宜一张脸立刻青了,倒数第一,连汤浩虞也在他前面很远,这是他中举欢喜之中的大郁闷,郁闷到想一想就跟吞了苍蝇一样,周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挖苦他这个,他的恼怒羞愤,可想而知。

宁远紧挨周六站着,却象没听到周六这句话一般,当然更没看到高子宜铁青的脸。

在周六说这话之前,汤浩虞已经退后几步,这会儿正专心的点着杯茶。

吕炎、季疏影和李信低语之后,都有几分出神,高子宜这一句愤然的‘你’冲出,惊醒三人,却都不十分清楚怎么就恼了。

陈安邦倒是自始至终看在眼里,想上前劝几句,迎着高子宜铁青的脸,和周六的叉腰怒目,又犹豫不敢往前了。

赵明轩拉了下孙邦瑞,推开陈安邦,上前拉过高子宜,孙邦瑞也是聪明人,忙跟着上前,推着高子宜,转头和周六笑道:“六郎说这话,这是要打我这个真正孙山外的脸呢?高兄可不是孙山,高兄后头还有整整一榜三甲呢!”

吕炎听了孙邦瑞的话,就明白了大致,没等他说话,季疏影先上前一步笑道:“高兄是倒数第一,我也是倒数第一,六郎这是想赖戏酒是吧?倒数第一也是在榜,戏酒你是赖不掉的。”

众人忙都跟着起哄解围,“六郎该罚!这会儿就得罚酒。照六郎这意思,难不成只有吕状元和李传胪过得去?真是岂有此理,罚他一坛酒!”

周六知道自己话说的过份了,团团长揖,嬉皮笑脸的陪礼,“我认错,认错还不行么,罚酒容易,就是小曲儿还没唱呢,等我好好儿给大家伙唱支小曲儿再罚酒怎么样?”

众人七嘴八舌笑个不停,吕炎吩咐取了箫管、焦尾琴,墨七找了个大笔洗,拿了枝大染先敲起来,季疏影让人取了笛子,商量了一支曲子,乐起一起,周六跟着唱了支时下流行的小曲儿,没想到周六这支小曲儿唱的竟然相当不错,只不过从他开口起,众人就拍巴掌跺脚吹口哨,好好的一支曲子,谁都没听清楚。

一阵阵的喧嚣声传进湖对面的亭子里,李桐坐回亭子里,抿着茶,听着对岸传来的喧嚣,嘴角的笑容时隐时现,春闱之后,最欢乐的,就是这些新科进士们了,等半年一年,中进士的那份荣耀褪去,体会了从科举的云端跌入官场最基层的失落之后,这样的喧嚣快乐就再也没有了。

还是这样的欢快让人喜欢。

对岸的喧嚣低落,片刻,一阵破空声传来,亭子里的小娘子们齐齐转头看向声音起来的地方,转过头,正看到那支没有箭头的箭狠狠的扎入那株娇美的贴梗海棠,满树海棠纷飞而起。

亭子里一片惊叫,李桐站起来,急忙示意水莲过去看看。

解二娘子反应极快,指着湖对岸,“是那边射过来的,他们这是会文,还是会武呢!这府里到处都是人,这要是误伤了人……”

“不会。”李桐往对岸看了眼,“敢在这里放箭,必定是个艺高人胆大的,再说又是从湖上过来,只是,乐的也太过了。”

“这箭,是宁七爷吧?”墨六娘子有几分心悸的看着不远处的海棠树,除了那位无法无天的宁七爷,她想不出还有谁敢射这一箭。

“宁七爷?”明三娘子一声惊讶声音极低,她没见过宁七爷,不过关于宁七的事儿,却听了不知道多少了。

“除了他还能有谁!跟蛮人离得近,也快成蛮人了!”楚三娘子看起来极其不满。

周六的妹妹周八娘子听说是宁七爷,眼睛里顿时亮光灼灼。

第五百三三章 一群小娘子

汤五娘子一直紧挨李桐,这是她头一回见识京城高门的花会文会,在这亭子里,隔湖能隐隐看到对面的男子,丝竹哄笑阵阵传来,已经让她惊讶不已了,在她们山西,男女大防可比这严厉太多了,女客和男客至少要隔一堵墙。

这一箭过来,更让她目瞪口呆之余,又有一种爬出井口,看到一个精彩美好世界的惊喜和兴奋,这京城,活泼泼真是太可爱了。

“听说新科进士簪花游街那天,最前引的就是宁七爷?”汤五娘子忍不住问了句。

“嗯。”李桐点头,挨着两人,一个人独站的周八娘子接话道:“当然是宁七爷啦,除了宁七爷,哪还有比状元探花更好看的人,宁七爷又好看,又有本事,为人也好得很!”

周八娘子的话,汤五娘子下意识的四下扫了圈,迟疑没敢接,这样公然议论年青男子……

“有什么本事?就是一只草包!”楚三娘子一向瞧不上诸如宁远周六诸人,又被刚才那一箭吓着了,就有些忿忿。

“绣花枕头吧,比草包好看多了。”解二娘子一边说一边笑。

明三娘子想笑,下意识的看了眼墨六娘子,扭过头掩下了笑意,墨六娘子脸色不怎么太好,宁七爷要是绣花枕头,她七哥就是一只草包,虽然知道她七哥确实十分草包,可毕竟是自家哥哥,这话听起来不怎么舒服。

“不但是绣花枕头,还是撷绣坊出的绣花枕头!”赵九娘子紧跟凑了一句,瞄了眼墨六娘,随即笑道:“说起来,撷绣坊新出的那个南蛮子绣,还真是有点意思,那么艳俗的颜色,绣工又粗成那样,可配在衣服上,偏又雅的出奇,亏她们怎么想出来的,撷绣坊的婆子说,都是万里迢迢从南边买回来的,所以才贵成那样,我看哪,是怕那样粗的绣工卖不出价,故意这么说。”

“我也看到了,那些绣品,乍一看艳俗粗糙,可真拿起来细看,就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好看,那绣工看着粗糙,可仔细看,又觉得十分精细,很有意思,我和六妹妹都定了好几套。”明三娘子忙接着赵九娘子的话。

说到衣服绣品,一群小娘子几乎个个两眼放光。

“对对对!撷绣坊今年的新货,我就看着这个好,我也定了好几套。”

“我也是!我选了靛青底素面绸做底。”

……

“我定了件斗蓬,让她们绣上一圈,可她们说,绣是能绣,得至少一年,说是得把料子拿到南边,绣好了再带回来,说的好象真是只有南边人才能绣一样。”赵九娘子抱怨起来。

“那你定了没有?”解二娘子问道。

“我正犹豫呢,银子倒是小事,可到明年,谁知道又时兴什么,万一不时兴了,就白做了。”

“不过一件衣服,不时兴不要就是了,有什么好犹豫的。”解二娘子瞄着赵九,语笑宴宴道,赵九笑容里有几分尴尬,她又不象她,家里有的是银子,又可着她用,她一年的用度极其有限。

“赵姐姐想要现定现拿,也容易。”汤五娘子看看赵九娘子,又看看李桐,连说带笑,“赵姐姐只要求一求李家姐姐就行了。”

赵九娘子心里一紧,真要现定现能拿,那就麻烦了,她哪来的银子?

“撷绣坊是李家产业?”解二娘子反应最快。

“是我外婆的陪嫁。”李桐笑道:“不过我也帮不上忙,那种绣法,真是南边大山里出来的,前年撷绣坊的采买到南边收叠帛,看到这些绣品,觉得好看,就带了一包回来,阿娘看着好,去年打发人过去,专门采买这些绣品,真是只有成品,现绣是无论如何也绣不出来的。”

“撷绣坊的绣娘手那么巧,看看不就会了?”楚三娘子也十分喜爱这些绣品,不能现绣,她也抱怨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学得来样子,学不来那份质朴中透出的灵动,况且,那些绣品是织一半绣一半,听采买说,南边那些女子绣这些绣品时,是一边唱歌一边绣的。”李桐解释的很仔细,楚三娘子一边听一边点头,“听你这么说……真是的,那些绣品,一排排放在那里,看着就让人欢喜,好象……生机勃勃的。”

“这话说得好!”明三娘子抚掌笑起来,“真就是生机勃勃四个字,把那些绣品的精髓全说出来了。”

……

几个小娘子围着李桐,兴奋的讨论起绣品怎么样,今年这个新款那个新样儿,赵九娘子站在旁边,却有几分心不在焉。

赵九的目光落在李桐身上,从她头上那一圈莲子大小的珍珠,看到衣服鞋子,再看上来。她见过她两三回了,平时穿着打扮,也没看出有什么了不得了,没想到撷绣坊竟然是她家产业……好象是听说她们家银子特别多,当初绥宁伯世子肯娶她,就是看中了她家的银子……

可他是过继子。

赵九的目光移向湖对面,又从湖对面移回李桐身上。

看她这样子,一点儿也不象被退回家的弃妇,她这样子……嗯,肯定是想再挑户人家嫁了,她现在是商户女加上弃妇,想嫁个好人家,那嫁妆肯定少不了,说不定她阿娘要把整个李家的银子都给她陪嫁过去……

她家到底有多少银子?

赵九盘算的出了神,若论人品才学,李传胪可挑不出半点不好,就是家世……毕竟过继了,总不至于把银子都给亲闺女吧,总要靠儿子养老,也不好做的太绝吧?

这事,得好好盘算盘算……

热闹的亭子外,一个婆子急步过来,和在亭子外当值的丫头咬了几句耳朵,当值的丫头进来,看着被众小娘子围在中间,正说的热闹无比的李桐,犹豫了下,转身走到水莲身边,低低说了几句。

水莲咬了嘴唇,想了想,还是走到最外围,瞄着空儿,拉了拉李桐的衣袖。

李桐回头看向水莲,水莲使了个眼色,“大娘子,大爷让人传了句话。”

第五百三四章 来来往往

水莲一脸的纠结中带着隐隐的恼怒,李桐看了眼,立刻和诸人告了罪,站起来和水莲往亭子一角走。

赵九娘子听到了大爷两个字,左右瞄了瞄,悄悄往李桐和水莲那边挪。解二娘子斜着她,眼里有笑意,不过更多的是鄙夷。

水莲有几分气急败坏:“是宁七爷!真是……说是请你替他去看看他射中的那棵树,用不用死,树贵不贵重,您看看,真是!”

李桐抬手止住水莲的气急败坏,“不是大事,你走一趟看看。”

水莲见李桐如此淡定,顿时心里一松,长舒了口气,“那我去看看。”

水莲转身,不远处的赵九娘子也一个急转身,李桐扫了眼赵九,只当没看见。

赵九只隐隐约约听到个宁字,一个宁字,足够她心里转上几百个念头,目光盯着水莲,眼角却瞟着李桐,见水莲径直往那棵好好儿的被射了一箭的海棠那边去,心里就笃定了,刚才她没听错,那丫头说的确实是宁七爷,她什么时候跟宁七爷勾搭上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八卦,把赵九兴奋的连琢磨要不要嫁进李家这事都顾不上了。

湖对面,一只小船被推离岸,只奔亭子过来,亭子里的小娘子们注意到小船,你推我我推你,都顾不上说话了,只惊讶的看着小船和小船上的人。

船离的近了,船上抱着各式乐器的几个女子,象打扮不象是吕府女侍。

“是女伎吧,最前头那个,象是云袖!”解二娘子见多识广,先惊叫了一声。

“是云袖。”墨六娘子听过云袖的小曲儿,也认出来了,“这是要干什么?”

墨六娘子话音刚落,迎着亭子而来的船上,云袖深曲膝,“奉诸位爷吩咐,云袖特来献曲,刚才那一箭惊扰了诸位小娘子,云袖奉命以曲赔礼道歉。”

话音没落,小船已经停在亭子外一丈处,琴声先起,云袖唱的是如今正流行的一支极雅的曲子。

一曲唱罢,解二娘子趴在栏杆上笑问道:“我问你,这支曲子,是你选的,还是那边哪位爷点了让你唱的?”

“是季公子的吩咐。”云袖笑吟吟十分恭敬。

“也就是他了,真是清雅。”楚三娘子脱口赞叹了句,解二娘子回头斜了她一眼,眨了眨眼,楚三娘子顿时红了脸。

明三娘子还沉浸在曲子里,轻轻叹了一声,和墨六娘子低低道:“我最爱这首小词,又清雅又活泼,她唱的真好。”

李桐侧身坐在鹅颈椅上,以手支腮,听的心旷神怡,是季公子点的曲子,这样春意盎然、活泼快乐的曲子,看来,他这份心境,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

李桐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漫出去。

“那下一支呢?谁点的?是什么曲子?”解二娘子接着问云袖。

“请小娘子们吩咐。”云袖曲膝回道。

“就只季探花点了一支?吕状元没让你唱个什么曲子陪礼道歉?他是状元,又是东主,他才最该点一支曲子陪礼呢。”解二娘子语速轻快,“你去把我的话说给他听,就说他一点表示也没有,我们都不满意。”

“就是!快去告诉他!”赵九娘子跟在后面起哄,云袖抿着嘴笑应了,示意船娘往回撑船。

“我可没什么不满意,不过……算了,你不满意,我也只好不满意。”楚三娘子嘟了嘟嘴,随即又释然。解二娘子就是这样的脾气,算了算了。

墨六娘子有几分歉意的和明三娘子低低解释道:“解二娘子就是这样的脾气,她最爱出头,大家一块儿出去,她觉得好就是大家都觉得好,她不高兴了,就说大家都不高兴,我们都知道她的脾气,不碍事的。”

“我没事,就是有什么事,也不该你跟我这样歉意,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明三娘子和墨六娘子低低说着话。

“唉!”墨六娘子一边笑一边叹气,“我就是这样,在这里还好,要是咱们府上请客,但凡有个人有一点点不高兴,我就愧疚的不行,象今天,你是跟我出来的,要是你不高兴了,那不就是我的错么,我没照顾好你。”

“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你要是这样,那得多累?真是!”明三娘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嗯,太婆也常说我,说我心细成这样,以后给人家做了媳妇,得熬成什么样儿?”墨六娘子一边说一边笑起来。

李桐看着心不在焉的和赵九娘子说着话,不时瞄着对岸的解二娘子,微微蹙眉。

她怎么总觉得眼前的解二娘子,和从前的解大奶奶大不一样呢?不是经历了丧夫以及解家败落变化之后的那种不一样,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本性中的不一样。

可为什么她会觉得不一样,以及到底哪儿不一样,她又说不清楚。

云袖的小船很快又回来了,云袖站在船头回话:“回诸位小娘子,吕公子一时没想好哪支曲子最好,宁七爷说,光是婢子唱曲不够恭敬,也不够诚意。吕公子和几位爷商量后,让婢子转告诸位小娘子,吕公子和宁七爷,以及季公子,李爷,陈爷,墨七少爷和周六少爷,还有其它几位爷,说要演一曲高山流水,给诸位小娘子陪礼。”

亭子里哄然热闹起来,解二娘子脸上泛着红晕,一双眼睛闪着灼灼光彩,这是他对她的重视。

“都用琴么?宁七爷呢?”周八娘子紧跟问了一句,云袖笑道:“婢子过来传话时,几位爷正吵成一团,还没商量出来各用什么乐器呢。”

“七哥只会敲板。”夹在满亭子的又笑又闹中,墨六娘子和明三娘子咬着耳朵,明三娘子脸上笑容一僵,眼里掠过层浓浓的失望。

“你再走一趟,看看他们都用什么乐器,告诉他们,要是错了,我们可都是能听出来的!”解二娘子再次吩咐,云袖领命而去。

李桐侧身坐着,捧着杯茶,猜想着宁远会用什么乐器,他那样的,击鼓最合适。

第五百三五章 紫藤饼

云袖去了又来,小船刚泊到亭子下,湖对面乐声响起。

刚见了礼要说话的云袖忙又闭上了嘴,解二娘子一边听一边示意云袖,“你说你的。”

“是,焦尾琴是吕公子,洞箫是季公子,宁七爷是笛子,李爷二胡,陈爷也是琴,周六少爷弹琵琶,墨七少爷击罄,高爷、赵爷和孙爷也都是琴。”云袖答的简洁而快,尽量不影响诸位小娘子欣赏这水平不高、规格极高的演奏。

“这么多琴!”解二娘子看样子很有几分不满,从这么多琴声中,哪能听得出哪个和哪个?

“笛子最好听。”周八娘子侧着耳朵,听的极其专注。

“我也觉得笛子最好听。”汤五娘子轻声接了句。

明三娘子听了片刻,失笑,“各管各的音,真是!”墨六娘子和哥哥墨七一样,音律上一点也不擅长,“挺好听的,我没听出来。”

“你不爱这个,就象我看不出你那些花啊草的有什么不同。”明三娘子笑应了句。

楚三娘子上身微微探出,听的十分专注,这一片乐声中,就那管洞箫最出色。

赵九娘子挨着解二娘子站着,听着似有似无的二胡声,微微蹙眉,怎么学了二胡这种不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咦。”明三娘子轻轻咦了一声,船上的云袖转头往对岸看,接着又一声罄响,这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听出来了,这罄声错了调了。

再一声罄响之后,琵琶声停了,接着二胡停了,箫声也没了,片刻,对岸乐声消失,片刻,一阵哄然大笑冲到对岸,中间夹着墨七的叫声,“就错了……”

“可算错了,我这心提了半天了。”墨六娘子拍着胸口,“这么半天才错,七哥这一回不得了。”明三娘子噗一声笑了,笑容还没完全绽放,就凝固在脸上,这是家里替她看好的夫君……

李桐悄悄瞄着明三娘子,见她呆呆的看着对岸,眼皮微垂,松了口气,她象是有所悟,这样就好办多了。

“听的好好儿的,偏错了韵!六娘子回去一定要好好说说你七哥!太过份了。”解二娘子转过身,指着墨六娘子且笑且嗔。

“真是可惜,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听一回了。”楚三娘子遗憾极了。

“这也容易,”赵九娘子笑道:“听说下一场是季府,让他们再演一回好了。”楚三娘子斜了赵九娘子一眼,实在懒得理她,太婆当年怎么挑了她大姐做了她们楚家媳妇?

“你去跟吕公子说,一半支曲子,不能算数。这笔帐让他好好记着。”解二娘子趴在栏杆上,语笑如花的吩咐云袖,云袖应了一声,船娘撑着船,退回对岸去了。

亭子外,七八个婆子提着提盒进来,摆了满桌子的点心小食,众人也觉得有点饿了,站起来各自取自己爱吃的。

赵九娘子拿了块梅花酥,好象很随意的坐到了李桐旁边,看着李桐笑道:“姐姐怎么不吃,没有姐姐爱吃的?”

“我极少吃点心。”李桐含笑答道,她大病一场之后,肠胃极差,这些小点心,她断了十几年了。

“姐姐,你尝尝这个,这紫藤饼不甜不腻,全是花香,饼皮一点也不黏牙,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点心。”汤五娘子一只手拿着只咬了一口的紫藤饼,另一只手托着个精巧的碟子,碟子里放着只紫藤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