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站起来,一边笑,一边团团曲膝告了退,奔旁边眼巴巴看着她,想打招呼又不敢出声的汤五娘子过去。

刚说了几句闲话,钱老夫人就带着墨六娘子和明三娘子到了,团团寒暄见了礼,钱老夫人和白老夫人、袁夫人和张太太从儿女亲事说到善有善报,李桐则和汤五娘子、墨六娘子以及明三娘子三个小姑娘,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坐着听经说话。

李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明三娘子,正盘算着怎么避开紧盯着她,和几乎和明三娘子形影不离的墨六娘子,单独和明三娘子说上话,汤五娘子微微伸头看向前面的八角琉璃殿,拉了拉李桐,反映着八角琉璃殿低低问道:“听说有一年那里现了佛光?”

“嗯?”李桐有些茫然,这些事,她都已经忘记了,墨六娘子笑起来,“连你也听说了?那回我也在,象今天这样,天晴得好的很,就在殿里菩萨们头上,一阵子五彩光闪,我那时就在这个门进去的方向,看的清清楚楚,楚家三娘子和我隔了两个门,也看的清清楚楚,四面八方都有。”

“真的?”汤五娘子惊讶极了,有些坐不住了,“要不,咱们到殿里听经去?说不定今年还有佛光呢。”汤五娘子一脸期待的看着三人。

墨六娘子先站起来,明三娘子正要跟着站起来,李桐悄悄拉了拉她,明三娘子由站起而成了直起上身,接着欠身笑道:“外头多好,桐姐姐呢?”

“让她们去,咱们坐这儿说话,这儿多舒服。”李桐笑道,汤五娘子并不介意,有墨六娘子和她一起就足够了,墨六娘子多看了明三娘子一眼,被汤五娘子拉着往八角琉璃殿去了。

看着两人进了大殿,明三娘子微微侧头看向李桐。

李桐端起茶,抿着茶左右扫了眼,放下杯子,直截了当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就不绕圈子了,季公子有提亲的打算,想亲口问问你的意思。”

明三娘子的脸一下子白了,李桐忙拉了她一把,声音略高些笑道:“你看看你,哪有什么鬼神,怎么就吓成这样了?”

“我从小胆小……”明三娘子勉强应付了一句,直直盯着李桐,李桐握着她的手捏了两下,“都是我的不是,不该讲那些话吓了你,中午我请三娘子,还有六娘子、五娘子,一起到班楼吃素斋可好?”

明三娘子赶紧点头,深吸了口气,抬手按在胸前,“已经不怕了,姐姐太客气了。”

离两人不远,赵侍郎夫人马氏正和楚相夫人顾氏小声说着话。

马夫人和宝贝女儿赵九娘子一起相中了李信,想来想去,这个媒人,请亲家顾夫人走一趟,最合适不过,不过因为这是女家先开口,马夫人觉得,要是为了这件事,专程跑一趟楚相府上,那就有点太没面子了,最好有个见面的机会,象今天这样,见到顾夫人,顺便看中了李家,顺口提一提,这样,面子上就很能过得去了。

“……你也知道,我最疼孩子,什么门第前程的,都不如孩子称心如意、以后过得好要紧,你说是不是?”马夫人绕着大圈子,往她看中的亲事上兜。

“那倒是。”和女儿楚三娘子不同,顾夫人虽然话不多,脾气却极好。

“所以啊,我给我们九姐儿相看人家,别的都不要紧,只看人,看婆婆好不好处,小姑子难不难缠。”马夫人的话一顿,好象突然有了发现,“我是个直爽人,有话我就说了,夫人可别笑话我。”

“都是亲戚。”顾夫人微笑道。

“要不是,也就是亲戚面前,我才有什么说什么,您瞧,那边张太太,我看着,李家是门好亲,您说呢?”马夫人盯着顾夫人的脸色。

顾夫人看向正和钱老夫人和白老夫人说着话的张太太,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是门好亲,人口简单,张太太看样子是个良善人,她家大郎又极出色。”

“我就是这么想的,咱俩想到一处去了。”马夫人抚掌赞叹,喜气盈腮,“既然你也觉得好,这事得递个话,要不然,李家商户出身,可不敢多想。要不,一事不烦二主,我就老着脸皮,请夫人费费心了。”

顾夫人犹豫了下,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和李家不熟,这话……”

“唉哟,李家这样的突然冒出来的人家,这京城有点头脸的人家,哪家和她家熟?家家都不熟!我就看着这张太太也是个聪明人,您看,旁的统统不理,只陪着两位老夫人说话,聪明人好!”

第六百三五章 相见欢

顾夫人眉头微蹙,她一向不喜欢马夫人总这样往不好的地方忖度人家,不过她也犯不着多话。

“这事,我先看看能不能找到说上话的门路。”马夫人托付的事,顾夫人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先拿一句话拖了下来。

“这说得上话的门路多的是!”马夫人就当顾夫人已经答应了,心里松了口气,看着四周的热闹,和顾夫人说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来。

这场法会要持续一整天,大相国寺供应一顿素斋,不过小娘子们多数要从后角门出去,或是回府,或是到各大酒肆,吃顿素斋,玩玩笑笑,歇一歇再回来听经。

墨六娘子和明三娘子和钱老夫人就是招呼一声,和汤五娘子一起,跟着李桐一起出来,去班楼吃素斋。

季疏影得了可以过去的信儿,从衙门出来,往约定的路口会合李信。

刚出衙门没多远,迎面就撞上了宁远,宁远一身三品侍卫服,看样子刚从宫里出来,看到季疏影,忙勒马过来,马头靠着马头,头伸过去问道:“小季,那门亲事,怎么样?”

两匹马头靠头碰在一起、显得十分亲热,季疏影一把勒过自己那匹马,横了眼宁远,“劳你费心,这就去问一句。”

“嗯?问一句?问谁?你约了明……那啥,不错!有胆子!”宁远立刻反应过来,伸过手,用力拍着季疏影的肩膀,“这才叫男人!约了哪儿?这句算我没问,你放心,我这双眼,从来没看错过,人家早就倾心于你了,有才有貌身家清白,多好!”

宁远又拍了几下,只拍的季疏影撑不住,一边肩膀直往下斜。

“住手!你那手……野人!”季疏影气儿不打一处来。

“是兄弟我才拿点劲儿,行了,你赶紧去吧,不能让佳人等你。”宁远勒马转了个圈,刚要纵马而去,突然勒住马又靠过去,“差点忘了,最最要紧的一句话,你听好了,你那点小心思……咦!你看中的不是明……那啥吧?”

“不是!”季疏影简直有点气急败坏了,他还有完没完了!

“不是,唉!”宁远这回用马鞭在季疏影肩膀上捅了捅,“听着,你那点小心思,忘了吧,千万不能跟佳人说,千万!最好跟谁都别说,实在憋急了,你来找我,不但不能说,就算万一之万一,让佳人看出什么不对,你那些诗啊词的,你记着,坚决不能承认,打死不认!听到没有?”

“你这是……”季疏影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位宁七爷,就不能有点正形?

“我跟你说这些,事关你终身大事,正事!”宁远一脸严肃。

“你胡说什么?”季疏影一巴掌拍开宁远又捅上来的马鞭,“什么心思不心思,我既然……既然答应了,自然要待她好,我若……我季疏影再怎么也不会欺负一个弱女子!”

“好!”宁远竖起大拇指,“男人就得这样,行了,你赶紧赶紧,快走!”宁远勒马闪到旁边,顺手给了季疏影的马一鞭子,那马一冲而出,季疏影急忙勒马俯身,气的差点大骂出口,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就不怕惊了马,伤了人?

等季疏影勒住马时,已经算是到了和李信会合的地方,宁远这一鞭子,倒是把他耽误的那点儿时间,全赶回来了。

李信刚刚到,看着脸色微微泛红,额头明显一层薄汗的季疏影,惊讶之后随即笑道:“季兄赶的这么急?”

“不是!”李信这话其实也没太多意思,可季疏影想的有点多了,他以为李信调侃他赶着见明家姑娘才赶这么急。“我刚才……”季疏影想解释,刚开了口就想起来,刚才的事一解释,说不定就得牵出他那段心思,李信可是半叶就能知秋的聪明人。

“出来的晚了一点,让她们等就不好了。”季疏影咽下解释,顺口把宁远那句不能让佳人等的话拿来用了。

李信长长噢了一声,不说话了,笑眯眯拨转马头,和季疏影一起往班楼过去。

李信和季疏影一前一后在班楼欢门前下了马,掌柜拎着长衫前襟,一溜烟迎出来,“大爷,季公子,里面请。刚刚大娘子和几位小娘子从大相国寺过来吃素斋,大娘子吩咐过了,说大爷要来,已经备下了雅间,大爷,季公子,这边请。”掌柜殷勤无比的引着两人进了大堂。

到楼梯口,李信笑道:“备的是哪间?我和季公子自己上去,你去忙你的。”

“谢大爷体谅。是相见欢。”掌柜忙让到一边,看着李信和季疏影上了楼梯,才转身接着忙去了。

上了楼梯,李信顿住,“你先去,我方便方便。”

季疏影没多想,嗯了一声,脚步没停,径直往相见欢雅间过去。班楼他常来,很熟。

季疏影推开雅间门,正背对门口、面对窗户看着外面的明三娘子急忙回头,一眼看到季疏影,顿时有些慌乱。

“季公子……”明三娘子脸色红涨,一个福礼福的有些歪斜。

“是我……走错了。”季疏影也是一阵慌乱,他立时就明白了,这就是安排好的偶遇。“说是天仙子……”

“这是相见欢。”见季疏影跟她一样慌乱,明三娘子那颗乱跳的不成样子的心,稍稍好些了,见季疏影噢了一声,还在拱着手,忍不住的笑,“季公子……”

明三娘子小心的指了指季疏影还拱在一起的手,季疏影噢了一声,脸一下子红了,急忙放下手,转身想退出去,刚转了半个身,就想起来今天来的目的,转过去的半边身子僵在那里。

季疏影转身的那一瞬间,明三娘子脸上的绯红一下子褪了个干净,他转身就走,是说不行吗?

季疏影僵了片刻,又转回来,低着头,含糊而飞快的问了句,“我若上门提亲,不知道……可否?”

明三娘子只听清了可否两个字,急的往前一步,“可否什么?”

第六百三六章 事串儿

这一句话几乎耗尽了季疏影的勇气和胆量,再被明三娘子下意识的欺前一步,迎上明三娘子焦灼而渴望的目光,心里一紧,急忙将目光往下移,在明三娘子因为紧张而咬起的两片粉隔的红唇上,一下子阻住了,片刻的恍惚后,一张脸涨的血红,转身就想逃。

“你要提亲么?”在季疏影抬脚要逃前的瞬间,明三娘子突然醒悟,急急问道。

季疏影脚下一滞,慌乱的点了几下头,也不管明三娘子看到了还是没看到,一把拎起长衫前襟,落荒而逃。

明三娘子下意识的追了一步,脚绊上门槛,醒悟过来,急忙退回屋里,两只手紧紧捂着脸,退了两步,又退了两步,一脚绊在椅子上,差点摔倒。

“明家姐姐,你怎么了?”汤五娘子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看着捂着脸,激动的已经哭出来的明三娘子,莫名其妙。

“啊!”明三娘子立刻松开手,刚要答话,又觉出脸上好象有泪,急忙抽帕子,却抽了个空,汤五娘子急忙将自己的帕子递上去,“出什么事了?”

“没……刚才一脚踢到椅子腿上了。”明三娘子勉强找了个借口,汤五娘子松了口气,“怪不得姐姐都哭了,可疼了,我踢过一回,大脚指踢掉了半片指甲,两三天下不了床,姐姐放下,把鞋脱了,我替姐姐看看,要不然一会儿血就浸出来了。”

汤五娘子蹲下,明三娘子急忙闪开,伸手拉起汤五娘子,“不用看,疼是疼,肯定没踢坏脚指甲,我觉得出来,不用看了,已经不疼了。”

“那姐姐走走看看,有时候站着不疼,一动就疼。”汤五娘子关切的建议,明三娘子还真走了几步,“不疼了。”

“那就好!”汤五娘子舒了口气,“那咱们走,桐姐姐让我来叫你,她让人把两面都对着后园的一间收拾出来了,咱们去那边。”

明三娘子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帕子,和汤五娘子一起,转几个弯,进了另外一个雅间。

宁远别了季疏影,一口气跑到东华门外,下了马,大步留星,直奔宝箓宫。

这禁中不许骑马,也不许奔跑两条规矩,最可恶!

从宝箓宫出来,再能多大步就多大步奔出东华门,上了马疾奔班楼,还没下马,就看到两辆车缓缓而动,往大相国寺方向过去。

宁远认得李桐的车,骑在马上恨恨不已,这不是吃素斋,这是吃行军饭呢!

李桐等人回到大相国寺,没多大会儿,明三娘子就借着太阳晒的头有些晕,和墨六娘子一起告退回去了,再不走,她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要失态。

李桐和汤五娘子说着话,直到法会结束,从大相国寺出来,别了汤五,张太太回府,李桐直奔宝箓宫,将福安长公主要的平顺康安吉事串儿给她送过去。

这根吉事串儿在八角琉璃殿正中沐浴了一整天佛光,法力高深。

李桐在宝箓宫门口下了车,亲自捧着那根吉事串儿,刚到院门口,迎面看到高书江一身京城富家翁常穿的宽松道袍,一身和气满脸微笑,从院门口出来。

李桐急忙让到一边,微微曲膝福了福。高书江看到李桐,一个愣神,随即一派和气谦恭的拱手还礼,看了看李桐,以及李桐手里捧着的吉事串儿,再从吉事串儿看回李桐,上下打量了一遍,往后退了半步,转身走了。

李桐进了西厢,福安长公主正在看一封看起来很厚的信,炕几上还堆了半尺高的两堆,听到动静,头也没抬,手指动了动,绿云会意,上前接过吉事串儿,叫了个内侍进来吩咐道:“拿去交给常太监,让他找个不碍事的地方,挂在门外就行。”

李桐交了吉事串儿,坐到长公主对面,绿云沏了茶上来,李桐和她一递一句说了几句话,长公主看完手里的信,啪的拍到桌子上,示意绿云:“先收下去,我得透口气。”

“法会怎么样?有什么稀奇事儿没有?”长公主端起茶抿了几口,问了句,李桐摇头,“平平安安。”

“唉,能平平安安就是最好了。”长公主话有所指的叹了口气,“要是有喜事儿,就跟我说说,要是糟心事,一句别说。”

李桐笑起来,“是要跟你说件事,我觉得是喜事,不过到你这里,是喜事还是糟心,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吧!”福安长公主一手支腮,认真考虑了片刻,一拍炕几,“说吧!”

“季探花准备求亲明家那位三娘子了,明家三娘子也十分愿意。”

“嗯?明家那位三娘子是钱老夫人给她那个宝贝孙子相中的,季家这是想干什么?”福安长公主很有几分惊讶。

“大约家里还不知道。”李桐答道。

“不算喜事,也不糟心,要糟心也是钱老夫人糟心,说不定白老夫人也挺糟心的。”福安长公主说到这里,笑起来,“不过,一想到这两位都十分糟心,让人十分愉快。”

李桐失笑,大约墨相或是季天官又有什么事给长公主添堵了。

“你准备牵这个线?”大约是因为有热闹看,长公主这声调明显高昂了,李桐看了她一眼,“牵过了。”

“嗯?你也不先跟我说一声,我还没点头呢!”

“人家小儿女的事,你点什么头?”李桐不客气的堵了回去,长公主瞪着李桐,片刻,语气一转,“也是,我又不是月老。什么时候提亲,过来跟我说一声,我让人过去看看热闹,清修无趣,聊以解闷。”

李桐转头看向刚刚被绿云搬到旁边长案上的那两堆书信。

“那是密折,皇上让人送来的,说他精力不济,一封信看不完,眼睛就花的看不清字了,唉。”长公主顺着李桐的目光,看着那两堆信,声音低落的解释了句,“所以我才让你求个吉事串儿。”

“吉事串儿也就是求个吉利,还得太医院……”后面的话李桐没说下去,那是皇上,太医院必定早就连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若是皇上还象从前,也没几年了。

第六百三七章 高压

“表个心意吧。”长公主的语调里带着说不出的味儿,“坐在那个天下至尊的位置上。”顿了顿,福安长公主补了句,“或者说身为上位者,最最要紧的,就是辨人明是非,至少要知道哪些对自己好,哪些对自己不好,唉。”

长公主连叹了好几口气。

“你说的这些,是最要紧,可也最难,人心难测,好坏也难说,今天好,可明天有明天的形势,明天的形势下,就不一定好了。”

长公主沉默半晌,嗯了一声,“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他是……唉,算了,不说了。”

“那也别烦恼太过,毕竟,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李桐劝了句,认真说起来,这大半年,皇上倒比从前靠谱多了,这话是文二爷说的。

“我哪是因为他烦恼?我是因为那些东西!”李桐劝了这一句,倒把长公主的牢骚劝出来了,“就我刚才看的那封密折,那是二十天前的,折子是浙东过来的,天旱,当地两大姓争水,打死了一个人,他请求上官暂停当年龙舟赛,上官参与当地龙舟投注,驳回了他的请求,他就上了密折。”

“已经晚了。”李桐脸色微变,失声道,长公主阴沉着脸嗯了一声,指了指那两堆书信,“那两堆里,还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事!”

李桐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浙东……没什么事吧?”浙东宗族之间的械斗之烈,她从小就听外婆、以及掌柜们象讲故事一样的讲,有时候,仇种的深了,杀红了眼,当真是鸡犬不留。

“还不知道,不过也快了。”长公主也叹了口气,烦恼的摆着手,“跟从前他为了陪周贵妃,误了河工折子,淹了几个县比,这不算什么,你先回去吧,这几天有空,多来陪我说说话,免得我闷死,或是气死了。”

“好,我明天一早就过来,带些新茶过来。”李桐站起来,长公主嗯了一声,“有新鲜东西、好东西,都拿些给我,上次那个老白茶,要是有,多拿些来。”

李桐答应了,告辞出去走了。

李桐走了也就一刻来钟,宁远从院门伸头进去,绿云正从西厢出来,一眼看到,扬声问道:“宁七爷?”

“是我是我!”宁远笑容可掬一边进一边不停的躬身,“长公主忙着呢?”

“你来干什么?”福安长公主的声音从西厢传出来。

“刚刚路过花市,看到一盘金钱菖蒲,挺好看的,特意买了给长公主姐姐送来,给长公主姐姐看书抄经闲暇时赏玩。”宁远变戏法一般,手心里托出半块汉砖凿出的金钱菖蒲小盆景,菖蒲清越,青苔碧绿,汉砖古朴,十分好看。

绿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宁远举到她面前,“好看吧?”绿云笑着往后让开一步,伸手打起帘子。

福安长公主一眼没看被宁远高高托起的金钱菖蒲,只眯眼盯着宁远,看到宁远浑身不自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慢吞吞问道:“你是专程来给我送这点菖蒲的?”

“那当然!”宁远答的飞快。

“到门口跪着去!”长公主脸一沉,吩咐了一句,就低头接着看起来了书信。

宁远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一句话没说,垂头垂手退出西厢,跪在了西厢门外。

“把菖蒲拿进来。”长公主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绿云上前拿过宁远手里的菖蒲盆景,放到了福安长公主面前。

“姐,平白无故的……”见长公主收了他的盆景,宁远胆子壮了一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长公主打断,“平白无故?”

宁远咽了口口水,后面的话跟着口水一起咽下去了,算了,跪着吧。

……

高书江在二门里下了车就问道:“小五呢?让他来见我。”

高子宜一溜小跑进了父亲高书江的书房,见高书江看起来十分轻松惬意的坐在椅子里抿着茶,暗暗松了口气,上前见了礼,高书江笑意融融示意他,“坐,有件事,阿爹先听听你的意思。”

高子宜正襟危坐,看着他爹。

“就刚刚,我给你看到了一门好亲。”高书江看起来十分满意,高子宜坐的更端正了,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的看着他爹。

“李信那个妹妹,我看着不错,你见过没有?”高书江看着儿子,高子宜一愣,“李传胪?哪个妹妹?他就一个妹……阿爹,那是姜家弃妇,嫁过人的人!”

“我知道,你看看你,声音这么高,你要跟我吵架呢?”高书江脸色微沉,训斥了一句,高子宜低头答了句是,正要再说话,高书江抬手止住他,“我都知道,这不算什么,就是因为她是归家之妇,咱们求娶,才显的诚心。”

高子宜一听这话,知道他爹这是已经打定了主意,更加着急了,张嘴要说话,又被高书江止住,“先听我说。咱们家的情形,我上回都跟你说了,你一清二楚,唉,五哥儿,我知道这桩亲事是有点委屈了你,可,成大事不能拘于小节。李家三个人,李信前程无量,李家姑娘是长公主莫逆之交,钱老夫人、袁夫人待李信母亲十分亲热,别的不说,只李家姑娘和长公主莫逆一件,就值得咱们求娶回来。”

“阿爹。”高子宜听他爹说到这里,知道这事已经无可挽回,难过的快要哭出来了,让他娶一个再嫁之人,他这心里,难过的象被人用手紧紧攥住一样。

“看看你这样子!”高书江不高兴了,这小五平时还好,怎么临到大事,就昏了头了?

“你听着!李家姑娘才貌双全,听说性子脾气也好得很,兄长前程无量,哪一点配不上你?嫁过人怎么了?什么大事!那是姜家对不起她!”

高书江声色俱厉,他是要和李家结亲,可不是结仇,儿子这份不满不平,说不服,那就压服!

“我告诉你,这桩亲事往轻了说,关着高家的前程,往重了说,那是和高家满门的人头挂在一起!这件事,由不得你任性!”

第六百三八章 该下手的赶紧下手

顾夫人从大相国寺回去,等回了楚相,将马夫人托付的事仔细说了,“……我想着你说过一回,长公主和吕相都十分看重那位李传胪,九姐儿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能说不好,可……”

后面的话顾夫人没说,“我就没敢答应,只说先回来看能不能找到能搭得上话的门路。”

“唉。”楚相叹了口气,“赵侍郎倒是个明白人,可惜过于风流疏懒,家里的事一概不问,他这位夫人……”

楚相又叹了口气,“赵侍郎撒手不管,几个孩子跟着马氏长大,真是……”楚相不停的摇头,“老大媳妇还好。”顾夫人替大儿媳妇说了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