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周渝海深吸了口气,“是这样,蒋先生先是听我说了几位相公想让四叔出任蜀中的事,蒋先生说,这是长公主和几位相公,要保下四叔。”

随国公更加茫然了,眉头紧皱看着周渝海,周渝海急的拍了几下额头,“阿爹,是这样,蒋先生的意思,太子,登不了大位。”

“胡说八道。”随国公失笑,“他也没关几天,就疯了?”

“阿爹,我也这么觉得。”周渝海眼泪掉下来了,“从前,姑姑走的时候,墙圈起来,我去见过一回蒋先生,蒋先生就说,太子是冰山,姑姑走了,大爷,太子,还有周家,就全完了,姑姑走后,阿爹见过几回皇上?太婆进过几次宫?”

“你太婆身体不好……”随国公强辩道。

“我已经半年多没见过皇上了。”周渝海仰头看着父亲,“皇上早朝的时候越来越少,不是太子监国,是长公主在监国,长公主只有一个知已,满京城都知道,那个知已如今定亲宁远,听说长公主经常和宁皇后一起下棋,还有高书江,阿爹,高书江是聪明人吧?不但辞了官,连家都搬走了,留下的是老三,他家老三最不成器,为什么要留个最不成器的?因为老三媳妇的妹妹,定给了墨七,阿爹!”

周渝海语速极快,随国公听到高书江,脸色变了,“我就是没想明白,高书江这厮发了什么疯……”

“阿爹,他不是发疯,他是看到了,他是聪明人,他看到了,太子不可能即位,说不定哪一天,太子就跟大爷一样了,或者还不如大爷,他害怕了,他要脱身,保住命。”

周渝海声音哽咽。随国公一脸呆愣,他没想明白,不过儿子的话,他信了六七成。

“蒋先生说,让四叔入蜀中,必定是长公主的意思,周家,毕竟和长公主有一份血脉之亲,长公主想保住周家的一点传承,四叔是咱们周家最有出息的,所以她出手保四叔,把四叔远远打发到蜀中,一任期满,朝廷一切都该落定了,这一劫,四叔就躲过去了,小六唯宁远是从,蒋先生说,宁远有匪气,保兄弟讲义气,至少不会要了小六的命,四叔和小六父子平安,周家就算传承下去了。”

周渝海说着说着,慌乱的心绪渐渐清晰。

“蒋先生说,咱们命好,四叔把主意打到太婆头上,让太婆替他进京求皇上,太婆……是……”想着绝食而死的太婆,周渝海泣不成声,“太婆一死,咱们都得守孝,也就……也就……”

周渝海滑在地上,头伏在父亲双膝间,哭的气噎声短。

随国公也泪流满面,“别哭……咱们该怎么办?蒋先生说没说?咱们该怎么办?”

虽说还是没能想通想明白,不过随国公已经相信儿子说的这些事了。

“蒋先生说,”周渝海痛哭了一会儿,咽回悲凄,仰头看着父亲道:“让咱们全家,到太婆坟前,守足三年,三年里,哪儿也不要去,寸步不离。”

“结庐守墓?”随国公失声叫道:“这份苦……我是说,你阿娘身子弱,还有你妹妹她们,还有大哥儿……”

“阿爹,跟性命相比……不算什么。”最后几个字,周渝海说的极轻,随国公呆了,“阿海,有那么……”

周渝海拼命点头,“阿爹,想想宁皇后当年……五爷在离宫里长到七八岁,没出过院子……”

随国公张了张嘴,想说这怎么能怪周家,话到嘴里,却没能说出口,呆了片刻,颓然无比的低下头,“好,阿爹知道了,这是孝道,本应如此,阿爹……你替阿爹写份折子,守……就守三年,这是孝道。”

第六百八九章 七斤一两的儿子

随国公这份折子,当天就递上去了,皇上对随国公的孝大加称赞,墨相、吕相以及楚相,更是人前人后不住口的夸奖,这一下,周副枢密就尴尬了,也就隔了一天,弹劾周副枢密不孝的折子就递上去了,措词激烈。

周副枢密气的简直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刚避过蜀中之行,又赶上阿娘这件事不说,如今大哥这一张折子……这不是把他架到火上烤么?这是逼着他也到坟前结庐去?

要是那样,他还不如当初去蜀中呢!

周副枢密实在气不过,和随国公大吵了一架,随国公不管他说什么,就一句:这是孝道,这一架不吵还好,吵完之后,周副枢密觉得太阳霍霍跳的差点当场中了风。

吵也没用,弹劾他的折子越来越多,措词也越来越难听,周副枢密怒不可遏,可也只能上了折子,和随国公一样,请求到坟前守着去。

他不得不去守着,可小六是孙辈,不必丁忧,周渝海摆出那幅架势,那是因为他压根就没什么正经差使,跟小六怎么比?

赵老夫人银山银海的出殡之后,随国公府和荆国公府,除了周六,都留在了赵老夫人坟前,好在周家祠堂修的堂皇,随国公府住东边,荆国公府住西边,其实也算不上太辛苦。

……

周家这场繁华丧事热闹过尽,整个京城至少表面上重新归平静时,已经进了十月。

从进了十月,姜焕璋就一天天数着日子,数到十月十三日这一天,午后,姜焕璋先打发人去寻了季天官,说有要紧的事要跟他和晋王说,请他到晋王府说话。

他现在一身重孝,除了晋王府,别的地方,都太招摇显眼了。

姜焕璋在离门房不远的小议事厅等了好大一会儿,晋王才过来,一眼看到姜焕璋,颇有几分尴尬和不情愿,“是昭华啊,你只管在家尽孝心,我这里哪有什么事?孝心为重,我这里,就不必多操心了。”

“见过王爷。”姜焕璋长揖到底,没答晋王的话,只打量着晋王,“几个月不见,王爷好象清减了不少。”

姜焕璋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发自内心的、浓浓的关切,让晋王心里一热,整个人顿时柔和下来,“我还好,倒是昭华……先坐吧,季天官……”

话音没落,就听到外面传来小厮的禀报:“王爷,季天官到了。”

晋王急忙站起来往外迎,姜焕璋跟在后面,迎出了屋,季天官目光极其不善的打量着姜焕璋,低低哼了一声。

三人进屋,重新落了座,季天官紧盯着姜焕璋,直截了当问道:“你不在家好好守孝,跑这里来干什么?成何体统?”

“天官教训的是。”姜焕璋心气平和,先敛眉低头认错,“我这次来,实在是有极要紧的事,不得不来。”

“有什么要紧的事,能比你在家守母孝更要紧?”季天官冷笑。

“王爷,”姜焕璋没答季天官的话,转头先看了眼屋角的滴漏,再看向晋王,“杨舅爷府上已经添丁了,是个男孩,未正一刻落地,重七斤一两。”

晋王和季天官齐齐看向滴漏,滴漏上那指显眼无比的红色指针,刚刚指到未正一刻和未正两刻之间。

“这才……你怎么知道?”晋王惊讶极了。

“王爷,让人去杨舅爷家看看,有什么事儿没有。”季天官冷静多了,晋王急忙点头,扬声叫了小厮进来,吩咐了下去,“……快去,越快越好!”

小厮急奔而出,没多大会儿,门房领着个中年仆妇,大步进来,仆妇进屋,冲晋王跪倒磕了头,“婢子奉了我家老太太的吩咐,来给王爷和王妃报喜,我家太太生了,是个男孩。”

“什么?”晋王惊的目瞪口呆。

“什么时辰落的地?一生下来多重?几斤几两?”季天官急急问道。

仆妇有几分莫名其妙,拘谨的答道:“回这位老爷,未正一刻落地,七斤一两。”

“竟然!”晋王惊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季天官深吸了口气,吩咐仆妇:“去跟你们王妃说一声,去吧。”

仆妇看看惊愕到不停拍椅子扶手的晋王,再看看季天官,犹豫了下,站起来,垂手退了出去。

“昭华,你怎么知道的?这时辰……未卜先知?”晋王有点语无伦次。

“这是个引子,你拿这个做引子,想说什么?说吧,我和王爷洗耳恭听。”季天官紧紧盯着姜焕璋,浑身警惕。

“天官说的对,这确实是个引子,还请王爷和天官见谅。”姜焕璋看起来十分淡定,“实在是因为我要说的,过于惊世骇俗,若不先用这个做个引子,只怕王爷和天官,都以为我疯了,在说疯话。”

“请讲!”季天官目光有些深沉的看着姜焕璋,催促了一句。

“皇上,是您让我回来的。”姜焕璋看着晋王,轻轻说了句。

这一句皇上,吓的晋王后背紧紧贴进椅子里,一双眼睛睁的溜圆,直直瞪着姜焕璋,季天官也愕然的半张着嘴,这一句,太过骇人了。

姜焕璋眼帘微垂又抬起,看着晋王,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更加轻淡柔和,“太子活不过今年,太子死后隔月,王爷立了太子,年底,皇上山陵崩,王爷即位,年号建兴。”

晋王喉咙里咯咯了几声,两只手死命抓着椅子扶手,只抓的两只手上青筋暴起,他做了太子,他做了皇上,他的年号是建兴!

季天官听的两眼圆瞪,呼吸都有些粗重了,“那长公主呢?监国?”季天官上身前倾,紧张的问了句。

姜焕璋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帘,“建兴元年二月,杨太后下懿旨指了门亲事给长公主,长公主吞了生金。”

“什么?”季天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姜焕璋别过头,没答季天官这句惊讶至极的不敢置信。

“两宫太后?那……老五呢?”晋王的关注点在另一面。

“宁皇后领了一杯酒,随先帝走了,五……有佛缘,大相国寺青空大和尚把他带走了,后来,果然佛法精深,坐化了。”姜焕璋的声音很轻很慢,好象一出口,就散在空中无影无踪了。

第六百九零章 真真假假

季天官脸色紧绷,并不怎么好看,“太子是怎么死的?”

晋王听说宁皇后死了,五皇子出家,正惊的心动神摇,季天官的话,他听到了,却又没听到。

姜焕璋看了眼晋王,再看向季天官,犹豫了下,才含糊答道:“两龙相伤。”

“两龙?和五爷?宁家?”这会儿,季天官自然是想到了五皇子和宁家,姜焕璋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季天官眼睛微眯,看着姜焕璋,突然问了一句,“周家呢?”

姜焕璋扫了季天官一眼,看着还在激动不已的晋王,垂下眼皮,没答这句话。

季天官顺着姜焕璋的目光,看向兀自激动的不能自抵的晋王,突然一阵恶心泛上来,他一点责任不担,不丝风险不冒,却整天做梦想着这样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你说,是……受皇命回来的?”季天官不看晋王,盯着姜焕璋,“什么样的大事,能你奉了这样的皇命?”

这句问话,晋王听到了,“对,是什么大事,……让你……”晋王急切的看着姜焕璋,还魂而回这件事,他从前只在传奇笔记中看到过一鳞半爪,这是仙人才能做到的事,他用在了让姜焕璋返魂回来,如果有这样法力的仙人,他难道不是给自己求个长生不老么?是什么样的大事,让他做出了让姜焕璋返魂而回的决定?

姜焕璋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门口,再次掀帘左右看了看,晋王府在晋王妃的打理下,内外有序、井井有条,这间议事厅小院里,一片安静,几个小厮长随,都垂手站在院门外。

姜焕璋将帘子挂起,回来坐下,又叹了口气,“王妃这一胎生的,是王爷的长子,大爷两岁那年,就封了太子,王爷敬重秦后,疼爱太子,可……唉!”

姜焕璋神情愤然凄婉,“建兴十四年,皇上挑贵女充实后宫,赵贵妃入宫,赵贵妃柔婉贤惠,皇上十分偏疼,建兴十六年,赵贵妃生皇六子,皇六子冰雪聪明,天生仁厚,皇上极其疼爱,皇六子长到十四岁,学问精深,礼贤下士,宅心仁厚,内视反听,朝廷内外,没有不夸奖的。”

季天官听的眉头微微皱起。

“可太子……唉!”姜焕璋叹了口气,“皇上极其信重秦皇后,以及秦氏一族,禁中和京城内外,皆托付于秦氏两位兄长,建兴二十九年起,秦氏屡屡逼迫皇上,让皇上退位颐养天年,建兴三十年,秦氏兄弟将皇六子和赵贵妃割喉于皇上面前,皇上痛心疾首,这才……”

姜焕璋双手捂着脸,泪水涟涟,说不下去了,割了皇六子和赵贵妃喉咙的,不是秦氏兄弟,是秦皇后,他亲眼看着秦氏如同从地狱出来的恶魔一般,那把雪亮的刀从赵贵妃喉咙抹过,再抹向皇六子,两道血箭喷在皇上身上……

季天官听的脸都白了,这得多大的仇,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当着皇上的面?

晋王双手紧紧攥着椅子扶手,摇摇欲坠,这太可怕了,秦氏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秦家兄弟……

“一派胡言!”季天官忍不住训斥了一句,姜焕璋双手捂着脸,上身慢慢往下弯,额头抵着双膝,肩头微微耸动,无声抽泣。

那一天的恐惧如同那一天一样,又把他包围住了,悔恨如同几百万只蚂蚁一齐啃噬着他的心、他的人。

他不该再生那些贪念,他不该不听文二爷的话,痴心妄想再争一次拥立之功,他不该……小瞧了她,忽视了她……

姜焕璋几乎要被那份悔恨痛苦压的彻底垮塌,一声声无法压抑的痛苦抽泣从指缝里溢出来,季天官后面的话训斥不下去了,只怕,他没有一派胡言。

“让你回来,是让你……”后面的话在季天官嘴里打个转,换了另一句,“让你回来做什么?”

“皇上说,”姜焕璋顿了顿,“他对不起皇六子,更对不起杨贵妃,若是……已经成了亲,让我,想方设法,一定不要让杨贵妃再进宫了。”顿了顿,姜焕璋接着道:“贵妃是无为县赵县丞幼女,今年已经两岁了,皇上说,让我早早替她挑一门好亲,让她幸福美满的过这一辈子。”

季天官眉头一直紧皱着,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只抬眼看着晋王,晋王的眼泪不比姜焕璋的少,看着姜焕璋,再看看季天官,张了张嘴,眼泪又涌出一串,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为什么要是今天,说了这些?”季天官满肚皮狐疑,就算他说的还魂这件事是真的,可他说的这些因因果果,有多少真多少假,谁知道?

“前天我梦到了那位大和尚,说我不能久离晋王,否则只怕要生变故。”姜焕璋没看季天官,只看着晋王说话。

“你要夺情?”季天官话里带着一丝讥笑,姜焕璋听出来了,却没理会,只盯着晋王。

“送你回来的大和尚?”晋王的关注点跟季天官不一样,姜焕璋点了点头。晋王轻轻抽了口气,转头看着季天官,“我觉得昭华这些话……实在是……你看呢?”

“是这还魂的事?还是他夺情的事?”季天官反问了一句。

“这两件事,其实就是一件事,昭华说久留有变,万一有变?”晋王有几分急切,万一有变,他岂不是就当不成皇上了?

“他是晋王府长史,王爷觉得离不开他,要夺情,这事只能王爷开口。”季天官有了几分忌讳,话就说的十分婉转圆滑了。

“礼部那边,只怕要打个招呼。”晋王看着季天官,季天官立刻点头,“我去。”晋王长舒了口气,“也就是礼部和吏部,既然这样,这折子……昭华拟一份,用了印就递上去吧。”

……

听着隔壁三个人出去,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四周安静的只有茶炉上那壶水的轻轻扑吐声,在茶水房一角紧紧缩成一团的小丫头明艳才动了动,从茶叶柜旁边探出头,左右看了看,往外挪了挪,停住,仔细听听,左右看看,再挪一挪,再看看,一直挪到茶房门口,轻轻慢慢的开了门,探出头左右看了看,手脚并用从门槛里爬出来,飞快的跑了。

第六百九一章 秦氏

晋王妃秦氏听明艳一口气禀报完,笔直的端坐在椅子上,一张脸雪白无人色,“你这是做梦呢?”

“不是!就刚刚,婢子……”明艳用力摇头,抬手抹着泪,“婢子听到说皇上,就想躲出去,可是……婢子实在太害怕,这些……太吓人了!”

“你都听清楚了?”秦氏直直的看着惊恐万状的明艳,明艳是她自小的丫头,因为可靠稳妥,她才打发她到议事厅这样要紧的地方当差,她知道明艳的脾气为人,她知道她没有胡说。

明艳不停的点头,隔着一道薄墙,她听的太清楚了。

“从现在起,你就在我这院子里,不许出垂花门,不许和别人乱说话,你就跟在我身边吧。”秦氏双目直直的呆了片刻,慢慢移着眼珠,看着明艳吩咐道,明艳不停的点头,抖抖擞擞挪到秦氏侧后,垂手站着,大气不敢出。

秦氏后背笔挺的端坐在椅子里,慢慢抬起一只手,按在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她不知道肚子里这个孩子是什么样的脾气性格,可他是她的儿子,他怎么可能那样?

还有大哥和二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她一清二楚,要真是大哥和二哥那样残忍的把那对母子割喉在皇上面前,那一定有原因,是什么事,能让她,让大哥和二哥做出这种事?

秦氏茫然的看着窗外,她想不出来。

“叫玉清进来。”好一会儿,秦氏声音微哑的低低吩咐道,屋里只有她和明艳,明艳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探头叫进了大丫头玉清。

“找个妥当人,去请大爷过来一趟,要悄悄儿的,最好别惊动人。”玉清进来,秦氏神色已经差不多如常了,声音有些轻缓的吩咐道,玉清还是觉出了几分不对,瞄了眼屏声静气站在侧后的明艳,急忙答应一声,亲自出去挑了个婆子去秦家传话。

秦庆海跟着婆子进来,秦氏屏退众人,只留了明艳。

“烦大哥跑一趟无为县,看看无为县有没有一个姓赵的县丞,如果有,就去赵县丞家看看,看这位赵县丞,是不是有个刚刚两岁的幼女,听说生的极其漂亮。”

秦氏低低交待长兄,秦庆海惊讶而笑,“你这是干什么?你怎么知道什么赵县丞什么幼女的?才两岁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你要干什么?”

“大哥别多问,没什么事,就是看一看,你记着,一定要悄悄的去,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这件事,任何人!一个字不许提,否则,”秦氏脸色有些苍白,“我就活不成了。”

秦庆海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好好好,我不问了,你放心,你交待的事,大哥哪一回不是办的妥妥当当?放心放心!”

秦庆海最疼这个妹妹,妹妹脸色不好,又一句活不成了,就把秦庆海心疼的刀割一般了。

“我知道,大哥……还有二哥……”秦氏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别哭,到底……好好,我不问了,你也知道,大哥是个粗人,别哭了,你说什么,大哥就做什么,大哥这就去,无为离京城近,大哥路上赶一赶,最多后天,就能回来了。”秦庆海见妹妹哭了,顿时心疼的手忙脚乱。

“我没事,不是急事,大哥不用这么赶,慢慢去,慢慢回来就行,就是要严紧,除了你自己,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二哥也不行。”秦氏再多交待一句,秦庆海连连点头,“大哥办事,你还不知道?只管放心,那我去了,要是不赶,大后天差不多也能回来了,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不要赶,这不是急事。”秦氏再交待一句,秦庆海冲她挥挥手,大步走了。

……

季天官回到府里,入眼看着满府的喜庆热闹,将姜焕璋说的那些话往心底压了又压,先不想这些,影哥儿娶亲这事,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季家这场喜事,李桐虽然接了帖子,白老夫人又特意遣了四个婆子过来请了李桐一趟,李桐一边送贺礼,另一边又厚厚添了妆,可发嫁这天,还是找了托词,没有去季家看这份热闹。

她毕竟是嫁过又被遣回娘家的人,虽说知道白老夫人以及季家不会介意这些,不过她还是觉得不去的好。

季府虽然宽阔,可办这场亲事,整个季府,还是显的简直有些拥挤了。

袁夫人怀着心思,到的很早,却没和顾夫人、孙夫人,以及张太太和商大奶奶等人一起说话,反倒找了个靠近小娘子们的地方,时不时的瞄着那群小娘子,特别是小娘子中的楚三娘子。

邵九奶奶本来就是个心眼玲珑的,这大半年又一直跟在白老夫人身边习学,这会儿已经是大半个京城通人精儿了,见袁夫人落在旁边只盯着小娘子,转了半圈心思就有点明白袁夫人的意思,想到这个,忍不住找机会和白老夫人低低笑道:“老祖宗看,袁夫人在那儿看人呢,看样子……”

邵九奶奶笑着没把话说实,白老夫人顺着邵九奶奶的示意看了看袁夫人,又顺着袁夫人的目光看了眼那群小娘子,微笑道:“事是小事,人是大事,吕相是个明白人,这样最好。”

“可不是,要不然……虽说这事跟咱们其实八杆子打不着,不过……”不过总是扯上她们季家了,真要是耽误了楚三娘子的终身大事,至少不是好事吧。

白老夫人低低嗯了一声,看了眼顾夫人,“今天事多,你去忙吧,这儿我留心着。”

“那我去前面看看,刚刚递了信儿过来,说是墨家小七扬言了,非得好好难为难为新郎倌不可,我去跟他们知不知道这事儿,得准备准备。”邵九奶奶忙笑道。

“有什么好准备的?难为就难为了,娶亲这事的事,不难为难为,那还有什么意思?”白老夫人笑起来。

“老祖宗这话也是。”邵九奶奶笑出了声,“那我就不多嘴了。”

第六百九二章 认知

自从传出那些闲话后,解二娘子跟着太婆孙夫人回家祭了趟祖,楚三娘子也很少出门走动。

夏天里赵老夫人的死,皇上的悲痛,让整个京城都安安静静,季家娶亲这件事,差不多算是打破这份安静的头一场热闹,也是自从那些闲话以来,小娘子们聚的最齐的一回。

楚三娘子比前一阵略微瘦了些,不过气色还好,和汤五娘子、孙十二娘一起坐着,低低说着话,看起来仿佛比从前沉静了许多。

解二娘子和解三娘子一起来的,和从前解二娘子走到哪儿都是小娘子们的中心相比,这会儿的解二娘子,显的格外形单影孤。

赵九娘子盯着因为对比而显的格外孤单的解二娘子,心里痛快极了,这份痛快抵补她在众人身上感受到的那份冷落带来的难过。

解二娘子和解三娘子在花厅一角低低说了一会儿话,解三娘子起身,走到楚三娘子和汤五娘子、孙十二娘旁边,含笑见礼。

汤五娘子站起来的最快,解三娘子定给了安远侯世子苏子岚,苏子岚是七少爷的表哥,嗯,她们是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