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十二娘一边抿着嘴儿笑,一边示意楚三娘子,“那边还没进门,这边认亲呢。”

“她们是正经的亲戚。”楚三娘子也露出微笑,欠身往旁边让了让,示意解三娘子坐。

解三娘子还好,汤五娘子红了脸,“瞧你们说的,真是……”

见解三娘子往楚三娘子和汤五娘子那边过去,永安伯府赵六娘子赵冉急忙凑过去看热闹。解三娘子这是要替解二娘子做说客了?这事一定得凑上去听听。

“你们说什么了?”赵六娘子几步过去,正听到汤五娘子那句嗔怪。

“没什么。”孙十二娘一向不怎么喜欢张扬的赵六娘子。

“咦,”赵六娘子一向没把孙十二娘没放眼里过,孙十二娘堵她这一句,她理也没理,只紧挨着汤五娘子坐下,指着汤五娘子和解三娘子笑道:“你们两个……怎么算?也叫妯娌?”不等汤五娘子和解三娘子说话,又笑道:“明明苏世子是表哥,怎么听说你倒要先嫁过去?”

“又不是一家的,哪有这么论大小的?”孙十二娘再堵了一句。

“听说七少爷过了年要外放?”楚三娘子看着汤五娘子,关切的问了句。

“嗯。”汤五娘子本来就是个大方人,到京城长了见识,更阔朗了许多。“是求了外放,大约差不多了,大哥说七少爷不擅读书,长于实务,外放确实最好。”

“前儿高家三爷被你大哥当街打了个烂羊头,就在撷绣坊门口,最热闹的地方,那天我正好和阿娘在撷绣坊挑东西,真是……为什么打他?”听汤五娘子提到她大哥汤浩虞,赵六娘子顿时眼睛亮了,这是她和她阿娘新近看中的如意郎君。

“没什么。”汤五娘子看起来极其不愿意提这件事,“郎舅打架,在我们山西是常事,有事打架,没事也打着玩。”

孙十二娘噗一声笑出了声,楚三娘子也抿着嘴笑,解三娘子跟着笑着,往楚三娘子旁边挪了挪,轻轻拉了拉她。赵六娘子有点讪讪,“我嫂子还说,打的是旧帐……”

楚三娘子看向解三娘子,“有什么话,能在这里说就说,不能的话,我也不想多听。”

汤五娘子敛了笑容,齐齐看向解三娘子,解三娘子顿时红了脸,“是……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二娘子让我替她给你陪个礼,还有就是,事情不是九娘子说的那样。”

楚三娘子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赵六娘子想瞄不远处的解二娘子,瞄到一半又赶紧收回目光,汤五娘子同情的看着解三娘子,解三娘子这样的处境,她看的多了,好在她订了门好亲,眼看要出嫁了。孙十二娘毫不客气的斜了眼不远的解二娘子,撇了撇嘴。

“这事……我就是厚着脸说了,你们别笑话我。”解三娘子顿了顿,“翁翁替我跟李翰林提过亲,三娘子说,就是巧了,翁翁提亲这事,没跟太婆商量就提了,偏偏那天,马夫人过府寻了太婆,托太婆到李家探话,一里一外,就这么误会了,三娘子说,九娘子隔在就找上门,说是她截了她的亲事,说要给她好看,这才到处编排。”

汤五娘子看着楚三娘子,孙十二娘一脸不屑,这个巧,也太巧了,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呢!赵六娘子听的两只眼睛里全是兴奋,原来还真有这一出啊,人家李翰林要攀墨家这门高亲,哪能看得上你们?一个个全没脸了吧!

楚三娘子淡然的仿佛这事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你跟二娘子说,我没怪她,我自己胡说八道,不怪自己,难道去怪别人?”

解三娘子默然,汤五娘子轻轻拉了拉她,“不说这个了,咱们去瞧嫁妆去?听说明家陪嫁了好多古玩过来,咱们去开开眼。”

“我正想说呢。”孙十二娘站起来,伸手去拉解三娘子,“走,咱们跟着五娘子长见识去,三娘子不知道吧,五娘子是鉴宝的行家,可厉害了。”

“我也去,这个我也懂。”赵六娘子赶紧跟住汤五娘子,楚三娘子站起来,“听说还有好些珍本古籍呢,以后咱们过来找她看!”

解三娘子回头看向解二娘子,犹豫中,已经被汤五娘子拉走了。

离几个人不远,袁夫人听着丫头低低禀报,轻轻呼了口气,这妮子,倒是明白了。袁夫人站起来,正看到白老夫人冲她招手,忙紧几步过去,白老夫人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我正跟她们说笑话儿呢,就因为今天迎亲诗的事,他们几个愁了半夜,我说他们:你们三鼎甲一个传胪,难道都是纸糊的?几首迎亲诗吓成这样?”

“老祖宗可不能这么说,”袁夫人一边笑一边说,“炎哥儿昨天都打起告病的主意了,说他这个状元七成运气三成文章,偏偏三成文章里最差的还是诗,到明家这样的人家迎亲,指定跌跟头跌的爬不起来!”

第六百九三章 最难的题

“信哥儿也难为的不行,我跟他说,前头有状元榜眼探花,你愁什么?”张太太笑道,“信哥儿一听还真不愁了,说前面要是一跌三个,也就不多他一个了。”

“这是什么话?”白老夫人哈哈大笑,“你们瞧瞧,迎个亲难为成这样,这出息,我这老脸都让这几个孩子丢尽了。”

众人都笑起来,顾夫人笑容带着忧虑,时不时看一眼袁夫人,原本好好的一门亲,唉。

袁夫人爱说爱笑又会说会笑,人群里添了她,顿时比刚才热闹了十分不止,又说笑了一阵子,婆子过来传话,亲迎的吉时到了,白老夫人忙和众人一起,往前面去,看这份亲迎出门的热闹。

袁夫人落后白老夫人半步,不动声色的走到了顾夫人身边,和她闲闲的说起了家常。

……

明家那座古朴宽敞的大宅里里外外,布置的花团锦簇,热闹的都有些俗气了。

也不能怪季疏影和吕炎等人紧张担忧,自从明三娘子定亲季探花这桩喜信传回明家之后,明家的学子以及小后生们,就都打着一定要在亲迎时会会季家、一决高低的主意,各找借口,要进京城会文啦、习学啦各种理由。

明家长辈们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会文么,又打不起来,没什么坏处。

季疏影这个三鼎甲外加一传胪,以及一群进士一大群季家子弟的迎亲队伍,从离明家还有半里多路就开始一道道闯关,没办法,明家摩拳擦掌立志要难倒季探花的人太多,宅子虽大,一道道门虽然不少,可还是排不过来,只好从半里外拉红彩绸开始拦。

诗词对联,破题解经,三坟五典八索九丘,想到想不到的全拎出来比试,挤满街道,爬满了树的看热闹闲人,一多半听不懂,听的懂的开头矜持顾身份,没往树上爬,这会儿只能伸长脖子,等人抄了两个大钱一张花钱买了。

季疏影和吕炎、陈安邦以及李信等人,总算闯到最后一关,一个个汗透衣服,小腿发抖,跟这场迎亲比,当年府试乡试殿试,简就是闲庭信步!

墨六娘子昨天晚上就过来陪着明三娘子了,听谷雨飞奔回来说,新郎倌进了二门了,墨六娘子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总算没误了吉时,谷雨犹豫不定的看着墨六娘子,“六娘子要是没什么事,我出去看看了?”

墨六娘子听谷雨这么说,顿时想起来了,一想起来,就坐不住了,“三姐姐,你自己先坐会,我出去看看。”

“咦,你看什么?难不成你也想难为难为新郎倌?”墨六娘子的姑姑,墨九奶奶奇怪了。谷雨吃吃的笑,墨六娘子吐了吐舌尖,“我要去看七哥拦门,七哥说找宁七爷讨了主意,指定能把新郎倌难倒。”

“这宁七就是损主意多!”墨九奶奶抱怨,“那你去看着,万一……你和和稀泥打打马糊眼,别误了吉时。”

“那我去了。”墨六娘子没答墨九奶奶的话,她才不和稀泥呢,她也想看七哥难倒新郎倌。

墨六娘子带着谷雨,一口气跑到内宅门后,内宅时,就都是女眷……确切的说,一群好事的小娘子们,手拿缠着丝棉丝绸的麻杆,准备痛打新郎倌,以让他记住,她们娘家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门外,墨七威风凛凛,叉腰而立,小雨小雾一左一右,学着大英大雄的样子,至少看起来十分象样。

宁远是哪儿热闹往哪儿凑,这会儿站在离迎亲队伍稍远的地方,乐不可支的看着墨七,等着墨七出难题。

季疏影一看墨七这作派,顿时觉得有点头痛,转头看到侧后的汤浩虞,又淡定了,一物降一物,不怕。

吕炎这个首席傧相刚念了吉祥词儿,墨七手一挥,“新郎倌就会舞文弄墨,要是出别的题,那就故意难为,咱不能这样。还是作诗,新郎倌亲自作一首……我能听懂的诗吧。”

众人呆了呆,吕炎先噗一声笑起来,反手把季疏影推出来,“我就说吧,越往里越难,今天第一难,非七少爷这一题莫属!”

汤浩虞哭笑不得的看着高昂着头的墨七,李信一边笑一边指着旁边得意的转着折扇的宁远,促狭成这样的难题,除了他没别人了。

一路闯关到墨七这里,季疏影以及他这个才气冲天的迎亲队伍认了输,连喝了三大碗酒认罚,没办法,墨七少爷这道作诗题,太难了。

季家这一场繁华热闹,袁夫人看的非常满意,晚上回来,听说老爷子已经回来了,犹豫了片刻,往吕相那间书房过去。

吕相看起来心情不错,凝神听袁夫人说了楚三娘子神态如何、举止如何,以及听到的那些话,轻轻嗯了一声,“这话明理,你要是看着好,就问问炎哥儿,他要是也觉得好,你去一趟李家,托张太太去楚家提亲吧。”

“是。”袁夫人声音里透着喜悦,“炎哥儿今天怕是要喝多了,媳妇明儿就问问他,要是好,炎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成了亲,过个一年两年,咱们家就是四代同堂了。”

袁夫人虽说高兴,也不敢在吕相面前多絮叨,说了几句就告退了。

……

秦庆海路上没怎么赶,不过也回来的很快,他是长年习武骑马练筋骨的人,走这一趟,十分轻松。

晋王妃秦氏听说大哥回来了,急忙请进来,看着大哥,张了张嘴,竟然有点不敢问了。

“是有位赵县丞,号称书香门第,不过我多打听了半天,说祖上是杀猪的,到赵县丞太爷爷这一辈,不知道怎么的发了大财,把杀猪摊盘出去不做了,买了不少田地,又给赵县丞的爷爷举了个孝廉,到赵县丞,中了秀才,做了县丞。”

不用秦氏问,秦庆海连喝了几杯茶,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赵县丞的家史,他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要打听这位赵县丞,就把能打听到的,全打听了。

第六百九四章 选择

秦氏凝神听的专注。

“这位赵县丞今年刚刚过了四十整寿,能做这个县丞,是因为娶了前任县丞的女儿柳氏,柳老县丞一女两儿,两个儿子都不争气,只好把这县丞的位子给了女婿,赵县丞对两个大舅哥一直挺照顾,在县里口碑还好。”

秦庆海还真打听的十分清楚。“赵县丞和柳氏有两男两女四个孩子,大前年,赵县丞纳了个小妾,姓高,这个高氏的祖父也是个秀才,不过是个酒鬼,老早就被县里革了秀才功名,因为他酒瘾太大,坐馆也坐不下去,教自己儿子念书也不上心,家里穷的经常吃不上饭,大前年,也不知道怎么的,有说是上元节撞上看对了眼,有说是到庙里上香头磕到一起了,也有说是高氏先勾搭的赵县丞,说什么的都有,总之,赵县丞跟柳氏闹了一场,纳了这位高氏。”

秦氏眉头渐渐皱起。

“赵县丞这个刚刚两岁的小女儿,就是这位高氏生的,满月的时候赵县丞摆了三天流水席,据说是因为请了好几个算命先生,都说他这个小女儿命格儿贵不可言,什么贵不可言,我看是被那个高氏迷的。”

秦庆海评价了一句,“我悄悄溜进赵县丞家看了那个贵不可言,长的是好看,才这么点儿,一眼看上去就……妩媚,媚骨天生这事儿,还真有。我多躲了一会儿,顺便看了看高氏,好看是好看,跟她闺女一比就差得远了,真是,山鸡生出彩凤了。”

秦庆海十分感慨,秦氏面白如纸,几乎支撑不住,秦庆海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个赵县丞?有什么不对?这个小女儿?”

秦庆海敏感的抓到了要害所在。

“不是,没有,夜里没睡好,刚才一阵头痛的厉害,肚子也有点疼。”秦氏急忙掩饰,“我没事,辛苦大哥了,我得去歇着了。大哥,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忘了,一个字也不能再提,不然……”

“我知道我知道,你赶紧……得请个太医诊一诊,来人!”秦庆海听妹妹这么说,急的跳起来扎着手,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送走秦庆海,太医又进府诊了脉,一阵忙乱,屋里总算安静下来,秦氏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好象睡了很久,秦氏恍恍惚惚,只觉得太阳暖暖的照着,四周新芽吐绿鲜花初开,琴笛笙萧悦耳欢快,好象有很多人,可她看不清都是谁。

“儿子给阿娘贺寿,愿阿娘寿如南山。”一个长身玉立的少年举着杯子,喜气洋洋向她祝酒。

这是她的儿子,秦氏瞬间被激动疼爱怜惜骄傲诸般感情淹没,这是她的一切!

少年仰头饮酒,杯子摔在地上,刚刚还充满阳光的美少年七窍涌出黑血,在她面前、在她怀里,痉挛成一团。

秦氏只觉得天塌地陷,她抱着痉挛成一团的儿子,淌着鲜血,踩着人头,在漫天血雨火光中,一步步往前,她每走一步,身后就塌陷一步……

“啊!”秦氏一声尖叫,呼的坐起来。

“王妃!”睡在脚榻上的大丫头玉清急忙起来,“明艳!”

明艳忙举着灯过来,秦氏满头大汗,直直的看着熟悉的屋子,看看玉清,再低头看看隆起的腹部,做噩梦了。

秦氏往后靠在玉清塞过来的靠枕上,轻轻抚在肚子,“什么时辰了?王爷呢?”

“已经子时了,王爷让人传了话,说歇在外书房,就不进来打扰王妃了。”玉清柔声回道。

秦氏轻轻喔了一声,目光茫然的不知道看着哪里,心乱如麻。

“明艳。”好半天,秦氏轻轻叫了声,明艳应了一声,半跪到床前,忧虑而恐惧的看着秦氏,王妃这几天都不安宁,王爷已经好几天没进来过了……

“我就让人把你送走,去……”秦氏想了想,“去北边吧,让大哥替你安排,给你找个好人家,以后好好过日子,这些,那些。”秦氏看着明艳,“都忘了,忘干净。”

“是,王妃大恩……大恩……”明艳泣不成声,从听到那些话,她就以为她活不成了,她已经准备好了,只要王妃发句话,没想到……

“明艳的事,你安排,先报个病,再挪出去养着。”秦氏再吩咐玉清,玉清不知道什么事,不过,她是个聪明人,这件事,她不想知道。

“安排个妥当人,去撷绣坊守着李家大娘子,我想见一见她,请她帮我挑几件衣服。”秦氏接着吩咐,明艳嘴唇动了动,伏下去,磕了个头,王妃不会有事了。

……

李桐送走秦王妃,直直的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才转回身,低着头往屋里回去。

他疯了!

“姑娘?”一直远远看着李桐和秦王妃说话的水莲,看着李桐微微发白的脸色,竟有些害怕。

“没事,你和清菊接着挑料子,绿梅跟着我,我得去一趟宝箓宫。”李桐低低吩咐,水莲忙答应了,绿梅跟着李桐往后院上车去宝箓宫,水莲深吸了几口气,定下心接着挑料子。

“咦?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要早点回去挑料子备嫁妆?”福安长公主见李桐进来,放下手里的笔,调笑了一句。

“有事儿。”李桐脸色不算太好,示意绿云,“我跟长公主说几句话。”绿云忙看向福安长公主,福安长公主眉头微蹙,示意绿云等人退下。

“怎么了?”福安长公主打量着李桐,“什么事让你喜怒形于言表了?”

“刚才晋王妃秦氏到撷绣坊找我。”李桐将秦氏刚才的话,几乎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她说,她从来没敢想过这样的事,她只想一家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福安长公主舒开眯起的眼睛,短促的笑了一声,“有意思!你看呢?这还魂的事,是真是假?”

“真要接到指婚的旨意,你怎么办?”李桐没答福安长公主的话,却反问了一句。

福安长公主紧紧抿着嘴,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六百九五章 挑破

“知道了,你回去吧。”好一会儿,福安长公主突兀的吩咐道,李桐站起来,刚走了两步,就被福安长公主叫住,“你还没答我的话,这还魂,你以为是真是假?”

李桐笔直站着,没动,也没回头,沉默片刻,才低低答道:“我不知道,长公主觉得真就是真,长公主觉得假,那就是假。”

好半天,长公主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谢谢你。”

李桐回过头,迎着福安长公主的目光,片刻就躲闪开,微微曲了曲膝,转身走了。

绿云站在廊下,看着李桐出门走了,等的腿都要酸了,也没听到长公主的召唤,心不止提起来,出什么事了?

绿云等的几乎耐不住时,福安长公主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把昨天宗正寺送来的那份折子拿出来,给宁娘娘送过去,就说我的话,折子里几位宗女该怎么安置,就请杨妃费费心,问宁娘娘可妥当,若是妥当,就把折子给杨妃送过去。”

绿云轻轻舒了口气,急忙答应了,亲自找出折子,捧着折子去寻宁皇后。

“来人,叫姚尚宫。”片刻,屋里又传出吩咐,丫头应了,急忙叫了姚尚宫来,片刻,姚尚宫从屋里退出,出了宝箓宫。

……

晋王递上去的夺情折子,被礼部驳了回来,可姜焕璋顾不上这件事了。

前两天皇上难得上了一回早朝,晋王散朝回来路上,一个裹的严严实实、只顾闷头走路的小厮,一头撞到他那匹马前腿上,这是小事,晋王没准备计较,可那个小厮抬头看到晋王,竟撒腿就跑,这一跑,慌不择路,一头撞倒了街上一个出名的无赖周黑皮。

那周黑皮家里断顿快两天了,好不容易真被人撞倒了,一把揪住小厮,再顺势滚到晋王马腿前,这一趟,不好好赖上几两银子,那就太对不起他周黑皮的名号了。

牵涉到晋王,京府衙门的衙役来的极快,本来也没什么,不过赔几两银子,这银子晋王已经拿好了,息事宁人么,他不是个多事的人。

可那个小厮拿衣服裹着头脸,浑身发抖,实在是太奇怪了,几个衙役奋力扯开衣服,拽起小厮,就被人认出来了,是绥宁伯府的下人瑞哥儿。

听说是绥宁伯府的下人,晋王皱着眉不明白了,绥宁伯府的下人看到他怎么吓成那样?躲他干什么?

疑惑就得问问不是,可瑞哥儿竟然死不承认他是绥宁伯府的下人,旁边认出瑞哥儿的人也是个较真的,一五一十说的清楚明白。

京府衙门的王推官见多识广,人老成精,几句话一问,就明白了,敢情这瑞哥儿一家,从绥宁伯府逃走了,逃奴么,看到晋王,怕晋王认出他,当然害怕,被人认出,回去不死也得脱层皮,死不承认,更加有情可原。

这也是小事,王推官禀了晋王,正准备派两个衙役把瑞哥儿送回绥宁伯府,瑞哥儿却当街嚎叫起来,说他一家子之所以逃出来,是因为他娘亲眼看到绥宁伯世子姜焕璋和夫人曲氏杀了绥宁伯夫人陈氏,怕被灭口才逃走的。

这一喊,当场就哄动了,晋王差点从马上掉下来,王推官更是悔青了肠子,这种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案子,怎么偏偏让他撞上了!

别说功勋之家,就是整个京城,这样的恶逆大案,也已经几十年没听说过了,这个案子,把整个京城搅的象一锅沸水,各种八卦秘闻扑天盖地,再加个各人的想象,越传越热闹。

这样的案子,王推官报上去,邢府尹立刻接着上报,刑部也赶紧报,到墨相手里,也是立刻就转,也就一两个时辰,就到了皇上和长公主手里。

长公主拎着折子扫了一眼,哼了一声就扔到了一边,要论搭台子挑事,这宁七可真是当仁不让。

皇上气的几句朱笔差点把折子戳出洞,责令墨相亲自统总,务必查清查明,严明律法。

姜焕璋得了信儿,没等问清楚,绥宁伯府就被团团围住,满府上下,从正跟几个落魄秀才拽酸文的绥宁伯,到厨房烧火的婆子,一个不漏,全数抓进了大牢。

……

秋媚一向消息灵通,听到这个信儿,激动的浑身发抖,急忙往文二爷院子奔,奔到一半,突然停步,一个拧身,又往晓风院真奔过去。

到了晓风院门口,秋媚深吸深呼了几口气,自觉淡定了,这才端端正正的进了院门,到上房门口请见。

李桐正和水莲几个对着铺了满榻的花样挑挑捡捡,秋媚进来,伸头看了眼榻上的花样,看看李桐,再看看水莲和绿梅等人,再看看李桐,再看看水莲和绿梅,连看了好几遍,绿梅斜了她一眼,“是我脸上有花儿,还是水莲姐脸上有花儿?”

“不是,那个……啥,外头……”秋媚舌头打着转,突然觉得,姜家出了这样灭族的大事,她兴奋成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没涵养了?

“外头怎么了?”水莲头也不抬的问了句。

“外头,也没啥事,我就是……”秋媚想到了春妍,“来跟姑娘说一声,春妍……”

“春妍没事,你不用担心。”李桐挑出几个花样递给水莲,“姑娘知道了?”秋媚一声惊讶。

“你都知道了,姑娘还能不知道?我瞧你在这府里养尊处优,这傻气越来越重了,回头领了差使,苦头可就有得吃了!”绿梅抬手敲在秋媚额头上。

“也是哈。”秋媚讪讪,“关咱们什么事,我也没激动,我就是因为春妍……那个,我今天的字儿还没认完,我走了。”

秋媚转身就走,李桐转头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出了屋,低着头接着挑花样。

长公主越来越雷厉风行了。

……

大理寺后头的牢房,地方狭小,绥宁伯府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大几十口人全塞进来,也不分哪间跟哪间了,能塞得下就不错了。

姜焕璋被扔进来的早,站在最里面,看着一个接一个被塞进来的家人和下人,心里一片混沌。

第六百九六章 恩自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