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这样,鬼鬼祟祟,在后角门,说要见你,只见你。我叫丫头进来侍候你洗漱?”宁远话说的轻松,心里却忐忑不已,邵师要见桐桐,他见桐桐干什么?

“嗯,见我?”李桐听说邵师指明了要见她,一颗心也提了起来,他见她,是因为她那份诡异的过往?他想干什么?她这样的不该容于世?姜焕璋已经不存在了……

想到这个,李桐手指冰凉。

“别怕,有我呢。”宁远握着李桐冰凉的手指,冲她抬眉一笑,努力想冲淡她、或者是说想冲淡自己心里的惊慌。

这个世间,要说让他忌惮害怕的人,邵师大约是排在第一位的,说不上来为什么,他也从来没承认过,可他知道他怕他。

水莲和绿梅几个进来,感觉到宁远和李桐身上那份紧张害怕和担忧,几个人也跟着提起了心,掂着脚尖,手脚利落的侍候李桐和宁远洗漱更衣,宁远挑了件厚重的紫貂斗蓬给李桐裹上,自己却很不耐烦的将水莲递上来的斗蓬推开,“我不用,不用跟着。”

水莲几个站在门口,看着宁远一只手揽在李桐腰间,一只手替她拢着斗蓬,从廊下转向后院。

大英提着灯笼,已经等在正院后角门外,见两人出来,欠了欠身,忙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定北侯府后角门内,福伯和大雄,以及崔信等四五个李桐没见过的中年人低头垂手侍立,几个人中间,站着位中等身材、瘦削苍白的年青人,穿着件白绸面银狐里斗蓬,正背着手,意态悠闲的打量着四周。

这就是邵师?李桐定定的看着年青人。

邵师好象比所有人更早看到宁远和李桐,微微侧头,仿佛在欣赏什么一般,看着紧拥在一起过来的宁远和李桐。

宁远和李桐走近,福伯挥了挥手,和大雄等人往里直退了上百步,才站定,垂手等着。

“你也退下。”邵师指着宁远,语气柔和,却透着浓浓的不容置疑。

宁远眉梢一下子挑起,李桐紧紧抓着宁远的手,这会儿,她有种妖怪见了法师的感觉,他要是收了她,她就再也见不到宁远了。

“放心。”邵师瞄了眼李桐紧紧抓着宁远的那只手,脸上漾出笑意,笑意渐浓,一股温暖的感觉漫过来,李桐心里一松,宁远的心也莫名安定下来,松开李桐,往后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一步一步退到和福伯不远的地方。

“我要走了,来跟你告个别。”看着宁远走远了,邵师看着李桐,声音轻缓柔和,“也是来谢谢你。从前种种,到现在,已经是南柯一梦,能忘就忘了吧。宁远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佳子佳媳,宁家先祖要是能看到,也一定很高兴,这是宁家先祖的东西,拿着吧,算是我的贺礼。”

邵师递过来的,是一块半个拇指大小,包着半块玉皮的黄玉挂件,李桐伸手接过,邵师轻轻舒了口气,转身要走,李桐紧跟一步问道:“您为什么要谢我?还有,我为什么会……”

“都过去了,不知道比知道好。”邵师没回头。

“那,这些话,我能告诉宁远吗?”李桐又问了句。

“当然。”邵师回身,笑容融融看着李桐,“我能和你说,你自然能和宁远说。别担心,都过去了。”

“好。”李桐长舒了口气,露出笑容,邵师笑意更浓,转过身,伸手拉开角门,踏了出去。

李桐急忙跟上去,一只脚踏出去时,却看到邵师已经在十几步外,一个比他高出半头,笔直的如一杆枪一般的白衣男子,伸手牵住他,邵师的斗蓬微微扬起,几步之间,李桐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没什么事吧?”宁远几步就窜上来,伸手从后面抱住李桐,一脸紧张。

“我没事。”李桐还在怔怔的看着邵师消失的地方。

“他走了?他来干什么?真没事?”宁远抱着李桐,从她头上也看向李桐看向的方向。

“真没事,他来,”李桐顿了顿,扫了眼四周,“说谢谢我,还说你很好,说这是宁家先祖的东西,给我做贺礼。”

李桐不愿意离开宁远的怀抱,上身往后仰在宁远怀里,将那只黄玉挂件举起来,送到宁远面前。

“宁家先祖的东西?他从祠堂偷的?福伯!”宁远接过挂件,一声大喝,听到召唤,福伯急忙一路小跑过来。

“看看这个,仔细看看,见过吗?”宁远将小挂件举到福伯面前。

第七百零四章 认亲

福伯左看看右看看,拧着眉头,“好象……是有点眼熟,没见过。”

“没见过你还眼熟?”宁远将挂件塞回到李桐手里,搂着她往回走,“冷不冷?手有点凉,刚才忘了拿手炉……”

“是没见过,是眼熟,是挺奇怪。”福伯拍着额头,看起来比宁远困扰多了,“哎!七爷,我想起来了!是眼熟,想起来了。”

“是从祠堂偷的?”宁远和李桐停步,福伯一溜小跑上前,“我就说眼熟,是先祖的画像上,就这一件饰物,挂在腰里的,画的清楚的很,黄玉皮里半只蝉,先祖全身上下,就这一件,七爷难道不记得了?”

“怪不得,我也觉得好象哪儿见过。”宁远从李桐手里拿过那件黄玉蝉,仔细看了看,“这玉蝉什么时候丢的?”

“要丢也是早就丢了,七爷别说丢,这东西能画到先祖画像里,肯定是先祖心爱之物,哪能丢了?七爷别乱猜了,邵师不是寻常人。”福伯不敢多说。

“嗯。”宁远也不敢多说了,收起挂件塞到李桐手里,“回去编根绳,戴着,先祖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虽说定北侯府就宁远和李桐这一对新人,可到时辰拜堂这些礼仪,两个人谁也没敢疏忽半点,李桐对神佛,是真正的敬而畏之,宁远敬不敬不说,畏是足够畏的。

天没亮拜了堂,接着拜了排了一长溜的宁氏祖宗牌位,就算是拜了祠堂,接下来的认亲,宁远和李桐出门,往宫里奔过去,这是皇上的吩咐,可怜宁远一个人在京城,成亲都成的这么冷清,他和宁皇后,得替他全了这个认亲的理儿。

进宣德门下了车,步行到禁中,常太监已经迎出来了,“恭喜七爷、七奶奶,百年好合,夫唱妇随,琴瑟合鸣、举案齐眉,五男三女满床笏。”

宁远一脸唬了一跳的表情,“常大伴,没想到你这么有学问,出口成章。”

常太监哈哈笑着拱手,“比七爷还是差点。七爷这边请,要说皇上真是疼七爷,今天天亮没多久就起来了,昨儿个晚上嘱咐了老奴好几回,说一定不能晚了,七爷认亲是大事,太子爷也到了,还有太子妃,晋王爷在城外读书,皇上说就不去打扰他了,老奴迎出来前,说是长公主也出门了,五爷早就到了,拉着老奴问认亲都有什么规矩,说实话,这个规矩,老奴也是现打听的,五爷又问北地是什么规矩,唉哟这一问,可难为死老奴了……”

常太监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亲热非常。

李桐低眉垂眼,宁远却时不时捏一下她的手,或是在她手心里按一按,划一下,以表达他对常太监这些絮叨的诸如撇嘴翻白眼之类的评价。

李桐依旧低眉垂眼,规规矩矩一步不错,可嘴角却不时挑起落下,再挑起来。

认亲的地方在宁皇后居处的正殿,皇上和宁皇后一左一右坐在上首,太子的椅子单独从两排列出来,放在皇上稍稍下首一点的地方,福安长公主坐在右手第一,五皇子坐在右手第二,对面,太子妃没敢落坐,有几分突兀而尴尬的站在椅子后面,右手一排最末,端庄的坐着贺嫔。

“佳儿佳媳。”宁远牵着李桐迈进正殿,皇上打量着两人,捻着胡须,一脸满意,转头看着宁皇后笑道。

“皇上说的极是。”宁皇后神情淡然,微微欠身回道。

小太监放了两个锦垫,宁远和李桐先向皇上磕头,李桐从万嬷嬷手里,接过柄比手掌略大的羊脂玉如意,双手举上去,皇上接过玉如意,用指肚抚了几下,满意的笑道:“七哥儿媳妇有心了,这玉如意极好。七哥儿,你这个媳妇很好,既然是你自己挑中的,那必定是你极中意的,往后好好过日子,不要听外头那些不好的闲话。”

皇上转头交待宁远,宁远低头答了个是,这个是字,答的真心实意。

宁皇后目光在皇上身上停了片刻,转向李桐,从素心手里接过对翡翠镯子,递给李桐,“这是阿娘让人捎来的,让我拿给你,阿娘说,小七自小儿被她娇惯坏了,胡闹的厉害,往后你多管束着些。”

“她能管得住小七?”没等李桐答话,皇上笑起来。

“管得住管得住!”宁远赶紧表态,“皇上放心,大姐姐放心,告诉阿娘也放心,肯定管得住。”

皇上指着宁远,哈哈大笑,“你这个夯货,朕可告诉你,这话在朕面前说了,可就没得反悔!”

“肯定不反悔,好不容易找到个肯管我的人,指定管得住,怎么管都成。”宁远再表态,皇上一边笑一边摇头无奈,宁皇后看着依旧低眉顺眼的李桐,再斜一眼宁远,没说话。

福安长公主不喝茶了,放下杯子,斜着宁远,再看看李桐,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两个人这会儿给她的感觉,隐隐约约总有股说不出的味儿。

太子应着皇上的笑声,哈了一声,一脸鄙夷的斜着宁远,再斜向李桐。

宁远和李桐挪到福安长公主面前,宁远长揖到底,李桐曲膝福礼,福安长公主慢条斯理的翘起二郎腿,理了理裙子,看着宁远:“我的脾气你知道。”

宁远赶紧点头。

“既然知道,我就不多说了。”福安长公主从绿云手里接过柄金嵌玉如意,递给李桐,“这是给她的,不是给你的。”

“姐您放心,我懂。”宁远赶紧再点头,李桐伸手接过如意,心里一热,忙眨了眨眼,将要冲上来的湿润眨下去。

五皇子伸长脖子看半天了,赶紧端正坐好,轻轻咳了一声。宁远却牵着李桐,转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抖开折扇,嘴角似有似无的往下扯着,上上下下打量着李桐,李桐垂着眼皮,跪倒磕头,一丝不苟。

“该交待的,皇上已经交待过了,孤就不多说了,李氏虽是再嫁之身,好在是你自己看中的,皇上说的对,那些什么二婚处子的闲话,不要在意,在意也没用不是。”

太子一边说,一边眯眼看着宁远。

第七百零五章 皇家也是家

宁远心平气和的看着太子,微微欠了欠身,垂下的手伸过去,握住了李桐的手。

李桐低头垂眼,这个人,这些话,她更不在意。你在乎的时候,闲话能杀人,你不在乎的时候,闲话就是一阵聒噪。

宁皇后端起了杯子,抿着眼,眼角余光瞄着宁远紧握着李桐的那只手,福安长公主将刚刚端起的杯子放回几上,杯子磕着托盘,发出一声轻却脆的叮咣声,五皇子的目光从太子身上收回来,看向福安长公主。

太子妃飞快的瞟了眼太子,贺嫔娇俏的侧着头,似笑非笑的瞄着李桐。

“四哥儿说的对,不要搭理就是了。”皇上缓声接了句,宁远拉着李桐稍稍转身,垂头答应。

宁皇后嘴角带着笑意,抿着茶,看着殿外。福安长公主伸手端起了杯子,垂着眼皮开始喝茶。

五皇子看着皇上,眉头似蹙非蹙,好象有什么事情让他困惑了。

宁远应了声是,牵着李桐,转了两步,站到了太子妃面前,宁远没说话,只磕头见礼,宁远不说话,李桐更不说话,太子妃本来就一肚皮忐忑,对着一句话没有只磕头的宁远和李桐,还没斟酌好,宁远已经牵着李桐,转身站到了五皇子面前。

刚刚放下杯子,端庄到一半的贺嫔神情一僵,随即拿帕子按着嘴角,委委屈屈的看向皇上,皇上正爱怜的看着宁远,这份委屈没递到皇上眼里,倒迎上了宁皇后有些森寒的目光,贺嫔心里一紧,随即又放松,若无其事的的移开目光。

福安长公主上身微微后仰,好整以瑕的看着屏气端坐的五皇子。

宁远拉着李桐站到五皇子面前,没见礼,只侧头看着他,五皇子一脸犹豫的看向福安长公主,福安长公主立刻移开目光,低头喝茶。

福安长公主移开目光的那一瞬,五皇子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先冲李桐,再冲宁远拱手见礼,“七舅母,七舅舅。”

“今儿是家礼,小五懂事。”皇上呵呵笑着,看着宁皇后夸奖道。

“皇上说的是。”宁皇后微微欠身,客气回话。

李桐从宁远手里挣出手,双手捧了只销金嵌宝的马鞭递过去。这是宁远那根招摇无比的马鞭。

五皇子看到马鞭,一声惊呼,一把拿过,满眼期待的看向宁远。

“马不行,鞭子给你,挑小马自己训。”不等五皇子说话,宁远先堵了回去,五皇子悻悻的白了宁远一眼。

“好了,以后好好过日子。”皇上声音里透着疲惫,他头目森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宁远急忙应了句是,常太监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皇上起来,贺嫔急忙跟上去。

太子站起来,欠身送走皇上,直起身子,甩了甩衣袖,昂然出殿,太子妃紧跟在太子后面走了。

福安长公主目光阴沉的盯着贺嫔的背影,直看着她下了台阶看不到了,才闷闷哼了一声,抬手拍在五皇子头上,“回去上课!”

“长公主姐您慢走。”宁远赶紧恭送。

眨眼间,满殿的人一走而空,宁皇后缓缓舒了口气。

“大姐,有样东西,你得看看。”宁远说着,伸手示意李桐,李桐急忙将已经挂到脖子上的黄玉挂坠取下,递到宁远手里。

“你看看这个,福伯说在先祖的画像上看到过,我好象也有点印象,你再看看。”宁远将玉坠托到宁皇后面前,宁皇后接过,仔细看了片刻,又拎起来看了片刻,“哪儿来的?”

“邵师送来的,说是先祖的东西,送给桐桐做归于宁家的贺礼,他怎么会有先祖的东西?”

“邵师说是,肯定不会错。”宁皇后沉默片刻,“高祖的手杞里,曾经记过一件事,说先祖为了护住随身数十年的玉蝉,曾经手刃数人。大约就是这只玉蝉了。”

“那后来呢?”宁远眼睛亮闪。

宁皇后摇头,“邵师的事,等你回北地的时候,去问阿爹,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邵师不是凡人。邵师走了?说什么没有?”

“走了,没见我,只见了桐桐,说是,特意过来感谢桐桐,又送了这件东西,桐桐说看到他跟一个个子很高的白衣人一起走的。”宁远一边说,一边将玉蝉系回李桐脖子上。

“阿爹说,邵师对他说过一句话,凡事不可穷究。”半晌,宁皇后低声说了句,转头看着李桐,“咱们宁家,从来不讲究什么几婚几嫁,倒是有不许纳妾的规矩,是从先祖那时候就立下来的。你虽然年纪小,可心性阔朗难得,也不用我多嘱咐。”

说着,又转向宁远,“阿娘说让你们回去一趟,我替你回过了,你们能不能回去,什么时候回去,不在你们,我替桐桐画了幅小像,让人带回去给阿娘了……”

“你画的?”宁远打断了宁皇后的话,宁皇后眉毛挑起来了,“我画的,怎么了?”

“你那画笔笔杀气腾腾,你画画猛虎下山也就算了,你画桐桐?”

宁皇后慢慢吸了口气,“我画了,送走了,快马急递!”

“咱们走!”宁远拉着李桐就走,“赶紧回去找人画像,要不然阿娘得以为我娶了个母夜叉。”

宁皇后在宁远背后错着牙,一巴掌拍在了高几上。

宁远拉着李桐一口气出了宁皇后的院子,李桐拉住宁远,“真生气了?就这点事儿?”

“这不是小事!”宁远虎着脸,“我跟我娘说过,要娶个仙女回来,就大姐那画,肯定把你画的跟猛虎下山一样,这让阿娘怎么想?”

李桐失笑,“第一,我不是仙女,第二,大姐的画我见过,不是你说的这样。”

“这里的事得赶紧了了,我得赶紧带你回一趟北三路。”宁远神情严肃,李桐伸手攀在宁远腰带上,拉住他,转到他面前,掂着脚尖,仰着头仔细看他的脸色,“有那么急?”

“有!不光让阿娘看看你,得让北三路都瞧瞧,要不然,锦衣夜行多没意思!”宁远从斗蓬里反手背后,抓住李桐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昂然道。

第七百零六章 糖章

李桐想笑,眼眶却有些潮湿。出宣德门上了车,李桐将车帘掀起条缝,看着骑着马跟在车旁的宁远,宁远觉察到李桐的目光,迎着李桐的目光冲她笑着眨了眨眼,见李桐一直看着他,勒马靠的近些,弯下腰,“有事?”

“没有,就是想看着你。”李桐声音低柔软糯,宁远呆了呆,伸手将帘子拉开一半,直起上身,一只手勒着缰绳,一只手花样百出的转着马鞭。

在李宅大门口,宁远跳下马,跟着车子进了二门,万嬷嬷掀起帘子,宁远伸手扶了李桐下来。

两人刚进了二门,就看到了张太太,李桐愕然,“阿娘怎么……”

“不是不是!”张太太赶紧摆手,“我不是出来迎你们,老孙说这儿的腊梅开了,我过来看看,正巧碰到你们。”

“阿娘。”李桐心里又酸又软又烫又涩,伸手挽住张太太,下巴抵在张太太肩膀上,张太太忙拍着她笑道:“瞧瞧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姑爷看着呢。”

“他看着就让他看着。”李桐下巴在张太太肩膀上蹭了蹭,挽着张太太,和她腻在一起往里走。

没走几步,就看到李信和墨大奶奶急步迎出来,宁远赶紧迎着李信长揖到底,“不敢当。”

墨大奶奶急忙侧身让到一边,一边和李桐见礼,一边仔细打量着她。

“外头冷,进屋再说话。”张太太看着没穿斗蓬的墨大奶奶,催了一句,李信和宁远侧身让过张太太三人,落后几步跟在后面,李信低低问道:“刚从宫里出来?还好?”

“嗯。”宁远眼底闪过丝隐隐的冷意。

“那就好。”李信轻轻舒了口气。

几句话之间,已经到了正堂,文二爷站在正堂门口,笑的眯着眼,看看宁远,再看看李桐。

李桐扶着张太太居上首坐了,李信坐了左排第一,文二爷不客气的坐了右手第一,墨大奶奶侍立在张太太身旁,看着李桐和宁远并排站在张太太面前,跪下磕头。

两人刚刚跪下,张太太就笑着示意,“好了好了,快起来。”

墨大奶奶抿着嘴儿笑着,忙上前扶起李桐,宁远却没跟着起来,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字。

李家人口太简单,这认亲,一个转身而已,宁远和李信、文二爷在正堂喝茶说话,李桐挽着张太太,和墨大奶奶一起,转到后面正厅说话。

“七爷……还好吧?”宁远一举一动之间的体贴,和两人之间的那份甜蜜默契,张太太虽然都看到了,可不问一句,她那心还是落不到实处。

“嗯。”李桐点头,迎着张太太满眼的关切担忧,又加了一句,“比我想的好。”

“那就好。”张太太长舒了口气,墨大奶奶奉了茶上来,看着李桐笑道:“看妹妹气色多好。”

李桐下意识的抚了扶脸,昨天折腾到半夜,刚刚睡着就被叫起来,气色还好?

“是不错。”张太太仔细看着她,伸手替她扶了扶掩鬓,“从昨天到现在,累坏了吧?”李桐正走神,听到张太太一句累坏了,一下子红了脸,“没有……”

墨大奶奶抬手掩在嘴上,笑的眼睛弯成一线,李桐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在阿娘面前,顿时觉得尴尬无比。

张太太却好象放心多了,拍着李桐的手,一边笑一边吩咐墨大奶奶,“没有留饭的规矩,这就让他们回去吧,天不亮就起来,忙到现在,让他们赶紧回去,吃了饭歇一觉,桐姐儿,你听着,他们府上多少年没人打理,七爷又是个不管事儿的,那府上外头看着还好,里面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你别着急,先歇好,看清楚,慢慢理。”

“我知道,阿娘放心。”李桐应了,和张太太一起站起来,张太太将李桐送下台阶,知道再往前不妥,回来几步,站在台阶上,看着并肩往外走的李桐和宁远。

“阿娘,您看。”墨大奶奶拉了拉张太太的衣袖,示意她看宁远紧握着李桐的手。

宁远的手握住李桐,立刻被斗蓬挡住,张太太看着裹在宁远半边斗蓬里的李桐,直看到看不见了,才退回去。

车子从李家门口的巷子里转出来,宁远下了马,跳上车子,“骑马太冷,还是车里暖和。怎么没跟阿娘多说一会儿话?进去就出来了。”

“阿娘说我……”李桐突然觉得这个累字别的意味,再说出来,就不怎么自在了,“这两天一直忙,累了,让早点回去歇着。”

“那就是……今天就没什么事了?”宁远挪了挪,胳膊从后面环住李桐。

“照理说,是该跟着长辈听训学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