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你帮我想想。”香璎脑子有点乱,向张旸求救,“泰熙三年,安王府发生了那么多事,我爹爹恰巧也是那年出生,这说明了什么?”

谢宣心酸低头。

他为了她拖着病体赶来,可她若有疑问,只会问张旸。

她已经不信任他了。

也对,他抛弃过她,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张旸面容沉静,“咱们来设想一下,如果当年沉水龙雀剑和一个婴儿同时离开了安王府……”

“扑通”一声,苏昌坐地上了。

沉水龙雀剑和一个婴儿同时离开了安王府?张宪是安王的儿子?

不是没有可能啊。

安王只有世子一个儿子,世子体弱多病,十年前便成亲了,至今一儿半女也无。若是安王有一个儿子,有一个健康的、能干的儿子,安王得宠成什么样?

不光安王,陛下也会青眼有加。

陛下为夺得大位,杀了十几位兄弟、堂兄弟,但登基多年之后,他对硕果仅存的兄弟、堂兄弟珍惜异常。

陛下待张宪不薄,赏赐过百辟刀。若张宪真是陛下的堂弟,陛下焉能不欢喜?

“快,把张将军、香夫人请到上房居住。”苏昌立即把鹰扬卫叫进来吩咐,“这是鹰扬卫的贵客,不许怠慢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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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香璎和张旸相视一笑。

鹰扬卫手段厉害,名声极差,他俩当然担心张宪、香馥落入鹰扬卫手中会吃苦头。现在苏昌这个态度,张宪和香馥暂时安全了。他俩也便安心了。

香璎的一颦一笑,谢宣都看在眼里。

谢宣目光贪婪,一眼也舍不得移开。

他前世应该见过豆蔻年华的香璎,但当时他全副身心都在何盈身上,对香璎并未留意。原来年方十三岁的她,轻盈灵动,笑靥如花,惹人怜爱。

这样的一朵解语娇花,前世他怎么就错过了呢?眼瞎啊。

一名鹰扬卫单膝下跪行礼,“大人,张宪的舅舅、舅母,一家人共四口,悉数被抓。”

“做的好。”苏昌夸奖,“是谁带的队?”

鹰扬卫不敢隐瞒,“徐县令之妻许氏孺人,钱通判之妻蒙氏安人,在白余酒楼宴客之时,偶遇一位名叫小红的姑娘,发现这位姑娘是张宪的表妹,便顺藤摸瓜,把这一家人都抓了。”

香璎很有几分佩服。

许孺人、蒙氏,还有蒙氏的表姐余氏,便是白余酒楼的老板娘,这些人香璎都多多少少得罪过,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报复香璎,这些深闺妇人竟然连抓犯人都学会了。

仇恨、憎恨、厌恶,有这么大的力量?

香璎想起张宪迎娶香馥那天的事,“小哥,舅爷、舅奶奶和小红真被关到柴房了吧?后来呢?”

张旸闲闲道:“后来被张将军给放了。这家人好像收了张将军一笔钱,答应以后再也不找麻烦。”

香璎纳闷,“苏大人到了吉安城后,我爹爹自身难保。以我爹爹的为人,应该把他舅舅一家打发走或藏起来啊,难道不闻不问么?”

张旸对张宪的事颇为了解,“张将军给了一笔安家费,命他们离开吉安另谋生路。或许这家人安土重迁,不愿远离故土吧。”

这只能说是自找的了。张宪被朝廷通缉,不想连累他舅舅,给了钱让他跑路。这位舅爷不知什么原因没走,结果落到鹰扬卫手里了。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倒不算坏事。

要查明张宪的身世,舅爷舅奶奶这一家人,说不定可以帮上忙。

苏昌这个人坏归坏,却精明能干肯变通。审舅爷一家人的时候,并没撵香璎、张旸、谢宣走,允许他们旁听。

苏昌审案的方法简单粗暴,先命下属把这一家人带去刑讯室,把诸多刑具参观一遍,然后才带了上来。

张宪的舅舅方长生、舅母常氏,和他们的儿子方小青,女儿方小红,一家四口面无人色,抖似筛糠。

苏昌一脸狞笑,“本官问话,你们最好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谎言,一定大刑伺候!”

这一家四口哭着叩头,“草民怎敢欺瞒大人?”

苏昌慢条斯理的拨弄着炭火,“张宪出生在哪一年,方长生你还记得么?”

苏昌也看明白了,常氏年龄比方长生小得多,应该是继室。按常理来说,小孩子出生的细节,女人应该知道得更多。但张宪出生前后的事,常氏并没亲历,那只有问方长生了。

方长生是个干瘦老头儿,愁眉苦脸的,更显可怜,“回青天大老爷,草民记得。张宪是我姐姐和姐夫在京城做生意那年出生的。”

苏昌眼中闪过兴奋之色,“你说仔细些。”

方长生也不知官老爷想听什么,战战兢兢、啰啰嗦嗦的说了许多话。他心里害怕,话很多、很碎,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香璎整理了一下,“舅爷,你的意思是你父母早亡,家里只有你和你的姐姐方寿生相依为命。方寿生从小便聪明能干,会做生意,方家一直靠她养家糊口。二十岁那年,她自作主张嫁了外地人张明,夫妻俩一起经营杂货店,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你不会做生意,没有方寿生有钱,所以你不愿意了,跟方寿生闹,要方寿生养娘家,她便离开吉安,往京城做生意了?”

方长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她偷偷摸摸的,天黑透了走的,我第二天才知道,追了好几里路,没追上。”

方长生拉拉他身边的方小青,“我快气死了。小青是方家的根,她又生不出娃娃,侄子不就是亲儿子了?让她养侄子,她硬是吓跑了!”

方小青三十出头的年纪,和方长生一样干瘦,比方长生胆子更小,不敢说话,一脸讨好的笑。

方长生害怕苏昌,但香璎跟他说话像闲聊天一样,他轻松不少,“小青这孩子命苦。他亲娘生下他没几个月便病死了,我又当爹又当娘拉扯他,累都要累死。姐姐有钱,我让姐姐帮衬娘家,姐姐跑了……”

“那,方寿生是什么时候回到吉安的?”香璎打断了他。

方长生有些茫然,“让我想想……姐姐、姐夫带张宪回来,张宪得有一岁多了吧?都会说话了。姐姐让他叫舅舅,我说别叫我,烦死了……”

“我爹爹这么不讨你喜欢么?”香璎笑。

张旸道:“方寿生有了亲生的儿子,便不能帮他方长生养孩子了,所以他烦。”

“你可真够小气的。”香璎白了方长生一眼。

苏昌忽然问道:“方寿生离开吉安去京城那年,多大年龄?”

方长生忙道:“她比草民大五六岁,那年三十多了。”

苏昌不由的笑了,“二十岁成亲,去京城那年三十多,也就是说,成亲十几年一直没孩子。从京城回来之后便当娘了?世上哪有这般巧事。这孩子是不是亲生的,还两说呢。”

方长生笑容谄媚,“草民也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跟姐姐说的。姐姐让草民莫胡说,给了草民十两银子过年。”

众人心中了然。

方寿生的这个孩子,恐怕确实不是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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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昌办案向来一查到底,不拖泥带水,但方寿生是在京城“生”的孩子,要让张宪身世大白,必须先回京城。

这年冬天,香璎把香家的铺子、庄子、房子等托付给英家照管,收拾细软,陪英氏上了马车。

马车里面很宽敞,应用之物很齐备,英氏却很难受,“璎儿,你娘命不好,先遇着你爹那负心汉,又遇着阿宪这苦命人。”

香璎再三劝解,“我给爹爹算过命,他这回定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祖母,说不定咱们以后便在京城安居乐业了。”

英氏叹气,“你娘去京城,咱们不能让她孤单,自然要跟着。在京城安居乐业什么的,祖母是不想了,只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便知足了。”

“一定平安。”香璎爱娇的靠在祖母身上。

英氏拍拍香璎,气哼哼的道:“你爹娘落难,都是那个安王妃害的。等到了京城,给你爹洗清冤曲,我也不管什么王妃不王妃,非和她大吵一架不可!”

“我帮您一起吵。我可会吵架了。”香璎毛遂自荐。

“乖囡。”英氏一脸怜爱。

“哟,这不是香大小姐么?香大小姐,这是打算千里迢迢进京,缇萦救父?”有马车追上来,有人冷嘲热讽。

香璎拉开车门,“陈乐欣,你别以为我落魄了可以踩我。告诉你吧,等到了京城,我比你威风!”

“骗谁呢。”陈乐欣翻白眼。

何盈脸色苍白,比陈乐欣斯文多了,“香姑娘,令尊这回怕是翻不了身了。”

香璎嫣然一笑,“等着瞧。”

她这一笑,既俏皮自信,又带着挑衅。

何盈涵养再好也忍不了,刷的一下,亲手把车门合了个严严实实。

香璎得意洋洋,“就这两下子,还敢跟我吵架,自不量力。”

英氏狐疑的看着她,“璎儿,你小时候没这么厉害啊。”

香璎眼珠灵活转动,“祖母,咱家只有您、我娘和我,祖孙三代,三位弱女子。”

我不厉害怎么行?我不厉害,咱们会被欺负的。祖母,您说咱们能被欺负么?”

“必须不能。”英氏傲然挺胸,“谁都不能欺负咱们,南阳公主不行,安王妃也不行!”

英氏对于告发张宪的安王妃深恶痛绝,念叨了一路。

香璎其实是跟了一个车队,这个车队前后是鹰扬卫,中间是南阳公主府、静海侯府等,侍卫众多,安全是有保证的。

一路之上,衣食住行诸般琐事都有张旸照料,英氏、香璎祖孙俩不用操心。

也不知张旸是如何运作的,还隔三差五让英氏、香璎探望香馥。

这样一来,英氏心里轻快多了。

京城遥遥在望。

顺承门前,何盈由陈乐欣陪着,特地来告别,“香姑娘,进城之后,我一定会来看望你的。”

“看我如何春风得意?”香璎调侃。

“看你的笑话。”陈乐欣直白不加掩饰。

香璎不屑,“今后的我,你根本高攀不起。”

陈乐欣不能相信,“你,你脸皮可真厚……”

何盈脸色忽然变了。

张旸快步向这边走来。

“璎儿,上车。”张旸命令。

“有危险么?”香璎紧张。

“安王妃亲临。”张旸简短的道。

香璎呆了呆。

安王妃这是恨到了什么地步,押解张宪的鹰扬卫才到城门口,她这位王妃便亲自出马了……

女人的恨,倒海移山,摧枯拉朽。

安王妃出行,声势极大,数百人的卫队,一眼望不到头。

卫兵皆黑色骏马,黑色盔甲,安王妃乘坐的车驾也是黑色,气势非凡。

南阳公主本来要先行进城的,但这个热闹不能不看,索性停下了。

“把张宪交出来!”车驾之中,传出安王妃的命令。

“你这个坏女人。”英氏气冲冲提着棒槌下了车,怒目而视,“我女婿怎么得罪你了,你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

英氏在马车里颠簸了许久,憋了一肚子的气,到这时候爆发了。

谁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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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包括安王妃在内。

安王妃尊荣大半生,做梦也没想到,一个平民老太太敢冲着她破口大骂。

安王妃的侍卫最先回过神,“拿下!”数名侍卫向英氏进逼。

青衣少年身子微晃,挡在英氏面前。

淡青锦衣,洒脱清逸,手中长剑光芒如雪。

侍卫诧异极了。

老太太、少年郎一起发疯?

香璎轻声对一脸为难的苏昌道:“苏大人,按规矩来说,你该把我爹爹押入大狱,之后禀明陛下,由陛下处置。安王妃来要人,你给了当然不行,不给也不好。我祖母出头,是替你分忧。”

苏昌反应极快,“本官绝不能亏待了令祖母。”

香璎没有说错,英氏不按常理出牌,确实是把他的难题给接过去了。于公于私,他都不可能和英氏为难。必要的时候,甚至还可以为英氏说上几句好话。

香璎满意一笑,缓步上前。

张旸和英氏配合得极为默契。张旸长剑翻飞,专刺侍卫小腿,侍卫落败后英氏拿棒槌猛打,侍卫举胳膊护住头脸,毫无招架之力。

一个两个三个……不多时,十几名侍卫倒地。

“大胆!你这一老一少,不怕被抓入大牢么?”侍卫长大喝。

英氏呸了一声,“呸!我闺女被你们害得要坐牢了,我老婆子与其在外头牵肠挂肚的,还不如跟她一起关到大牢里头,我踏实多了!”

“这般想坐牢么?成全你便是。”安王妃冷冷的道。

“来啊来啊,你打得过我,便抓我去坐牢。”英氏向安王妃挑战。

安王妃道:“你为了女儿不惜发狂,也算是位好母亲。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吩咐了句什么,车门徐徐被推开,一位年近六旬的贵妇人出现众人面前。

看得出来,安王妃年轻时候一定是位美人。

安王妃傲慢冷峻,“本王妃乃将门之女,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你挑一样兵器,咱们比个高下。”

安王妃倒是不轻视对手,“本王妃娘家姓白,先父生前曾任征西元帅。你呢?”

英氏举着棒槌,“本人娘家姓英,先父生前……是位教书先生。”

英氏有点心虚。

她爹其实是开杂货铺为生。不过也曾经教过几个月的书,称教书先生没错吧?不管了,教书先生比杂货铺老板好听,就这样了。

“挑兵器吧。”安王妃命令。

侍卫一字排开,手中捧着各种各样的兵器。

英氏有点傻眼。

她一样也不会使。她又没正经学过功夫,哪会用兵器?

她使棒槌也纯粹是瞎打,毫无章法。要不是张旸抢先把侍卫放倒,她能不能打着这些人还两说。

香璎忙抢到英氏身边,“不好不好,这样不好。王妃殿下,您和我祖母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家了,比个高下而已,哪用得着你们亲自出手?不如让孙辈代劳吧。我代表我祖母,王妃殿下您也可以派孙女……”

“王妃殿下没有孙女。”张旸神态冷静,“不过王妃殿下有侄孙。我愿和王妃殿下的侄孙一战。”

安王妃忍耐的看着这两个人,“两个小娃娃明知道英氏不是我的对手,故意瞎捣乱。”

香璎嘻嘻笑,“哪里哪里,我俩就是太孝顺了,不忍长者辛劳。”

她指指张旸,“您既是将门之女,您娘家侄孙定是少年英才,可以跟他比。若是侄孙女呢,对手可以是我。”

“你俩不像兄妹。”安王妃仔细端详。

“她是亲孙女,我是干孙子。”张旸面不改色。

安王妃哼了一声,“哼,什么干孙子,我看是孙女婿吧?”

香璎小脸绯红。

张旸虽镇静,白玉般的面庞也隐隐现出霞色,“王妃殿下请慎言。小姑娘家,名声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