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脉案,吉之平便带走了。

乔医正又想起了小浦,“请假都好几天了,还不回来。唉,也用不着探讨张普的病情了,人都没了。”

三鲜楼,知夏和知秋守在外面,雅间内传出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知夏和知秋知道香璎在劝杭千娇,对杭千娇很是同情。

杭大小姐这是有多少苦水要倾吐啊。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知夏和知秋有点心慌。

杭大小姐这是怎么了?一个时辰了,还劝不好?她是遇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知夏和知秋商量了下,知夏谨慎的叩门,“郡主,杭大小姐,奴婢有事请示。”

细碎的声音停了停,有侍女打开门,一脸不耐烦,“两位姑娘正说着话,你们再等等。”门又关上了。

知夏和知秋气得够呛,“这是谁啊?咱们都没见过她,可见也不是杭大小姐心腹的侍女,怎么就嚣张成这样了?”

有人缓步上楼。

知夏见是李旸,喜上眉梢,赶忙行礼,“给姑爷请安。姑爷,郡主和杭大小姐在里面说私房话,都一个时辰了……”

李旸抬手叩门,“璎儿,我顺路接你回家。”

知夏和知秋掩口偷笑。

姑爷如果没回安王府,也不会知道郡主在三鲜楼啊。明明是专程来接人,偏偏嘴硬不承认,说是顺路,姑爷还真是口不应心……

细碎的声音又停了停,依旧是方才的侍女开了门,依旧一脸不耐烦,“方才不是告诉过你们了么,再等等……”抬手便要关门,但目光落在李旸脸上,呆住了。

“不对啊,杭大小姐的侍女很讲礼貌,和我们很好的。”知夏叫道。

“我们一个时辰没见过郡主了。”知秋惶恐。

李旸一脚将门踹开,只见室内唯有这侍女一人而已,哪有香璎和杭千娇的人影?

“怎么回事?”李旸逼问那侍女。

侍女慌慌张张,结结巴巴,“奴家,奴家也不不不知道,奴家收,收了钱,照吩咐行事……”

李旸将侍女制服扔在地上,在雅间内四处察看,发现了侧门。

侧门出去,是另一个雅间。

李旸惊怒交加。

是谁带走了他的璎儿?

知夏和知秋险些没吓死,“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郡主是老太太、王妃的命根子啊,弄丢了郡主,这是多大的罪过?

李旸发出高亢的啸声,随着啸声,三鲜楼外的两名王府护卫抢了上来。

这两人名叫李浩初、李浩歌,是安王拨给李旸的护卫,自李旸到了安王府,便一直跟着他。

李旸关心则乱,李浩初还能保持冷静,“属下回王府报信,浩歌陪姑爷在这里盘查。”

李浩歌忙道:“不到顺天府报案么?”

李浩初连连摇头,“此事牵涉到郡主的声誉,不可声张。”

“李公子。”一名黑衣蒙面人闪进来。

李旸出手如电,抓住那黑衣蒙面人的命门,“我妻子呢?”

黑衣蒙面人痛得叫出声,“李公子饶命。李公子,我家主人说,如果您想见到尊夫人,请到寒舍相会。”

“哪里?”李旸逼问。

李浩初伸手将蒙脸之布撕下,有些失望,“长得如此平常,扎人堆里便找不着了。这样的人,蒙什么面?”

黑衣人愤愤。

长得平常,连蒙面的资格都没有了?

又一名黑衣人闪进来,“李公子,这是家主人的信,请您过目。”

李旸抓开信看了,面无表情,“我答应你们便是。”

李旸吩咐李浩初等人,“你们回府吧。郡主没事,我去接她回来。”

李浩初等人脸色焦急,“姑爷,不要啊。”

李旸不理他们,随那两名黑衣人下楼登车。

“得罪了。”李旸被蒙上眼睛,手脚被绑。

“我妻子平安么?”李旸问。

黑衣人笑,“李公子放心,尊夫人平安。”

李浩初和李浩歌商量了,一个回王府报信,一个在三鲜楼盘查。

知夏和知秋把那倒地的女子一顿毒打,“你耽误多大的事!若没有你,我家郡主说不定已经救回来了!”

“我是戏班子的,有活儿干当然接啊,要不然怎么吃饭?”女子哭泣不止。

“谁雇的你?”李浩歌审问起这个人。

李浩初快马回王府,安王妃等人闻讯大惊,香馥心胆俱裂,“我可怜的孩子。”

雍城长公主决定立即进宫,“杭千娇住在永和宫,我要亲自进宫,查这件事。我还要面见陛下,请陛下派出鹰扬卫,救两个孩子。”

英氏和香馥分寸大乱,抱头痛哭。

雍城长公主驱车进宫,直接找皇帝去了,“陛下,救救我的阿旸。”

皇帝见雍城长公主面有泪痕,把军国大事放在一边,听雍城长公主倾诉完,立即下了口谕,传永和宫服侍杭千娇的侍女含蕴。

含蕴已经在她的房内上吊了。

这样一来,更不好查了。

但皇帝为了安雍城长公主的心,还是吩咐宣鹰扬卫指挥使吉之平进见。

雍城长公主泪湿衣襟,“找不到两个孩子,这可如何是好?就算派出鹰扬卫,难道能把京城整个翻一遍么。阿逸,你唯一的骨肉在我眼皮子底下丢了,我对不起你……”

“阿逸是谁?”皇帝起了疑心。

雍城长公主眼前浮现出一张美丽的面孔,“阿逸是一个很美很好的姑娘,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只知道她叫阿逸,后来才知道她是……”

“陛下,广宁王有紧急要事求见。”内侍来报。

皇帝道:“宣。”

广宁王风风火火进殿,义愤填膺,“陛下,张普今天才死,张家的报复便来了!璎儿、阿旸,都被张家抓走了!”

皇帝安慰,“阿宪你莫着急,慢慢说。你的闺女和女婿,和张普有什么干系?”

广宁王羞于承认李旸有张普这样的亲爹,“张普和阿旸有仇。张普娶的是昌国公主,阿旸的母亲是夕照公主,夕照和昌国是世仇……”

“原来是张家。张家胆子也太大了!”雍城长公主眼中冒火。

皇帝神色奇怪,也不知是惊骇还是兴奋,“朕没有听错吧?阿旸的母亲,是夕照公主?”

“是,夕照的怀逸公主。”广宁王道。

怀逸公主是亡国公主,但她的父兄是被叛军杀害的,又没违反国法,所以广宁王并没隐瞒她的身份。

吉之平奉旨前来,在殿外听到广宁王的话,忙进来拜见,“陛下,乔医正曾看过狱中的张普,听到张普叫嚷什么淮义公主。不知是不是这位夕照公主。”

皇帝木木端坐,神情不知是悲是喜。

“陛下请为臣的女儿、女婿主持公道。两个孩子一定是被张家掳去的!”广宁王央求。

皇帝徐徐起身,“吉之平,你带领所有的鹰扬卫,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把阿旸救回来。”

“臣领旨。”吉之平叩首。

皇帝又交待,“哪怕把京城掘地三尺,也要阿旸安然无恙。”

“还有璎儿,太康郡主。”广宁王忙道。

“殿下请放心。”吉之平深施一礼。

广宁王着急,“不行,我得跟你一起去。陛下,长公主,我去救两个孩子。”拉起吉之平便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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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吉之平在皇帝面前是很讲究礼仪的,但被广宁王大力一拉,不想跑也跑起来了。

出了殿门下台阶,广宁王速度更快,吉之平不由自主往下飞奔。

“广宁王殿下,您怎么知道事情是张家干的?”吉之平气喘吁吁的问。

“我女婿是张普的仇人。张普才死,我女儿、女婿便被绑架了,不是张家,还能有谁?”广宁王怒火中烧。

吉之平明白了。绑架之事乃张家所为,是广宁王的猜测。

不过广宁王如此肯定,那李旸和张普之间的恩怨,不是一般的深。

吉之平很聪明的没有表示质疑,而是和广宁王一起到了越国公府。

越国公、越国公夫人、世子张修都叫冤枉,“除了张普这一房的人,越国公府上上下下奉公守法,安分守己,绝不敢作奸犯科,惹是生非。”

“这么巧,张普才死,李旸公子便被绑架了?”吉之平不信。

越国公又气又急,“我怎忍伤阿旸一分一毫?他毕竟是我张家的血脉……”

“张家不配!”广宁王粗声打断他。

吉之平听到“他毕竟是我张家的血脉”,露出惊讶之色。

越国公夫人赌咒发誓,“不管配不配,阿旸我们是当自家孩子看待的,绝不可能伤害他。若有半句假话,越国公府合府之人没有好下场。”

越国公道:“我若害了阿旸,教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这是极严重的誓了。

张修凄然,“父亲,母亲,你们不要再说了。阿旸是张家骨肉,越国公府谁会害他?可有叔父的例子在前面,广宁王殿下不信咱们,咱们也没有怨言。”

张修福至心灵,忽想起一件事,眼睛一亮大声道:“广宁王殿下,我婶婶原本是不知道阿旸的身世的,可前些时日她来诈我,我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之后婶婶驱车出府,惨死于路途中。不知我婶婶的死,和阿旸今日之灾,有没有相干?”

吉之平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婶婶驱车出府,去了哪里?”

当日替段氏赶车的车夫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死,张修命人把车夫抬上来,车夫身体还虚弱,说起话来少气无力,“小的记得,是百花巷的清风观。”

皇帝在宫里也没闲着,亲自接见了乔医正,命乔医正把为张普的详情从头到尾讲一遍。

乔医正是个医痴,详详细细说了张普的病情,皇帝不感兴趣,“张普什么时候叫了怀逸公主的名字?”

乔医正回想许久,“臣在为隔壁的犯人看病,听到张普在叫嚷,吓了一跳,侧耳倾听,张普似乎在叫淮义公主……”

“当时张普身边有人么?”皇帝问得很仔细。

乔医正不敢隐瞒,“有,小浦,太医院的医学生。因他医术好,人也聪明,臣出诊之时,偶尔会带上他。”

“宣小浦。”皇帝命令。

乔医正战战兢兢,“回陛下,小浦家中有事,请假了,一直没回来。”

“到他家里找。”皇帝下旨。

殿前当值的是鹰扬卫副指挥使苏昌,立即便要到小浦家找人。但乔医正也不知道小浦家住在哪里,只依稀记得好像在什么百花巷。

百花巷大了,只知道这条街巷,不知道具体住哪里,找人很麻烦。

皇帝的命令,苏昌不敢怠慢,小浦不好找,但他一定要把人找到,而且要尽快找到。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宅子后门。

有人先行下车察看了,见四下无人,挥挥手,几个壮汉推着一个被麻袋套着的人下了车,带进了宅子。

这些人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巷尾有个小乞丐,机灵的探出了脑袋。

小乞丐见门关上了,转身便跑。

他跑得飞快,穿过两条街巷,到了一个破败的庙。庙里已经有几个乞丐在等着了,见了他都问:“小豆包,人没跟丢吧?”

小豆包一昂头,“我是谁啊,哪能把恩人跟丢了。百花巷后巷,右边数第五个门,黑门,小小的,可寒碜了。”

“小豆包立功了,给,你最爱的豆包。”一个身材高大的乞丐扔了个豆包过来。

“做梦都想吃的豆包啊。”小豆包本来眼睛就不大,一乐,眼睛更是咪成一条线了,“谢谢金哥。”

“走,咱赶紧到安王府报信。”金哥张罗,“恩人家里,现在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

“走,报信。”小豆包嚼着可口的红豆,口齿不清,“恩人把我从马蹄下救出来,还赏咱吃的喝的,咱虽然是要饭的,也知道报恩。”

小豆包是在三鲜楼附近要饭的,常被人驱赶,饥寒交迫。有一回险些丧生恶少马蹄之下,是李旸救了他,还让三鲜楼不要赶他,小豆包就这么活了下来。

小豆包记性好,又一回在三鲜楼前见到李旸,专程跑过去磕了几个头,李旸给了他几包上好糕点。这糕点拿回来,他的几个结拜哥哥都吃了顿饱饭。

之后,李旸每回到三鲜楼吃饭,都要赏小豆包些吃的。小豆包是个苦命孩子,不知道爹娘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哪天出生的,他觉着六月十六很吉利,便定了那天是他的生辰。恰巧那天他遇到李旸,鼓起勇气问能不能多赏他些东西。李旸问清原由,命人送了桌席面到小豆包住的破庙。小豆包的结拜哥哥们吃了这顿席面,和小豆包一样,视李旸为恩人了,“小豆包,恩人拿咱当人看,没当臭要饭的。”

这是他们这辈子头一回正经八百的吃席面,凉菜热菜、荤素搭配、有酒有肉,又丰盛又隆重。

专门做给他们吃的,不是吃剩下来的。

小豆包去向李旸道过谢,认认真真的表示,以后一定要报答恩人,李旸和他开玩笑,“往后如果我在你面前咕咕咕的叫了几声,那就是要你帮忙喽。那时候我一定被人制住了,你就偷偷跟着我,给我的家人报个信。对了,我住在安王府。”

没想到,就在今天,李旸真的咕咕咕的叫了几声。

小豆包机灵的很,知道李旸遇上危险了。

包围李旸的那几个人,都凶得很。

小豆包跟上了那辆车。

他当然不能一直跟,过条街就换个人,他的结拜哥哥跟上。就这么换来换去,一直跟到了百花巷后巷。

“赶紧的,报信。”金哥和小豆包一行人出了破庙。

大队缇骑经过,行人纷纷躲闪。

小豆包和哥哥们一起躲到路边。

“谁啊这是?”“这还用问?鹰扬卫呗。”旁边有人在小声聊天。

“不对,我明明看到广宁王了。”有人反对。

“对,我也看到广宁王了。我眼光好得很,肯定没认错人。广宁王和安王是父子,但是比安王相貌好太多了,见过一次便不会忘记的。”

小豆包跳起来了,“哥哥,快!”

金哥等人和他是一样的心思,“快追上广宁王!”

哥几个撒腿便跑,小豆包人小腿短跑不快,拉在后边了,金哥转身把小豆包扛在肩上,拼了命的狂奔。

“广宁王,广宁王……”几个乞丐拼命跑,拼命叫。

大队骑兵在前面疾驰,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在后面狂追。

路旁的行人一个一个,目瞪口呆。

乞丐追着鹰扬卫跑,啥情况?

这几个要饭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

后排的鹰扬卫听到呼喊声,勒住马缰绳,跳下马,挥起马鞭子便要抽,“臭要饭的,你们不要命了么?”

小豆包被金哥架在肩上,扯着脖子大声喊,“我要见广宁王!快带我去见广宁王!”

金哥比小豆包老成多了,陪着笑脸,“官爷,我们有要紧事要去安王府报信,既然遇到广宁王了,那告诉广宁王也是一样的。”

“臭要饭的,瞎捣乱。”鹰扬卫挥起鞭子要抽。

另一名鹰扬卫拦住他,“先禀报给广宁王殿下如何?或许殿下会见他们。”

“殿下见几个臭要饭的干什么?”

另一名鹰扬卫凑近他,“你没听他们说么?要到安王府报信,既然遇到广宁王,也是一样。万一他们要报的信和咱们的差使有关……”

“好好好,快禀快广宁王殿下。”鹰扬卫猛的一拍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