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入赘,谁能把这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入赘又称倒插门,这种婚姻一般是女家无兄无弟,为了传宗接代者招女婿上门,男到女家成亲落户。

肯入赘的,大都是家贫无力娶妻之人。皇子和入赘,实在挨不上啊。

皇帝好半天说不出话。

贵为天子,他的儿子竟然入赘到香家了?他的儿子认不认得回来,小香说了算?

皇帝回到宝座上,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入赘,这两个字真打击到他了,他得缓缓。

李旸一脸委屈,“璎儿,你可不能把我卖了。”

香璎柔声道:“当然不卖啦。小哥是无价之宝,谁能买得起?”

李旸向广宁王扬扬下巴,虽然没有直接告状,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在控诉“他出卖我”。

“爹爹是逗你玩的。”香璎好言好语安慰。

香璎把雍城长公主、广宁王聚在一起,“爹爹,义母,我觉得吧,陛下是不会放走小哥的,一定要把儿子认回宫。咱们硬要阻止他也不好,我的意思是给陛下出几道难题,陛下若答对了,小哥便认爹。如何?”

雍城长公主不由的一乐,“小香这主意很好。出题目让他考,考过了能当爹,考不过继续努力。”

广宁王挠头,“这会不会对陛下太苛刻了?陛下也挺不容易的,多少军国大事要操劳……”见李旸眼神不善,很识实务的改口,“……出题目也行。闺女,你给出个简单的,别太难为陛下了。”

“必须不能为难。”香璎信誓旦旦,“陛下是爱民如子的好帝王,我若难为他老人家,全天下的老百姓都会是我的敌人,我哪敢?爹爹放心,我全是合理要求。”

李旸静静听香璎说话,眉目温柔。

广宁王笑骂,“璎儿也向着陛下了,你怎么不说她?”

李旸脸一板,“我是她的无价之宝,她不会出卖我的。不像有些人,就想着拿我换个好价钱。”

广宁王像模像样的叹口气,“养大个孩子岂是容易的?傻小子不食人间烟火。”

香璎向皇帝行礼,“陛下,小香有些心里话想跟您说。”

皇帝正没台阶下,“小香,过来。”

香璎到了皇帝宝座前,脸色诚恳,“小哥性情太过单纯,不如陛下先让我把他带回安王府,假以时日,他的态度一定有所改变。陛下,欲速则不达,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也好。”皇帝若有所思,“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阿旸一时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小香,你替朕好生照看他,多关心他。”

“一定。”香璎心中很是喜欢。

方才观察皇帝的言行,香璎便觉得皇帝对小哥甚是关怀宠爱。现在听皇帝这么说,香璎更加确定了。

香璎提要求了,“陛下,小哥和我险些被瑞王旧部活埋了,这些瑞王旧部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小哥嫉恶如仇,若害他的人得不到惩罚,恐怕他很难和陛下一心。”

“朕自然会严惩瑞王旧部。”皇帝眸光冷峻。

“您太宽容大度了。我就怕您对那些人太仁慈。”香璎不好意思。

皇帝微微一笑。

他宽容大度?哈哈,也就小香这样的半大孩子会这么看吧。

香璎笑容讨好,但神色间的那抹迟疑没有逃过皇帝的眼睛。

“小香,你有什么话,不管和阿旸有没有相干,都可以说,大胆的说。放心,你还是个孩子,就算说错了,朕也不会怪罪。”皇帝慷慨大方。

“那我就说了啊。”香璎壮了壮胆子,“那个,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我就想着吧,小哥对他娘亲感情特别深,他娘亲被瑞王旧部设计陷害,常年郁郁寡欢,青年早逝。而且去世之后,连个墓碑也不敢立……”

皇帝眼前浮现出一抹倩影,“放心,朕会迎回怀逸公主的遗体,隆重安葬。”

香璎心中更是喜慰。

大晋朝最讲究名正言顺,“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皇帝说会隆重安葬,那一定会有封号了。很好,这样对九泉之下的怀逸公主、对小哥,都是一个安慰。

“怀逸公主葬入皇陵,到时候小哥一定会认爹了。”香璎推心置腹。

皇帝微笑颔首,神色间颇有几分激动和期待。

香璎原本还想提提定王,但谨慎起见,她最终并没有提。

定王毕竟是在皇宫中长大的,谁知道皇帝对定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万一皇帝宠爱定王,或者人老了,心软了,想放过瑞王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香璎提定王,只怕会引起皇帝反感。

香璎不提定王,定王那里却出事了。

当值的鹰扬卫来禀报,定王服毒自杀,正在昏迷之中。

皇帝怒,“朕命尔等看守南三所,尔等竟敢疏忽大意!”

鹰扬卫汗如雨下,“臣等把南三所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定王殿下独自一人在屋里,不知怎地便服毒了……”

皇帝冷笑,“他早就藏了有毒之药吧?他可有遗言?”

鹰扬卫战战兢兢,“定王殿下留了遗书。”将遗书呈了上来。

皇帝看过遗书,默默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香璎垂手站在一边,后悔没有早点走,后悔在这个时候,离皇帝太近了。

她就怕皇帝会问她话,结果还是没躲过,“小香,定王自杀,你说救还是不救?”

香璎心中叫苦。

救不救不应该由她来说啊,不管她说救,或者不救,都是有问题的。

说不救,那你香璎是不是太残忍了,瑞王唯一的遗腹子,皇家血脉,你都可以轻言放弃;说救,方才你香璎不是还在要求惩罚瑞王旧部么?为什么假惺惺要饶恕瑞王亲生儿子。

香璎迟疑,“这个,这个……”

皇帝很温和,“无妨。有什么只管说,说错了也没事。”

香璎把心一横,打算开口,谁知李旸察觉到情形不对,大步流星的过来了,“不许难为璎儿!”

内侍忙站出来,“大胆!没有陛下口谕,尔焉敢逾越?”

皇帝摆摆手,“别管他。让他过来。”

皇帝心里乐着呢。阿旸不躲他,阿旸主动到他身边来了。

李旸站在香璎身旁,警觉的盯着皇帝,“不许欺负她。”

“没有,陛下只是问了我一个问题……”香璎忙道。

“问我。”李旸不容反驳。

皇帝一笑,“好,问你。阿旸,定王服毒自杀了,如今正昏迷不醒,你说救还是不救?”

李旸略一思索,“救!”

“阿旸这般大度么?”皇帝道。

李旸面如冰霜,“我并不大度。救醒定王之后,我要审问他。如果百花巷害我和璎儿的事他不知道,没有参与,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如果百花巷害我和璎儿他是知情的,甚至是他下的命令,那我便要……”

李旸眼眸之中,一片血红,“那我便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要亲手挖个坑,把定王活埋了!让他也尝尝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好,好。”皇帝大笑,“不愧是朕亲生的儿子,阿旸的回答,甚合朕意。”

皇帝笑咪咪看着李旸,李旸不自在,扭过脸欣赏屏风上的字画。

“阿旸,你不是说你的事都是小香说了算么?怎么你要替小香出头啊?”皇帝慈眉善目。

李旸倔强不想回答,香璎拉了他一把,“小哥,陛下问你话呢。”李旸神色缓和不少,“我的事她说了算,她的事我说了算,夫妻之间,何分彼此。”

虽然不是什么好声好气,但皇帝挺满足的了,“阿旸言之有理。”

皇帝向香璎招手,香璎依言靠近,李旸立即跟了上去,皇帝心中暗乐,“小香,你方才所求之事朕应下了。好了,阿旸和你也累了,到厢房歇着吧。”

香璎听命,和李旸一起出来,到厢房暂且歇息。

两人哪里睡得着?趴在窗户边往外张望,只见外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异常严密。

“南三所肯定守得也很严,定王居然还能服了毒。”香璎稀奇,“小哥,你说定王是真的想死么?”

“真想死的人,就真的死了。”李旸道:“拿死来吓唬人的,或搏同情的,怎么折腾也死不了。”

“咱俩来打个赌呗。”香璎兴致很高,“就拿定王的生死来打赌吧,你说定王能活下来,还是必死无疑?”

“能活下来吧?”李旸不大确定,“瑞王只有他一个儿子,真不相信他甘心就这么死了。他一死,瑞王这一系真就绝了。”

但是活着呢,总归还是有希望的。就算皇帝以后会防范得极严,定王卧薪尝胆,未必没有复起的机会。

“我赌定王会死。”香璎断定。

“为什么?”李旸问。

香璎向外努努嘴,压低了声音,“自打鹰扬卫进去报信,到咱俩出来,陛下并没下旨让宣太医。你觉着陛下是什么意思?”

“决定不救定王了?”李旸纳闷,“他都决定不救了,还问咱俩干什么?他可真闲。”

香璎幽幽叹气。

她在庆幸,庆幸她早早的让浦孔炤跑了。如果浦孔炤被鹰扬卫抓了,就算香璎想保,恐怕也保不下来。

皇帝忌惮瑞王旧部,不会让这拨人活着的。

小哥心思单纯,会想要审问定王,如果定王和百花巷的事件无关,小哥真会放了定王。皇帝不会。皇帝不会容许瑞王之子留在人世间,成为后患。

定王不管服的是什么毒,都没救了。

皇帝已经判了定王的死刑。

香璎百感交集。谁能想到呢?前世最终赢得胜利、赢得皇位的定王,这一世损兵折将,全军覆没。

前世定王登基之后,安王起兵造反,原因会不会和定王的身世有关?还真有可能。如果安王知道定王不是皇帝亲生的,那肯定不服气啊。

香璎前世过了很长时间的苦日子,知道老百姓不容易,更知道战火四起,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这时虽然感慨,却也满怀希望:这一世定王不会登基,安王也不必造反,大晋朝少了刀兵,多了详和,四海升平,八方宁靖,百姓可以少吃些苦了。

“哎,你想要啥。”李旸轻声问。

“什么?”香璎沉浸在思绪之中,没明白过来。

“你打赌赢了嘛。”李旸提醒,“想要啥?快告诉我。”

“我想要……”香璎仰起小脸,凝视小哥俊美面容,甜甜笑,“我想要你永远守在我身边,我想要咱俩永远不分开……”

她眼睛弯弯,像天边月牙,嘴唇粉润,如四月樱花,李旸心怦怦跳,缓缓低头,哑声道:“好。”

他的唇碰到她的唇,柔软,温柔,温润,炽热,两人同时心醉神迷。

有人在外叩门,他俩竟然没听见,叩门的内侍听里面没声音,便推门进来了,“奴婢来送宵夜……”

这内侍也真是胆子小,进来之后看到亲吻的小夫妻俩,手一抖,托盘落地。

这一声动静可不小,香璎和李旸被惊醒,急忙分开。

静夜之中,有什么响动听得格外清楚,鹰扬卫喝道:“何事?”

内侍急忙趴在地上把托盘拿起来,宵夜胡乱捡了几样,“奴婢再去换,再去换。”惊慌失措的出去了。

“怎么了?”内侍出门不久便被鹰扬卫抓住了。

内侍哭丧着脸,“奴婢进去之后,两位贵人在,在……”他朝着座扬卫的嘴吧唧一下,“在这样……”

鹰扬卫笑声低沉。

皇帝被惊动了,内侍被带进去,又重复了一遍,“……两位贵人在……”这回他不敢冲着皇帝吧唧,伸出手吧唧了下,“在这样……”

皇帝大笑,“两个孩子感情真好。”

雍城长公主嗔怪,“孩子脸皮薄,陛下若当着阿旸和璎儿的面,千万不要这样。”

“好。”皇帝许诺,“若是当着阿旸的面,朕一定板起脸,无论如何也憋住了,就是不笑。”

“臣也憋住了,不笑。”广宁王道。

“阿宪,你心情如何?”皇帝兴致极好。

广宁王愁眉苦脸,“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被亲爹认走了,臣还能怎样?孩子是非还不可的,臣也只有忍痛割爱了。”

“陛下,养大个孩子不容易……”广宁王旧调重弹。

“朕有厚赐。”皇帝答应,“你回到安王府,赏赐也便到了。”

“阿宪,我实在同情你。”雍城长公主很是怜悯,“你看你,苦中作乐,强颜欢笑,明明心里苦,还要逗陛下开心。”

“不苦,不苦。”广宁王哈哈笑,“阿旸这个孩子的脾气吧,哈哈,谁养谁知道。陛下以后会明白的。”

“阿旸便是脾气不好,朕也喜欢。”皇帝很宝贝李旸,不以为忤,还喜孜孜的。

香璎听着外面的笑声,脸颊发烫。

“对不起,这都怪我。”李旸承认错误。

香璎嘴硬,“没什么。这就是咱俩离得太近了,不小心碰在一起的。”

“我故意的。”李旸声音低哑。

香璎:“……”

她悄悄溜到床榻边,踢掉鞋子,上了床,“困死了,睡一会儿。”

她本意是要躲着小哥的,但今天确实累坏了,挨着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李旸坐在床榻边,痴痴望着她沉睡的容颜。

璎儿太好看了,睡相也这么美,看不够啊。

厢房里只有一张床,他想和璎儿同榻而眠,但想到她方才羞成那个样子,犹豫了。

不能和她同榻而眠,就这么守在她身边也很好。

小哥靠在床头,也睡着了。

离璎儿这么近,他满足又安心,睡得很踏实。

作者有话要说:2分评送小红包,截止到下一章更新的时候。

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79章

香璎真是累了,一觉睡到次日下午晌。

睡着的时候在皇宫,醒来却已经在安王府了。

她是在婴儿的啊啊声醒过来的。

“娘,弟弟。”睁开眼睛,看到抱着婴儿的香馥,香璎又惊又喜。

抱过弟弟,亲亲他嫩生生的小脸蛋,婴儿咧开小嘴笑。

“弟弟见到我多开心啊。”香璎眉眼弯弯。

“一晚上没见到姐姐,他想你了。”香馥又是高兴,又有些心酸。

“娘,我没事。”香璎靠在母亲肩上撒娇,“爹爹不是专程让人回府报信了么?我和小哥都好好的,一根头发丝儿也没掉。”

“没事就好。”香馥轻抚她的秀发。

“对了,小哥呢?”香璎四处张望。

看不到小哥,香璎紧张了,“小哥不会被陛下扣在宫里了吧?”

“哪能呢?阿旸入赘香家了,是你的人。不经咱们香大小姐允许,谁敢扣下他?”香馥笑道。

香璎小脸发烫,不敢抬头看人,低头逗弟弟,“阿晓有没有想姐姐?有没有,有没有?”

李晓兴奋的挥着小胳膊,蹬着小短腿,咯咯笑。

香馥忍笑,“雍城长公主把你俩送回来的。长公主说,她进到厢房,你躺在床榻上,阿旸靠在床头,都睡得特别香。不过呢,长公主要给阿旸盖被子,阿旸便惊醒了,不像你,从宫里的床上被抬到轿子上,晃悠了小半个进辰才到王府,又被抬到你自己的床上。这么折腾,你一点没受干扰,睡得跟小猪似的。”

“小猪就小猪。小猪能吃能睡,无忧无虑,心宽体胖,蛮好。”香璎往自己脸上贴金。

“阿旸没被扣在宫里。”香馥告诉女儿,“他和你爹同骑一匹马回来的。都累坏了,睡到这会儿还没起。”

香璎嘴角上扬,“回来了就好。”

“我们的小王妃醒了么?”英氏和安王妃一起来了。

香璎小脸绯红,向弟弟告状,“弟弟你听,祖母和王妃祖母,两位老人家净会调侃笑话小辈,不慈爱。”

“祖母怎么不慈爱了。”英氏在床沿坐下,“祖母昨天差点没被你俩给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