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儿,你欠王妃祖母半条命。”安王妃来讨债,“昨天王妃祖母被吓了个半死,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

“祖母和王妃祖母很慈爱。”香璎立即改口。

英氏和安王妃打量香璎半天,眼中泪花闪烁,“什么天杀的瑞王定王,咱家没招他没惹他,却来害璎儿和阿旸。”

“被抓了,统统被抓了。”香馥和香璎柔声安慰。

香璎展示自己的小手、胳膊,“祖母,王妃祖母,瞧瞧我,白白嫩嫩的,一点伤也没有。我吧,就是太聪明了,和那些瑞王旧部谈笑风生,把他们都给震住了。没办法,谁让我博学多才、通古博今、才华横溢呢?”

“聪明孩子。”英氏和安王妃感叹。

外面隐隐有哭泣声。

香璎奇怪,“谁在外面哭么?”

阿荷捧参汤进来,“郡主,是知夏姐姐和知秋姐姐,跪在外面不肯起来。”

香璎忙道:“让她俩进来。”

阿荷巴不得这一声,响亮答应,跑出去叫人了。

知夏和知秋两个人泪流满面的进来请罪,香璎吓了一跳,“这才一晚上没见,你俩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知夏、知秋都是十八岁的大姑娘,正是青春娇艳的时候,两人却脸色黄瘦,眼圈红肿,虚弱无力,憔悴不堪。

“我俩没脸见姑娘了……”知夏和知秋很是自责。

香璎披衣下床,亲手把两人扶起来,“知夏,知秋,你俩没错。是我吩咐你俩守在外面的,你俩并没有失职之处。”

“如果我俩跟着郡主进去便好了……”知夏和知秋还在哭。

“你俩跟着我进去,不过是让瑞王旧部多抓两个人罢了。”香璎说了当时的情况,“我进到雅间,早有几个会武功的男子在等着了。你俩跟着进去,我不过是多了个牵挂,办起事更加缚手缚脚。还有,我爹爹去救人的时候,还得多救两个,多麻烦呀。”

知夏和知秋泪花闪动,感激涕零。

若放到别的人家,香璎被掳,跟着的人没错也是有错,打不死也要重罚。香璎却反过来安慰她俩,心地太善良了。

香璎善解人意,“知夏,知秋,你俩要是过意不去,以后便尽心尽力服侍我好了。还有,向我爹爹报信,立了功劳的有个小娃娃,名叫小豆包。他只有几个哥哥,没有母亲、姐姐照顾,难免衣食不周。你俩若有空闲,替我多照看小豆包,就算将功补过了。”

“一定一定。我俩会把小豆包当亲弟弟来照看的。”知夏、知秋齐声道。

这天晚上安王府又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用晚膳,人到齐了。

安王、安王妃、英氏、香馥等人,想想昨天晚上,看看今天晚上,都是庆幸。

幸好幸好,两个孩子有惊无险。

“阿旸,你居然是陛下亲生的。”安王拍拍李旸,“祖父做梦也没想到。”

广宁王笑,“我才是没想到呢,我就养大了一个阿旸,最后发现他是个皇子。这下子好了,陛下有厚赐,我多年的花费都回本了,还有的赚。”

李旸生气,“听听你说的话,拿我当什么了?我又不是小猪,养大了养肥了,你可以牵出去卖了。”

“两个小猪。”香馥抿嘴笑,“璎儿一个,阿旸一个。璎儿呢,是睡得太沉了,像小猪一样。阿旸呢,养大了养肥了,要牵出去卖掉的小猪。”

“阿馥你这什么话。”安王妃笑着和她不依,“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世上哪有这般美丽可爱的小猪?哪有这般俊美无俦的小猪?”

“对啊,有这么好看的小猪么?”安王、广宁王等人都抱不平。

李旸却是瞳眸含笑,“小猪就小猪。小猪知足常乐,怡然自得,从容自若,蛮好。”

香馥笑弯了腰。

她一边笑一边把方才香璎的话说了,安王、安王妃等人大乐,“这两个孩子真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又没商量,答复如此相似。”

香璎和小哥脸色鲜艳,像三月里盛开的桃花。

两人心慌慌的,饭都吃不好,香璎不知怎地掉了勺子,李旸筷子拿不稳,掉地上了。

“阿旸,用不用我喂你吃饭?”广宁王很体贴。

李旸故作镇静,“好啊。”

广宁王夹了一个鹌鹑蛋,“来来来,张嘴张嘴,爹爹喂你吃饭。这一个鹌鹑蛋可贵了,回头我得向陛下收钱,十两银子一个……”

李旸打了广宁王的手一下,鹌鹑蛋滑落碗中,广宁王吓了一跳,众人哄堂大笑。

“该,叫你欺负孩子。”安王和安王妃笑道。

“他老想把我卖了。”李旸告状。

“阿旸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咱不卖孩子,说啥也不卖。”安王、安王妃、英氏异口同声。

广宁王慢悠悠的,“爹,娘,岳母,阿旸又不是你们的,你们发什么话?阿旸当着陛下的面可是说了,他已经入赘香家了,所以他何去何从,只有璎儿说了算。”

“哦,我们自作多情了。”几位老人家很有自知之明的哦了一声,神色狡黠。

李旸和香璎脸又开始发烧,两人低头喝汤,不敢再抬头了。

晚膳之后,一家人都去了青园。

青园是安王府靠近后花园的一处宅院,不大,但景色不错。

金哥和小豆包等兄弟五人,暂时住在这里。

李旸和香璎是特地来向他们道谢的。

小豆包见这么多大人物来看望他,还向他道谢,夸他是个聪明机灵的好娃娃,兴奋得身子发抖,“恩人,你已经谢过我了,这是第二回。”

“你的功劳太大了嘛。”李旸和香璎诚恳的道。

小豆包这兄弟几个,确实是帮大忙了。

安王问了这兄弟几人的情况,这才知道他们都是没爹没娘的苦孩子,因为投缘,结成了异姓兄弟,互相扶持着勉强活到了今天。他们没爹没娘,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连名字都是自己起的。前面的四个盼着有金银铜铁,所以分别叫金哥、银哥、铜哥、铁哥,最小的这个,生平最大的愿意是天天有豆包吃,所以就叫小豆包。

“本王管你吃一辈子的豆包。”安王承许。

“我会干活儿,会跑腿。”小豆包忙表示。

他舍不得不吃豆包,可他也不能吃白饭,会干活儿还人情的。

“你这么小,干什么活。”广宁王微笑,“以后你还是上学读书吧。小豆包,你立了功,官府会有奖励,说不定皇帝陛下也有奖赏。你安身立命的钱,读书上学的钱,都会有的。”

小豆包张大嘴巴,合不上了。

乖乖,他是走了什么大运,都能上学读书了?

“小豆包真能上学?”金哥等人也是不敢相信,“我们是乞丐,下九流,就算有钱也上不了啊。”

“我想上学。”小豆包一脸向往,“我读了书,会写字了,我就包个茶馆说书,街坊邻居来听我说书,不要钱!”

“好,志向远大。”香璎为他叫好。

“你书说得好,茶馆里坐满人,外面挤满人,你说得眉飞色舞,大家伙听得津津有味。”李旸替他描述愿景。

小豆包乐得发晕。

“小豆包在茶馆说书,那我当跑堂的。”铜哥给自己找着活儿了。

“我去外头揽客。”铁哥毛遂自荐。

“我管端茶递水。”银哥态度积极。

“我去灶上烧火。”金哥笑道。

这哥几个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嘿嘿憨笑,兴奋莫名。

金哥、小豆包等人在安王府是这么说的,第二天被宣进宫见了皇帝,还是这么说的。

皇帝赏赐了这兄弟五人良民的身份,和一个茶馆。

茶馆是前后两栋楼连在一起的,前楼做茶馆,后楼可以住人。

鹰扬卫奖了一千两银子,这对于兄弟五人来说是笔巨款,足够他们把茶馆开起来,也足够小豆包上学了。

“恩人,我不要饭了,我要去上学了。”小豆包特来向李旸报喜。

“好好学,有朝一日,听你说书。”李旸鼓励。

“那必须的。”小豆包挺起胸,“我要做全京城最有名的说书先生!绝不能给恩人丢脸!”

小豆包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茶馆,几个哥哥照顾他,还多了知夏、知秋两个姐姐,衣服都是姐姐亲手做的,合身又好看。

小豆包的茶馆,起名沐恩茶馆。

因为这茶馆后台太硬,自开业的那天起,从来没有地痞流氓来捣乱,格外太平。

小豆包上了学,认了字,编了故事,便会去讲给李旸听,常能逗得李旸开怀一笑。

这是后话了。

定王,无疾而终。

因为尚未及冠,皇帝并没有为定王操办丧事,只将他和他的母妃一起葬在了一个偏僻的陵园。

皇帝也没有对外公布定王的身世。

这在香璎的意料之中。

皇帝丢不起这个脸,没有办法向他的臣民承认:他的儿子让人掉了包,他养瑞王遗腹子,养了十七年。

被抓获的瑞王旧部,被鹰扬卫严刑拷打,逼问同党的下落。有人受刑不过,招出一些同党,鹰扬卫陆陆续续又抓了十几个人。

这些被抓的人,大多死于狱中,少数幸存的被发配到塞外。

塞外苦寒之地,生存不易,能在那里活下来就算不错了。想逃跑,没有可能。

定王不幸早夭,服侍他的宫女、内侍等,“自愿”殉葬。

这些宫女内侍,有些可能也是瑞王旧部,或和瑞王有些关联,但清白无辜的,当然也有。

不过,无论他们是什么背影什么来历,都“自愿”殉了定王。

到这里,瑞王旧部已经被打击得七零八落,再也成不了气侯了。

香璎暗暗心惊。

前世风风光光活到最后、登上大宝的定王,这一世无声无息的就死了。

宫廷斗争一旦失败,下场凄惨无比。

小哥并没有野心,也没有和太子、楚王、吴王、宋王、黎王等人相争的心,但他身为皇子,总有一天会卷入到这样的争斗中去。等待小哥的,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呢?

杭千虑、杭千娇兄妹二人来看望香璎。

杭千娇消瘦了许多,不像从前那样活泼可爱了,“璎璎,如果不是你太信任我,不会毫不防备,跟那些人走的。”

“娇娇,你这是什么话。”香璎亲呢握了杭千娇的手,“坏人要打我和小哥的主意,和你有什么相干?他们打着你的旗号来骗我,只能说明咱俩感情好,世人皆知。”

杭千娇笑得勉强,“璎璎,你一点没变,还和从前一样,总是替我着想。”

杭千娇笑容很苦,这不像她,真的不像她。

香璎求救的看向杭千虑,“娇娇这是怎么了?”

杭千虑情绪也是低沉,“你知道的,妹妹她和定王……”

“没有公布啊。”香璎忙道:“只是陛下应了,并没有对外宣扬,礼部更是毫无动静,没有名份。”

杭千娇和定王没有名份,那定王死了也好,是瑞王遗腹子也好,和杭千娇有何相干?

杭千虑苦笑,“我爹和我娘……唉,他们也是一片好心,以为陛下点头了,定王也欣然应允,这桩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所以没少向外宣扬。而且这事皇贵妃也是知道的,皇贵妃前日跟贵妃娘娘说,定王早夭,妹妹和定王有婚约,以后怕是不好办。守也不好,不守也不好。”

香璎火气蹭蹭蹭往上蹿,“什么叫守也不好,不守也不好?没媒没聘没名份,傻子才守呢。”

“娇娇,你和定王什么也没有,知道吧?”香璎唯恐杭千娇年纪小,心志不坚定,受皇贵妃这种鬼话的影响,“日后若有人当着你的面胡说八道,你只推说父母之命,千万不要接话,懂么?”

杭千娇无精打采,“皇贵妃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她举了季札挂剑的例子。”

杭千虑默默点头,告诉香璎,确实如此。

香璎又惊又怒。

季札挂剑,是说春秋时吴王的儿子季札出使某国,路过徐君的领地,徐君很喜欢季札的宝剑,但没好意思说出来。季札看出来了徐君的心思,心里也答应了,但他是外交大臣,任务没有完成,不能没有宝剑,所以当时没有任何表示。季札再次路过徐君的领地,徐君已经去世,季札拜祭后,把宝剑挂于徐君坟前树上。因为徐君虽然已经死了,但季札已经心许,那么,便不会因为徐君的病逝而失信。

皇贵妃搬出季札挂剑这个典故,是想逼杭千娇死么?定王不仅人没了,而且定王没的蹊跷,杭千娇死守和定王的婚约,除了触怒皇帝,还有什么用?

“娇娇,你必须不能听皇贵妃的话。”香璎神色郑重,“你以后提也不要提定王,一个字也不要提。”

“千虑你也是,人前人后,永远不要提起定王。”香璎交代。

“到底怎么了?”杭氏兄妹见香璎这样,心中惴惴。

香璎和杭氏兄妹交情非同一般,但皇帝不愿公开定王的身世,她也不便讲得太明白,“因为定王死的有点奇怪,而且定王身边的内侍宫女全部自愿殉葬了,那更是不同寻常。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宫庭秘辛,你俩最好什么也不知道,一丝一毫也不知道。总之,你俩绝对不要提定王,若有没眼色的人提了,你们绝不接话,顾左右而言他。”

“好。”杭氏兄妹知道香璎是为他们好,“我俩不说。回宫之后,还要提醒姑母,也绝口不提。”

外面响起悦耳的鸟叫声。

杭千娇好奇,“这是什么鸟的叫声?真好听。”

香璎不好意思的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娇娇你在你自己心中,千万不要把皇贵妃的话当回事。季札心许了徐君,但你从来没有心许定王,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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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明天见。

第80章

“对。”杭千娇脸上总算有了丝笑意。

她从来没有心许定王。她芳心所许的,是另外一人,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鸟叫声变得急促了。

杭千虑纳闷,“这鸟儿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听声不大对劲啊。”

香璎小脸一红,快步走到窗前,也学了几声鸟叫。

“原来这不是鸟叫,是暗号。”杭千虑恍然大悟。

门帘挑起,一位青衣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

“原来是你,哈哈哈。”杭千虑大笑。

杭千娇脸上泛起红晕,“对不住,我方才……我不知道是……”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香璎和李旸更不好意思,“见笑了,见笑了。”

“你俩都成亲了,还这么爱玩。”杭千虑笑问:“方才你俩是在做什么?相约花前月下?”

“叫她出来玩。”李旸也笑。

“没见我有客人嘛。”香璎嗔怪。

“娘子,为夫失礼了。”李旸含笑道歉。

小两口之间有股不可言说的气息,让其余的人觉得自己很是多余。

杭千虑嗷的一声,也不知是赞叹还是惊讶,杭千娇双手掩面,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

李旸得了新鲜的鹿肉,是来约香璎一同烤鹿肉吃的。香璎笑,“杭大小姐也爱吃鹿肉。正好,咱们四个人一起,人多才热闹。”命知夏出去安排好了,几个人亲自烤肉,边烤边吃。

“嫩,好吃。”鹿肉鲜嫩,众人赞不绝口。

杭千娇本是见了美食便要大快朵颐的,今天却吃得不多,好像很没有胃口的样子。香璎劝她,“古人说得好,唯食忘忧。美食当前,不愉快的事不要多想了。”

“妹妹太可怜了,遇上定王这档子倒霉事。”杭千虑替妹妹抱不平,“就因为这个定王,我兄妹二人进京途中遇上袭击,险些丧命。现在定王死了,妹妹还不得安宁。”

“此话怎讲?”李旸挑眉。

杭千虑把皇贵妃的话语和杭千娇的困境略讲了讲,李旸略一思索,“交给我。”

“你能怎么办?”杭千虑忙道:“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我替舍妹谢过。不过阿旸,宫里的事,错综复杂,不可大意。”

杭千娇眼眸之中,满是感激,“你要去求长公主殿下对不对?谢谢你。你有这份心,我已经……我已经很感谢了。长公主殿下贵人事忙,还是不要去劳烦她老人家了。”

“不求长公主。”香璎替李旸否认。

“不求长公主,那求谁?”杭氏兄妹好奇。

香璎递了块鹿肉给李旸,努努嘴,“小哥,你自己解释。”

李旸接过香璎烤好的鹿肉,闻着肉香,心里美滋滋的,“你们不用管我找谁,总之这件事情交给我便是。”

“多谢。”杭千娇轻声细语。

杭千虑坐到李旸身边,一脸兴味,“对了阿旸,你和小香被救的那天晚上,宫门开了。夜开宫门,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难得一回。你和小香这么重要啊?你知不知道,宫里悄悄议论你和小香,把你俩说得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