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沁应下,出去喊人--翠缥闻言一惊,下意识道:“你不喊两位总管过来跟我对质?”

简虚白讨厌这府中旧有下人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翠缥不相信宋宜笑不知道。要不是这个缘故,她也不会弄这么一出。按说眼下宋宜笑正可拣个便宜,召了两名总管前来与翠缥对掐,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怎么会让她下去呢?

“公爷把后院交给你,你居然连两个下人都怕?!”翠缥思来想去,自己这会被迫退场,也只有这个缘故!她又惊又怒又气又恨,高声喊道,“你简直…”

“怎么做事的?”宋宜笑抬手欣赏着指尖的蔻丹,不悦一句,巧沁立刻喝道:“还不快点堵上嘴?深宅大院,哪容这样喧哗!”

不过等翠缥被拉下去,其他下人也再次退到门外。巧沁与锦熏对望一眼,给宋宜笑沏了盏新茶,就悄声问:“小姐做什么现在不召见那两个总管?叫翠缥跟他们狗咬狗,多少能给您省些事儿也还罢了,关键是现在这么一闹,恐怕那两个还以为您怕了他们呢!”

“做主子的要收拾奴才,多少手段使不得?”宋宜笑捧着茶碗,却缓缓摇头,“天下只有这丫鬟的法子才能打开局面不成?!我方才问这翠缥不过是为了出口气,这府里的人么,我自有主张,你们不必担心!”

巧沁这会也没心情问她到底有什么主张,因为有更重要的一个问题要问:“方才翠缥说,洞房那晚她…?”眼睛直直的盯在她点了守宫砂的位置。

“你们都知道他那解药得吃个一年半载。”宋宜笑心想反正她们也不敢找简虚白对质,就信口敷衍道,“所以这会本来就不大适合圆房--当然,这事对外可不能说出去!”

巧沁对她这番话半信半疑,但主子的闺房事,也不好刨根问底,只在心里盘算着,回头一定要好好给王妃禀告!

次日就是回门,夫妇两个携礼到了衡山王府。

韦梦盈这会肚子已经很大了,三天前又为女儿出阁忙了场,为策安全,如今还在卧榻,故而没到前面见他们,只托了衡山王帮忙招呼女婿,自己则喊了女儿到榻边说话。

关门清场后,自然先问女儿这三天过的好不好。

听说了翠缥所作之事,脸色平淡:“高嫁么,别说太后跟前出来的人了,就是燕国公府里的寻常丫鬟,怕也有些不服!你做的很好,凭是什么来历,归根到底,奴婢就是奴婢!一府主母,就得有这样的气势!不然还当什么家作什么主?”

她没打算现在太指点女儿管家,毕竟女儿要太能干太顺心了,不需要求她这个娘帮忙,如何感受得到亲娘的重要?

所以说了这么几句,就关心起女儿女婿的闺房之事了:“他对你…还满意么?”

…巧沁还没寻着机会告密,韦梦盈不晓得内情,故有此问。

宋宜笑抿了会嘴,才把之前搪塞巧沁的理由搬了出来,然后作害羞失望状,以为可以混过去。

谁想韦梦盈听完之后,淡定的呷了口玫瑰露,才道:“当初知道他中毒后,我曾以重金贿赂了太医院院判。”顿了顿,“就是他刚还朝时,给他请脉的人。”

说完直直看着女儿,眼神嘲弄。

宋宜笑暗擦一把泪,坦白:“我错了!我只是想着娘快生了,怕这眼节骨上,把您气着!”

“乖!”韦梦盈笑了,“娘随口说说的,没想到你果然在扯谎?”

宋宜笑:“…”亲娘城府这么深,叫做女儿的怎么混?

这天宋宜笑被亲娘教训得头晕眼花,到傍晚回府时才能脱身--马车出了王府,她尚且心有余悸的擦了把汗。

简虚白今日依旧陪她坐车,见状薄唇暗自一勾,也不知道是猜到她这一天的经历在幸灾乐祸,还是单纯想笑,这时候外头却有骑士勒马过来,隔着帘子低声禀告:“公爷,裴家总管在前头求见,说有要事相求!”

“裴家?”简虚白与宋宜笑对望一眼,都感到很疑惑,“裴家有什么事情求到咱们头上来?”

还急到无暇在燕国公府等待,一路追到衡山王府门口?

第79章 凶残必须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晋国长公主跟裴家关系向来不错,简虚白自要给亲娘面子,这会挑起帘子看了眼,见队伍前面牵着马擦着汗的人确实是裴家大总管,就微微颔首:“着他过来说话!”

“小的见过公爷、奶奶!”那位大总管到了马车前,行礼之后先道了声喜,“愿公爷与奶奶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这才说明来意,“闻说公爷与奶奶昨儿个进宫谢恩,得陛下赐下白玉金参,我家老爷今儿个请太医诊断,开出的方子里恰好需要。偏偏库里不够,所以遣小的来求两位,是否可以匀一支给我家老爷入药?”

简虚白吃了一惊,却没多问,只飞快的翻出马车暗格中的笔墨,匆匆写了张便笺,从袖中摸出私印盖了,打发两名侍卫陪他先骑马回燕国公府去取参。

等那大总管千恩万谢的告退,他放下帘子,对宋宜笑解释:“是义姐的父亲裴大学士病了。”

病因不需要说,夫妻两个心里都有数:当初蒋慕葶的“准魏王妃”身份还没过明路,只在私下流传,落选后尚且尴尬到没再出过门;何况裴幼蕊与简夷犹,那可是懿旨都下了的!

女儿的终身大事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正常亲爹能不心急上火么?

这事宋宜笑也不好发表什么看法,只道:“那么回府后,咱们再收拾些药材送过去?”

“嗯。”简虚白应了一声,把头靠在车轸上,合上眼,不作声了。

宋宜笑也不吵他,自从车帘的缝隙里打量着沿途的街景。

两人回到燕国公府后,问起库房,得知裴家大总管只拿了一支参去,宋宜笑就问送药材时要不要再加点?

“娘向来安康,三叔身体却不是很好。”简虚白沉吟,“三叔那份不要动。”

宋宜笑就从晋国长公主那份里又取了两支出来,命人再搭点其他药材,明日送去裴府。

简虚白等她把这事吩咐完了,方淡声问:“你处置了翠缥?”

闻言,巧沁跟锦熏等陪嫁都捏了把汗,暗暗祈祷宋宜笑的回话不要触怒了他。

“这不也是她希望的么?”宋宜笑一脸无辜,“不然怎么会当着人面,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到底是皇外祖母给的人,回头进宫时,莫忘记跟皇外祖母请个罪!”简虚白听了这话,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免得旁人说你不把皇外祖母放眼里!”

宋宜笑道:“自然。”

以为他还要叮嘱几句--毕竟翠缥伺候了他那么多年。

但简虚白却已经结束了这件事,淡淡道:“我昨儿有点空,就把给你请封诰命的折子写了,回头就会递上去。你要是不会写谢恩表书,请教娘或嫂子都可以。”

等他走了,巧沁等人才喜形于色的上前恭维:“您过门这才三天,公爷就要给您请封诰命了,可见待您有多上心!”

“这表书我还真不会写。”宋宜笑却只是笑了笑,道,“准备一下,明儿个,咱们去给娘请安!”

这会说的娘当然是晋国长公主--不过次日到了长公主府,宋宜笑给婆婆请了安后,奉上白玉金参,被赐座说话,却没提表书的事儿,反而跪着不肯起来,道:“媳妇此来是为请罪…”

长公主惊奇道:“你这孩子过门才几天,怎么就要请罪了?”

“是翠缥。”宋宜笑也不添油加醋,毕竟燕国公府那么多下人,却没几个可信的,能有多少秘密守得住?

她一五一十讲了新婚之夜的闹剧,以及简虚白亲口吩咐让翠缥受自己的管束后、翠缥仍旧再三出言不逊,最后方道,“媳妇晓得她是太后娘娘给的人,万不可亏待!可当时实在下不了台,不得不…”

“我道是什么事?”长公主听到这里,不假思索道,“阿虚都说了,丫鬟就该你管!你给她规矩有什么不应该?这事儿你不用放在心上,母后放那翠缥去燕国公府,无非是念她早年伺候阿虚还算用心,想着做宫女得到二十五岁才有指望出宫,她去了国公府呢,只要你点了头就好嫁人,可以挣得几年青春!不想这东西昏了头,反倒给你使起绊子来了!”

婆婆的反应不出宋宜笑所料,除了少数奇葩,新媳妇才过门,稍微任性点,长辈多半还是轻拿轻放的--尤其皇太后跟晋国长公主逼着简家“冲喜”,也要把她早点娶过门,图的就是有人为简虚白主持中馈,怎么会反对宋宜笑立威?

虽然说丈夫不配合,但抽了翠缥一顿,打着请罪的幌子,到底还是把这状给告了。

她作出一副长松口气的样子,感激零涕的谢过婆婆。

长公主笑着拍了拍她手背,以示亲近,又问她这几天过得习惯不习惯:“如今你是燕国公府的女主人,阿虚名媒正娶的发妻,可不要在自己家里委屈了自己!”

“谢娘关心!”宋宜笑要的就是她这句,立刻露出为难之色,“其他都很好,就是昨儿个夫君说府中闲人太多,恐易引言官弹劾,让媳妇打理一下。但媳妇听说国公府的下人大抵是伺候过祖父的老人,却不好薄待--想了几个法子都觉得有种种不足,还求娘指点一二?”

她这话是存心试探婆婆了,毕竟看长公主疼儿子的模样,却放任燕国公府那些下人惹恼简虚白不管,实在可疑。

长公主闻言,沉默良久,方掀开茶碗呷了口:“当年你们祖父考虑到阿虚生长宫中,不能时时监督府中下人,时间长了,难免有人懈怠,这才把倚重的老仆基本都留了下来。”

“祖父一片慈爱之心,夫君也是时刻铭记。”宋宜笑一脸恭敬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不过那会国公府里除了你们祖父之外,还住了大房与三房,现在却只你们夫妇两个主子,这人确实多了。”长公主放下茶碗,打量着儿媳妇,道,“为了阿虚的仕途考虑,把多余的人发掉,倒也无妨!问题是,你打算着他们去哪?若没个好的安置,不免叫人议论你们夫妇凉薄了,是吧?”

宋宜笑方才说裁撤人手是简虚白的意思,这会长公主却问她打算把裁撤的人手安排去哪,显然是看穿了媳妇的小心思。

不过语气还算平静,不像是要动怒的样子--宋宜笑心念电转,就决定依仗着新媳妇的优待阶段赌一赌,坦白道:“祖父当年为夫君考虑,致仕返乡时竟没带多少人手。做长辈的一片拳拳之意,做晚辈的岂能不报?那些人都是祖父时候用惯了的心腹,莫如遣回桑梓,侍奉祖父晚年。不知娘以为如何?”

“你既然考虑好了,那就这样吧。”长公主拨着腕上镯子,过了一会方微微颔首,“说起来,你们越过夷犹成亲,就是要为你们祖父冲喜。如今你既过了门,我正要打发人回去探望,看看这法子有没有效果--倒正好说一说你们的这番孝心!”

宋宜笑吃不准婆婆这番话里是否有讽刺之意,不过她也不在乎,恭恭敬敬的道了谢,正寻思着拣些什么话题陪婆婆聊下去,长公主忽然问:“昨天裴家大总管寻你们了?”

“是裴大学士病了,需要白玉金参做药引,裴家库中不足,闻说陛下才赏了夫君与媳妇这参,是以登门相求。”宋宜笑不知道婆婆在儿子婚变这件事情上的看法,所以不敢表露什么倾向,字斟句酌的回答。

“唉!”长公主听罢,娥眉微蹙,神情复杂的叹了口气,“这事儿,是我对不起裴家!”

这话宋宜笑不好接,便沉默不语。

好在长公主也不需要她回答,只道:“如今幼蕊也是你们的姐姐了,往后她也好,裴家也罢,但有什么难处,能搭把手的,莫要推辞!”

宋宜笑自是恭敬应下。

接下来长公主主动说了些宗室的人情世故,给新进门的小儿媳妇好好补了一课--只是对于简家的亲戚故旧却只字未提。

宋宜笑猜测这应该跟公公并非婆婆的结发之夫有关系:祖父简平愉虽然出身贫寒,好歹也是两朝元老,简家当年在朝中也算高门大户了,元配嫡子的简离旷却被迫休弃发妻、尚了年纪比自己大近十岁的长公主,心中岂能没有怨言?

不但简离旷,简家其他人,包括亲戚故旧,怕也不喜长公主此举。虽然怯于皇权,敢怒不敢言,但长年累月下来,也难免渐行渐远。

当然,也有可能是长公主瞧不上那些人。

这一谈就是大半日,婆媳两个一道用了午饭,宋宜笑方告退。

离了长公主跟前,巧沁就心急火燎的提醒:“谢恩的表书…”

“急什么?”宋宜笑不以为然,“如今夫君连折子都没递上去呢,等正式受了册,再来请教娘也不迟!”横竖婆婆又不苛刻,多跑几趟怕什么?

倒是向简虚白证明自己的能力是正经!

“不过婆婆虽然准了把人打发走,这才过门就迫不及待要揽权的罪名,我可不担!”坐在马车上,宋宜笑合眼思索,“出阁前娘可是再三叮嘱了:人前一定要温柔大度悲天悯人,不然哪里来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总之,凶残必须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所以回到燕国公府后,她问明简虚白在书房里处置公务,就叫厨房做了些茶点,亲自端了过去。

简虚白看到她时立刻皱了下眉,显然很不喜欢此刻被打扰。

等她关了门,就冷冷淡淡的问:“有事?”

“方才跟娘说了府里人太多、怕被言官弹劾的事儿。”宋宜笑把茶点搁在书案的角上,免得碰到他那些文函,给自己倒了盏茶,捧在手里,方轻描淡写道,“又想起来祖父之前病着,即使冲喜有效,这大病初愈的,怕也少不得精心伺候。虽然大伯那边定然不会不上心,可若能有咱们府里这些积年的老人侍奉左右,祖父定然是可以加快康复的。娘很赞成这事,你看呢?”

简虚白闻言,眼中凉意方稍稍减褪,露出些许笑色:“那就这样吧!”

“这是孝顺的事,得你出面才好看。”宋宜笑心想我来跟你说这个,可不是为了得你一句准许的,“毕竟祖父是在我过门之前病倒的,要这回是我出面,人家没准会议论你这做嫡孙的,对祖父还没我这才进门的孙媳妇上心,是吧?”

“我知道了。”简虚白玩味的睨她一眼,“你这样为我着想,我自不会叫你失望!”

第80章 这么狡诈的丈夫,前途无亮啊!

宋宜笑离开时,简虚白眼尖的喊住她:“这玫瑰马蹄糕跟水晶梅花包带走,以后也别拿给我--我最不喜的茶点就是这两种!”

“难道锦熏听错了?”宋宜笑诧异回首,“我着她去打听你口味,还以为你最喜欢这两种呢!特特叫厨房做了来…要不你将就下,吃完吧?”

她露出为难之色,“不然一会下人来收拾看到,没准以为我把你得罪了?”

简虚白看了她一眼,道:“你把那边书架上左数第三本书给我拿过来!”

“是这本么?”宋宜笑不疑有他,到书架前取了之后随意一瞥,却是一本前人游记,心下虽然好奇他处理公务的时候看这个做什么,但还是走到他跟前递过去--谁知简虚白搁下笔,伸出手,却没接书,而是一把扣住她皓腕,猛然将她扯进怀中,按坐在膝上!

毫无防备的宋宜笑一直到被他揽住纤腰才反应过来,惊呼道:“你做什么?!”

“把这两份糕点吃完再走!”简虚白把她调整到一个既逃不走、也不会耽搁自己做事的姿势后,就松开了手,继续翻阅手头的函件,微垂的长睫下,凤眸中满是嘲讽,淡声道,“当我看不出来你想报那份金齑玉脍之仇?”

宋宜笑:“…”

有一个城府不浅的亲娘也还罢了,丈夫也这么狡诈,简直前途无亮!

自作孽不可活--宋宜笑挣扎了几回都没能脱身,因为她的不安份,接连写错好几个字的简虚白不耐烦之下,抬手把她鬓发间的两支步摇统统拔了下来,拢入袖中,看着她满头青丝散下,冷笑:“有本事你现在走出去啊!”

虽然说新婚夫妻单独关在书房里,外头下人肯定有很多旖旎的猜测了。但两人若是衣冠整齐走出去,跟宋宜笑披头散发走出去,这引起的议论绝对是两回事!

宋宜笑到底做不到那么不要脸,只能妥协--悲催的是,她、也、不、大、爱、吃、这、两、种、糕、点!

“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我。”看着她食难下咽的模样,简虚白冷静支招,“打不过、吵不过,只能咬几口出气了,是吧?”

宋宜笑:“…”

她更想咬真人--但视线才移到简虚白身上,他淡淡一句:“后果自负!”

以最乐观的态度计算双方武力差距后,宋宜笑默默咽了把泪,把手伸向了点心…

等她磨磨蹭蹭把两碟糕点吃了大半,简虚白才满意的放人,把步摇还她时,还不忘记叮嘱:“出去后可别继续沉着个脸,不然下人还以为我把你得罪了!”

最后一句是宋宜笑刚才劝他的话,结果却被一字不改的还了回来,这家伙小心眼起来简直比针尖还要针尖!

“我跟蒋家小姐之间有点误会。”宋宜笑忍着吐血的心情绾好长发,实在不甘心光吃亏不占便宜,想了想,就要求,“我想跟她解释,但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你替我想想法子?”

简虚白漫不经心道:“太子上回不是邀你空暇时去拜访太子妃?凭什么误会,有太子妃出面,能解不开?”

他刚好放下一份函文,抬眼瞥一眼妻子,“除非你做的太过份了!”

“…”宋宜笑嘴角一扯,“她好像认为,她没做成魏王妃,跟我有关系。你可知道这事儿的内情?”

“那你倒真是被冤枉了!”简虚白闻言,语气平淡道,“这是蒋小姐自己的问题。”

宋宜笑一怔,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魏王殿下…志存高远?”

“傻子才会相信你一个寄人篱下的继女,左右得了堂堂皇子的婚事!”简虚白没有直接回答,嗤笑道,“会被这样说辞哄住的蒋小姐,换了我是皇外祖母,也不会要她做孙媳妇!”

又说,“你要不要继续哄着那蒋小姐我不管,不过你要跟她来往,最好不要绕过太子妃!”

宋宜笑起初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出了书房,回到后面,想了好一会,才品出些意思来:“简虚白虽然没承认魏王心大了,但也没否认!倘若真是这样,那蒋家可也算是魏王的外家,简虚白却与太子殿下亲厚…”

也难怪让她不要绕过太子妃了!

“之前太子亲口让我往后多跟太子妃走动走动,也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她捏了捏眉心,心想自己跟蒋慕葶横竖也就见过那么几次,要说感情多深厚,是谈不上的,之所以执着的想跟她解释,一来蒋慕葶的品行她不反感;二来是不想平白多个敌人。

真闹掰了,宋宜笑最多是失望,还不至于耿耿于怀。

倒是卫银练,作为太子妃的亲妹妹,自不可能在立场这样的大事上给姐姐拖后腿--往后这两位的交情何去何从可是个问题了!

但这两位千金小姐多得是爹疼娘爱,轮不着宋宜笑替她们操心。

所以宋宜笑想了一回,决定先把自己的事儿解决掉,她扬声唤入巧沁,“打听一下太子妃最近可有空暇,我想求见!”

巧沁应了一声还没下去,宋宜笑瞥见庭中有小丫鬟朝屋里探头探脑,就唤了进来问:“什么事?”

“卢奶奶派人来报喜,道她又有了身孕。”小丫鬟上堂后禀告道,“赵妈妈招待报喜的人在偏厅吃茶,着奴婢来看看您这儿是否方便禀告。”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宋宜笑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脸色微微沉下,“那是我继母,又不是外人,喊什么卢奶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报信的下人跑错了门呢!”

小丫鬟一惊,赶忙跪下请罪!

“念你年纪小不懂事,这回就算了。”宋宜笑摆手让她起来,“巧沁你给我传下话去,以后称我亲娘那儿亲家王妃,继母那儿亲家奶奶,这两位都是我所尊敬的亲长,怎么能让下人乱喊错了礼数?”

她虽然确实不待见宋家那边,但也不会傻到公然纵容下人蔑视亲爹继母,授人以柄。

敲打了一番后,才吩咐那小丫鬟,“现在去跟赵妈妈说,我这儿有空,让她把报喜的人带过来回话!”

片刻后她换了身见客的衣裙出来,正好赵妈妈引了一个清瘦利落的婆子跨过门槛。

那婆子规规矩矩的请了安,自报家门姓章名翠娘,是卢氏的陪嫁。

“章妈妈请坐!”宋宜笑客气的招呼,“妈妈喝什么茶?文君嫩绿可以么?”

章翠娘受宠若惊,连说不敢当,双手接过茶碗后,又连连道谢--宋宜笑和颜悦色的让她不要拘束:“你是我娘的陪嫁,那就不是外人,只管把这儿当宋家一样。”

安抚几句,看她平静下来了,又问长问短的把宋家上下都关心了一遍,做足了场面功夫,才问起正事:“闻说娘有了身子?”

“可不正是沾了大小姐的喜气?”章翠娘一听这话就笑容满面,恭恭敬敬道,“奶奶从生了二小姐之后就一直没消息,思及老爷膝下单薄,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挂着的。结果这回大小姐出阁不几日,奶奶喜酸喜甜的,请大夫一瞧,竟是有了!”

所以,“奶奶一得准信,赶忙让奴婢来给您报喜,让您也高兴高兴!”

我有什么好高兴的?

宋宜笑垂眸呷了口茶水,她虽然没有咒宋家断子绝孙的心思,可也不觉得有个异母弟弟有什么开心的--总之对于宋家,她的想法就是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这确实是件大喜事,不过要说沾了我的喜气我可不敢当!”放下茶碗,她淡淡一笑,“这是爹娘子嗣缘分到了,哪好把功劳归给我?”

章翠娘笑着称是,但还是坚持:“这缘分早不到晚不到,偏偏您一出阁就到,足见您跟姑爷是天作之合,大吉大利!家里人也跟着沾光!”

“我听说坊间有俗语道是酸儿辣女。”知道这份“功劳”是领定了,宋宜笑扯了下嘴角,岔开话题,“娘这回可要好好保重才是!”

“奴婢代奶奶谢大小姐吉言!”章翠娘起身福了福之后,又给自家主子圆场,“可惜如今日子短,大夫也吃不准男女。”

卢氏当然也希望生个儿子,但生男生女这种事,胎儿落地之前,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把话说死。宋宜笑说的话吉利归吉利,但章翠娘还是补了句以防万一。

“如今爹娘跟祖母就二妹妹一个子嗣承欢膝下,却是寂寞。”宋宜笑无意用宋家急需男嗣这件事逼迫卢氏,她跟这继母没感情也没过节,即使不喜欢被卢氏打扰,也犯不着让人家妊娠时闹心,就和蔼道,“不管娘这回给我们姐妹添个弟弟还是妹妹,总能给二妹妹做个伴。再说娘如今正值韶华,往后我跟二妹妹的弟弟妹妹多着呢!”

章翠娘听了这话暗舒口气,脸上的笑容也真心了点:“大小姐说的极是!”

…叙话完了,宋宜笑让赵妈妈送她一送,自己则带着锦熏回房换回家常衣裙。

锦熏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就啧啧称奇:“奴婢就觉得小姐福泽深厚!果然这一出阁,简家老太爷那边且不说,宋家已经先得好处了!”

“你还真信?”宋宜笑瞥她一眼,“恐怕继母她早就有了身孕,不过是想给我做脸,才刻意压到现在透露出来罢了!”

“那亲家奶奶倒是有心了!”锦熏愣了下,又欢喜道,“有她这么一讲,即使老太爷暂时好不起来,外人谁又敢说您不是福泽深厚?”

宋宜笑冷笑着道:“我要真是福泽深厚呀,也不至于需要在衡山王府寄人篱下足足六年了!卢氏是四年前进的宋家门,之前她可曾理会过我?如今递这个梯子,你道她是不求回报吗?”

吐了口气,脸色非常难看,“往后跟他们的来往,怕是难断了!”

毕竟,卢氏现在怀的孩子,可是“沾了长姐出阁之喜”才有的,往后卢氏打着“感谢”的旗号三天两头派人上门,宋宜笑总不可能不理会。

这么一来二去的,还怎么井水不犯河水?

看出她的糟心,锦熏想了想:“算算王妃的产期快到了,咱们是不是该为小公子或小郡主预备份贺礼了?”

果然提到亲娘之后,宋宜笑神情缓和下来:“待会咱们去库房里瞧瞧!”

第81章 崔见怜有孕

韦梦盈的产期还没到,东宫却传出了喜讯:崔侧妃有了!

崔侧妃就是崔见怜,她因为不是正室,三四月那会领了恩旨后,没几天就收拾东西进了东宫--算起来服侍太子还不满半年,就妊娠在身,不能不叫人感慨她福泽深厚。

太子这会已有二子一女,但除了长子出自太子妃外,其余两个孩子的生母都很卑微。崔见怜贵为侧妃,又是他嫡亲表妹,如今有孕,太子妃自要有所表示:特意请了亲近的外命妇,在东宫办了场小宴为她庆贺。

宋宜笑这会虽然还没受诰封,但不提国公发妻的身份,一品夫人是迟早的;单论简虚白与太子的亲厚,太子妃也不会忘记她。

一道请帖送至燕国公府,倒是省了宋宜笑求见的流程。

“我早就想见见弟妹你了!”太子妃虽然与卫银练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但长得并不像。后者是杏眼桃腮的俏丽;太子妃却是云发堆艳、弱骨丰肌,美艳中透着妩媚。

免了宋宜笑的礼后,她笑吟吟的赐了座,语气亲热道,“前些日子,你们进宫谢恩时,我竟没赶上!如今可算见着了,弟妹果然如我想的一样妍姿艳质!”

“娘娘谬赞!”宋宜笑自要谦逊,“娘娘蕙质兰心,颜如舜华,臣妇望尘莫及!”

“简表弟自幼养在宫闱,算是太子瞧着长大的,你可也不要跟我见外!”太子妃见她自称“臣妇”,就嗔她,“不然我可要认为你是不愿意跟我亲近了!”

宋宜笑正要说话,门外踢踢踏踏的走进一群人,打头的一袭浅紫宫装,年纪不大,行走时却曲臂搭了宫人的手,眉眼艳丽,体态窈窕,正是崔见怜。

“妹妹来啦?”太子妃见状,暂住话头,微笑着招呼,“快坐吧,可别累坏了!”

崔见怜垂着长睫,仍旧福了福,才淡淡道了句:“多谢姐姐。”

宋宜笑虽然跟她不和睦,但这回进东宫的名义就是为了贺她有喜,如今正主到了,总要起身说几句应景的话:“臣妇恭贺侧妃娘娘妊娠之喜,愿娘娘康泰平安,子嗣绵延!”

她说的口不应心;崔见怜自顾自的把玩着手里的瓷盅,听的也是面无表情--听完之后,毫不给面子的嗤笑了一声,把头转向一侧,鬓发间一串珍珠微微晃动,似划出讽刺的弧度。

见状,宋宜笑还没说什么,太子妃先蹙了眉,隐晦的给崔见怜递去一个眼色。无奈后者不予理睬,太子妃抿了抿唇,只好自己出来圆这个场:“宋弟妹的好意,我与崔妹妹都心领了!”

又说,“崔妹妹素来沉默寡言,宋弟妹可别见怪!”

“娘娘言重了。”宋宜笑浅浅一笑,“侧妃娘娘沉静美好,令人心折,‘见怪’二字,从何提起?”

太子妃笑道:“我看她也跟亲妹妹似的。”但这么一句之后,却立刻转了话题,显然是怕崔见怜说出什么叫人下不了台的话来,坏了气氛。

因为崔见怜在,宋宜笑虽然与太子妃相谈甚欢,但也没机会说出蒋慕葶的事。

片刻后其他接了帖子的宾客陆续而至,行礼问安后,太子妃身边围绕的人多了起来,渐渐的就有些顾不上她了。

宋宜笑也正好抽空端了茶润嗓子--只是一盏茶没喝完,却发现不远处有人在打量自己,眼神十分复杂。

“那是太子宾客之妻黄夫人。”察觉到她的疑惑,侍立在她身后的东宫宫女,会意的低头,轻声介绍,“是您娘家继母的娘家母亲。”

“原来是外祖母!”宋宜笑恍然,立刻放了茶碗上去见礼。

“当不得!”黄氏知道今日过来会碰见女儿的继女,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个便宜外婆还没想好怎么打招呼,宋宜笑竟先过来了--不但如此,她一壁儿行礼问安一壁儿就是一句亲热的:“不知外祖母当面,方才怠慢之处,还请外祖母恕罪!”

这毫无芥蒂的模样,看得黄氏眼皮跳了跳,才手忙脚乱的扶了她起来,“这些年来小女不曾尽过为母之责,我就更不要说了。受你一声喊已是愧疚无比,哪还敢受你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