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的是!”宋宜笑恭敬道,“媳妇当时也考虑过万一崔见怜在身败名裂的关卡上选择舍弃陆三公子、或者忽然对陆三公子因爱生恨,宁可拖着他一起死--那么柳家就可以去死了!”

长公主思忖了下,感到揣测不出这儿媳妇的思路,不解道:“这话怎么说?”

第183章 坦诚相告(下)

宋宜笑从容道:“娘请想:崔见怜若说自己自幼倾慕陆三公子,根本不愿意进东宫,崔家会是什么下场?”

欺瞒贵妃、哄骗太子!

尤其崔见怜进东宫,是太后懿旨所赐--这懿旨本是崔贵妃为了给侄女长脸,特意向太后求的--结果她这个侄女压根心思就不在太子身上!

到时候连贵妃都要去向太后请罪,自己识人不清委屈了一国储君!

毕竟她虽然是太子生母,但太后跟显嘉帝尚在,还没到她端身份的时候!

再者,“媳妇听说太子幼年为储,从此常随陛下左右,鲜少回后宫!如此与贵妃虽然是亲生母子,必然也是聚少离多,媳妇不敢说太子因此对贵妃不亲近;但媳妇相信,一旦崔见怜招供她心里的人不是太子,贵妃一定会担心与太子生出罅隙!”

因为,“崔见怜在东宫只是侧妃,她上面还有位太子妃!太子妃是陛下亲自许给太子的,且生有极得陛下、太后喜爱的钟陵郡王!”

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人略作挑拨,贵妃就会被怀疑,其实是知道崔见怜另有所爱的,只是崔见怜美貌非凡,又是崔家近年唯一适合入宫的人选--为了谋取崔家的富贵连绵,所以故意隐瞒此事,令她入东宫侍奉太子!”

“皇后与代国确实不会放过这个挑起陛下对崔氏疑心的机会!尤其是代国,她定然会不遗余力的宣扬崔家的野心!”长公主颔首道,“这样即使陛下依然属意太子登基,但也一定会防范崔家还有贵妃了!”

但,“这与柳家怎么扯上关系?对于消弭贵妃母子与燕国公府之间的裂痕,又有什么用?贵妃只怕更恨你!连太子也会觉得你让崔见怜另有所爱的事曝露出来,让他丢了脸吧?”

宋宜笑道:“娘,不管贵妃实际上知道不知道崔见怜的心不在太子身上,但事发之后,她肯定不能承认的对不对?所以贵妃只能找崔家麻烦--而崔家不想承受贵妃的雷霆之怒,甚至还有太后、陛下、太子的雷霆震怒的话,当然也只能推卸责任!”

这个替罪羊,宋宜笑也贴心的给他们预备好了:柳家!

真以为她现在过得好,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亲爹亲祖母碍着孝道不好下手,前世非礼不成反诬她勾引的柳秩音;今生说服宋缘想把她打成残废迎娶过门肆意出气的柳振溪--这对父子,她早就想弄死了好不好?!

至于说柳秩音这辈子还没有对不起她…尤宏案证明,宋宜笑不去找柳家的麻烦,柳家还跟她没完呢!

既然如此,她礼尚往来有什么不对?

“首先太妃不到万不得已,绝对绝对不会承认崔见怜爱慕陆三公子!而且太妃否认是有底气的--七年前,崔见怜因为谋害媳妇,被崔府接回去之后,在媳妇娘家母亲的干涉下,一直没再能跟陆三公子照面!”

那时候崔见怜才十岁,只算半大孩子,说她从那时候起就对陆冠伦情根深种,哪怕中间七年没见都无法忘怀--这种故事倒是挺多的,但实际里的例子有几个?

衡山王府完全可以死不承认!

“再者崔家不想满门不落好的话,也绝不会承认早就知道崔见怜另有所爱!甚至他们不能承认崔见怜瞒着家里人与外男私通!因为前者是欺君之罪,后者是崔家家教有问题!”

“唯一的选择,就是一口咬定崔见怜其实受了胁迫!”

“而陆三公子显然不适合做这个‘胁迫’了崔见怜的人--他名声极好,难以污蔑;他地位不低,不易对付;最重要的是:衡山王府是中立派!从贵妃与太子的角度,也不想结这么个对头的!”

问题是,崔家在找这替罪羊的同时,还得保证“崔家家教绝对没问题”!

不然魏王、赵王会抓住这点攻讦崔贵妃、继而威胁到太子,那么贵妃跟太子依然不会放过崔家!

所以他们能选的范围非常狭窄,毕竟一个正正经经的大家闺秀,除了家人外,能接触到几个外人?

“根据媳妇七年前的遭遇,以及继母所提供的消息,金氏穿针引线,让金家人与柳家有联络,这是真的;而崔见怜与金家、柳家都有联络,这也是真的!”

那么崔家的选择,依然是:“栽赃金氏!”

金氏是崔见怜的嫡亲表嫂,同为女子,崔见怜私下跟她来往,互相送东西什么的,是理所当然,不会被认为品行不端。

“所以把崔见怜会受人胁迫归咎为金氏的算计,无论是崔见怜的责任,还是崔家的责任,都会轻不少!毕竟崔家不防备嫡亲外甥媳妇、崔见怜不防备表嫂,都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虽然金氏也不是没有娘家兄弟子侄,且那些人多有放荡的名声,但宋宜笑相信,崔家没蠢到家的话,是不会选择金家子弟做替罪羊的!

原因非常简单,“金素客位高权重尚未表态,是非常值得拉拢的臂助,所以他的把柄宜拿着不宜公开--否则他横竖颜面扫地了,做什么还要替太子做事?但柳家是已经明确投靠裘表舅,属于赵王麾下了!”

这种明确的政敌,能名正言顺的打击,那当然不能放过!

何况柳振溪这个刑部侍郎,无论是官职、威望、资历、根基、人脉…跟金素客都没法比!

一句话,柳振溪拉拢的价值不如金素客,好欺负的程度却在金素客之上!

所以崔家选柳家坑的话,顺应了太子的利益--更容易得到贵妃与太子的“相信”!

上面是从大局角度分析,从私人恩怨方面,“崔见怜如果主动说出她心里没有太子,那么那时候她故意谋害媳妇的真相肯定也已公布!但媳妇与金家的恩怨,最多就是跟金氏有点冲突,明面上还一直是金氏敲打媳妇!这点过节无法解释‘胁迫’崔见怜的人,为什么让她挑媳妇坑?”

倘若说是因为政治原因--金家通过柳家,暗中投靠了赵王的话,“如今储君之争揭幕不久,崔见怜深得太子喜爱,且怀有双生子,用在挑拨燕国公府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上,实在过于浪费!”

毕竟就算崔见怜的谋算一帆风顺,宋宜笑百口莫辩,她嫁给简虚白才几个月?简虚白跟太子又是多少年的感情?就像晋国长公主这会赶走儿子单独盘问儿媳妇时做的打算之一一样,一旦事情无法挽回,为了简虚白的前途,直接牺牲宋宜笑就好!

外界虽然一直都说简虚白宠爱妻子,但在高居庙堂的人来看,儿女情长到底不能跟关系社稷的家国大事比的--储君之争就是这样的大事!

届时除了让简虚白换个妻子外,太子这派根本没有任何实质上的伤害!

尤其宋宜笑又没什么娘家依靠,通过这个算计离间简虚白与岳家关系都是个笑话!

“倒不如留着崔见怜刺探情报,甚至借助枕边之利,直接谋害太子!”宋宜笑轻轻一笑,“所以崔家若说金家是幕后胁迫崔见怜的人,根本说不过去!倒是柳家,当年柳氏欲卖媳妇的事情一度闹得满城风雨,这几年固然被淡忘,但只要提及,依然很多人记得的!”

所以柳家有足够的理由针对宋宜笑!

而且,“崔家抓住柳家与媳妇的私怨这点,栽赃他们通过金氏暗中胁迫了崔见怜的话,也能解释崔见怜为什么会招供说她爱慕的是陆三公子--因为衡山王府抚养了媳妇,对媳妇有恩!柳家既然视媳妇为眼中钉肉中刺,顺带恨上王府,令崔见怜在事不可为的情况下拖衡山王府下水,也不是没可能!”

如此,崔家等于帮了衡山王府一把,衡山王府哪能不投桃报李,助崔家落实金氏的罪名?

--也就是说,照宋宜笑事先的谋划,元宵宫宴的这场阴谋,最后事情的走向只有两个:崔见怜选择保陆冠伦、崔见怜选择不保陆冠伦!

无论哪一种走向,金氏都无路可逃,且搭上一个金家给太子增添助力!

至于崔见怜本人,她选择保陆冠伦的话,就算贵妃跟太子不追究她私下与柳家的联络,也要承担误信他人之言、离间太子与臂助之间关系的责任!

现在可不是几年前,东宫地位稳固如山,无论代国长公主还是苏家,都只能在暗中谋划,不能摆到台面上的时候!

如今赵王得到显嘉帝亲口允许入朝、代国长公主正想方设法替魏王争取同等待遇--太子如果还要继续宠爱崔见怜的话,支持他的人都要考虑改换门庭了:还没登基呢就这么耽于儿女情长,这叫他们哪来的信心把全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压在太子这边?

何况简虚白还不是普通的太子支持者,他背后的皇太后本来就不大喜欢崔见怜,元宵宫宴没开席前,还借着关心太子妃敲打了崔见怜,若知道崔见怜“冤枉”了简虚白的发妻,怎么可能饶得了她?!

所以崔见怜接下来哪怕生下双生子,也肯定会被冷落!

不但如此,为了她那对双生子的前途,估计连崔贵妃都不会赞成让她抚养亲生骨肉--这个下场看着比起横竖逃不掉做替罪羊的金氏要好很多,但诸位可别忘记:东宫还有位太子妃呢!

当初庆贺崔见怜有孕的小宴上,卫银练可是公然代表胞姐太子妃拉拢过她跟司空衣萝的!

只是后来司空衣萝意外身故,卫银练难辞其咎,大受打击,从此足不出户,是以没有继续穿针引线下去。

但宋宜笑相信,崔见怜不除,太子妃绝对寝食难安!

不仅仅是争宠的矛盾,更有他日的太后之争!

谁叫崔见怜既是崔贵妃喜欢的亲侄女,又深得太子宠爱?当初司空家的人为司空衣萝夭折事找到东宫时,太子是怎么偏爱袒护崔见怜的,宋宜笑可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候太子妃面上不显,心里不定怎么个危机法呢!

一旦崔见怜失宠,太子妃绝对会抓住机会永绝后患!

再说崔见怜选择不保陆冠伦--受柳家胁迫这个理由,无非是让崔家取得一线生机,她本人可没这个机会了!

至于宋宜笑自保的后手,崔见怜保陆冠伦的话,她的谋划已得到长公主的认可;

崔见怜若不保陆冠伦,“媳妇替崔家考虑的那么周到,他们回报媳妇一二,岂不理所当然?”

…就像衡山王太妃明明很厌恶宋宜笑,但为了保住陆冠伦,却不得不向崔贵妃保证宋宜笑与崔见怜从无恩怨一样!

崔家哪怕知道一切都是宋宜笑的设计,也不得不竭力维护宋宜笑!

否则宋宜笑走投无路,揭发他们早就知道崔见怜心里有人,却还是瞒着皇室逼女儿进东宫…拖他们一起死怎么办?!

他们到底是贵妃的娘家人、太子的舅家。

在权势上帮不了忙,在感情的斡旋上,却能起到极大作用!

毕竟从崔贵妃对崔见怜的疼爱来看,至少贵妃对娘家还是很看重的。

“但崔见怜若选择承认自己对太子无意,哪怕对外说她受了胁迫,太子到底要被私下议论受了羞辱的!”长公主对于儿媳妇这个走向的后手不大满意,“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对于男子来说是何等大的耻辱,可没那么容易化解!”

不过,“无论你之前预备的后手是否完美,暖淑人横插一手之后,如今事情已经不在你的预料之内了--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第184章 戴罪立功,还是以死谢罪?

“除了今儿宴上远远望见外,媳妇只在玉山公主殿下生辰那日见过暖淑人。”宋宜笑沉吟道,“所以媳妇对这位淑人的性情为人不是很了解,目前只能先从两种可能揣测她:她是无心之失,或者她是蓄意而为!”

顿了顿,她道,“媳妇觉得她应该是故意的!”

“为何?”

“就算是偏殿,到底是皇宫之内!”宋宜笑垂眸道,“媳妇离开时还注意了下门跟墙,都是上好的木料做的,没那么容易透声是一个--当时外间风雪可不小!何况媳妇与崔见怜之间的谈话,其实大部分时候声音都不高!所以暖淑人居然能够说出最重要的谈话内容,媳妇怀疑,她是贴在门上偷听的!不然最多听到一两个词字!”

隔墙有耳这么简单的事情,她怎么会考虑不到?

何况崔见怜也没那么蠢!

只是两人都没料到暖淑人这个变数。

“暖淑人既然存心这么做,自有其目的,从目前来看,她应该是想投靠皇后,或者代国姨母!”宋宜笑道,“媳妇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乌桓国主一脉,如今只剩暖淑人一人。她身处宫闱之内,代国姨母纵然身份尊贵,却也有些鞭长莫及!倒是皇后娘娘直接掌管着她的衣食住行,以及升迁!”

长公主的脸色忽然之间变得无比难看,她沉默了会,突兀道:“如果让你设法不着痕迹的弄死这暖淑人--你可有把握?”

宋宜笑愕然:“娘?”

“你年纪小,以前也跟皇室没什么关系,所以不知道前朝的争储经过!”长公主望着不远处的烛火,面无表情道,“大睿定鼎至今不过四十来年,也就是说,母后与先皇成亲时,还没有大睿!他们是患难夫妻,陛下并非母后唯一的儿子,在他之前母后还生有二子,都是我的胞兄!”

“但他们在大睿定鼎前就没了--都是战死的!”

这种情况下,为了补偿太后,也因为显嘉帝幼年就展现出极佳的资质,“先皇被太祖皇帝陛下,也就是我的皇祖父立为储君后,便将陛下当成了太孙栽培!”

长公主不易察觉的眨了眨眼,抖落一颗泪珠,嗓音有些嘶哑道,“母后一共为先皇生了三子七女,其中二子战死沙场、二女夭折,单凭这十个孩子,谁也不能否认母后与先皇之间的感情!可是…”

“可是…”长公主叹息的闭上眼,“可是先皇登基后,册立了能歌擅舞的申屠贵妃,与发可鉴人、肌似新雪的贞媛夫人--短短两年,就将曾经的承诺、与母后数十年的结发之情,全部忘记了!”

之后不必长公主细说,宋宜笑也能猜到,显嘉帝母子虽然笑到了最后,可中间的心酸与委屈愤懑,又与谁人说?

“你道陛下真是生来体弱多病么?”长公主别过头去擦拭泪痕,唇角勾起一末冷笑,低声道,“那是被逼的--申屠贵妃生有二子一女,贞媛夫人只生了二女无子,却先后抚养了五位庶出皇子,这种情况下,陛下本就处境艰难,又怎么敢生病?!”

可就算显嘉帝原本底子不坏,“在那两个贱妇,以及她们的子嗣、党羽想方设法的折腾下,怎么可能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寻常人家染了个风寒,也可以请大夫诊断,卧榻休养,等恢复了再继续做事--可陛下不能!”

显嘉帝不但不能请大夫,甚至还要伪装的精神奕奕,继续争储!

否则先皇的心本就偏在宠妃那边,有一个“嫡子体弱,不宜托付重任”的理由,哪还能容显嘉帝打东宫的主意?何况大臣们也不会支持一个天知道能不能活到继位的储君!

“要不是那两个贱妇当年作的孽罄竹难书,陛下登基之后也不会把事情做绝!”长公主这话指的是显嘉帝屠戮异母手足之事--不过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红颜祸水的事情,有先皇时那么一回,已经叫我们这一辈人都不堪回首了!”

“大睿的宫廷里,绝不能再重演当年之事!”

所以,“暖淑人必须死!!!”

宋宜笑:“…”

婆婆您说的倒也有道理,可问题是,我想方设法置崔见怜、金氏、柳家于死地,是冤有头债有主的报复,不是生性残暴啊!

您想暖淑人死,为什么交给我去办?

她心惊胆战的想,难道自己这回的坦白,竟给婆婆留下了好杀的印象?!

长公主似看出了她的疑惑,嘿然道:“陛下在前朝时吃了许多苦头,他能撑下来,主要是想为母后争口气!所以母后,实在不忍心再伤他的心了!否则你以为暖淑人那倾国倾城的模样儿,又是乌桓公主的出身,母后也好,我也罢,哪怕是代国,能容她进宫?!”

言外之意,除非显嘉帝自己舍得,否则皇太后再讨厌暖淑人,也不会对她下手!

而晋国长公主也差不多…

宋宜笑几欲吐血:可不管是谁干掉了暖淑人,陛下该伤心岂不是一样伤心?!

再说,您两位都不愿意动这个手,我这个外甥媳妇就算成功了,到时候显嘉帝冲冠一怒为红颜--我岂不是要被他千刀万剐?!

她心中微微凛然:“难道婆婆认为我手段太狠,却不想为了我跟夫君生出罅隙,所以想借刀杀人?”

“元宵宫宴这件事情的善后,你不用管了!我会替你处置的!”长公主见她迟疑,微微皱眉,道,“你接下来,就继续拿出你算计崔见怜跟金氏这些人的手段,给我好好想想:如何在不惹陛下怀疑的情况下,让暖淑人死得越早越好!”

宋宜笑本能的立刻想到出阁前,韦梦盈所言“包侍妾死得自自然然”的药。

但她很快掐灭了这个想法,低头道:“娘…这事儿,是不是先看一看?兴许陛下今日放任皇后去搜东宫的侧妃寝殿,只是恼怒崔见怜所为,未必迷恋上暖淑人了呢?否则她进宫也有快一整年了,怎么会还只是个淑人?”

长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恰恰证明了这暖淑人不可小觑!陛下素来英明,当初虽然瞧中了暖淑人的美貌,逆着母后与我、代国的意思,纳了她入宫,心里岂能没有防范?她要是一进宫就开始作怪,都不必我们操心,陛下自然就会厌弃她!”

但!

“偏偏暖淑人这近一年来都乖巧温驯,不但我们挑不了她什么不是,陛下的防范之心,又怎能与一年前相比?”

“接下来你瞧着罢:她一定会借助这次的机会,先帮皇后斗垮崔贵妃,继而让太子失位!”

“等东宫空悬时,她要自己还没儿子,这宫里,必然会彻底乱起来!”

“她要有儿子,魏王、梁王、赵王、蜀王他们的杀身之祸,也就到了!”

长公主森然道,“这样的祸害,多活一天,都有可能动摇社稷!还看什么看?!你只说你肯不肯做吧!”

“…”宋宜笑默默咽了口血:暖淑人目前还住在兰秋宫平澜阁那转个身都嫌挤的小地方,慢说社稷了,她现在动摇兰秋宫都困难好不好?

半晌后,见宋宜笑仍不回答,长公主似没了耐心:“要不是你想将计就计,今儿也没这么一出,暖淑人亦找不到机会给皇后交投名状!这么个孽障,等于是你惹出来的!你却不肯承担责任--那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顿了顿,长公主扬声唤进佳约,“你去我寝室,将暗格里第三个瓷瓶拿过来!”

佳约闻言,面色顿时骇然,失声道:“殿下,那是…”

“念在婆媳一场的份上,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长公主没理她,只拨着腕上镯子,望住宋宜笑,语气平淡道,“是戴罪立功,还是以死谢罪?”

--长公主言下之意,她让佳约去拿的瓷瓶里装的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宋宜笑手中丝帕骤然绞紧,脸色一瞬间惨白如死!

…此刻,皇宫。

兰秋宫,平澜阁。

晋国长公主的新晋眼中钉--暖淑人正微合双目,横卧帐中。

帐帘半卷,琴叶跪伏在脚踏上,眉宇之间有着难以掩饰的慌乱:“淑人前两日才说,贤妃乃四妃之一,咱们眼下不可与之争锋!可您今日…”

“太子侧妃要害燕国夫人!”暖淑人淡淡道,“而且还是拿自己的孩子做筹码--我不喜欢这样的事!”

琴叶闻言,简直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淑人心善!但,容奴婢说句不敬之语:咱们如今哪有资格管这样的闲事?您听宫人说了吗?连燕国夫人都不敢说出真相!”

她再次举贤妃的例子,“贤妃不但排在贵妃之后,她还只生了玉山公主!而贵妃生有两位皇子,长子更是贵为太子殿下!咱们如何得罪得起她?今儿要不是皇后娘娘圆场,贵妃差点就把您…”

“所以陛下让贵妃滚回西福宫闭门思过去了!”暖淑人唇角勾起一个曳人心弦的微笑,她用悠然的语气道,“可见你早先说的没错:陛下其实比表面上还要看重我!”

张开眼,看到琴叶满脸急切的要说话,暖淑人温和道,“连你这个宫女,都知道我有获得陛下盛宠的可能!你觉得这宫里其他人,皇后、贵妃、贤妃…会想不到?”

“所以如果我贸然争宠的话,这些人全部都将成为我的敌人!”

“甚至,皇太后、两位长公主,都会出手!”

她美丽如梦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狠,“我要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的话,就必须在争宠之前,先找一个靠山!”

扫一眼愕然的琴叶,“今儿这样的机会,虽然一举得罪了贵妃,却正中皇后与代国长公主之意!你瞧着吧,接下来皇后一定会照拂我的--代国长公主也会改变对我的态度!有了这两位的扶持,我才有活到宠冠六宫那天的指望!”

“否则等待我的只有红颜薄命!!!”

“淑人蕙质兰心,奴婢愚钝,不能望见万一!”琴叶思忖片刻,喜形于色的拜倒,“还望淑人念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上,不要嫌弃奴婢!”

--本来以为这主子最大的资本是绝世美貌,谁想她竟还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这样的主子若不能出头,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若说琴叶先前苦口婆心只是为了不甘人下的投机,此刻却是真心臣服了!

不过暖淑人面上和颜悦色的勉励她--心思其实根本不在眼下的谈话上:“我揭发太子侧妃的害子之举,虽然帮宋氏铲除了这个敌人,但太子侧妃乃贵妃侄女,又是太子表妹,估计这母子两个明知道全是她作的孽,也会迁怒宋氏?”

“我倒不在乎这宋氏会是什么下场,可她如今是阿虚对外的幌子,若有什么闪失,丢的也是阿虚的脸!”想到这里,暖淑人轻蹙双黛,“得想个法子!”

第185章 令尊令堂知道吗?

宋宜笑醒来的时候,入目熟悉的帐幔,让她有片刻的怔忪。

“夫人!”锦熏听到动静,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关切道,“您醒了?还要睡会么?公爷出门前说您若是觉得乏就多躺会,横竖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

声音一低,“昨儿个宫里那场风波,公爷说长公主殿下会处置的,让您不必担心!”

“我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宋宜笑接过热气腾腾的帕子,敷在脸上,问,“夫君出去了?去什么地方?”

锦熏边走到衣架旁为她取外衫,边道:“今早开了坊门后回来的--当时您已经睡着了,是公爷把您抱进府的!”

又说,“公爷是奉长公主殿下之命去办事的,至于去了哪里,奴婢也不知道。”

宋宜笑取下帕子丢到她手里,掀开锦被坐了起来,接过外衫穿戴,垂眸时嘴角微弯:她赌赢了!

--昨晚,在婆婆的逼迫下,她最后不得不作出选择:拒绝谋害暖淑人,喝下佳约取来的“毒药”!

之所以这么做,第一是因为暖淑人虽然打乱了她的计划,但也帮她把崔见怜逼入身败名裂的处境,且分担了相当一部分来自贵妃与太子的怨恨。是以宋宜笑觉得自己跟她之间的恩怨还达不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第二却是怀疑这是婆婆的考验!

晋国长公主虽然护短,但儿媳妇到底跟亲生女儿不一样--宋宜笑算计崔见怜、金氏、柳家这些人,虽然是事出有因,但她明摆着不死不休的态度,做婆婆的哪能不替儿子担心?

毕竟夫妻朝夕相处,谁能保证没个拌嘴的时候?

万一宋宜笑坑人坑顺了手,哪天跟简虚白掐上,一怒之下,也给丈夫挖个坑,怎么办?!

尤其她亲娘韦梦盈就干过“跟婆婆处不好就改嫁”的事,有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谁知道宋宜笑会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个“跟丈夫处不好就弄死他,带着他的遗产改嫁”?

所以晋国长公主与心腹佳约做了一场戏,借暖淑人试探了下儿媳妇:究竟真的是为了主仆之情,才行复仇之举;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顾良知?

“其实当时婆婆肯定也知道,我多多少少猜到了些她的用意!”宋宜笑吐了口气,暗忖,“但婆婆若铁了心要维护简虚白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没可能当真送我上路,所以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确认那盏茶里搁的不是致命的毒药--最后选择喝下去,足以证明我坑崔见怜他们实在是事出有因,绝非我本性歹毒!”

何况晋国长公主昨晚还特意讲了一些前朝旧事,说到动情处甚至泪洒当场--换个心志不坚定的人,哪怕原本不想害暖淑人,说不定处于孝顺或讨好婆婆,也就答应了呢?

只是这样的孝顺可不是长公主要的:耳根子软又冲动好哄,在长公主看来,百分之百会一怒之下谋杀亲夫!

宋宜笑要那么做了,估计这会就不是在自己卧房里梳妆打扮,而是躺在棺椁里供宾客瞻仰吊唁了!

“好在这一关到底过了!”宋宜笑亲自插上最后一支金钗,对着铜镜微微一笑,“我就说我有婆婆缘,没想到婆婆如今连善后的事情都接过手去了!”

她打扮好了,到花厅用了点粥,看看时辰已经是晌午后,正犹豫要不要去给婆婆请个罪啊谢个恩什么的,却有小丫鬟来禀告,说蒋慕葶前来拜访。

宋宜笑忙命人请她进府,自己也赶紧回房换了身见客的衣裙,亲自赶到二门迎接。

片刻后接到了人,一路寒暄到堂上,分主宾落座后,蒋慕葶使个眼色让她把闲人遣散了,就蹙眉问:“昨儿个宫宴上发生了好大的事情?今儿一早外面都在传--太子侧妃昨晚喝的催产药,可到这会了,双生子却还没生下来一个!”

又说,“太子侧妃的娘家母亲成夫人,本因感了风寒没领宴,如今听了消息急得跟什么似的,偏她风寒没全好,再急也不敢带病入宫城!”

宋宜笑心想:“我说昨儿怎么只有贵妃跟太子妃出面,替崔见怜奔前忙后?合着她娘家母亲不在席上!”

她看出蒋慕葶眼中的关切之意,沉吟了下,摇头道:“姐姐好意来给我通风报信,我也不能恩将仇报!这事情很大,您还是不知道的好!”

“我姑姑是魏王的养母,如今魏王跟着代国长公主殿下在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蒋慕葶无所谓道,“自从魏王迎娶南漳郡主,贵妃对我姑姑就有了意见,也不过是面和心不和罢了!再惹她讨厌一点又怎么样呢?”

不过她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只道,“我听说,昨晚宴散后,贵妃不知道为了什么缘故,当着陛下的面揪着暖淑人的发髻要打,谁知还没打到暖淑人,就被陛下推得摔到了地上--陛下还让贵妃回自己宫里好好思过,这段时间都不要出来了!”

宋宜笑闻言笑了一下,道:“贵妃到底是贵妃,就是反应快!”

“贵妃?”蒋慕葶显然对于事情经过也不是全然不知,听她这么说,不免惊奇道,“你觉得她这么做好?如今宫里都在说,陛下怕是要厌弃贵妃了呢!你昨儿许是没注意吧,那暖淑人简直美极了!我之前以为你已是一等一的美人,但我现在说句实话你别生气:那暖淑人比你还美三分!”

“姐姐果然疼我!”宋宜笑打趣道,“暖淑人那样的绝世风华,在姐姐眼里竟只比我美三分--但姐姐请想,太后与两位长公主,甚至陛下本人,在先帝时可都是吃过宠妃苦头的!怎么可能希望事情重演?尤其暖淑人本是乌桓公主,乌桓又与我大睿有亡国之仇,太后与两位长公主哪能对她不心存疑虑?”

这种情况下,“陛下为她当众推倒贵妃不说,还罚了贵妃禁足思过,太后与两位长公主知道后,会怎么想?”

“红颜祸水?”蒋慕葶恍然道,“我就说么!贵妃素来端庄矜持,几十年来场面上都没失过仪的,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下亲自动暖淑人,还是当着陛下的面?”

合着就是为了让显嘉帝惩罚自己,好提醒太后与两位长公主,早点处理掉暖淑人这个祸水种子!

她蹙眉叹道,“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我可比你差远了!否则当初也不会任由宝璎做主,既冷了你的心,也让她落了个凄惨下场!”

这还是自去年上巳以来,两人头一次谈起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