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黄氏“病逝”

“黄夫人没了?!”夫妻两个乍闻此讯都吃了一惊,一起问小丫鬟,“怎么没的?元宵宫宴上她不还是好端端的吗?”

宋宜笑当时还跟她打过招呼呢!

这才几天?

“听说是得了急病。”小丫鬟怯生生道,“因为事情仓促,来人行色匆匆,道是还要去其他亲戚故旧那儿报信,所以门上也没请他进府。”

虽然宋宜笑一直对黄氏一口一个“外祖母”,黄氏见了她也是满脸慈爱--但名义上的祖孙其实私下压根没来往,不过是心照不宣做给众人看罢了。

所以宋宜笑这会听说这位外祖母没了,固然吃惊,但也没什么悲痛之情,诧异之后,打发了小丫鬟,就跟丈夫商议起了吊唁的事:“既然卢家都打发人来报信了,咱们肯定是要走一遭的。不然场面上不好看!”

简虚白颔首道:“趁还没宵禁,咱们先去露个脸,想来那边也不会久留咱们。”

当下夫妻两个唤进下人说了此事,主仆都去换了素净的打扮,方安排车马出府,前往卢家吊唁。

许是天色已晚的缘故,再者黄氏去得突兀,所以卢府门前很是冷清。

只是两人入内后,却只有管家迎出来,神情有些异样的解释:“姑奶奶方才到了,由于伤心过度晕了过去,是以府里这会有点乱,老爷担心姑奶奶的身孕,无暇出迎,还望两位见谅!”

…卢家没什么同宗亲戚在帝都,黄氏这个主母去世之后,晚辈们自然都要在灵堂上守孝。

如今可以出迎的卢家人便只有一个卢以诚--但这人不但官拜三品,又是太子属官,且还是宋宜笑名义上的外祖父,这会不亲自出迎倒也无可厚非。

简虚白夫妇闻言都表示不打紧。

宋宜笑从管家的话里推测他说的“姑奶奶”,应该就是自己的继母卢氏,不能不表示下关切:“娘现在醒了没有?”

“小的是男子,不好进内院去看,却不清楚。”管家有些闪烁其辞,含糊道,“不过老爷亲自给姑奶奶把了脉,没叫大夫,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那我待会去看看娘,不知道方便么?”宋宜笑闻言随口道。

按她想的这种小事肯定没问题,不想管家却干笑了一下,道:“表小姐一片孝心,小的不敢阻拦。只是姑奶奶这会还在悲痛之中,方才就说了不想被打扰,还请表小姐莫要见怪!”

…宋宜笑既然喊卢氏“娘”,卢家自也可把她当成卢氏的女儿看,哪怕她这会已然贵为国夫人,称一声“表小姐”,也不算怠慢,反而透着亲热。

但实际上她跟卢家并不熟,管家这会喊她“表小姐”,倒有些刻意提醒她双方的疏远了。

“就算两边不亲近,但继母孕中昏倒,我去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宋宜笑何等敏锐?一听这话就觉得情况不对,“是继母此刻不方便我去探望,还是卢家不愿意我见到继母?或者两者都有?”

要说不方便的话,她跟卢氏都是女子,哪怕卢氏现在躺在榻上起不来,名义上的女儿登堂入室,进帐子里去嘘寒问暖也理所当然--所以宋宜笑觉得,最可能的还是卢家故意从中阻挠!

“这可真是奇怪了!”她心下暗忖,“我之前也跟继母照过面,并没有对她不利。再说就算我想害她,犯得着在人生地不熟的卢府动手么?卢家这么防着我做什么?”

思索间他们已经被领到灵堂--致奠后,孝帘内的卢家人照规矩答了礼,简虚白夫妇自要说些宽解安慰的话,不想宋宜笑才柔声道了句:“还望舅舅、舅母,及各位表兄弟姐妹节哀!”

孝帘后蓦然传出一个少年悲愤道:“都是你!你还有脸…”

话音嘎然而止,跟着传出扭打之声,一听就是被人掐断的。

宋宜笑闻言不禁愕然,简虚白也皱起眉,道:“不知表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位切莫见怪!”帘后窃窃数句后,卢家长子、长媳亲自挑帘出来解释,“犬子一直养在先母膝下,这回先母因旧疾复发身故,犬子悲痛万分,以至于神智都有些不清了,这半日几乎见人就要这么嚷一句。冲撞燕国夫人之处,万望海涵!”

说着又命那少年出来磕头赔罪--片刻后一个双目红肿、神情愤懑的重孝少年被推攘出来,却还昂着头颅不肯认错,在父母严厉的注视下,才满脸不情愿的跪了下来:“请燕国夫人责罚!”

“表弟言重了!”宋宜笑秉承亲娘韦梦盈的教诲“人前要大度”,这会自不与他计较,温温和和道,“表弟乃纯孝之人,怎可责罚?”

虚扶一把让他起来,还要说点场面话,那少年却厌恶的白了她一眼,迅速转身进帘子里去了--他父母见状非常尴尬,正要再喊他出来赔罪,宋宜笑却懒得客套下去,直接把话题引到卢氏身上:“方才听管家说,娘因为悲痛过度晕了过去?”

不待他们回答,又道,“我听了这个消息实在放心不下,很想去看看!但管家说娘这会怕是没心情见我,不知道能否让我在外面看一眼,也好安心?毕竟算算娘这会身子已经重了,若不亲眼看看我实在不能放心回去!”

她这话说得合情合理,卢家人瞧脸色是很不情愿的,但听了之后到底找不出什么理由反对--毕竟宋宜笑话说到这份上,他们再拒绝的话,不但是不近人情,等于是赤裸裸的告诉宋宜笑夫妇,这里头有问题了!

“妹妹现在在厢房里休憩,若在外面看看倒没什么,但最好不要进去。”卢家长媳斟酌之后这样道,“主要她之前就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晕过去的,如今还在平复情绪,再见到人,恐怕又要激动--你也知道,她到底有七个月的身子了!宋家如今子嗣又单薄,我们也实在不敢叫她冒险!”

这话却是借着宋宜笑要求见卢氏的理由,反将了一军:宋宜笑若不想落下故意谋害继母身孕的嫌疑,那最好按照卢家人的要求,只在外面望一眼卢氏,千万别让卢氏发现自己!

如此自然也不可能说上话了。

宋宜笑闻言只好答应,心中疑虑却更深。

片刻后,她被卢家下人引到后院,果然只从窗棂里看了眼--里头帐幔低垂,虽然点了灯火,但影影幢幢的天知道那人影是不是卢氏?

饶是如此,宋宜笑没站一会,卢家的下人就暗示她该走了。

到底在人家家里,总不能强闯进去吧?

宋宜笑没奈何,只得到前面汇合了丈夫告辞。

出卢府之后,简虚白就皱了眉:“今儿卢家人的态度有些古怪,咱们到的时候,卢以诚不出迎倒没什么,但告辞的时候他也不露个面,却有些看低咱们了!”

毕竟夫妇两个虽然是晚辈,但燕国公府的门楣在那里,尤其两边还不熟,这种情况下越发不好失了礼数的。

“我在想一件事!”宋宜笑面沉似水,偏头凑到丈夫耳畔,低声道,“我这位黄外祖母的死,是不是,与崔见怜之事有关?”

简虚白一怔:“她是太子妃的亲戚,据我所知:她一直是替太子妃做事的!”

“崔见怜与柳家、金家有来往的事情,是我继母告诉我的。”宋宜笑沉声提醒,“她当时说,她是在娘家吃酒时无意中听到的--我一直以为,她这个消息,实际上是从宋家那边得到的!”

毕竟黄氏明面上一直是太子妃的人,按说她知道了崔见怜的隐秘,肯定要告诉太子妃的。而太子妃不知道宋宜笑会察觉到尤庆春的不轨之心,且将计就计送崔见怜上路--视崔见怜为心腹大患的太子妃,自然巴不得借宋宜笑的手,把这件事情公布出来!

但这些日子下来,太子妃始终没跟宋宜笑提过这件事。

卢氏当初透露此事时,也没提到太子妃半个字!

“我爹跟柳振溪关系一直不错,据说当初他娶柳氏,就是柳振溪亲自做的媒。”宋宜笑拨着腕上镯子,感到阵阵心烦意乱,“而我现在这个继母,有段时间似乎很想给我们父女说和!所以我以为她是从我爹那儿听说了崔见怜与柳家、金家有联络的事情,却怕我跟我爹越发疏远,特意扯了娘家做幌子!”

但现在看来,很有可能卢氏这个消息还真是从黄氏那里听到的!

不然黄氏为什么死得这么突兀?

而卢家对他们的态度又为什么如此古怪?

毕竟宋宜笑虽然跟卢家没什么血缘,可也没恩怨!

今日又是一接到黄氏过世的消息,不顾天色已晚赶过来祭奠,怎么也算给足卢家面子了!

这种情况下,卢家没理由不以礼相待!

除非--黄氏的死与他们夫妇有关,或者说,在卢家人看来跟他们夫妇有关!

“倘若黄氏背着太子妃替小崔氏做事,那倒也难怪她要死了!”简虚白闻言皱了下眉,随即面无表情道,“皇外祖母跟崔贵妃饶得了她,太子妃也断然饶不了她!”

他不觉得黄氏的死,自己妻子需要承担责任,“这黄氏不过是你名义上的外祖母,与你既无血脉之亲,也未尽过什么抚育看顾的责任,你在场面上也没落过她的面子--你根本就不欠她的,她却主动算计你,死了岂不是活该?我方才是没想到此节,不然那对你出言不逊的小子,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卢家我倒无所谓!”宋宜笑把头靠到他肩上,神情有些烦躁道,“我比较担心我那继母!倘若我猜得不错,你想她现在是什么心情?到底,她当初告诉我那个消息时,是一番好意!”

--卢氏告诉宋宜笑消息时,肯定没想到会有一日害死自己的亲娘黄氏,否则她未必会那么做;但她当时也确实是为宋宜笑担心,才告诉她的。

在宋宜笑设计崔见怜的谋划中,这个消息也确实起了很大的作用。

所以无论如何,宋宜笑到底念这继母一份人情,不忍她因此伤神伤身过度。

“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咱们如今倒确实不大好与她见面了。”简虚白闻言也是头疼,思忖了会才道,“好在她也不是没人关心,卢家人不算,宋家那边肯定也不会坐视她腹中子嗣出事的。咱们却也不必太担心!”

宋宜笑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但望如此吧!倘若她这一胎因此出了事儿,我…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第195章 先声夺人,请废太子

这天回到燕国公府后,一直到安置时,宋宜笑都郁郁不乐。

虽然为了不扫丈夫的兴致,在简虚白动手解她衣带时,顺从的搂上了他颈项,但亲密时到底流露出几许心不在焉。

简虚白察觉到,次日特意遣人去跟清江郡主打了个招呼。

清江郡主接到弟弟的求助,亲自进宫去打探了一圈消息,但结果不容乐观:黄氏之死,还真与小崔氏有关系!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竟认为四弟妹是个极大的威胁,不除不行!”清江郡主哭笑不得的告诉纪粟,“偏偏太子妃对四弟妹一直持拉拢的态度,黄氏几番挑唆不成,却察觉到小崔氏对四弟妹似有宿怨,趁着出入东宫的机会,与她勾结上了!”

不但如此,“小崔氏与柳家、金家的联络,也是她在暗中奔走--这人为了算计四弟妹也真是操碎了心了!我真不知道四弟妹统共没跟她照过几回面,她对四弟妹哪来这么大的怨气?就是她女儿卢氏,都没这种欲置四弟妹于死地而后快的心思!”

纪粟闻言先代简虚白谢过郡主,继而犯愁道:“夫人最怕的真相就是这个,毕竟这黄氏再不好,总是亲家奶奶的生身之母!夫人现在最担心亲家奶奶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

“四弟妹还真是恩必偿仇必报的性子!”清江郡主闻言暗道,“听说她才出阁那会,都不大愿意跟卢氏来往的--这卢氏也就私下提醒了她一句,这会倒让她牵肠挂肚起来了!”

老实说清江郡主现在不大喜欢宋宜笑了,毕竟她不是皇太后或晋国长公主,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头,也就是郡马早逝跟独子痴傻。

这样的经历命苦归命苦,却不同于风刀霜剑严相逼之下,苦苦挣扎的凄楚无助。

所以她私底下觉得宋宜笑性情太偏激了,手段也有点过份--要不是碍着简虚白很喜欢这个妻子,清江郡主其实是想建议他换个真正温柔贤惠的正室的。

这会听纪粟说宋宜笑为卢氏担心,才有点释然:“这么着,看来她倒也不算完全的心狠手辣!看来如皇外祖母所言,也是被委屈得狠了,下手才会那么决绝!”

沉吟片刻后,就道:“这消息瞒是不可能瞒得住的,毕竟她既然对卢氏上了心,以后肯定会跟这继母来往。卢氏经此一事,心里对她怎能没有芥蒂?四弟妹那么精明,卢氏即使不想明说,又哪儿骗得过去?”

纪粟道:“正要请郡主指点!”

“也没什么指点的,宋家到现在都没男嗣,对卢氏这一胎一定非常看重,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劝慰她。”清江郡主道,“所以阿虚说的很对,这眼节骨上,四弟妹再担心她继母,还是别去打扰的好。不然反而会害了那卢氏!至于说四弟妹心里愧疚,那也只是对卢氏,而不是卢家人。而卢氏既然嫁进宋家,那就是宋家妇了!”

所以,“往后对宋二小姐,还有卢氏这一胎生的异母弟弟或妹妹好点,替他们前程打算些,也就是了!究竟黄氏是自己作死,怨不得四弟妹!”

这番话转达到宋宜笑跟前后,宋宜笑冷静下来想想也是,也就不再耿耿于怀,只计划着等卢氏生产后,不论男女都送上一份厚礼。

如此过了两日,就到了开印之期。

开印之后的第一个大朝,不出众人所料,太子被弹劾了!

弹劾太子的引子,是内闱不修:“区区一个侧妃,竟敢谋害诰封的一品国夫人!侧妃不过是偏房,若非得宠,何来这样的胆子?足见太子心性不足,为人浅薄,不以德容工行取妇,只重美色!身为储君,怎能不叫人失望透顶?!”

而且,“崔侧妃并非小门小户出身,乃官家嫡女,嫡亲姑母一为贵妃、一为王妃!怎会不知一品国夫人之重?却依然视燕国夫人如无物!即使太子妃亦不会这般行事,侧妃再得宠又怎么会这么大胆?这必然是因为太子素常骄横跋扈,私下常有轻慢臣子的举动与言辞,所以身边人耳濡目染,将臣下当成奴仆猪狗一样可欺可辱,对臣子的妻眷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尊重的想法,方有这等目中无人之举!”

“固然太子乃是储君,身份尊贵,说是天下未来之主也无不可!”

“但储君到底还未登基!”

“陛下尚在,且素来重视太子,太子却如此轻浮傲慢,教下无方,轻慢无辜臣子!既有负陛下期望,也有负万民希冀,眼中岂有‘君父’二字?!心中岂有‘社稷’二字?!”

“如此不敬君父、不重社稷之人,怎可托付宗庙?”

“为我大睿万世昌盛,还请陛下三思!”

裘漱霞铿锵话音未落,同党皆已纷纷出列,伏地齐呼:“请陛下三思!!!”

…在废太子这件事情上,魏王与赵王目标一致,又有显嘉帝都无可奈何的裘漱霞带头,所以这会两派的臣子全部站了出来,声势颇为可观。

太子还是头次遇见这样的困境,又惊又怒的也出列辩白:“父皇!儿臣冤枉…”

“敢问太子殿下,口口声声喊冤,难道崔侧妃当真不曾谋害燕国夫人?!”只是太子话才说到一半,却被裘漱霞不屑打断,“请太子当着陛下的面,也当着这文武百官的面,明明确确的说一句:有,还是没有?!”

他这咄咄逼人的态度,让太子这边均是心中一沉:莫非他有什么凭据?

--否则,怎么会逼着太子回答这个问题?

虽然裘漱霞也可能是在危言恐吓,但太子这边到底不敢冒险让太子出来回答--否则一旦落了把柄,对储君的声望打击恐怕难以挽回!

这时候只能简虚白站出来否认:“此事宫中前两日就已结案,与拙荆毫无关系!还请裘尚书慎言,莫要为了朝堂之争,扯无辜妇人下水!”

“素闻燕国公与燕国夫人举案齐眉,原来也不过如此!”裘漱霞闻言冷笑出声,“柳侍郎,你且将你这些日子做的事情,说与太子殿下、燕国公听听!也好叫陛下、叫诸位同僚,都知道储君侧妃都做了些什么事!”

闻言,太子一系皆是脸色剧变!

连御座上的显嘉帝都皱起眉。

柳振溪却神情平静的摘下顶上乌纱,出列拜倒:“臣柳振溪有负圣恩,愿乞一死!”

说着也不待显嘉帝说话,开口就道,“臣有一妹,昔年许与燕国夫人之父宋缘,后因虐待燕国夫人,为正家风,忍痛将其浸猪笼…”

他一点都不避讳的把柳氏当年如何欺凌宋宜笑、如何在认为宋宜笑被拐走后唆使婆婆不追究,反而公告亲友故旧宋宜笑已死--统统说了出来!

最后道,“臣明知臣妹不贤,却宥于兄妹之情,迁怒于燕国夫人!尤其得知其高嫁后,也惧怕她借助燕国公之势,报复臣全家!所以想方设法打听燕国夫人的仇人,最终通过太子宾客之妻黄夫人,与东宫的崔侧妃联系上…”

话说到这里,太子一系的人纷纷愕然望向卢以诚,卢以诚面无表情,惟握着朝笏的手微微颤抖,足显心中的不平静!

柳振溪的坦白还没完,“后又因七年前一件往事,在衡山王府二少奶奶金氏的介绍下,与金尚书膝下子嗣有了联络,遂结盟,相约谋害燕国夫人!”

这下子衡山王跟金素客也淡定不能了!

“兹事体大,若无铁证,朕必问你诬陷大臣之罪!!!”此刻慢说他们,上首的显嘉帝都不得不出言“提点”,以免柳振溪继续抖出无法收场的事情来!

许是听出显嘉帝话语中的威胁,也许是柳振溪只打算拖这几个人下水,闻言磕了个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以上所提到的人,臣均有证据!因为臣与他们联络的时候,都做了记录,来往书信,也全部保存完好!绝无半字虚言!”

裘漱霞手捻短须,不屑的扫了眼脸色各异的太子一系,朝上首拱手道:“储君关系社稷,关系我大睿千秋万世,非同小可!还请陛下彻查!以安天下黎庶之心!”

同党纷纷附议,声势如虹,一时间将太子一系衬托得落花流水--显嘉帝脸色沉了又沉,见底下要求易储的臣子依然不肯让步,而太子神情慌乱,一时间显然不可能提出什么有力反驳,只得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彻查,可以!”

不待裘漱霞等人说什么,显嘉帝紧接着道,“但储君身份尊贵,纵然有过,岂是寻常臣子能查的?伊王乃宗正卿,此事,便交与他主持--朕待会就让人去他府上宣旨!”

裘漱霞等人见显嘉帝让步,才要高兴,闻言顿时集体暗吐一口血,赶紧反对:“陛下,伊王体弱多病,二十年来几乎没有上过朝,这么大的事,恐怕操劳不起吧?还请陛下另遣贤能!”

伊王是显嘉帝唯一活着的异母弟弟,他能活下来的原因,纯粹是托了他生母的福:他生母是宫闱里难得的刚正性子,当年因不肯昧着良心污蔑显嘉帝,被申屠贵妃活活打死在西福宫!

所以尽管伊王后来为了活命,罔顾母仇投靠了申屠贵妃--显嘉帝登基后却对他手下留情,不但没杀他,还封了他王爵,且给了个宗正卿之位。

只不过伊王被其他兄弟姐妹的死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再出现在显嘉帝面前,从显嘉元年就开始称病,别说上朝问事了,连晚辈年节登门都一概谢绝,成天缩王府里不敢露头!

以至于坊间公开给这位王爷起了个外号,叫做“鹌鹑王爷”。

…这么个主儿,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查显嘉帝亲自带大的太子啊!

即使碍着显嘉帝的圣旨不得不查,那也肯定是显嘉帝怎么说他怎么查--就冲着方才皇帝给太子拉偏架的做法,这哪是查太子不配为储?

这根本就是查柳振溪欺君好不好!

第196章 内忧外患

裘漱霞等人哪肯让伊王接手这差使?

但显嘉帝可也不是好惹的!

闻言顿时拍案大怒:“春耕在即!北疆方宁!多少朝廷大事,积压了一个年关等着商议!结果开朝你们就要求废太子,对于这些关系社稷民生之事只字不提,却口口声声‘为社稷计’!朕忍了!”

“你们跟着要求彻查太子!朕也允了!”

“如今朕指了太子的亲叔父出马,你们还不满意!”

甜白瓷绘万里河山、描金沿的御制茶碗,伴随着显嘉帝的咆哮,被狠狠砸到底下的殿砖上,“索性你们来决定谁做太子!”

“谁来坐在朕这个位置上!”

“好不好?!”

“臣不敢!”毕竟是坐镇朝堂二十年的帝王,哪怕有恃无恐的裘漱霞,见他动了真怒,也赶紧跪倒请罪,“臣惶恐!”

“既知惶恐,还罗嗦个什么?!”显嘉帝目光一一扫过跪伏满地的群臣,包括太子,蓦然起身,一脚踹翻御案,拂袖就走,“还不快去办!!!”

…一直到御驾彻底扬长而去,才敢慢慢起身的文武百官彼此对望片刻,方醒悟过来显嘉帝这是铁了心给太子拉偏架,通过震怒而去,硬把差使推给伊王了!

“无妨!”看出同党眼中的忧虑,裘漱霞脸色虽然不太好看,却依然镇定,他沉沉的望了眼太子那边,轻哼道,“陛下虽然属意伊王彻查此事,但伊王他…有胆子趟这混水么?”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低头思索。

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太子一系,此刻却陷入一种难言的沉默里。

“父皇既然将此事交与皇叔,咱们只管等着皇叔彻查之后,还大家一个清白就好!”良久,太子才在简虚白频频使来的眼色里定了定神,温文尔雅的鼓励众人,“柳振溪早已投靠裘漱霞,如今当众自首,显然是被赵王一系作为死士派遣出来,目的就是为了挑拨离间,我等怎可因一外人区区数言,自乱阵脚?”

--其实柳振溪刚才那番话,证明崔见怜谋害宋宜笑事小,揭露金素客膝下子嗣、卢以诚之妻黄氏也有份,才是致命之处!

前者让太子手里关于金素客的把柄变得可有可无--本来金素客就是因为一群不肖子孙,才允诺投靠太子的。眼下这件事情却被抖了出来,接下来除非太子完美解决此事,不然他还会不会继续跟着太子走,可就不好说了!

而这位六部之首的份量,在朝在野的影响力,对于太子、魏王、赵王这三方来说都是非常需要的。

他若因此退出太子阵营,对于东宫来说,无论是士气上还是实力上,甚至包括名望上,都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相比之下,后者更加歹毒!

因为就连太子的嫡亲表弟简虚白,都认为黄氏是太子妃的人!

而如今崔见怜之事的结局,是崔见怜身败名裂,随二子一道魂归黄泉!

如果不算前朝的话,整个经过,收获最大的,不是存心报复的宋宜笑,而是一派贤良淑德的太子妃!

不但铲除了一个强力的情敌,连备受长辈们关注的双生子,也一个都没活下来!

这种情况下,黄氏竟与崔见怜之前的动作有了牵扯,哪怕贵妃、崔家、太子这些人为了大局不计较,心里能不怀疑,其实黄氏是受了太子妃之命,故意接近崔见怜,引诱撺掇她犯下大错,免得危及太子妃母子的地位?

太子妃是显嘉帝亲自为太子挑选的正妻,其父其兄都是显嘉帝信重的臣子,也是太子最得力最忠诚的助力--但他们的忠诚肯定建立在太子妃母子地位稳固的基础上!

如今柳振溪把黄氏的所作所为揭露出来,等于在太子夫妇之间插了一根难以挥去的刺,这样卫家能不担心他日太子追究此事吗?毕竟崔见怜是崔贵妃的亲侄女,血脉的关系,不是一时失望透顶就可以彻底遗忘决裂的!

卫家既然心有忧惧,接下来还会不会全力以赴的支持东宫,可不好说了!

连太子岳家都态度摇摆的话,其他太子一系的人又会怎么想?

也就是说,赵王一派只是抛出一个柳振溪,便让太子一系陷入内忧外患的处境!

所以太子先暗示众人,显嘉帝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有九五至尊的支持,可见自己地位依然稳固;继而提醒大家千万别中计!

“只是话是那么说,大家心里岂能没个数?这芥蒂多多少少总要存下来了!”简虚白回府后,私下里对妻子道,“其实太子还是未经阵仗,在朝堂上被裘漱霞那边压住气势之后,就有点反应不过来--柳振溪才出来时,他就应该设法喝止,不让他讲下去的!”

毕竟,“那种情况下,柳振溪奉裘漱霞之命出列请罪,还能有什么好事?咱们这边根本没料到赵王一系如此果断,且能说服他做弃子,是以毫无准备,那么即使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但阻挠总是没错的!”

宋宜笑诧异道:“你既然想到这些,太子没出来,你怎么不出列?”

“这真是一门不到一门黑了!”简虚白闻言哑然失笑,伸手捏了捏她鼻尖,被她徉怒着打开了手,才道,“你在衡山王府时,明明论才论貌都在他们家四郡主、六小姐之上,但王府但有客人到,你会刻意去展示这一点么?”

“当然不会!”宋宜笑脱口而出,随即恍然,“你是怕抢了太子的风头?”

简虚白颔首道:“皇舅的态度摆在那里,我不出这个头,太子也不会陷入绝境,又何必多事?毕竟这天下将来是要交给太子的,若叫皇舅与太子认为我比太子机敏出色,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显嘉帝跟太子虽然向来对他很是宠爱,但作为今上与储君,对帝位那种本能的敏感,注定走上朝堂的简虚白,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肆意挥霍着他们的纵容与维护!

宋宜笑闻言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他脸庞:“辛苦你了!”

“那还不好好慰劳慰劳为夫?”简虚白顺势在她指上轻咬了下,坏笑着扯下了帐子…

次日宋宜笑醒来时,他是早就出门了。

算算时间,这会估计朝堂上掐得正热闹,宋宜笑不免暗自替丈夫担心--毕竟这回赵王、魏王两派联手,来势汹汹,太子这边本来就落了下风,简虚白既要保证太子不倒台,却还要考虑不能太出风头叫皇帝猜忌,这其中分寸拿捏何等之难?

她心烦意乱之下,都没什么心思过问府里的事情了,正心不在焉的与巧沁说着话,小丫鬟报进来:“五小姐来了!”

“五妹妹?”宋宜笑闻言忙去二门迎接,片刻后聂舞樱进来,姑嫂见礼后,聂舞樱蹙眉问道:“四嫂,这两天出什么事了吗?我今儿过来的时候,总觉得街上车马行人都有些不大对劲,瞧着一个个都紧张兮兮的!”

“裘漱霞都当朝提出废太子了,储位之争已经从暗流汹涌直接走到台面上!”宋宜笑闻言苦笑,暗忖,“这天下脚下能不风声鹤唳吗?”

但嘴上只淡淡道:“好像昨天裘表舅弹劾了太子殿下?”

“表舅不也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叔么?”聂舞樱闻言吃了一惊,“他为什么要跟太子作对啊?”

这个问题就源远流长了,解释起来还要涉及到一些对长辈的议论,宋宜笑正在斟酌措辞,结果聂舞樱却摆了摆手,道:“算了!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听着就头疼,我不想知道了!”

就说起自己的来意,“过两天就是娘的寿辰,我备了一份礼,却不知道合适不合适,想请四嫂帮我掌掌眼!”

宋宜笑闻言笑道:“那咱们到暖阁里去看吧!那儿暖和,且窗外有颗红梅,这会开得正艳,我记得你是喜欢梅花的!”

果然聂舞樱眼睛顿时一亮:“就知道四嫂疼我!”

这天宋宜笑帮小姑子看完礼单,又招待她用了午饭,一直到晌午后,聂舞樱才带着一捧红梅花枝告辞而去。

送走她之后,宋宜笑顿时敛了笑色,回到内室蹙眉深思。

片刻后锦熏蹑手蹑脚的端了茶水进去,宋宜笑看到她想起来一事,吩咐:“派人去尤家还有付家打探下,这两家人的下落。”

锦熏闻言道:“尤家不是跟赵妈妈一块离开帝都了吗?”

“派可信的人追一追,送点东西吧!”宋宜笑说到这里又沉默了--她当然知道尤家全被流放八百里了,原本倒还不是很担心,毕竟流放是皇太后做的主,太后既允了简虚白的求情,应该会叮嘱对尤家手下留情的。

可现在由于争储,裘漱霞说服柳振溪揭发了这起本来已被宫里掩下去的丑闻,宋宜笑怎么可能不担心太后与显嘉帝为了太子,把相关人员全部灭口?!

自己靠着简虚白,兴许可以不在灭口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