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识趣儿,玉娘暗暗苦笑,若不是吃了教训,她如何知道需为自己谋划计量,只如今却也不知各人什么命了。

一时吃毕,让人收拾了桌子下去,又说了两句话儿,柴世延便按捺不住,使人铺床熏被,玉娘想到子嗣,也不与他扭着,两人携手入榻,这一宿乱云飞雨好不癫狂,至天明方散。

次日一早,铺子里的伙计匆匆来回,说:“来了个京客,到铺子里典当东西来了,瞧着那些东西都值些银子,又怕打了眼,爷去瞧瞧,也好舍了本钱与他,倒是一桩好买卖。”

柴世延听说是好买卖,早上饭也不及吃,忙忙就去了,他一去秋竹便疑道:“咱家的铺子虽卖的东西全,只两样营生是没有的,一个是药铺,二一个是当铺,怎听那伙计说,当东西的还跑咱家来了,却是什么道理?”

玉娘道:“这个你不知底细的,刚我也是听爷说才知,想咱们这高青县里,从南往北从东到西,哪还有第二家当铺,不就一个高家,却又在后头街上,不及咱们铺子的门面靠前,又敞亮,虽不是当铺,也常有人来当东西,若遇上好营生,倒是赚得几个好钱儿。”

秋竹这才恍然道:“怪不得听平安说,爷正打算着开当铺,原是个赚钱的买卖。”

玉娘哼一声道:“便是好营生,若去谋人的家产老婆,也是要遭报应了。”秋竹怎不知娘说的是那高寡妇,忽想起昨儿二门影壁边儿上的事,小声道:“二娘那个妹子,奴婢瞧着有心思呢,不然柴府这么大,怎就单单赶爷进门儿的时候撞上她,不定早在影壁边上瞄着爷的影儿呢,好个不要脸个小淫,妇,明明跟她姐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怎如此天差地远的两个人。”

玉娘倒想起了什么,把翠云前后与她说的话儿,在心里过了一遍,暗道,莫不是自己瞧差了,那翠云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前世里翠云死的早,倒不理会她什么心计,如今瞧来,却也说不准了。

却说柴世延,跟着伙计进了铺子,见了那京客,又底细瞧了他手里的东西,虽不过是些布料绣品,柴世延却识货,却是值钱的好东西,虽如此,只说:“我这里不是当铺,客官来差了,我指给你个去处,从这里过去,后街上有个高家是开当铺的,你去他铺子里当,才是正经买卖。”

那伙计见巴巴请了爷来却不要,急的什么似的,刚要说话儿,被柴世延抬手止住,那京客到是个老实的,道:“因盘缠不凑手,不得已才来典当这些东西,你说的那个铺子已然去过,谁知到这般时候还上着门,敲了半日不见人开,这才来了你这里,如何又往哪里去,只你说个价就是了。”

柴世延这才不大情愿的出了个价…待那京客走了,柴世延与伙计道:“这些年在柜上,倒白历练了,怎连个心眼子都不长,咱们县里就高家一个当铺,他随意扯个人问,也能问到门上,却巴巴来咱们这里当,可见不是高家不收,便是未开门,他又急,正巧咱们从中得了便宜。”

那伙计受教,把东西收进库里,柴世延出了铺子门,心里琢磨,高家这当铺真真是个好营生,原还说纳了那高寡妇,她手里这份家业买卖怎谋不进自己手里,如今应了玉娘,倒惦记不上了,却也好,高寡妇那个浪荡,性子,却不是良家妇,纳进府来终是祸事,说起来当铺有甚难的,自己手上又不是没银子,作甚谋她的,索性自己开一个。

忽记起前次与贾有德吃酒时,说起县前街上空下个房子,前头门楼,后头一进的院子,不正恰好开个当铺,正想着,便见那边贾有德骑着马过来,两下撞个正着。

柴世延新来惦记着那闲房子,彼此见过礼儿,便邀贾有德去旁侧酒楼上吃酒,那贾有德是个有酒必吃的,怎会推辞,忙跟着柴世延上了搂。

两下里坐定,摆上酒菜儿,吃过了三巡,柴世延开口道:“倒是有件事要求你。”

那贾有德听了,忙道:“哥这话可不远了,哥有差遣,弟合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里用求。”

柴世延这才把有心开当铺的主意说给了他,贾有德听罢,嘻嘻笑了一声道:“哥与那高寡妇不早睡到一个被窝去了,高家那当铺子早晚落在哥手里,如何急着要自己开当铺,花大本钱不说,又费心力,不上算,不上算。”

柴世延道:“贤弟说笑了,若谋了那寡妇的铺子传将出去,我柴世延成了什么人,这个歪名头不好落下,倒是撇清些的好。”

35

贾有德听了心下却也明白了几分,暗道,别瞧前些日子柴大爷跟那高寡妇打的火热,如今这势头瞧着,莫不是要冷下心了,思及此又想,那高寡妇便再勾人,也不过一个浪,□人罢了,一时热乎是有 ,谁还当个长久来谋,真谋了家去,若好了还好,若不好,勾了旁的野汉子,岂不弄顶绿帽子扣在头上,这个活王八寻常汉子都难消受,更何况柴大爷这般门第人才,只不知当初如何就了那董二姐进门。

听说如今跟那位大娘子甚为相和,莫不是听了劝的缘故,既他要开当铺,想来惦记前日自己说的那个门面房子,想着从中能或能得些好处银子,贾有德岂能不乐,便道:“哥的话在理儿,哥甚等样儿人,可着咱们高青县,哪里去寻哥这般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岂可落这么个污名头,只哥有差遣,弟莫不尽心的。”

柴世延这才说起要买下那个铺面房子来,贾有德道:“这有甚么难,只那间院子虽说不大,只一进,却占在县前街上,得了个好风水,那东家虽着急出手,价钱却不低。”

柴世延心里什么不明白,怎不知贾有得这是故意说的如此,要从中落个好处,想那门面盘下来,开了当铺,多少银子赚不来,这点好处他岂会吝啬,便道:“只他有价便能谋,你且说来,他要多少银?”

贾有德伸出两指头来道:“那厮八百年没见过银子,指望这个院子赚棺材本呢,说了要二百银子,少一钱都不出手。”

柴世延笑道:“既如此,今儿日正得空,你领我去瞧瞧,若果真入了我的眼,莫说二百两,三百两也立时与他。”

贾有得听了大喜,也无心再吃酒,唤过伙计会了账,与柴世延竟自往县前街来,这主家原是开茶叶铺子的,因今年南边发了水,好容易筹了一船茶,不想半道上翻在河里,茶要不得不说,还陪了几条人命银子,破了本钱做不下去,不得已才关了门去旁处谋生,这里只留下个老家人看着门,等着卖了房子再去。

这会儿柴世延跟贾有德到了门前,贾有德上去敲开门,领着柴世延里外上下瞅了一遍,柴世延见前面门楼上下两层,因原先是卖茶叶的,倒也干净,楼上存货正恰好,两边儿还打着木头架,一层层直通到房顶,能存下不少货。

瞧到这里,柴世延便先顺意了,又瞧那后头的小院好不齐整,院里两颗石榴树,瞧着不少年头了,这会儿虽不到时节,也翻出新绿,想到了五月间榴花似火,落秋结着满枝累累的石榴,掰开红子白壤,倒正合了柴世延求子的心思,更是心喜。

瞧过便点了头,寻中人与那家人交割了文书,买将下来,使平安去铺子里唤了个伙计来看着房子,给了贾有德二十两银子的好处。

贾有德忙谢了,便说要请吃酒,去找了周养性阮小二两个,就在县前街寻了一处酒楼吃酒相贺。

直吃到掌灯时分,未尽兴,三人非要拉扯柴世延去院中耍乐,柴世延推辞不过刚要去,平安忙道:“早起出来时,大娘特特交代过,家里候着爷吃晚上饭呢,如今这般时候不见回去,不定急的怎样了,若爷在去院中,大娘那边儿奴才可如何交代,说不准要挨上一顿板子。”

那周养性听了,伸腿踹了他一脚道:“你这狗才,如今倒来管着你爷的腿儿不成,你家爷便去一趟院中,不定坐会儿就家去了,能耽搁多少时候,你就这么急巴巴的拦着,趁早滚一边儿去,若晚些小心爷的脚重些,怕你禁不住。”

平安忙道:“周大爷便踹死奴才也得拦着爷啊,说是去坐一会儿,可架不住勾魂的,爷兴致起时哪还想的起家来,爷自是寻了乐子,奴才家去不定被大娘打死了。”

周养性听了,倒不禁乐了:“你这狗才越发胡吣,谁不知你家大娘最是个好性儿的,怎会打你。”

那柴世延这时倒醒了酒,略想了想,不曾记得,出门时玉娘嘱咐了他家去吃饭,又一想 ,不定私下里嘱咐了平安,倒累她等着自己,哪里忍心,忙于周养性三人道:“房下这几日身上不好呢,倒是吃酒吃的忘了这事儿,好在明儿原约好去外头,正赶上房下明儿去县外观音堂里烧香,索性你们都去我府里,使小厮唤两个粉头来弹唱吃酒,倒也能自在耍乐一日,如今却要家去了。”

说到此,那三个不好再拦,由着他去了,待瞧不见他的马,周养性才奇道:“以往总听说柴大爷不喜府里这位大娘子,如今瞧来却大谬,倒是着紧的放到心里去了,倒是那董二姐费尽心思进了柴府,如今不定受了怎样冷落,这会儿不知心里如何悔呢。”

贾有德听他话音儿中仿似尚有些旁意,忙道:“虽你与那董二姐有些情份,以往她在院中倒无妨,如今她进了柴府,便不好再想她的,若柴大爷知道不定要伤了兄弟间的情份,为着一个妇人却不值当。”

周养性也知自己一时不慎,说错了话,忙道:“多谢弟提醒,倒是疏忽了。”那贾有德笑道:“说起来董二姐拿什么跟柴府的大娘子比肩,虽未见过,可我那婆娘却有造化见过几次,听她言道,可着咱们高青县,也寻不出第二个标致儿的人来了,可见生的好,若稍使出些手段,董二姐如何敌得过 ,只这些俱都是柴府内院之事,与你我无干,既柴大爷不去,咱们三个去院中乐一晚倒便宜。”

贾有德说者无心,不想听者却有了意,这周养性自来是个色中饿鬼,这会儿听了贾有德的话心里暗道,那董二姐姿色虽不算顶尖,在高青县几个院中却也数得着了,不然,当初自己也不会惦记上她的账,如今贾有德又说柴府那位大娘子如何标志,却不大信服,有意瞧上一瞧,只那位大娘子不比外头的妇人,成日深宅大院里头待着,如何寻得机缘,倒颇有些遗憾。

忽想起刚柴世延说,明儿他房下去县外观音堂中烧香,不免勾起了心思,想着明儿初一,自己也去上庙岂不正好。想到此,哪里还有心思去院中,寻个由头家去了。

却说柴世延,进了家不等平安提灯照亮,直往二门来,刚过了粉壁,忽瞧见那边墙根下有个白影子一闪,不防倒把柴世延唬了一跳,喝了一声:“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的吓爷,待爷过去扒了你的皮。”人跟着窜了过去,伸手抓住,触手却是软绵皮肉,竟是个女子,愣了愣,放了手。

这会儿平安也提了灯来,瞧见墙根下,爷跟前的女子,不禁暗道,这心思越发明了,倒不曾想这才多大点儿的年纪,怎学得这么些勾汉子的手段,那院中出来的董二姐都要落后些了。

哪会是旁人,正是翠云那个妹子,黑灯瞎火的不知摸到墙根底下做什么来了,平安这会儿灯一照,她忙扑通跪在地上,软着声儿道:“爷饶命,非是故意冲撞爷,刚本是服侍我娘睡下的,被我娘瞧见,耳上的坠子少了一个,若是旁的也还罢了,偏这个是今儿我姐新与我的,若不见了,明儿让她瞧见,不定以为我经心,便忙着出来寻,想到白日从粉壁这边儿过了两趟,便也顾不得天黑,往这里寻来,不想惊了爷,还望爷瞧在姐姐面上饶过奴吧!”

柴世延听了让平安把灯提的高些,就着等影儿瞧过去,果见她两边耳朵上的坠子少了一只,想是心里害怕她姐数落,一双大眼里聚着泪花,闪闪烁烁好不惹人怜惜的样儿,柴世延脸色略缓了缓道:“如今什么时候,黑灯瞎火如何寻的见,若真要紧,明儿一早天亮了再来寻吧,这个时候该闭了二门,你在这里却不妥当,回你姐屋里去是正经。”

那丫头听了,忙站起身来,又一福下去,嗓音更轻软了几分,说了声:“翠巧谢爷不罚之恩。”才扭过身子摇摇摆摆的去了,到了那边一株花树边儿上,却立住,略侧身子往回望了一眼,便黑着灯,都能瞧出她那意思来。

平安暗道,这可是,大娘一片好心倒弄来这么个丫头,这一勾二勾的,爷如何能不上心,想着偷瞄了眼爷的脸色,倒是略有些意外,往常若有如此勾魂的妇人丫头,爷不早动了意,如今瞧着倒不见如何,不禁暗里疑惑,难不成如今转了性。

他怎知道这里的缘故,哪里是柴世延转了性情,倒是让他想起昨儿玉娘与他说的一番话来,什么娥皇女英的故事,若玉娘事前不说这些,他倒真想把这丫头收在跟前,如今却不好自打了嘴,在玉娘跟前落一个口不应心就不值当了。

思及此,便接了平安的灯,使他出去,让婆子上了门,他自己进了上房院来,玉娘还道他这般时候不见影儿,不定这一宿又去了何处高乐,不想倒家来了,唤秋竹与他接了衣裳,见他吃了不少酒,又让去灶上端醒酒汤来,柴世延吃下半盏,问道:“吃了晚上饭不曾?”

玉娘愣了愣,不知这般时辰怎问起这话儿来,可巧今儿玉娘没什么脾胃,直到这会儿也不见饿,便未叫摆饭,柴世延进来前那会儿,秋竹还劝她说:“好歹吃些,晌午也未见吃什么,怎就不想吃晚上饭了呢。”玉娘却一味摇头,只说吃不下,这会儿不吃还觉涨得慌。

秋竹正无法儿,听得柴世延动问,忙道:“娘道无甚么脾胃,到这般时候仍不叫摆饭,何曾吃什么?”

柴世延听了,思想起刚平安的话儿,可不正对上,还道玉娘是因为候着自己不吃,心里不免愧悔上来,柔声道:“倒是爷的不是了,因今儿置下个县前的门面房子,欢喜上来,与那几个吃起酒来就忘了时候,倒劳玉娘久候,便没脾胃且陪着爷再用些。”说着让放桌儿摆上饭来。

玉娘见他如此,倒不好推说不吃,陪着他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一时撤将下去,上了茶来,玉娘才问:“怎又买了门面,莫不是要做什么买卖不成?”

柴世延笑道:“正是寻思着当铺的买卖好,就想开一个来,正巧县前街上有个门面要典,便买在手里,明儿使人收拾出来,伙计都是现成了,选个黄道吉日开门纳客便是了,咱们这儿守着兖州府,南来北往的,哪里没个马高蹬短的时候,典当拆借自是免不了的,倒是个好营生。”

玉娘道:“如今你手上赚钱营生还少了,倒不知你赚这么些银子作什么使,末了…”说到这里,玉娘不禁想起前世,柴家纵有万贯家产,一等柴世延命丧,还剩下什么,不都便宜了旁人。

想起这些,就不禁恨她哥嫂,她嫂子还罢了,自那日被自己一顿冷话儿掘出去,今儿也未见登门,玉娘还道她两口子知道了羞臊,不想今儿柴世延前脚出去,后脚儿她哥就来了,琴安来回时候,她恨不得使人哄了他哥出去。

她恨她哥更甚于那婆娘,说到底儿,那婆娘与自己什么干系,倒是她哥,一个娘肠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便不指望他帮扶一二,好歹不能落井下石,可她哥不禁落井下石,与外人勾结谋了柴家的家产,还要把她送给周家叔侄耍弄,这哪里是亲哥,分明比豺狼还狠上三分,如今这公母俩儿倒是挨个舔着脸来打饥荒,亏了怎么张得开这个嘴,经了一个死,她如今哪里还有半分亲情。

与琴安道:“你只说我身上不好,见不得他。”两句话把她哥打发了出去,只她哥一来,倒勾起前世之事,这一日不得舒心。

却听柴世延道:“玉娘这话可不差了,想这世上人哪有个嫌钱多的,便赚下金山银山,也不知足的,再说,哪里是为着你我,这份家业待百年之后,子孙万代的传将下去,才不辜负柴家的祖宗。”

说到此,便思想起那帐中乐事唤人铺床燃香,收拾妥当,夫妻两个携手入榻,玉娘今日本无此等心情,却为着子嗣,勉强应承柴世延,不想这厮倒折腾了个没完没了,至玉娘无奈软着声儿求他,才饶过她搂在怀里睡了。

次日一早起来,粗略吃了些一碗粥,陈府便遣了车马来接,玉娘忙起身要去,被柴世延唤出,端详半晌,见今儿打扮的素净了些,月白对襟袄,下头搭配一条淡青挑线裙儿,外头是件藕色连风帽的斗篷,头上也简单,戴了金丝髻儿,插了一支赤金的寿字簪,鬓边儿只戴了一朵鹅黄的芍药花,倒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惹人怜惜的柔弱之姿。

柴世延把风帽与她戴上叮嘱了几句:“虽与那府里老太太去,今儿是初一,上庙的人多,不定有那起子浮浪男子,你需小心着些,莫被那些人瞧了去。”

玉娘倒未想到他会嘱咐这些,暗道,这世上还有比这厮更浮浪的汉子吗,忽想起什么,冲他笑了笑道:“我走了,爷正好自在耍乐。”

柴世延听了,笑了几声道:“爷如今心里哪还惦记的上旁人,心尖子上只一个玉娘罢了。”玉娘才不信他这哄人的话,恐外头的车等着,带着秋竹去了。

秋竹跟着玉娘上了车,才把昨儿翠云妹子在门口寻耳坠子的事,告诉了玉娘,一边恨声道:“早说她没按好心,一回撞了爷个满怀,二回又来寻什么坠子,便是瞎子都知她的心思了,倒不知她娘如何教出这么个浪,□儿来,才多大就勾汉子。”

玉娘道:“她勾她的,便成了气候也无妨,我这心里倒还是怕那边院里的董二姐,跟外头高家的寡妇儿,如今虽说消停,不知日后又要使出什么手段来,想到这些就觉心累,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了。”

秋竹忙道:“娘怎又想起了这些,如今爷日日宿在上房,待娘有了子嗣,还愁什么,且宽心才是,况,听平安说爷典下门面要开当铺,奴婢想着,那高家寡妇手里不是正有个当铺,若爷想与那寡妇如何,还典卖门面作甚,等着情受这个便宜岂不好,既如今要自己开,想是要冷了那寡妇。”

玉娘听了心下略松,一时到了陈府,与冯氏两个陪着老王氏坐一辆车,路上说说笑笑,不觉多少时候便到了观音堂前,下了车,直接进了里头,老王氏烧过香,与玉娘道:“你该着多磕几个头,想你成婚数载,也听不见喜信儿,在这里诚心祝祷祝祷,观音大士自会发下慈悲遂你的心愿,我与你嫂子去后面禅房里吃茶候着你。”

玉娘应了,待她们去了,自己跪下磕了三个头,祝祷半日,让秋竹把香插在香炉之上,与小沙弥多添了香油钱,才往后头行去,不防刚迈出后殿门槛,迎头撞上个汉子,一照面那汉子却不知避讳,直眉瞪眼的朝她脸上头上不住眼的瞧,玉娘忙举袖遮面,跟秋竹往禅房那边去了。

那汉子去了三魂七魄一般,呆愣在当场,小沙弥寻过来道:“小和尚一个没瞧见,周大爷怎撞到这后殿来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养性,昨儿听了贾有德之言,周养性这一宿未睡得踏实,一早起来使小厮去柴府说自己头风发了,出不得门,今儿且告个罪,改日做东请兄弟几个人好生乐一日,转而骑着马奔了城外观音堂。

趁着小沙弥错眼的功夫,闯进了后殿,不想还未进去,迎面出来个妇人,照了一面,周养性半日方回过神来,暗道,竟有如此标志的人儿,若得与此等佳人绸缪一宿,纵死也甘心了,与小沙弥出了后殿,暗道不知可是哪府的妇人,忽想起刚一照面,瞧见那妇人头上的赤金寿字簪,不正是自己与柴世延的,莫非这妇人便是柴府那位大娘子。

想到此,与小沙弥几个钱,悄声问道:“刚可是何人?”

小沙弥得了钱,便说给他道;“那位不是旁人,便是柴府的大娘子。”

周养性暗道果真一个妙人,哪里是董二姐一流,倒是柴世延有艳福,叹了一场,也只得回返。

秋竹跟着玉娘进了禅房院气道:“那汉子好不知礼,怎撞到后殿里来,便走差了,撞上娘,那双眼也不知避讳避讳,倒直眉瞪眼盯着娘,错都不错一下,也不知哪里来的野汉子?”

玉娘也知那汉子无礼,一双眼睛直往她脸上扫,便她遮住了面,都能觉的那双眼好不轻浮,暗道今儿着实不该出来,却也未与老王氏婆媳说起此事,晌午吃了素斋,便家去了。

到柴府门前,日头还未落呢,走到二门边上,听见前头有丝竹曲词声儿,便唤了琴安过来询道:“你家爷跟谁在前头呢?”

琴安道:“是阮二爷跟贾先生。”秋竹嗤一声道:“什么二爷先生,不过都是帮依着混吃喝的,倒好意思称呼什么爷,什么先生,我都替他们臊得慌。”

琴安自是怕她,一句话没有的,玉娘又问:“叫了谁来弹唱?”琴安道:“爷原说唤东边院里两个粉头来,是那贾先生道,东边院里的粉头弹唱不好,让小的去冯家叫了两个来。”

玉娘抿抿唇:“你是说冯家的冯娇儿现在前头呢?”

琴安忙摇摇头:“小的去冯家时正赶上冯娇儿去了旁处不在家,前头是她娘新□的两个粉头。”

玉娘这才道:“知道了,你去吧!”迈脚刚过了影壁,就见西边墙角儿人影一闪,倒也瞧得清楚,可不正是翠云的那个妹子翠巧,不知在这里巴望多少时候了。

玉娘忽而道:“这两日忙起来倒没去瞧翠云的病,这会儿去她院里瞧瞧去。”拐个弯,往翠云院里去了…

36

玉娘刚迈脚进了翠云的院门,就见翠云妹子跟娘馋着翠云迎将出来,给她行礼,玉娘目光扫过翠云落在她妹子身上,见这通身的打扮,跟刚来那日简直差了一天一地,如今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可不都是翠云的,旁的便不识,她妹子头上这只八宝簪子,自己还能认得出,倒真舍得,前日还道她可怜,如今瞧来,这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倒没料出她有这般心思,莫不是跟自己一般,自己是经了死,知道了为自己谋划计算,翠云是险些一命呜呼,故此也明白过来,想着用她妹子勾了柴世延来博一搏,若果真存了这般心思,过往倒小瞧了她。

翠云被她老娘跟妹子搀着行礼,玉娘倒没拦着,只等她福身起来,才道:“身子刚好些,莫在风口里立着,回头着了风可怎么好,快进去是正经。”说着一前一后走了进去,到外间屋炕上坐下。

丫头上了茶来,玉娘吃了一口,与翠云说了两句不着紧的闲话儿,才略扫了一眼边上立着的翠翘道:“那日你们来的急,都忘了询一句,翠翘多大了?可定了人家不曾?”

翠云的老娘心一慌,瞄了大女儿一眼,忙道:“才过了生日,可不都十四了,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原是想给二丫头尽早寻个婆家,虽不如她姐,也是个结果,可说了几家都未成,老婆子急的寻人批了八字,说命中姻缘就在今岁,倒是也没见说媒的上门,也不知这姻缘究竟应在何处?”

玉娘听了,心里暗暗冷笑,这可是,一家子当别人成个傻子了,这未出阁的大姑娘,勾引汉子的手段如此得心应手,还分什么姻缘不姻缘。

暗里端详着翠云的模样儿做派,倒是柴世延安心里中意的女子,思想起来,不论院中粉头,外头妇人,柴世延勾上手的,莫不是模样标志轻浮水性的,翠云倒真没白服侍这些年,把他底下心思摸了个一清二楚。

只如今自己却容不得她,瞧着就不是个安份的,比董二姐的胆子更大些,想是年纪小的缘故,还不知道个怕字呢,若容她这么勾来使去,这会儿柴世延被自己先头两句话拘住,一时虽眼馋不好收她,日子长了难保不动意,真成了事,自己再使什么手段都晚了。

若真把这丫头收进来,这姐俩儿和在一起,自己便是柴府里的大娘又如何,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前世的董二姐跟高寡妇,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吃了一次亏,如何再吃第二次,凡事该早作打算为上。

思及此,便道:“倒是不小了,该着寻个婆家了,这女孩儿比不得小子,大了留不得的,留来留去,说不得就留成仇了。”

翠云听了忙道:“姐姐这话儿虽在理,只我这病还不知熬不熬的过,想我妹子在我跟前多陪陪我,过些时候再说婆家也使得。”

玉娘先头这句话本是有心试探翠云的意,若她不一味相拦,或是自己想多了,如今看来,果真有心思,这事儿倒也不急在一时,回去再好好思量,如何把这丫头从跟前拔了。

思及此,玉娘也未再说什么,略坐了一会儿就去了,她刚一走,翠云的娘忙着道:“你还跟娘说这位大娘子是好性儿,如今瞧着,可不大好相与,你妹子的事娘,瞧着有些悬,说起来这事也不大妥当,俗话说的好,姐俩不吃一井里的水,跟了一个汉子也着实不像话。”

翠云听了却冷笑一声道:“既如此,您领着翠翘明儿就家去,与她配个妥当汉子,也省得赶明儿与我这个亲姐姐吃一个井里的水。”

那翠翘在家跟她娘穷怕了,那种三餐难继的日子,想想都后怕,尤其如今她姐与她的衣裳首饰,都是这辈子穿过戴过最好的,如何肯再回去过那等穷日子,便一扭身子道:“要回去,娘自己一个回去,我才不去,我就要在这里住一辈子。”

她娘无法儿,忽想起一事,寻个由头支着翠翘去灶上给她端茶,待她出去,才与翠云道:“有些私话儿,娘未及与你细说,你也知咱们家穷,你爹死后,家里没个男丁,你妹子力气小,如何做的那些劈柴挑水的活计,咱们邻居家里有两个半大小子常来帮忙,先头娘也没理会,可哪日从外头家来,正给娘堵在炕上,你妹子跟他家那个大小子成了事,他家倒是说要娶你妹子过去,虽说穷些,娘倒中意,咱家这个家门,还指望攀上什么富贵人家不成,正商量着婚事儿呢,柴府的车就来接,忙忙的就来了,你妹子可早不是个清白身子,你那主意又如何使得。”

翠云听了冷哼一声道:“娘当我是个傻子不成,您说翠翘与人只成了一回事,这话骗谁,她一来我便瞧出,若是女孩儿如何有这等风情,娘只管放心,我们这位爷别瞧外头唬人,妇人上头却是个不挑不拣的,若真兴起,哪管女不女孩儿,那边院里的董二姐,就是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爷不一般纳进府来,为着她,连夫妻的情份都顾不得了,自那婊,子进府,连上房的门都不迈了,却不知怎又好了,且瞧如今比刚成婚时还亲近些,倒令人想不透,那婊,子不算,外头还勾了人家一个寡妇,什么女孩儿不女孩儿,只若成了事,谁理会这些。”

说着又叹口气道:“倒是我不中用,白伺候了他这些年,竟半分情份也无,病的如此也不见他来瞧一瞧,若他来瞧,寻个机会翠翘的事还不容易,如今却要着紧些,听我们府这位大娘子话里的意思不大对,虽说知她不会如何,却不得不防。”

这里翠云跟她娘私下算计不提,且说玉娘,从翠云这里出来,跟秋竹悄声道:“回头你跟平安递个话儿,让他使个妥帖的人,去翠云家里扫听扫听,我瞧她这个妹子行动坐卧,不似个不知人事的女孩儿,不定与村子里那些小子早不干净了。”

秋竹应下,玉娘刚进了自己屋,就听窗户外头请安的声气儿,玉娘愣了愣,刚还道他不定要乐到多咱时候,不防这会儿就散了。

显见有酒了,进了门踉跄一下,亏了后头平安扶着才未栽倒,玉娘忙于他接了衣裳,让人端醒酒汤来,服侍他吃下,靠在炕上,才问平安:“前头可散了?”

平安道:“爷一听见娘家来,就让散了,贾先生与阮二爷这会儿都家去了。”

玉娘点点头让他下去,平安悄悄冲秋竹使了眼色,秋竹脸色微红,偷着瞄了瞄玉娘,随后跟了出去,她二人这番眉眼儿官司如何瞒得过玉娘,玉娘却有意成全,只当未瞧见罢了。

屋里没了人,柴世延倒也醒过些酒来,玉娘道:“在家怎吃了这些酒?”

柴世延笑道:“只因有一桩好买卖落在身上,爷心里头欢喜,故此多吃了些酒,玉娘以为他说的还是开当铺的事,便没当回事,只应了一声:“好买卖也不至于就欢喜成这般。”

柴世延摇摇手道:“你那里知道,咱们高青县如今可有大造化了。”

玉娘不知他话中何意,便问:“甚造化?”柴世延道:“我先前还疑那个宜春公子怎跑到咱们这里来了,且一待就是几日,听说这两日县里县外的瞧了几处,末了,瞧中县外山脚下一个庄子,你可记得,就是个老内官的宅子,后老内官病死,庄子落到他一个远房侄儿手里,倒可惜了那么好的宅子,荒败了,昨儿被宜春公子置在手里,岂不是造化。”

玉娘道:“这如何造化?”柴世延笑道:“你道宜春公子是个怎样来历?”

这些玉娘倒是听她婶子提过,京城女眷圈里,谁不知武三娘是皇上的外室,听她婶子说,皇上倒是想把这位武三娘封进后宫,无奈人武三娘,说了,进宫也可,只废了三宫六院,咱们就跟贫民老百姓家里的汉子婆娘般过日子就进宫,否则各自安生着好,你说这可不是个大胆的女子。

玉娘听她婶子提起的时候,虽也觉惊世骇俗,过后想想又觉这位武三娘真真一个旷古绝今的奇女子,敢言人所不敢言,敢做人所不敢做,虽难免为人诟病,却不得不说,道出了所有女子的心声。

细细想来,凭什么男人就得三妻四妾,女人就得逆来顺受,虽如此,玉娘也只敢在心里如此想罢了,自己毕竟不是那个武三娘,想自己与柴世延这般汉子,前世尚且混了那么个凄惨结果,怎还会有武三娘那般勇气,敢悖逆天子之言。

却不知柴世延提起宜春公子的来历是何缘由,便道:“略知道些。”柴世延道:“那宅子虽是宜春公子置下,不过幌子,正经住的还是他那个姐姐,玉娘说可不是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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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一时没想通透,柴世延笑道:“那武三娘又岂是寻常妇人,那是皇上的女人,就是娘娘,又正得宠,听说性子很是泼辣,虽如此却最得圣意,丢不开,舍不下,若这武三娘非要来咱们高青县里住着,皇上怎会不来,宜春公子置下的这个庄子如何收拾先不论,咱们高青县势必要建个行宫预备着,听贾有德透出话儿,内里正商议此事,若行宫建在咱们高青县,陈大人必会领这个差事,咱们有这层亲戚在,爷去谋个差事想也不难。”

玉娘道:“这差事谋在手里,可是有银子好处不成?”柴世延笑道:“谋了这等差事在手,还要甚银子好处,入了皇上的眼,得个一官半职,银子好处还不容易,只这事我一人做不成,却要有个帮手才是,跟前几个朋友瞧过来,也只周养性是个能成大事的,等寻个机会我先与他商议商议。”

玉娘一听这厮竟把周养性当个好人,暗骂不长眼,却也知周养性内里藏奸,表面忠厚,不定怎么哄骗着这厮欢喜上来,入了他的眼,才如此瞧重,怎生想个法儿,离间二人才是。

忽想起今儿在观音堂的事儿,不禁哼了一声道:“什么能成大事的,不过一个轻浮浪荡子弟罢了,有甚张致,偏你这般瞧重。”

柴世延愣了愣,忽而笑道:“你成日在内宅,不定听了周家叔侄的什么闲话才如此,你不知底细,那些事上,他是荒唐些,正经事却是个靠得住的。”

靠得住?玉娘道:“今儿在观音堂里烧香,跟秋竹两个刚出后殿门,不知怎迎头撞上个汉子,闯到后头来,好不知礼,直眉瞪眼下死力的对着我打量,害我忙遮袖闭了开去,过后听小和尚说,是周家什么大爷,莫不就是他,若他不知我还罢了,若知我是柴府娘子还如此,你思想思想,这倒是个甚等样人,你还当他是个好人不成,回头不定被他使个绊子害了你,才知他的心,到时再悔恐也晚了。”

柴世延一听,登时横眉立目,酒醒了大半:“这话当真?”玉娘白了他一眼:“为妻还哄骗你不成,这是甚事,岂可玩笑,你若不信,回头寻个机会探探他,今日可在何处?”见柴世延眼色还只是不信,玉娘恼道:“倒不知他与了你甚好处,这般信他,竟连自己发妻的话都不信了,你不信也罢,赶明儿被那厮害了,想想为妻今日之言。”

柴世延是不大信,虽说周养性惯来好色,在自己跟前却从未见放肆,举手投足莫不谦逊礼让,一口一个哥的唤着,怎可有如此轻浮之行,却想起今儿一早周养性使了小厮来说,头风犯的急,出不得门,才爽了约会,又怎会跑去县外的观音堂。

待要不信,玉娘的性子自己深知,岂是那等胡乱打谎之人,若果真如此,倒是自己瞧差了人,这事却要底细探一探才是。

想到此,忙揽着玉娘柔声哄道:“玉娘莫恼,爷知玉娘一心为着爷,怕爷被外人哄骗加害了去,爷知玉娘的心,领玉娘的情,这事爷放在心上,玉娘且宽心。”

玉娘暗道,岂为了这厮,不过为了自己罢了,想着若得机会,想个什么法儿除了周养性这害人的虎狼才得真正安心,不然早晚是块心病,又想起翠云那个妹子,倒是自己一时差了主意,好意到成了养虎为患,先要处置了这不安分的丫头才是。

想着,便到了饭时,吃了饭,两口子略说了两句闲话便安置下了,便心分两处,帐中云雨却比往日更加绸缪,玉娘求子心切,也由着柴世延折腾,两下相凑,云雨和谐,畅美处不足为外人道。

话休饶舌,且说今日玉娘几句话儿说出,倒真入了柴世延的心,次日赶上周养性使小厮来下贴儿,说为昨儿爽约之事赔情,在院里春妹处摆了酒,邀柴世延去耍乐一日。

柴世延本想推却,却忽想起昨儿玉娘说起之事,有心去探他一探,便带着平安去了,到了门首下马,打发平安家去,交代过晌午来接。

迈进门老鸨子迎将出来道:“柴大爷这一向少来?”

柴世延道:“只因近日事多,冗务缠身不得前来,妈妈倒越发健朗。”老鸨子越发笑成一朵花儿:“大爷贵人事忙,只不知二姐如何?旁人还罢,春妹与她好,常一处里说话儿,如今分开不得见面,倒想的什么似的。”

柴世延脸色淡了淡,那老鸨子一瞧他脸色,心里便知自己说错话,忙换了个话儿道:“大爷里头请,周爷贾先生来了一会儿子了,只阮二爷不知什么耽搁住了,这咱时候不见影儿,老婆子使个小子去迎一迎,莫不是常日不来走岔了路。”

只听周养性笑着出来道:“阮二那个鬼,闻着味儿都能撞来,迎什么…”话未撂下,就听后头阮二的声儿道:“这话儿说的不差,用什么迎,这不来了。”果见阮小二窜了进来。

四人相互见礼毕,携手进了里头,花厅早摆些齐整酒菜儿,春妹执壶,另唤了三四个粉头一边弹唱递酒伺候,倒也热闹。

吃过两巡酒,贾有德与周养性道:“昨儿个好好的怎就发了头风,依着弟弟,早早寻个郎中吃上两服药,去了根儿要紧,这三天两日的也不是个长法儿。”

柴世延目光略闪,未应声,却暗暗瞥着周养性眼色,只见周养性神色果有些闪烁,道:“旧年留下的老病根儿,瞧过多少郎中也不见有用,不当吃喝,随它去吧!昨儿在家躺了一日,夜里便好了,倒劳你们惦记。”

一边春妹道:“甚么头风,你们莫听他胡言,我怎不知,不定昨儿被那个婊,子妇人勾了魂,去旁处乐去了,分辨什么,吃酒要紧。”手里一杯酒儿直灌进周养性嘴里,倒呛的周养性咳了几声,嘴里一个劲儿的道:“胡说,胡说,哪来的什么婊,子妇人,真真没影儿的事儿…”

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起昨儿在观音堂后殿撞遇上的柴府大娘子,那眉眼儿,那姿色,可着高青县再去何处寻这等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