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不免去瞄柴世延,柴世延见如此,已先信了六七分,暗道,这可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不是玉娘提醒自己,还当这厮是个好人,以后需防着他些才是。

思及此,心里已生了龃龉,怎还与过去一般肆意耍乐,忽听贾有德道:“若果真在咱们这里建离宫,却合该哥发财,既落在咱们县,自是陈大人经管,哥谋个督建的差事,银子还不跟流水似的,到时哥得了好差事,莫忘了兄弟几个才是,略抬举些,哥吃肉,弟几个跟着喝口汤,只不知这事儿究竟虚实。”

周养性道:“昨儿夜里叔叔外头吃酒家来提起些影儿,十有□是真。”说着举杯儿敬了柴世延一杯儿:“弟不才,旁的事不成,前后跑跑腿儿尚能胜任,又是自己人,哥莫忘了弟才是。”

柴世延目光略沉道:“你叔叔虽如今回乡养老,说到底儿是宫里出来的,怎没个门路,给弟谋个妥帖前程也不难,说不准哥还要指望着弟抬举呢。”

周养性听了柴世延这几句奉承话儿,心里头欢喜,虽说自己如今事事不如柴世延,也不过缺在没他这份祖上传下的家产,没他手里的银子多,真论起门路,自己倒也不差,况这厮也是个财黑的。

前番只烦请他与县衙陈大人垫上句话儿,倒破费了不少银子,还给了他几支簪子答谢,先头心里还有不舍,这会儿忽想起那几支簪子如今戴在那位大娘子头上,周养性倒恨不得当初多给他两支,那般姿色合该好的来配搭,自己若能得个如此绝色的婆娘才是造化。

越想着越动了邪心,又吃了酒下去,接着酒劲儿与柴世延道:“如今弟跟前连个知冷着热的婆娘都无,有心再续一个进来,好好过日子,闻听你家大娘子贤良淑德,心下甚羡,敢问哥,嫂夫人可有什么堂妹表妹的,与弟做个媒,若成事,弟好谢哥的大媒。”

柴世延听了,心里不禁冷哼,刚若是有七八分,如今可真是实打实了,这厮不定在庙里撞见玉娘,动了色心,这会儿却来打此等歪主意,想这厮竟色胆包天惦记上玉娘,柴世延心里怎不恼恨。

却也知不好露出来,便道:“房下上头只一个长兄,表妹堂妹却未听见有,便有也早不往来,哪里给你做什么媒,咱们县里多少贤良女子,想续个婆娘还不容易,我瞧着春妹就好,模样齐整不说,又跟了你这些年,该纳进府去才应该。”

春妹听了脸色立时有些白,伺候周养性一个险些去了半条命,若被他纳进府去,他那个叔叔的手段,岂不活活要了小命,却不好推脱,只道:“二姐进了大爷府里,如今这院中只我跟几个妹妹勉力支撑着,若我再去,娘怎舍得。”

她一提起二姐,又勾起了周养性的心思,暗道,怎自己相中的女子,都归了柴世延,自己何处不如他来,心里生出此种心思,落后若逢着机缘,自然要起歹意,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38

且说柴世延,探出了周养性的意,心里不觉恼恨,哪还有耍乐心思,勉强撑过了晌午,待平安一来接,忙寻由头去了,从院里出来往家走,这一路阴着脸没个好颜色,唬的平安暗里猜疑,刚来时还好好的,怎这么会儿功夫就这般了,嘱咐自己需小心伺候着,莫被爷寻了错处,这顿打若挨上指定轻不了。

说来也巧,来时走的东边,回去时赶上那边儿街当一户人家死了人,家里设灵堂,祭棚直搭到了街上,不好过去,便绕了路,这一绕路,就正恰好从高家门前过。

平安一边在后头跟着,一边提心吊胆,暗里嘀咕,这可真是,怎就巧得这样了,便走别处,还被那婆子扯了去呢,何况今儿打门前过。

平安这里担着心,远远就瞄着高家的门,见高家门前的当铺倒开着,门口有个小厮正在那里扫地,若搁以往,瞅见爷的马头,不定忙着就迎过来磕头请安,使人进去叫人了,今儿倒古怪,瞧见了爷跐溜一下磨头进了里头,人影儿都不见。

平安倒愣了愣,瞄了瞄爷的眼色,柴世延这会儿哪还理会旁事,就想着周养性惦记玉娘的官司了,越想越恼,越恼越恨,怎还顾得上郑桂儿。

骑着马直从高家门前过去了,眼角都没见扫一下,平安暗暗松了口气,却也不禁回头瞧了瞧,见那伙计等他们过去,才从门后探出个狗头来,鬼头鬼脑,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留了心,想着回头扫听清楚。

不多时到了家,柴世延下马把马鞭子递给平安,进了门未往前头去,直往后头行来,刚进了二门,忽听西边仿似有女子笑声隐隐传来,仿似翠云院里的响动。

柴世延住脚听了半晌儿,便往西边去了,平安在后头暗道不知二娘那个妹子又使出怎样手段来勾爷了,小小年纪倒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却悄对身后福安使了眼色,让他却知会大娘,自己跟着爷去了。

柴世延刚进翠云的院子,就见,不知何时院子一边栓了一架秋千,秋千上有一女子,只见她玉手挽住彩绳,三寸金莲踏在板上,也不用丫头推,一个人立在上面打将起来,白衫儿红裙儿,笑声悦耳,真好似飞天仙女一般,打到上头,红裙儿飞上去,露出里头葱绿绸裤儿,在日头下隐约瞧见里头两条玉腿,好不勾人。

仿佛瞧见了柴世延,那秋千上的人儿,呀一声,想停下来,奈何秋千又荡开去,手一滑未抓稳,人跟着甩出来,倒正巧往柴世延这边,柴世延紧走几步,伸手接了那女子放下,瞧见脸儿,才知是翠云那个妹子,叫什么崔翘的,不妨倒有这样的好本事。

那廊下坐的翠云娘俩儿,仿似这会儿才瞧见柴世延,忙着来见礼,平安在后不禁暗暗撇嘴,这可真是,当旁人都是傻子不成了,见爷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翠云妹子身上暗叫不妙。

翠云见柴世延眼色,心中暗喜,跟翠翘道:“姐说了几遍,也只当耳旁风,今儿不是爷赶在这里,摔下来,小命都没了,还不快着过来谢爷的救命之恩,再那里傻杵着做甚。”

翠翘听了,拿捏起姿态,摇晃晃到柴世延近前叉手在前,袅婷婷福身下去,轻启朱唇:“翠翘谢爷的救命之恩。”身子虽福下去,那双眼却略抬起,扫了眼柴世延,眉梢眼底的风情,倒让柴世延有些心痒。

翠云趁着热乎道:“爷请屋里坐坐,翠翘淘气归淘气,倒是会烹茶。”柴世延脚刚往前迈了一步,忽听身后道:“听见说爷的马到了门前,我还说,怎这大半天不见影儿,原是来瞧翠云妹妹来了,怎也不知会我一声,一起过来倒正好。”

翠云暗道一声可惜,却忙一步上前道:“这刚过了晌午,大姐姐怎也不歇着?”玉娘目光在她姐妹二人身上滑过,落在柴世延身上抿了抿嘴道:“翠云妹妹不也没歇着,晌午饭刚吃了不大会儿,就在院子里打秋千,我也是老远听着笑声,还当是哪个丫头,信步来瞧,不想爷的耳朵倒比我灵便,这刚进二门呢就听着了,脚都没往上房去,直奔妹妹这边来了,倒不知是听着崔翘丫头的笑声,还是被这里的香茶勾了魂儿,若有好茶,今儿也偏偏我。”说着斜睨了柴世延一眼。

柴世延岂有不知她话里的哑谜,不免讪笑一声道:“她这里有甚好茶,正要去上房。”跟翠云道:“你也莫忙,身子刚好些还是歇养精神的好。”说着跟玉娘一前一后出了翠云的院子,从东边走了几步,玉娘忽住了脚。

柴世延讶道:“好好的怎不走了?”玉娘瞥了他一眼道:“爷可想明白了,若舍不得走,这会儿回去也不晚。”□里酸的。

柴世延不禁嗤一声笑起来:“如今倒真成了个醋坛子,我何曾不舍得走,偏你这样多心。”

玉娘道:“我多不多心有甚打紧,只怕爷的人走了,心却落下了,倒是为妻的不是了,为妻早便说了,爷若有心收了翠云的妹子也是一桩美事。”

柴世延讪笑一声道:“只管胡说,爷何曾有过此心。”“当真没有,只怕口不应心吧!”撂下话,玉娘再不理会柴世延,先一步走了。

柴世延只当她恼了,忙跟了过去,到上房里,坐在外间炕上,柴世延暗暗打量玉娘神色,见她眉梢眼角有几分淡忙道:“听风就是雨,不过是翠云哪里走一遭想瞧瞧她的病如何了,跟她妹子甚干系…”说了几句软话儿,玉娘方渐次回转。

玉娘不过是给他个台阶,心里却知,此事防不住,需当早作计较才是,这会儿也只能先用话儿窝盘住他,暂拖延一时罢了,想着今儿一早,平安使人去翠云家住的村子里扫听去了,倒这般时候不见回来,却让人心里没底。

正有些着急,不想落晚至掌灯时分,平安便跑进来回道:“外头来了个汉子,说来咱们府里要寻媳妇儿,门上人道他疯魔,想我柴府哪有他什么媳妇儿,便不许他进,让人哄他去,却那汉子只不走,在门前嚷嚷起来,非说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就在咱们府上,吵吵嚷嚷,倒引了左邻右舍前来,门上人无法儿,便问他媳妇儿姓甚名谁,那汉子言道,他未过门的媳妇儿正是二娘的妹子翠翘。”

平安这几句话说出来,玉娘瞥了眼柴世延道:“哪来的野汉子,在咱们门上信口雌黄,你去与他说,这媳妇儿是混认的,你二娘的妹子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怎可能成了这汉子的媳妇儿了。”

平安道:“小的也是这般说,可那汉子,那汉子…”说着瞄了眼柴世延。

柴世延脸色沉了沉道:“那汉子如何?”

平安道:“那汉子瞧着不傻,说出的话儿却尽是写疯魔话儿,他言道虽未成礼儿,却早已成事,正商议着婚事呢,不想就被接来了柴府,等了几日不见音信儿,只怕肚子里已有了他家的种,这才寻上门来。”

柴世延是越听脸色越难看,末了蹭一下站起来道:“你去那边院里唤那丫头出去认她汉子,与她二人说,当我柴府什么地方儿,再若吵闹乱棍打出去。”

平安应了一声,扭身直奔着二娘院里,刚进远门就见翠翘端着水盆出来,想是刚梳洗毕,见平安进来,没甚好气儿,抬手一盆水泼出来,不是平安躲得快,险些泼在他身上。

平安道:“你这丫头眼睛长在哪里,连人都瞧不见,往哪儿泼洗脸水呢?”

翠翘把盆放到一边道:“呦,对不住,没瞧见是平安大爷到了,有何贵干啊?”

平安怎听不出她的气话儿,指定这丫头瞧破昨儿自己给大娘送了信儿,坏了她的好事,今儿想从自己这儿出口气,可惜打错了主意,说到底儿,一个贫家的村姑,还没扒上爷呢,就这般,真让她成了事,还不飞上天去,眼里能装下哪个。

想起外头那黑脸儿汉子,不定与这丫头入捣过几回了,还想来这儿勾爷,想什么美事呢,想到此,便阴笑了一声道:“贵干不敢当,可不正是姑娘的大喜事到了。”

翠翘听了,先是一喜,还道柴世延发了什么话儿,刚要问,却听平安道:“门外头姑娘相好的汉子来了,说要接着姑娘家去成亲呢。”

翠翘脸色一变:“甚相好的汉子,你莫胡说?”

平安嘻嘻一笑:“胡不胡说,姑娘出去瞧瞧就是了。”“我不去,不定是你跟那个大娘使的什么坏,怕爷对我好,寻了个污名头按在我头上…”“翠翘,胡说什么?”翠云从屋里出来,听见她的话儿急忙喝住,又问平安:“我妹子尚未出阁,哪来的什么汉子,不定是弄错了。”

弄错了?平安哼了一声:“大娘可也是如此说,可那汉子口口声声嚷嚷着跟二姑娘早成了事,这会儿说不准肚子里都有了他家的种,如何错的了。”

翠云身子一软,险些栽倒,扶着她娘的手,低声道:“莫让翠翘去,娘拿着银子把那汉子打发了了事。”

她娘听了忙要去,不想到了门口却被平安伸胳膊拦住,瞧了翠云姐妹一眼,冷笑一声道:“您老人家去做什么?爷发了话,让二姑娘自己出去认,若果真趁早家去,当我柴府什么地方,再若放肆,一顿乱棍打出去,瞧你落个什么好。”

39

翠翘咬着唇只是不动,平安冷笑数声:“怎么着,二姑娘还摆上架子了,按说我们当奴才的不该放肆,却爷发下话来,二姑娘若不麻利儿些,莫怪我们几个得罪了。”

翠云一见这情形,便知自己一番苦心计量落空,心里头明白,这是被玉娘抄了后路,不防这位大娘如今怎如此精明起来,也恨她妹子不知自*,如今让那汉子寻上门来,便爷心里再有意,如今也恼了,不然也不至于发下这般话来。

按叹一声道:“翠翘跟着娘去,若果真,莫在门前吵嚷,让他先去,回头寻个好日子成礼便是了。”她娘听了,忙扯着翠翘到了门上。

再说那汉子,本姓牛也未起大名,排行老大就叫了牛大,他弟顺着叫牛二,虽是个庄稼汉子,心里却有些计较,爹娘死得早,就留下哥俩儿,他弟还小,且想不到这些呢,他却大了,因见崔翘生的白净,模样儿也比旁的女子端正,便生了心思。

翠翘的爹死了,家里就剩下母女俩,没个汉子搬搬抬抬,他便时常过去帮着跳水劈柴,赶上翠翘刚知人事,趁着她娘不再哄了身子去,翠翘先是不肯,后被他拿些脂粉等物哄着越性入捣了几回,渐次得趣儿,瞒着她娘倒没少干事,后被她娘堵在屋里,才商议起婚事。

这里正议着婚事,不想柴府来人接了去,一去几日不见,门上了锁,竟似不回来一般,牛大心里急的不行,倒是听过翠翘的亲姐姐自小卖在柴府,后听说收进房里,也不过一个侍妾,这些年也不见家来一趟,也未见捎回来多少银钱,可见不得意,且顾不上娘家呢,如今可是怎么了,莫不是得了造化,若真如此,翠翘怎肯嫁自己这样的穷汉子,这到手的媳妇儿莫不是要飞了。

越思越想越急,正想着去县内扫听些影儿,不想这日就见个穿着青衣短打扮的小厮来了村里,说是柴府上伺候的人。

牛大一听忙着赶上去扫听,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平安使来的长安,长安倒也机灵,一瞧牛大拐弯抹角打探翠翘娘俩儿,便知里头定有官司,眼珠转了转,笑道:“刚进府那日,我瞄见还说哪来个穷酸丫头,却不知是我们府上二娘的亲妹子,如今衣裳首饰装扮起来,可不得了,我们底下的奴才暗里想着,生的如此标志,不定要寻个好婆家了。”

那牛大一听,登时如拎在冷水盆里一般,半日才急道:“她早是我的人了,怎还能寻什么婆家。”

长安听了,忙把他扯到一旁小声说:“事关女孩儿家清白,可扯不得谎。”牛大虽有些章程,哪里比的长安机灵,被他一句话说的急起来,一张脸涨的通红:“这事儿扯的什么谎儿,她早是我的人了,身上哪儿有什么记号,我也尽知道,一丝不差的。”倒把长安说的不念语了。

想起平安交代下的话儿,便道:“既如此,你赶紧寻上门去才好,若晚一晚说不准媳妇儿就是人家的了,正巧我这会儿办了差事要回府去,你若敢去寻她,我让车把式捎你一趟倒便宜。”

那牛大听了大喜,忙着回屋收拾了褡裢,跟着长安走了,正赶在掌灯时分到了门前,长安先进去知会了平安,平安一听心里暗喜,有牛大这汉子,翠翘那丫头想爬爷的床,就是做梦也想不得的事,在长安耳边上,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嘱咐了一遍。

长安出来与牛大附耳道:“她如今巴望上我们府里,哪会认你这样的穷汉子,若要成事先嚷嚷起来或许是条道。”那牛大先时还怕,后一咬牙,想着来都来了,拼着一身剐,敢把皇上打,怕他何来,再说,自己说的也是真事儿,又不是胡乱打谎之言,便吵嚷开来。

待见着翠翘娘俩儿出来,打量一遭,见这才几日不见,果不同了,头上银簪子闪亮亮的晃眼,身上绸缎裹身好不富贵,忙上前一步道:“这一来不见家去,倒让我好生惦记,家中婚事所需俱已齐备,只等你回去成礼儿便了。”

翠翘以往瞧着牛大还好,虽是庄稼汉子,却也生的浓眉大眼,有把子力气,身板也壮实,想着嫁了他总好过在家里吃不上喝不上,那时岂知自己有今日造化,如今在柴府里,吃的什么,喝的什么,这头上戴的,身上穿的,哪一样跟着牛大这样的汉子能得来,便自己身上随便一样儿,牛大这一辈子赚的银子也买不来,且他这傻大笨粗不说,衣裳也是破旧不堪,哪比的她姐夫体面。

虽被平安逼了来,却哪里愿意跟牛大回去受苦受穷,便死拧着道:“你我何曾议过婚事,倒来这里胡乱嚼说坏我的名声,可知这里是柴府门上,我姐夫甚等样人,与衙门的县太爷都惯有交情来往,拿个贴去唤了衙差来把你拿进去,打一顿板子下到大牢,看你是死是活,听我一句,莫再这里胡缠,趁早家去的是。”

牛大不防她这般无情,用这样的话来唬他,当他真是个傻子不成,若她姐夫给她做主,还等到如今,刚自己吵嚷的时候,便乱棍打出去了,这会儿她既出来,可知这位柴大爷是个讲理的,再有,她那个姐姐也不是真得意,牛大怎肯退去:“怎是我嚼说你的名声,你我早已成事,说不准这会儿你肚子里有了我牛家的子孙,到了这会儿怎还坚辞不认,是什么道理。”

翠翘被他说的脸色涨红,咬着唇垂着头,虽一时不知怎样答对,却打定主意不跟他家去,翠翘娘见她这样,待要劝她,又想自己何时管的动这个二丫头,劝了有甚用,在一边儿摊开手也不说话儿。

门上这情形,平安干瞪眼也无法儿,只得使福安进去回,玉娘听了道:“在门上如此吵嚷,成什么体统…”却被柴世延截了话去:“如此倒说不准里头有什么缘由,你去把崔翘跟那汉子带到前头去,待爷亲问问底细。”

玉娘暗暗皱眉,心道,真还别小瞧了那个丫头,这是打定主意死不认账了,扫了柴世延一眼,那丫头果真入了这厮的眼,若这回让那丫头翻过身来,便再拦不住了。

想到此,便道:“事关女孩儿名节,爷去问恐不妥当,既闹起来,也莫说冤不冤枉,索性把翠云妹妹也唤出来,她妹子跟她娘共那汉子一处里三头对案,若果真,爷也莫恼,索性发发慈悲成全了他们也就是了,若那汉子打谎,让衙差来拿了去自有公断,爷道为妻这个法儿可好?”

柴世延刚一怒,发了话儿,过后思想起翠翘秋千上的那般姿态又有些不舍起来,这才想出个回缓的法儿,想着到前面吓唬那汉子几句,给几两银子打发了,也就是了,不想玉娘说出如此一番话来,知被她瞧破心中所想,不免有些讪讪之色,便道:“不知哪里的粗鄙汉子,如何有此等造化,让他瞧了爷的内眷。”

玉娘暗里冷笑,说的到好,不定还想捡那粗鄙汉子扔下的破鞋呢,便冷了脸色,道:“翠翘是翠云的妹子,若是个清白女孩儿你收了她,也是一桩好事,如今早跟汉子有了事,便你多少心思也该放下,为妻一句良言劝你,听不听只在你,你不想我去,也只随你。”

说着,身子扭过去打了里间帘子进去了,明明就是恼了的神色,柴世延便心里不舍翠翘,也不过是白日里被翠翘荡秋千的姿态勾起了意,跟玉娘如何比得,如今玉娘一恼,这些心思哪还不丢开,忙跟进里头去,哄玉娘道:“我是瞧在翠云的面上,怕委屈了她妹子,翠云伺候了我一场,病才好些,不想她又为此劳神。”

玉娘心里自是知道,这厮嘴里的话听不得,却也不轻饶他,瞥着他道:“前次翠云病的那样,也不见你去瞧她,如今倒有了情份,只不知是念在她伺候了你这些年的情分上,还是旁的什么人,这会儿忽想起翠云院里那架秋千倒拴的好,明儿我这上房院也栓一架来。”

柴世延听她话里藏锋,句句带刺,哪还是往日木呆呆的冷清样儿,倒是一点儿亏都不吃,虽如此,这个伶俐的玉娘倒让他如何也恼不得,反而越觉她眉梢眼角尽显风情,不由笑了几声,凑到她耳边道:“是爷的不是了,有了姐姐这般妙人儿,还去惦念别人,着实该罚,爷先在这里与姐姐陪个礼儿,待晚间无人,任姐姐打骂,弟弟若说半个不字,让我柴字倒过来。”

玉娘却不领情,蹭一下站起来道:“莫让我说出不好听的来,谁跟你姐姐弟弟的,快去给你外头的小姨开释冤屈是正经。”

柴世延道:“玉娘不去,我怎好去,就依你的主意,翠云在也好,横竖是她妹子的事,你俩个在那屏风后听着,莫被那粗鄙汉子瞧见。”

玉娘这才放下心,与他到了前头厅中,翠云已在那里,见了她忙见礼,玉娘目光闪了闪道:“你身子才好,本不该劳动你,却是你亲妹子的事,真委屈了怕你过不去,就把你唤来一起听着,倘若有什么委屈,你也好与你妹子做主。”

翠云咬了咬唇,垂头低低应了一声,这事闹到现在,翠云便一百个心思也半分指望不上了,刚起了头要争一争的念头,这会儿却尽数落下,勉强撑着病体,立在玉娘身后,只觉身上一阵阵发寒…

40

翠翘待见着柴世延,立时便委屈上来,粉面微仰,明眸中晕起点点泪光,不大会儿便滴滴哒哒顺着腮边落下来,好不惹人怜的样儿,到了跟前扑通跪倒在地道:“姐夫与奴做主。”

柴世延见她这样儿本有些怜意,却忽想起屏风后的玉娘,立马正了正脸色道:“甚委屈只说来便是。”

后边牛大跟着平安进来暗暗度量翠翘眼色,便再傻些也明白了其中缘由,估摸这翠翘不定瞧上了她这个姐夫了,心里打的好主意,想她姊妹二女侍一夫呢。

想到此处,牛大心里不免打鼓,这柴家大爷怎是好惹的,为着一个婆娘回头再把小命丢了,可不值当,却又想自己句句属实,也不是打谎,这柴大爷何等样人,府中妻妾不知多少,怎会甘心捡自己穿过的破鞋,既如今已拼的一身剐,怕也晚了,若有造化把翠翘带回去好生打一顿,看以后还不安分。

主意打定,便也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两个头,往上高呼一声:“牛大给大爷请安。”因这牛大来门上闹,倒坏了自己一停好事,柴世延怎会有好脸色,略瞥了他一眼,却见这汉子生的好不壮实,两只臂膀仿佛两根黑漆寥光的铁杵,怎没个百八十斤的力气,身板铁塔也似的,浓眉大眼,瞧着就憨实,倒不似那等猥琐之人,又知道磕头行礼,便去了一两分嫌恶,眉头一竖道:“甚事来我门上吵嚷,倒扰了街坊四邻不宁,这会儿且容你说来,若有因由还罢,若敢来寻事滋扰,使人拿了你去到衙门里,打你个两股战战,命也难保。”

那牛大一听要送衙门,忙又磕了个头下去道:“柴大爷明鉴,小人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门前寻事,只因来寻我未过门的婆娘,无奈何才前来。”

“呸…哪个是你未过门的婆娘,什么人做媒,多咱时候下的插定,你说一个出来,倒让人心里明白明白,只在这里空口白牙的胡说来坏奴的清白,好不歹毒的心肠,爹死得早,在村里便任你欺负也还罢了,如今这里却是柴府,上头坐着的是奴嫡亲的姐夫,若还想要命,趁早家去莫在这里讨没趣儿,回头打死你也活该。”

牛大听了也不急恼,只道:“你我早便成事,还用人做甚媒,若论插定,我这里倒有个物件儿,你来认认可是你的东西?”

说着从怀里摸了半日,摸出一只绣鞋来,却是女孩儿夜里睡觉时候穿的软底儿绣鞋,鞋面子虽寻常,倒绣了一只翠鸟,显出几分可*来。

翠翘脸变了变,暗道这鞋儿在家便寻不见,还道丢了,怎知落在他手里,她不知,却是前月一日晌午赶上隔邻家生了小子,翠翘娘过去随喜,牛大趴在墙垛子上瞧着翠翘娘出了门,便纵身翻跳进来,摸到屋里。

翠翘正炕上试新做好的鞋,立在炕上,裙摆提的高高,露出一双金莲来,左瞧右看的正端详,里面的衬裤露将出来也不理会,被摸到外屋的牛大隔着帘子缝二瞧见,□之物早硬入铁杵一般,窜进去把翠翘按在炕上,撩裙儿褪裤便干起来。

这翠翘早被他不知哄了身子,又生来是个喜贪小便宜的丫头,懂什么好歹,只知牛大欢喜了回头得些胭脂花翠装扮,便依顺着他干了个爽利,想这牛大身子壮实,又正当血气方刚的年纪,好容易得了机会,岂肯轻饶她,真恨不得一气儿入死这丫头才得自在,却又怕翠翘娘家来,只的草草干了两回,便放了她。

翠翘才多大,又刚破了身子没多少时日,哪里禁的住牛大,入的晕沉沉睡死过去,牛大怕她娘家来瞧出端倪,还与她穿妥当衣裳,却忽瞄见她脚上的鞋,脱了一只在手上瞧了瞧,想着村东头刚娶了婆娘的二癞子,总与自己说他婆娘的脚怎样小,怎么巧,握在手里还没他的手一半大云云。

牛大想着那厮不定胡说八道,翠翘这脚才叫个巧,若跟二癞子说了,空口白牙只怕不信,拿了这鞋倒可做个见证,瞧他还有甚话。

想到此,便把翠翘的鞋放在怀里一只,倒不想今日得了大用,柴世延乃是风月里趟过多少来回的,怎不知这等香艳事,若两人无事,女孩儿家睡觉穿的鞋儿,怎跑到汉子手里,可见这事切实。

柴世延脸色沉将下来,瞅着翠翘道:“你还有甚话辩驳?”

翠翘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忽而咬咬牙膝行数步到了柴世延跟前,伸臂抱住柴世延的大腿,唤了一声姐夫,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噼里啪啦往下掉,软糯着声儿道:“姐夫容奴把委屈说来,牛大这厮起了坏心,趁娘不在,闯进屋来不由分说便要用强,奴人小力单,如何抵得过这厮,被他强了身子去,落后几次三番如此欺辱,奴有心跟娘说,又惧怕他打死奴,不敢开口,只得委屈了这些日子,好在后被姐姐接进府来,才摆脱了这厮,不想他仍不死心,偷了奴的鞋前来哄骗,姐夫要与奴做主,让拿了这厮送去衙门,下了大牢方解奴的心头恨。”

牛大听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虽说心里清楚翠翘要攀附高枝儿,却也未想到她如此无情,忽想起俗话说的好,最毒妇人心,果然,这等妇人便娶进家能得什么好结果,又一想好歹弄了家去再说。

便道:“翠翘何故如此无情 ,你我来去也不止一两回,若真算起来,十个指头数不清,哪一回是我强的你,临来柴府不是你寻我兄弟唤我,怎敢去寻你私会,被婶子堵在屋里,这才定下婚期,怎这会儿都忘了不成,快些与我家去是正经。”

这里正闹个不可开交,忽听屏风里咚一声,倒似什么人倒在地上的声响儿,柴世延想起玉娘在屏风后,唬了一身冷汗,哪还顾得上翠翘,甩开她,几步到屏风后,见玉娘好好的立在哪里,先松了口气,却见翠云倒在地上,紧闭着眼,脸色煞白带青,难看非常。

一边婆子又是掐又是揉的,半日方回缓过来,玉娘如今再没丝毫怜悯之心,想自己过往倒是个痴人,只说她可怜,却一个不防差点儿被这可怜人算计了去,想起前世凄惨结果,玉娘怎不警醒。

翠云虽回缓过来也说不得话,精神也没了,柴世延皱皱眉让婆子扶她回屋去,待要出去,被玉娘一把扯住小声道:“这等腌瓒事还问什么,早早发落了要紧,这丫头也不是咱们府上的人,既有了汉子,你还要留着做甚,回头传出去你成了什么人, 便你不在意名声,也没个把这等污名头往身上揽的。”

玉娘几句话说的柴世延如梦方醒,回转身来,瞧都没瞧翠翘,只跟她娘道:“家里的丫头既已许了汉子,怎这半日不吭声,她年纪小还罢了,你难道也白活了这些年,当我柴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们这样厮闹,这次瞧在翠云的面上爷宽一宽,若有下回,让你知道我柴府的规矩。”一甩袖子径往里去了。

那翠翘哪想末了是这个结果,正要追上去再求,给平安一侧身挡住,嘻嘻一笑道:“二姑娘没听清爷的话儿啊!如今里头你可去不得了”

说着冲她身后的牛大道:“既寻到你婆娘赶紧拖了家去拜堂成亲要紧,回头一个没看住又跑了,你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牛大哪里听不出平安话里的意思,上前一步揪住翠翘的头发,就往外拽,拖到门边上,翠翘死乞白赖的嚎起来,刚嚎了两嗓子,给牛大直接捂了嘴拖出去。

翠翘娘知道如今木已成舟,这府里哪还有自己的容身之地,倒是牛大这个女婿虽脾气不大好,却是个能靠得住的,便忙跟了出去。

平安倒也仁义,使人给牛大雇了辆牛车,牛大一路拖着翠翘回了村,下了车也不理会翠翘娘,只恨声说:“这婆娘心野,盼着自己汉子下大牢呢,该当好好打一顿吃些教训。”不由分说拽到屋里,从柴火棚里寻了一根藤条来,进屋插了门。

翠翘给牛大这架势唬的一个劲儿往炕里沿子缩,却哪里躲的去,被牛大抓住脚拖了回去,几下扯了身上衣裳,露出白花花一身细皮肉,牛大想起刚来就恨的咬牙切齿,哪还会手软,手里藤条落下去,直把翠翘打的鬼一样叫,打的身上没一块好皮,起了兴,按在身下干了一宿,第二日才放了翠翘娘进来与她擦药。

翠翘娘自治理亏,一句埋怨的话不敢有,过不几日,牛大寻人挑了个好日子,粗略摆了两桌酒,便算成了礼儿,经此一事翠翘倒安份了些时候,只骨子里便不是个端正妇人,过不几年年,趁着牛大出门勾上个过路的客,与人私奔的没影了,丢下两个业障小子给她娘养活,此时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玉娘,除了翠翘这块心病,总算松了口气,翠云自打哪日,或是觉得再无指望,病越发沉起来,柴世延只不理会,玉娘何必去瞧,到此事深知善心要分人,似翠云这般,只未得机会,若寻得机会,不定比董二姐之流还要厉害多少。

倒也不歪带,只让平安唤郎中来与她诊病,吃药也不见好,反倒见了坏,瞧意思强拖着能过去这个夏天就是造化了。

柴世延如今也不得空理会家里的事,那日说过未出一月,京城里便来了钦差跟两个内官到了高青县,瞧风水,审地基,好一通忙乱,虽未亲下旨说盖行宫,这势头如何不知。

说来巧这钦差不是旁人,也是陈家族里的人,算陈继保的堂叔伯的兄长叫陈继孝,得陈继保大力推荐,柴世延跟陈继孝吃了两回酒,因他地头熟,又是个八名玲珑的有手段有人脉的,颇得陈继孝的意,末了把这督造的差事与了柴世延。

按说这督造的差事,不说是个肥差,也算正经的朝廷命官,怎样也论不到柴世延身上,却他有造化赶得巧了。

宜春公子之所以置下高青县外一所庄子,也是他姐姐武三娘的意思,也不知她姐怎么就想起高青县来,莫非与当年为奴时的甚遭遇有关,只旁人如何猜测不得,倒是为了此事他姐跟皇上吵了几回。

武宜春至今也不知,他这三姐怎么就变跟变了个人似的,记得以前他三姐姐最是个闷性子,常几日都说不得一句话,在家最不得意,后被皇上当众讥笑丑怪,更成了武家一族之耻,不愿提起的丑事,全京城的笑柄,可就是这样的笑柄,以一己之力使武家沉怨得雪,这哪是武氏之耻,简直就是他武家一族的救星。

只不过,这个救星一样的三姐可不是好欺负的,莫说旁人,就是贵为一国之君的皇上,在她这里也讨不得半点儿好去,皇上来了,她心情好时,或许有些好颜色,心情坏一坏,拿着笤帚赶出来的时候也有,说出来大约没人信,可武宜春看了不知多少回了,他那个皇帝姐夫,在姐姐面前着实的窝囊。

只这些俱是黄家秘事,外人自然不知,即便知道,谁敢透一个字出去,那就是灭九族的大罪,所以说,摊上这么个妇人,皇上也是着实不容易,偏偏越这般的越丢不开,武三娘说要来高青县住不说,还事先跟皇上说,不许在这里建行宫,皇上自然不能放她一个人常年在这里,也只能私下行事,这个行宫督造自然也不能是正经官儿。

陈继孝领这差事之时还暗暗为难,不想高青县有个柴世延,暗里瞧了他两日,只觉这人虽是个白身,倒是个能做事的,这个差事便顺理成章的落在了柴世延身上。

柴世延得了这般好差,哪里还有旁的心思,恨不得一心做好差事,若有造化得圣上一言,谋个正经前程,也算光宗耀祖。

自打领了差事,事事亲力亲为,又忙活着当铺开张,每日不到落晚不见影儿,玉娘倒清闲,除了隔三差五去陈府走动,也无旁事,一时与柴世延倒也两下相安。

只安了没两日,便出了一档子事,这日已三月里,天气和暖,陈府使人来说:“府里的垂丝海棠开的正好,老夫人哪里邀大娘子前去赏花吃酒呢。”

左右无事,玉娘便收拾收拾去了,果见那两株海棠开得好,远望如彤云密布,近观娇艳若美人玉面,兴致上来便多吃了两杯儿酒,在那府还不觉什么,家来刚一下轿便觉有些醺然,扶着秋竹的手刚进大门首,不防迎头撞上周养性,真一个冤家路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写四千字,明天写五千补上,嘻嘻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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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周养性如何来了柴府,因那日在县外观音堂内遇上玉娘,便起了心思,想那日只匆匆一面,那粉面眉眼儿身段儿,竟似刻进心里一般,任他如何也忘不去,越发惦记在心里,恨不能得个机会再瞧上一眼才好。

却近日柴世延得了差事,分外忙碌,不得吃酒耍乐,便吃酒也去外头酒肆院中,寻不得由头去柴府走动,如何见的着玉娘,倒不想今儿有意外之喜。

柴世延原也不想邀他,只因那园子虽说盖,怎么也要一年,如今才打地基,宜春公子那个庄子是现成的,只略修葺扩建便是了,武宜春前几日有事回京去了,手里这庄子便交托给陈继保。

陈继保乃一方父母,哪有空理会这些,索性一并交在柴世延手里,柴世延倒有些作难,这修葺比不得新建,新建的那园子,工部下了图纸,只让人依着建来便是,这修葺却不容易,且那园子原先有些景致,也不知何处弃用,何处重置,宜春公子未交待,陈大人自是也不知,只让柴世延瞧着弄,柴世延虑着武宜春那个姐姐,倒没了主意。

这日便唤来贾有德商议,贾有德却道:“这些事上弟自认无甚本事,倒不如周二哥见识多,且他那个叔叔是内官,如今哥这差事,虽未正式下旨,说到底儿也是皇家内院的事儿,不若寻了他来一处里商议,兄弟们若依仗此番发起家来,谁不念哥的恩德。”

柴世延却暗暗皱眉,只因想着周养性惦记玉娘之事,心里恼恨,近日倒远了不少,此事贾有德怎会不知,虽猜不出缘由,却私下得了周养性的好处银子,托付他探探柴世延的口风,便过往在这高青县里,柴世延也是个得罪不得的人物,更何况如今,到了陈府助力,眼瞅跟着水涨船高,若巴上柴世延日后好处不定多少,周养性又不傻,怎想不通这个道理,况他如今又惦记上玉娘,恨不能多往柴府走动才好,故此托付贾有德。

贾有德趁今日之机说出来,柴世延不免暗暗沉吟,虽恼恨周养性,贾有德的话倒也不差,又想他便来了只在前头,如何得见玉娘,防备着些便是了,遂依了贾有德,使小厮去请。

不多时,周养性来到,柴世延与他商议园子之事,见他处处尽知,说的条理分明,果是个有才能的,心中恼意去了大半,晌儿午让灶下预备几个菜儿一处吃酒。

周养性接了心事,不免多吃了几杯儿,酒至散时,已是大醉,被贾有德扶着出来,未到大门首,贾有德低头瞧瞧自己的扇子忘在里头。

这贾有德最是个财迷抠门的,旁人的东西恨不能都算计来,自己的物件儿却瞧的金子一般,忙着进去寻,周养性一个人迷迷糊糊往外走,刚到门前正撞上玉娘。

周养性心里本存了邪念,又吃醉了酒,哪还想的起什么,只说自己惦记这些日子的佳人就在跟前,且见玉娘今日更与那日在观音堂不同,那日拜菩萨故此衣着打扮素净,娇美如出水青莲,今日却是一身海棠红的衣裳搭配月白斗篷,越发显得腰身轻软,想是吃了酒,粉面含春,映着头上金丝发髻儿旁一枝正艳的海棠花,周养性的魂儿险些飞了,那双眼真真恨不得贴在玉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