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丁小桃听见芙蓉膏的盖子被狠狠地撬开。

帘子里面映着的影子,上位的男人抬手将身体两侧纤长而骨肉匀停的腿架在双肩上,然后垂下手动作起来。

帘子上的影子隐隐约约地看不清晰,丁小桃只听见那静寂下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次成了打着颤儿的泣音。

不多时后,里面一阵衣物窸窣声,帘子上男人的影子扣紧了那双弧线漂亮的长腿,缓慢而坚定地向前俯身。

那连成串儿的泣音兀然拔高

“……阿彻”

帘子里上位的男人和帘子外的丁小桃他们都在那声像是藏着无尽哀楚的呻/吟里僵滞了身体,只是过了片刻,帘子里的男人的影子就一下一下用力地动作起来,那双长腿随着男人的动作上上下下地跟着那时高时低勾魂儿似的声音一起颤栗。

就连那床榻,似乎都在应和着那直直往人耳朵里钻往人心里钻的声音,在那愈发大开大合的动作里,与那声音一起颤栗哀鸣。

兀然间帘子映着的影子上那搭在男人肩上的腿落了下来,压过了榻边、冲破了床帘,直露出如玉一般温润却印着浅红色的痕迹的白生生的勾/人的长腿来,直看得殿里所有人呼吸一滞,只是须臾之后帘子里便伸出手来将那条漂亮的长腿勾着脚踝拉了回去仍是搭在肩上。

……新登基的皇帝,寝宫里的声音百般混杂……一夜未息。

☆、第95章 醒来后【8.29

酸痛比意识更早地回归身体,努力张开了仿佛千斤坠着的眼睛后,陈小娇看着头顶上方的纱帷久久回不过神来。

……不知道陈家如何了,不知道自己被人打晕了掳回来算不算“违约”;如果这也算……

陈小娇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也算,那他又能怎么办呢?

为了陈家,他已经把他和刘彻之间的一切都赔上去了。

“……哥哥就这么不想看见阿彻吗?”

身旁突然响起那人的声音。

陈小娇受惊似的骤然睁眼,向着榻边望去,正遇上的便是那人冷得让他陌生的神情。

无论喜怒哀乐,他都不曾见过这个人冷得仿佛雕塑一般,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双专注却阴沉的眸子里透着令陈小娇陌生森然的冷意。

陈小娇心想这人是又误会了,只可惜这一次他懒得解释也无从解释。

他只知道他被人压在这张御榻上不分昼夜无论时辰地做得昏过去再醒过来,再昏过去再醒过来……一直到最后一次他的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会像这个人说得那样被做死在这张御榻上。

而他昏过去前的最后一个意识就是自己到真能借着这个死法名垂青史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现在都提不起应付的心思,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骨头不疼没有一处筋肉不酸,只想着就这么一闭眼长眠过去,省得再理会这些累心的事儿。

只是刘彻显然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哥哥最后还是背信忘诺,”刘彻蹲下/身来,抬手抚摸过陈小娇的面庞,语调冰冷动作却诡异地轻柔,“没关系,阿彻不怪哥哥。反正……这辈子你都不能再逃出阿彻的手掌心了。”

陈小娇的回应是沉默地看了刘彻一眼,然后把脸扭开。

刘彻却笑了:“哥哥恨阿彻啊?那哥哥就尽管深沉地恨着好了。……你越恨阿彻,阿彻在哥哥心里面的印象就越无法抹去,不可替代哥哥不记得答应阿彻的那些事情没关系,阿彻记得就够了。”

“……阿彻会一直把哥哥锁在手边,再不会让哥哥离开阿彻的视线超过一炷香……等到阿彻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阿彻便让人为我们建造一个帝陵,把入口封死,只留阿彻和哥哥,一起死在帝陵里”

“即便是千年以后,都化作了皑皑白骨,我们也是相依相偎即便是万年以后,我们都成了齑粉,也是不分彼此;哥哥,你觉得可好?”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闭上眼,他知道他觉得好不好这个问题并不在变态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也就懒得浪费口舌

反正现在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认定自己就是背叛了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任何理由了。

不再怪罪不去计较的同义词就是永不原谅,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不怪这个人当着那么多宫女侍官的面将自己拖上床尽兴施为,但这个人永不原谅他无声无息潜逃出宫。

刘启谋算的好他真了解自己的儿子只要自己答应了实施了,这就是一场死局,无人可解。

只有一个例外。

陈小娇习惯性地抬起手腕往自己腰间摸去,却兀然触到一片温热的肌肤和褴褛的丝绸。

陈小娇怔忪不动了。

半晌后他转过眼睛去看刘彻。

刘彻顺着他抬起来的手望去,而后仍是笑着:“唔,这件衣服哥哥可喜欢呢?当初在欢水镇上的赌坊里,哥哥不是想知道那个人里面的衣服为什么没了吗?……就是阿彻要他脱下来的。说起来那个人的身体与哥哥一样的白皙纤长,就是不知道哥哥的柔韧性与那人比起来谁更好一些了……阿彻让人照着那件衣服的式样做了许多件,哥哥以后就不要穿旁的衣物了,便只穿这一种好了。”

话音在这儿顿了顿,刘彻突然没有征兆地起身在躺着的陈小娇身前衣物裸/露出的皮肤上吻咬了一下:“这样阿彻要随时随地做些什么,也会方便太多太多。哥哥说对不对呢?”

陈小娇的脸色本就苍白,此时听了这话更是又白了一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不直接让我不穿衣服?那样旁人看着也许会更过瘾一些?”

而刘彻的占有欲自然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几乎是瞬间,那人脸上的笑容就散得干干净净,连眼眸都不自查地带上一抹阴鹜的神色:“……哥哥的意思,是要阿彻将宫里所有人都处以剜目之刑吗?”

见那人神色间竟没有半分说笑或威胁,陈小娇本来无力的火焰也有所升腾:“……你还有人性吗?之前让人看着你怎么把我做死在床上的,不也是你?”

“……”刘彻定定地将陈小娇望着,然后突然间笑得意味不明。“阿彻……怎么舍得?”

☆、第96章 麒麟殿【8.31

未央宫,麒麟殿。

小山似的奏章已经堆覆满了桌案,表情欠奉的侍官淡定地站在一群议论纷纷的朝臣谏官面前,仍是第无数遍重复着那句原封不动的敷衍

“皇上身体抱恙,正在寝宫歇息,诸位稍安勿躁。”

这话若只是第一遍听甚至若只是第一天听,这些大臣也只能默默忍了,可如今这句让他们倒背如流的话被重复了六七天,他们把下下辈子的耐性都快预支了!

更何况……“皇上身体抱恙”?!骗鬼呢?!

如今这宫里朝廷里,从上到下恐怕就没人不知道,自从七天前“逃家遭擒”的陈小侯爷被带到了皇上的寝宫里,两个人就再没从里面出来过。

同样,除了用膳的时间和必要的休息(……昏睡?)之外,那让寝宫里外侍候着的下人们都听得骨子酥麻的时高时低的软声也几乎没停下来过。

皇上身体抱恙?他们怎么反而觉得皇帝身体好得很,需要担心的应该是那位娇贵的陈小侯爷呢?!

“李侍官,”终于还是有人忍不住上前,“可否烦请李侍官进去通报一声,便说我等有要事求见皇上。”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按捺着不耐,期冀地转向那位李侍官。

被所有人瞩目的侍官依旧是不急不慢的动作,他抬起头来望了众人一圈,语气十足地淡定:“皇上贵为天子,执掌,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皇上的安康不成?诸位若是等不及,回去便是。”

那欠揍的表情欠揍的语气让在场大臣尽皆磨牙怒目而望,顶着众位大臣怒目而视的神情,侍官想了想,最后还是补上了句:“皇上下过令,天塌下来众位也要自己撑着,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能打扰,违者”他到这儿忽然笑了,冲着诸位大臣笑得很是温和,“斩、立、决!……诸位还有谁想去试一试?”

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再说话了。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

单薄而纤弱的白色躯体被裹挟在艳色的衾被中起伏颤栗,仿佛少年一样的细瘦腰身被一双手扼住,随着那双手的主人的动作震颤高低,如同哭泣一样的抽叫长吟像是受不住那无边无际地浪潮一样的冲/撞整个宫殿里都响彻着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啧啧。

被动承受着的陈小娇只觉得自己的灵和肉早就被那或疼痛或欢愉的莫名感觉冲/撞得分崩离析,他甚至不记得了这么长时间来无论清醒或是沉睡,总会在眼前发生着的场景到底是他的梦境还是现实?又或许已经是梦境和现实的没有缝隙没有瑕疵的结合?

被自己所在意着的、喜欢着的甚至是爱着的人,近乎凌辱一样地对待,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都让他有一种大哭的冲动。

……明明错了的那个不是我,凭什么要我来承受这一切?

然而他不会得到回答,唯一能够算的上回应的只有那一下又一下更加深刻的顶/入,仿佛要叫他的身体永远记住这种感觉一样的无限重复的侵犯和占有。

而他只能在那起伏间不自禁地发出或高或低的泣音。

他的意识终于渐渐地开始淡去了,他只觉得自己的魂儿像是飘了起来……盘旋着回到他熟悉着的那个高中的教室……他看见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面无表情地在老师的指示下站了起来,朗声背诵着长篇的古文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想那时他还曾私以为是武帝无辜躺枪……绝没有想过事到最后,原来躺枪的那个却是自己。

“御宇多年求不得”的汉皇接了个把自己送上门的,然后同样是落得了个君王不早朝的结局……

孽缘什么的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陈小娇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察觉到怀里的人已然再一次地昏厥过去,刘彻将自己深深地埋进那人的身体里,他低头在那人汗湿的细嫩脖颈上轻轻啮咬住,闷闷地低哼了一声。

半晌后,当宫殿里再没有任何声音,刘彻抬起脸来,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人,白皙肌肤上肆虐似的深色痕迹,他轻轻地流连一样地亲吻着,动作再不见半分那人清醒时的凶戾,连眼底的神色里都慢慢地浸染上疼惜。

“哥哥……你不知道……”

他伏在那人身上用最轻的声音呢喃着,近乎癫狂的情绪终于褪去得彻彻底底一干二净,湛黑的眸子也失了焦点似的不知所适。

“……你不知道…………我再也不敢让你觉得我不舍得伤害你。……因为你凭仗着我的不舍得,再差一点点,就能逼死我……”

这一世我不求疆域、不求政绩、不求浮华奢侈、不求睥睨、不求名垂青史、不求功成千古……我只求一个你。

求你……别让我求而不得。

得到了武帝终于从寝宫里迈出来的消息后,待在家里愁眉苦脸的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纷纷备车往宫里赶,然而行至半路就得了个新消息

武帝看见麒麟殿里堆积如山的、至少要批阅一两天的奏章之后,亲自回了寝宫将昏睡中的陈小侯爷抱到麒麟殿去了。

“胡闹!!!”

几乎每个正在赶往皇宫的大臣们得了这个消息之后都是这个反应,当然他们也只敢跟自家下人这么“舒缓”一下情绪,以免待会儿到了武帝面前落个“君前失仪”的罪名。

想想之前武帝一登基就拍下罪证掀翻的几位“姓窦”的老臣,想想那不知道隐忍几年都攒在手里等着的罪证,这几位大臣至今还是对“年少”的武帝心有余悸。

于是刘彻做到麒麟殿里还不到一个时辰,阶下就站了数位朝中的文臣了。

几位大臣一进到麒麟殿里也是傻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们当了十几年的官,面见龙颜也是无数次,即便是这麒麟殿他们也进来过许多趟。

可就没有哪次他们是隔着层架在雕龙皇椅和桌案上空的纬纱,来面见皇帝的。

这……这不是胡闹是干嘛啊?!

尤其是那纱帷里面影影绰绰的,可分明还有另外一人在里面

除了那位劳小皇帝兴师动众举国搜寻的陈小侯爷,不做他想!

这简直是宠盛危朝啊……

几位文臣越想越火,却只能憋在心底,有一位看上去资历年轻些的当时就要一步迈出来,反而是被旁边的文臣不着痕迹地拽了袖子拉住了。

纬纱帐里的刘彻便在这时抬起头来,目光寡淡地望向阶下的几位文臣,声音里像是带点笑意,仔细听又散得干净冷得彻底,话里乍一听起来更是莫名

“……诸位今日看来是有所仰仗了。”

只是这听起来莫名的话一落进下面几人的耳朵里,险些将几位文臣吓得叩首请罪任是哪一朝臣子听了皇帝这么一句话,估计也好不了;更何况今日便如两军对垒,己方的战鼓还没擂响,对面军队的首领突然就伸过手来将己方最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一张底牌掀开这件事搁谁身上也舒坦不了。

而得到了证实的刘彻眼底却是划过一丝鹜色。

……今日他突然就决定出寝宫,并不是他自己的意向;依他刘彻的本意,便是真的准备十九天不肯离开寝宫的,只是一个多时辰前,他的暗卫来报太皇太后隐忍数日之后,在今日巳时态度强硬地要离开东宫,预计要前来麒麟殿。

于是刘彻仓促而来,知道东宫那里毕竟不能彻底崩裂,最终还是解了禁。

而今日,看这些“姓窦”的文臣竟敢独身明晃晃地上门来,刘彻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担忧多半是成了真景帝逝世前,应该是将虎符托付于窦太后保管。

今日这些几乎是窦氏家臣的几位,是仰仗着窦太后要撑腰,才敢就这么进了麒麟殿。

思及此,刘彻的眼底骤然划过刀锋般的厉芒,汹涌的杀意顷刻便浮上心头,甚至诱惑着他不想按捺这种眼下要不得的情绪。

……他实在是积攒了太长时间的负面情绪。

所幸理智尚存,他还是将自己心头的杀意压抑下来,转作一丝复杂。

虎符在太皇太后手里,如今他又动之不得,若是太皇太后用这虎符来逼他……

刘彻几乎是反射性地低头去看自己腿上睡得正熟的人。

那披散开的乌发青丝就垂落在自己手边,这么多天他曾在这人睡着的时候珍宝似的攥在手心里亲吻……世人说得对,很多东西只有失去过才知道其意义从前他只知道自己珍视这人更胜己命,那许负后人一言之后他时常在夜里辗转难眠惶恐不安,可直到这个人真的不见了,半个月……那么多盏茶的时辰,他一点点数着过去的记忆苟延,尚有希望他就已经忍不住想毁了这个要他等待的世间,他甚至想干脆所有人都死掉好了,这样是不是我就能立刻寻到我的哥哥,纵使化作尘埃也要缠/绵。

等到他不知道熬过了多少盏茶,再也挺不住昏过去的时候,他对自己发誓

从这一刻起,为了得到哥哥你,无论于人于己甚至是于你,我都会不择手段。

……若恨,便要你恨极了我。

……若死,我便带你一起去。

你会怪我么,哥哥?

你且怪我吧,哥哥。

☆、第97章 臣谏言【9.1

窦太后到了麒麟殿的时候,宫殿里还是一片安寂;殿下的文臣三五垂首站立,殿上的纬纱遮掩得不露痕迹。

侍官刚一禀报,那几位文臣就忙不迭地争相见礼,而那殿上的纬纱里面,却像是没人听见,还是那么安静。

修养平息了几天的太皇太后见状,心里虽然是不满,却没有流露出来,向着一早就铺摆好的位置去了,“……老身今日不请自来,皇上勿怪。”

阶上纬纱里仍旧没什么声音,殿里的气氛一时也诡异起来,殿下的几个文臣都是暗暗地抹汗,唯恐皇上与太皇太后翻了脸,殃及他们这些池鱼。

所幸眼见着太皇太后脸色愈发沉下来的时候,殿上纱帐里也传出了皇帝的声音

“朕批阅奏章失了神,竟没察觉皇祖母驾到,请皇祖母宽解。”

这话说出来之后,旁人倒不在意真假,只求面子上过得去罢了。

在听得皇帝开口之后,文臣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一位与似是无意扫视过来的窦太后对望了一眼,便上前一步作礼道:“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纱帐里刘彻把玩着手里那人的墨发,声音平淡,眸光清冷:“……嗯。”

被这一声似是而非搞得云山雾里,那老臣眼睛转了转,也顾不上皇帝到底是要听还是不要听,还是硬顶着压力开了口:“臣等深知陛下感怀先帝,谨守孝悌,无心后宫子嗣之事;然陛下之后妃子嗣为国之重事,一日不定则天下一日难安。”

顿了顿话音,老臣看了一眼窦太后,然后才接了下去:“陛下既已受先帝加冠臣斗胆,请陛下为安定天下民心,纳妃于后宫,恩泽雨露,传承子嗣,也算是告慰先帝了!”

话音一落,殿上纬纱里刘彻还未说些什么,便听得几句接连响起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臣等附议!”

满意的神色在端坐的太皇太后眼底一闪而过。

殿内一时良久安寂,落针可闻。

“……呵。”

兀然的,一声轻笑从那纱帐里传出,让一帮大臣着实是愣了一愣既非愤怒亦非平静,这意料之外的反应着实让几位大臣有些措手不及。

“‘斗胆’?”

小皇帝的声音里有与年龄不符的低沉与阴郁,却偏偏透亮着慵懒的笑意,不见得用了多少力度的声音仍是响彻在整个宫殿里,“朕看你们不是斗胆,是放肆。”

那几乎算得上是轻飘飘的尾音一落下来,就让阶下的几位老臣微微地颤了下身体。

只能怨他们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有太皇太后撑腰又怎么样?

小皇帝一上任就能面不改色地将窦太后的人撸下一串来,更是不知何时就在朝中甚至是他们“姓窦”的派队里埋下了自己的人,单是那番不掀开就能瞒他们三年五年甚至更久的心机手段与隐忍不为,就让他们这些自以为权柄在握的老臣心惊胆战。

若是这小皇帝真的好对付,能逼得他们到这般龟缩田地?能逼得太后形同幽禁后宫?

只是如今他们一步都退不得,窦太后手里不知道捏着怎样能直插要害的尖刀,就抵在他们的脊梁骨上,泛着森森的寒意呢

叫他们如何退得?

仍是那个最先开口的老臣,咬着牙往身前地上便跪了下去,声音高高地扬了起来

“陛下若能得后妃而旺汉室子嗣,兴大汉天下,佑黎民百姓,老臣虽万死不、辞、啊!!”

这一句慷慨陈词吐出来,连那老臣自己也觉得很是满意,面向地面的脸上眼底满是得色,声音里倒不忘了几分惶恐以及英勇就义的激昂。

只是还没等他得意一会儿,声音里的惶恐就瞬间成为了现实

众人只听得殿上纱帐里,那个从小到大、从太子到皇帝,就算是下旨抄家也是笑着不急不慢、语气轻缓的陛下,闻言骤然一声低沉且压抑,甚至是有点气急败坏的怒喝

“闭嘴!”

老臣只觉得那纱帐里皇上的目光仿佛要穿透过来将他凌迟一样。

只是可惜这一句也是晚了,纱帐里面,本来阖目躺在新登基的皇帝龙袍上的隽秀男子眉头显见地蹙了起来,那长长的微微翘着的眼睫颤了下,然后睁开,露出一双水漉漉的还沾着些茫然的眸子来。

“……”

刘彻气得恨不得让人把殿下面跪着的那个扯着嗓子不要脸的傻x拖出去斩了。

纱帐外面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窦太后脸色难看,在她眼里刘彻这番言行无疑是打她的脸,而且是丝毫不顾念情分不把握尺/度,只是还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那纱帐里面传出来一个轻和却不知什么原因而有些喑哑的声音来

“……你又把我锁在哪儿了……”

而纱帐里面,听了陈小娇这句话,刘彻的神情颇有些复杂且微妙,他盯着那双不复茫然的眸子低头压下去,直到亲吻在这几天被他肆/虐得始终有些红肿而未消的唇上,“……打扰哥哥休息了?阿彻很快就解决掉。”

陈小娇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他竭力回想起了那道惊醒了自己凌乱梦境的声音,不由地有了点猜测。

却在这时,外面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皇上,程大夫是为国为民,也是为了大汉的江山基业,对于几位大臣所言,老身深以为然纳后妃的事情,皇上应当正式提上议案了。”

那话音一传进来就将陈小娇惊愣在了那里,这个声音的主人他还真是熟悉,毕竟是这身体的外祖母,窦太后在宫里又是出了名的护着馆陶公主与陈阿娇。

陈小娇惊怔地望向刘彻,也暗自想着眼下的事情。

……所以太皇太后是默认了他的存在,但是也要让阿彻立后衍嗣?

“朕年不过十五,又是登基不久,只求政事通达。”刘彻索性用那老臣的话来堵,面不改色地说得一脸坦然,毫无心虚的模样。“此事再议。”

窦太后冷声开口:“皇上那日所说的,老身考虑过了,所幸老身手里还有启儿留下的……凭证,若非是这虎符护身,大概皇上那日便要对老身不敬了吧?”

“……皇祖母说哪里的话,朕怎么会做出对皇祖母不敬的事情。”

“皇上不愿立后衍嗣,不就是为了阿娇?”窦太后抬眼望过去,“阿娇不是与皇上一般的性子,他,自然顾全陈家!”

那话音轻飘飘的,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陈小娇的心上。

他终于知道景帝的凭仗在哪里了

一个虎符,窦太后手里握着的是大汉的军权,要灭区区一个陈家,……可真是再容易不过!

什么宠爱馆陶公主?!什么陈家幺子阿娇最得窦太后宠?!

皇家的亲情,可真是轻薄得可笑!轻薄得令人恶心!

刘彻眼眸微狭,眼底冷光凶戾,却未看到怀里人刹那间煞白的脸色。

窦太后突然换作了不紧不慢的语气:“你为了阿娇不愿纳后妃衍子嗣,你怎么知道阿娇是什么意思?你可问过他?”

☆、第98章 我愿意【9.2

第九十八章

“你为了阿娇不愿纳后妃衍子嗣,你怎么知道阿娇是什么意思?你可问过他?”

窦太后言辞微冷,又似带着深意。

刘彻在帐内垂眸,“皇祖母不必挑拨,哥哥与朕之间,自然是容不得”

“……谁说我不愿了?”

陈小娇的声音很低,一不小心就会被盖过去,却轻易地打断了刘彻的话音。

“……哥哥刚才说什么,阿彻没有听清?”

刘彻已经忘记了纱帐之外还有几位文臣和太皇太后,他只觉得像是有火苗舐灼着自己的理智,片刻之间就将付之一炬。

陈小娇已经顺势从那人的袍子上支着身体坐了起来,面目近乎冷然,“我说你要纳后妃与我无关,我没有不愿。……你如果还觉得担心,不若你纳妃那日我亲自奉上合卺酒,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刘彻听后一个字都再没有吐出,只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陈小娇侧开视线,望向帐外,面无表情:“窦太后,这个答案您可满意?”

殿上太皇太后眼底的笑意因着这一句话淡去,片刻后她想着那个有些执拗得刺耳的称呼,叹了一口气:“阿娇,你总是个长不大的孩子……祖母也不愿这样的,你该懂得。”

“哈。”

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冷冷笑了一声,“皇室的这些聪慧与无情,阿娇这辈子都学不会了,……也不想学会。”

他直起身来要从那皇椅上下来,没有再去看刘彻一眼:“……阿娇只求跟你们再没有半点纠葛,免得徒受其扰,不得”

然后捏着一把汗的文臣就看见那纱帐刚刚被人掀开了一角,露出只素白的手来,还未及一秒,就随着一声惊呼被拉了进去,再接着便是衣帛被撕裂的声音。

“刘彻你呜”

那一声戛然而止,却足够在场的人在脑海里将发生的画面勾勒个彻底。

而那更像是配合着他们脑内剧场的亲吻声音很快便在殿中响起。

几位文臣几乎是反射性地去望向太皇太后,却见老人一脸冷色且复杂的神情。

……看来窦太后也没想到自己的好孙儿能不要脸到这个程度上。

只是纱帐里的声音却丝毫没有因为殿里其他人复杂的心情而有所遏制,反而愈发地扬起来,兀然间还会夹杂着某个压抑到极致而轻微颤栗着的猫叫一样的低/吟。

窦太后的脸色在几位神情尴尬的文臣时不时的交替的注视下,愈发恶劣起来。

而在一声掺杂着泣音的抽叫之后,太皇太后脸色之差达到了顶点,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怒而起身,扔着几位文臣在那儿好不尴尬地站着,自己则甩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