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传来宦官特有的尖细声音,破碎而断断续续,“卫皇后与皇二子有…之意,…可诛,在陛下…必经之路上…埋下了…巫蛊。”

最后两个字,像噬骨的野兽一般,突然出现在阿娇面前,面色一白,连手中地茶盏跌下去,溅的全身上下都是,都毫无所觉.wAp.16K.CN.

御辇之上,天子怒气到了极致,反而平静,吩咐道,“就地,掘。”

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马何罗便来报,的确掘出了三具木人,上书地分别是陈娘娘,皇长子,以及…皇帝的生辰八字。

“父皇,”刘纭脸色惨白,再也顾不得额上地伤势,跌跌撞撞地下得车来,欲往刘彻面前去,然而侍卫如潮水般将她隔住,不过是瞬间,明明是父女,就比陌生人还要遥远。

“父皇,”刘纭跌在地上,嚎啕大哭,绝望道,“母后不会的。她不会这样地。”

仿佛只在一刻中,她便不再是大汉的公主,而只是一个待死的罪人。

“陈阿娇,”她望着身后的宫车,怨毒道,“你这样陷害我们母女,良心都没有丝毫不安么?”

阿娇任由宫人替她换了衣裳,脸色苍白,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此时听了这样的话,不过冷笑一声,掀帘道,“我纵要对付人,也不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一言已毕,松开手,帘子落下,都没有再看车外人一眼。

刘彻面上冷漠,沉声吩咐道,“护着陈娘娘,绕道回长门宫。”

马何罗应了一声,自行指了一个得力手下,护着陈娘娘的宫车,转了方向,沿着宫墙向西而去。

回到了长门宫,陈阿娇尚有些神不宁。刘嫖却是极开心的,“当年,阿娇你陷身巫蛊案,才由得她一介歌姬上位,如今,她自己摊上这趟子事,足见,卫家的气数是尽了。”她畅声笑出来,笑声极是快慰,“卫家一倒,还有哪个皇子能和陌儿争储位?”

“娘,”阿娇的声音有些尖锐,“这件事,…”她迟疑道,“陈家没有插手吧?”

刘嫖一怔,笑容慢慢的淡了,“那倒没有。陈家的确在整件事间做了一些手脚。但是要推倒卫家,其势已经造足。并不需要多此一笔。”

“也许,是卫子夫知道无幸,丧心病狂,自己做下的呢。”她不在意的猜到。

当年,卫子夫利用巫蛊之势逼自己下位,当知刘彻有多么痛恨巫蛊,而巫蛊之力,纯属无稽之谈。当年楚服巫蛊卫子夫,又何曾对她造成半点影响?当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她想起汉武一朝巫蛊祸事之烈,宁可错杀。不肯放过,不自禁打个冷战。如果。如果有一天,有人对刘彻说,她亦涉嫌巫蛊,这一回,刘彻会怎么处置她?她这样想着。心头便渐渐生出一抹灰。

未央宫里传来消息,盛怒之下的陛下将卫家相关之人毕都下狱,椒房殿女官宫人全部打下掖庭,卫皇后禁足椒房,这一回,由期门军监守,不似上回,而是货真价实的囚禁了。意识之间,未央宫风声鹤唳。连带地前朝也风雨欲来。

卫家之败,已是必然之势。

同时下狱的,还有卫长公主的夫婿。李楷。丞相李蔡跪在宣室殿前,恳求陛下看在其幼子年纪尚幼。以及自己首告之功地份上。饶过李楷。

宣室殿里,刘彻看着廷尉呈上来的巫蛊牵涉名单。心头有些不宁。

满满几张纸地名单,有他的臣下,忠心耿耿,在汉匈之战中,一马当先;有他的枕边人,在他最低谷之时,温柔相待;有他的子侄,有他的儿女,骨脉相连地儿女。

他曾期待着他们到来,用着稚嫩的声音,喊着父皇。

轻飘飘的几张纸,与家,与国,与他,都有着很重的份量。

可亦是这些人,在他远在上林之际,策划谋反。虽然未成,但反意已生。

他想起上林苑中,阿娇明明无事,却昏睡了那么久方醒。莫非,便是巫蛊所致?他的眸渐渐冷了下来。

论心狠,他自认不逊于历代帝王,人若叛他,他又如何容的下人?

执起御笔,鲜红的朱砂批复道,“准。”看着自己都觉得心烦,摞到一边不看。

若是明发出去,便再无挽回机会了。

“陛下,”杨得意面容迟疑的上来,“丞相还跪在外面,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

刘彻冷笑道,“他爱跪就跪吧。”

黑色的冠服掠过李蔡面前,如同一阵风,转眼即逝。李蔡心中一阵惨然,嘶声唤道,“陛下。”皇帝却已经去地远了。

未央宫的风吹在刘彻身上,忽然的,很想见一见阿娇,宠辱哀乐皆淡然已对地阿娇。

巫蛊二字,与阿娇,是一抹伤痕。如今,这伤痕被血淋淋的挖开,她想必也怨怼吧。

廊下传来细细地声响,他皱眉。杨得意见微知意,喝道,“什么人?”

一个皇子服饰地男孩从廊下出来,拜道,“父皇。”

“旦儿,”刘彻不免有些意外,一直以来,他最在意的孩子除了悦宁,便是刘陌与刘据。对于刘闳与刘旦,见地都要少些。

“儿臣在这边玩耍,见了父皇过来,这才在一边的。“刘旦道。

刘彻点点头,不经意间想起他的母亲李芷,当年,亦是唇不点而朱。

数日后,宦官苏文前往长门宫求见陈娘娘,陈娘娘言辞淡淡,最后让人给撵了出去。刘彻知闻此事后心情倒好,只是笑道,“阿娇看透世事后,还是不改赤子心肠。”吩咐道,“往长门去吧。”

杨得意便欢喜,在无人注意处,悄悄的吁了口气。

廷尉府向陛下询问对卫家的处置,阿娇想了想,问道,“陛下真的相信巫蛊之事?”

刘彻不免沉了脸,“娇娇总不会为卫家求情吧?”

陈阿娇抚了抚自己的良心,道,“不过是兔死狐悲罢了。“当日在上林苑,早早问我怪不怪她,我曾经说,如果有些注定失去,那更要珍惜眼前的。”

“卫长和刘据他们,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是你的。”她看着刘彻,道。“你如今狠的下心,将来,也不要后悔,更不要来怪我。”

“种瓜黄台下,瓜熟籽粒粒。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稀,三摘犹未可,四摘抱蔓归。”

刘彻听她曼声吟着,压在心底深处的那一点柔情终于被牵出,

“娇娇,”他柔声唤着,亲吻着她。阿娇在他的亲吻里苦苦一笑,由她这个卫家的对手来求情,刘彻自然听的进去。这个时候的刘彻,也许远没有历史上的汉武帝心狠决绝。而她,不过是推他一把。

而她选择这样做,后世人余的那点良心与凡事求公正固然是因由。但也有着对陈家日后局势的忧心。卫家若彻底颓废,陈家独大,焉知何日又犯了这个帝王的忌讳,还不如留下卫家的一抹命脉,反正已无翻天之力。

卫子夫失了后位,刘据的影响力也就大打折扣,她势必不能再次阻止刘陌的登上储位。她的儿子她自己了解,待亲人温和,其余时候手段是极狠的。自古以来,长久坐着太子位的,少有好下场。所以,她拼尽力气,为他留一个对手下来。若能分了陌儿的心,或许,他日,父子对立便会缓和的多。

“可是,娇娇,”刘彻问道,“你不替卫子夫求情么?”

她肃然道,“我不替卫子夫求情,不替阳石求情,不替公孙敬声求情,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罪过。而我,永远都不可能为卫子夫求情。”

第二日,宣室殿里传出旨意,皇后卫子夫犯下巫蛊案,废黜皇后位,上绶玺,移出椒房殿。阳石公主与公孙敬声加害悦宁公主,前者废为庶人,后者赐死。太仆公孙贺教子不力,除候除官,贬为庶人。丞相李蔡贬为庶人,续用赵周为相。其余人等皆从轻发落。株连范围并不算广。

风雨一时的皇后巫蛊案,凭着刘彻以往的性子,众臣以为定是腥风血雨,却不料如此轻轻揭过,尽皆愕然。然而失去了皇后位,卫家到底算是倒了,再无起复可能。众人便将眼光投向长门,昔日冷宫,如今门庭若市。

皇后卫子夫在椒房殿弄琴,听了旨意,无声微笑,有礼问道传旨的尚炎,“可否让本宫见一见陛下?”

“还有必要么?”尚炎假笑问道,“娘娘请吧。”

卫子夫也不强求,点点头道,“知道了。”进了内殿。

“娘娘,”采青采薇落泪,抱住她的脚,道,“你何必如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年,陈娘娘不也是这么一步一步过来的么?”

“本宫却没有这个机会了。”卫子夫缓缓摇头,“陛下心知肚明,本宫犯的不是巫蛊,而是谋反。明着按照巫蛊案的流程,不过是废后。但陛下如何容得本宫生过叛他之心?还不如在密旨下来之前自尽。密旨下来,本宫是认罪伏诛。密旨没有下来,本宫便是自尽,陛下心中但凡有半点哀怜之意,陈阿娇亦不是斩尽杀绝的人,若是他们能善待本宫四个儿女,本宫九泉之下,便可告慰了。”

元鼎元年四月,皇后卫子夫自缢于椒房殿。

消息送到宣室殿时,刘彻方拟好密旨,愕然了一下,将密旨摞在一边,叹了一口气。

原来,再柔婉的女子,骨子里也是有一股烈性的。

刘彻另拟了旨意,卫子夫以妃礼葬于妃园.

因为明面上,废后的罪名是巫蛊。陛下重赏了当初首告的江充与宦官苏文,却在不久以后,分别寻了个罪名,各自乱棍杖毙。

此时已经到了元鼎元年夏,长信侯柳裔传来消息,已经攻下昆明,滇国国王投陈大汉,滇国并入大汉疆图。

一时之间,陈家威望,达到顶峰。唯一缺的,便是陈阿娇失去的后位了。

也许是因为窗外天气阴,这一章码的也有点阴

但总算是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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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上传章节 第六卷:歌尽浮生 一零六:滇山滇水带雾来

前后两任皇后,皆废于巫蛊,未央宫里便渐渐有了言。是陈皇后怨恨当年卫皇后的陷害,反指使家人陷害而为。

“你们没发现么?”宫人绘声绘色的道,“昔日陈皇后为后十一年,而卫皇后到事败为止,也恰好是十一年。”她叹了一声,道,“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娘娘,”绿衣说起来的时候身子尚气的瑟瑟发抖,“我会去教训那些空口白舌的蹄子们,你别往心里去。”

陈阿娇掐指算了算,道,“从元朔二年,到元鼎元年,果然是十一年呢。”

“娘娘,”绿衣一怔,抱怨道,“她们都欺到你头上来了,你还这么云淡风轻的。”

“嘴长在别人身上,要怎么说,是管不过来的。”阿娇并不在意,只道,“三宫并不归我统辖,你们也注意些,别恃宠而骄了。”

长信侯的战报传到的时候,长安城举城沸腾,这是开疆拓土的功劳,论起来并不逊于当年数战大败匈奴之盛。过了些日子,刘彻到长门之际,便若有所思的望着阿娇,待得阿娇躲不过了,便望着他,听他问道,“娇娇,你要搬回椒房殿住么?”她本能的皱起了眉,厌恶的摇头。

虽然,很多年前,那座代表着汉朝中宫的繁华宫殿,也曾被她当作过今后一生的家。可是,世事变迁,渐渐淡了。到如今,椒房殿三个字,已经紧紧的与卫子夫联系到了一起。仿如骨血,密不可分。

而她,不愿意踏进那座有着卫子夫气息的宫殿半步。不仅是因为,对那个女子的最后一点尊重。也是因为,她怕,进了,所以淡了地幽怨就会重重泛起。而她会在被逼疯之前,一把火。将那座宫殿付诸灰烬。

多么奇怪的感情,她可以渐渐淡了对刘彻的爱恨,却执着着对卫子夫地怨,誓死不放。虽然,彼此的恩怨,由刘彻而起。

也许,对女子而言,真地是,怨比爱记得深一点。

然而。刘彻却没有追问源由,只淡淡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娇娇便往昭阳吧。”

“为什么一定要搬呢?”她气闷的回过头。“我一直在长门。不是很好。”

“这一回却由不得娇娇不搬了。”刘彻勾了勾唇角,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道,“朕打算从长门开始,往西到整个建章乡,再建一座建章宫,娇娇便只能暂时住到未央宫去了。”

陈阿娇目瞪口呆,半响才轻轻说了一声,“奢靡.网,电脑站,16k.cN.”

刘彻眯了眯眼,好笑道,“娇娇,你说什么?朕好像没听清楚。”

“难道不是么?”阿娇理智气壮道,“一座未央,一座长乐,尚有北宫,桂宫,还不够你住么“朕看桑弘羊拼命挣钱,颇为辛苦,便想着方法帮他花钱了。”刘彻不在意道,拉过她的青丝在手中把玩,叹了口气道,“什么时候,你的身子才算是大好了呢?”

阿娇便轻笑,知道他不会改变主意了,想想不甘心,道,“就算如此,我也不喜欢昭阳,太富丽堂皇了,和我不合。”

“成。”刘彻心情尚算好,并不与她计较,道,“未央宫里空着地宫殿,随你挑。”他意味深长的望着阿娇的娇颜,“纵然娇娇挑的还是椒房,也是可以的。”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陈阿娇最后挑的便是玉堂殿。

刘彻叹了口气,道,“玉堂殿虽好,到底偏僻了些。”

阿娇不在意道,“我还是喜欢清淡偏僻些的地方。”就如长门宫。

从元朔六年住进这座宫殿,已经快有七年了。渐渐的,便有了感情。

到头来,还需道别。

陛下吩咐,玉堂殿上下一应宫人,需得细心伺候陈娘娘,陈娘娘饮食起居所用器具,悉如皇后。

“悉如皇后,”绯霜殿里,闻心嫣然重复着这四个字眼,叹道,“想不到,到最后,这未央宫,还是陈皇后的天下。”

“花无百日红,”多年独居深宫地日子,让李芷无奈有了很好的耐心。她坐在窗前,慢慢道,“君恩在时千般好,君恩不在有谁怜?”

绯霜殿还有一个皇子,宫人尚不敢怠慢,那些无子伴身的宫人妃嫔,在陛下多年如一日对陈皇后地宠爱中,将青春消磨,只怕,渐渐灰心了吧。

“娘娘难道以为,”闻心讶然道,“陛下有朝一日,会淡了陈皇后?”

“闻心不要忘了,”李芷嫣然笑道,“陈皇后,年纪已经不小了。”

所谓悉如皇后,就是说,她,到底,还不是皇后。

“可是,”闻心吃吃道,“卫娘娘去后,陛下对陈皇后宠爱从未见衰,还有见长之相啊。”

“为人要着眼大处,”李芷低首,不在意道,“何况,就算如此,卫子夫故去,未央宫内多年的平衡被打破。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渐渐就有一番新气象了。”

在这世上最繁华也最荒凉地所在,若没有那个上位者地保护,走的每一步,就要自己为自己谋画。她不是不知道,每上一步,都是在刀口弄险。但将青春寂寞地燃烧在无人可见处,亦是一种缓缓的死亡。若是,只有她一人,这一生也就渐渐这么过了。可是,她又如何能不为子女挣出一份天地。

“母妃,”六七岁男孩软软的声音在殿外唤道。

李芷神情转柔,道,“旦儿么,进来。”

刘旦走到李芷身边,欢喜道。“母妃,今天父皇唤我和三皇兄到宣室殿,问了我们功课。父皇说了。要我们去博望轩呢。”

李芷微笑点头,道。“那么,父皇是看重你一点,还是看重你闳皇兄一点。”

刘旦偏头想了想,道,“差不多吧。父皇听三皇兄说的时候。赞了个好字。我答的不好,父皇没有赞,可是父皇一直在微笑。”

“其实,”刘旦沮丧道,“就算我们都不错,父皇最看重的,也只是大皇兄罢了。听说,今日,朝臣们又联袂上奏。请父皇早立太子,以安天下。”

卫皇后已逝,这一次。朝臣们心思一定,是一意要陛下立皇长子刘陌为太子了。李芷淡淡的想。叹了一声。

元鼎元年七月。长信侯柳裔率军返回长安。当朝递交滇国国王地降书。

这是一个国家领土的归附,功在巨伟。朝堂之上。刘彻淡淡问道,“长信侯欲要如何赏赐。”

柳裔一笑,跪下,拱手道,“臣这次交战中,曾负重伤,虽不辱圣命。但自忖不能胜任军职,请辞回府修养。”

一时间,朝野大哗,刘彻微微皱眉,笑道,“长信侯哪里话,如今汉军将领老的老,退地退,长信侯若再辞了,让朕到哪里找人来统率我大汉雄军。若真的不幸受伤了,修养一阵子就是了。”

柳裔回府后,圣意下来,赏赐颇丰。

南宫长公主迎了出来,夫妻数月未见,一刹那,泪水便漫出刘昙眼中。

“傻瓜,”柳裔拥了刘昙入怀,叹道。

“你到底哪里受伤了?”刘昙却不欲与他互诉别离之情,只急急问道。

“没什么。”柳裔不禁笑道,“只是臂上一道刀伤而已,浅地很,不值一提。”

“那…”刘昙一怔,便懂了。

“这些日子,我虽在军中,桑司农却将京中事传与我知。”柳裔忧道,“卫子夫既死,阿娇便在风口浪尖,我与弘羊与她有金兰之义,此时,更要避嫌。”

“委屈你了。”刘昙默然良久,终于道。

“那倒没有,我只爱打仗。对这些勾心斗角,反而不想参合进去。”柳裔并不在意,道,“我带了一个人回来见你。”

刘昙心中一冷,想起种种权贵之家常见之事,灰心道,“夫君带了哪个妹妹回来么?”

柳裔愕然半响,方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他拍了拍掌,便有一个老妇抱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进来,道,“侯爷。”

柳裔抱过孩子,吩咐道,“下去吧。”对南宫道,“这是我在战中一个村庄遇到的,一家已经没有人了,只余这个男孩儿,便将他抱回来,养着也算功德一件。”

刘昙又喜又愕又愧,此时看柳裔怀中的男孩,尚不到解事年龄,眉清目秀,一双眼睛黑灿灿的。先自喜欢了,抱过来在怀中,看了柳裔一眼,低声说道,“我虽是帝姐,但这些年并无为你生儿育女,你若是要纳妾,彻儿也说不了什么地。”

柳裔轻轻叹了一声,道,“我们有他,就够了。纵然有后,闹的家室不宁,又有什么意思呢?”

刘昙口上虽不言,心里便隐隐的欢喜,卧在他怀中,道,“有时候,我真的不懂你。”

世上男儿,对子嗣一事,不都是看重异常。便如她的弟弟,当年也因了这样的原因,渐渐与阿娇生分。

柳裔却不能答,有些事情,纵与刘昙知心如斯,也是不能说的。

说了,便是惊天。

然而刘昙并不在意,只问道,“这个孩子叫什么呢?”

柳裔想了想,道,“就叫一个宁字吧。”